今夜哪裡有鬼系列【第二部】作者:黯然銷混蛋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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櫻.... 2008-10-30 00:01:31 發表於 科幻靈異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15 148083
櫻.... 發表於 2008-11-16 22:37
第三話 支配


    這場火真的太過詭異,就像是有生命一般不斷竄燒著,不論他們怎麼努力,烈焰總是會在莫名其妙的地方死灰復燃。圍觀的群眾尖叫不已,有些人還發現了火焰當中出現了奇怪的景象……





    一邊東拉西扯地閒聊,一邊東張西望地閒逛,天大的緊急事件,一但遇上了百貨公司週年慶,也無法吸引女人的注意力。

    挑靴子挑得十分開心,殷琳一點都不感到著急,如果這世上還有什麼地方稱得上安全,殷堅的地盤絕對可以算上一處。

    遊樂琪呆在那個佈滿結界的地方,再厲害的妖魔鬼怪都無法靠近;況且,從吳進那裡聽來,陪著遊樂琪的還有管彤那只癡情到愚蠢的笨狐狸,怎麼樣也有上百年的道行,這樣還會發生意外,那將遊樂琪擺到哪邊去都平安不了。

    「不是呼呈市民盡量不要到公共場合嗎?怎麼這裡還人擠人碰的?」陪著殷琳硬是蹭過一堆婆婆媽媽,週年慶打折後的名牌服飾、鞋子以及化妝品,對阮傑而言依舊沒有什麼吸引力,久而久之也就脫離了這類搶購的風潮了。

    「因為人總是自私的嘛!『不一定被感染』跟『一定搶不到好康』,想當然爾是後者事態嚴重啊!所以冒著生命危險都要來這裡撿便宜。」瞄了瞄頭頂不斷放送著新聞的液晶電視,殷琳冷笑地看了看四周茫然無知、只知道搶購名牌的群眾。

    「又多了幾起意外了……應該不算意外,這些命案都還沒被證實與『鬼霧』有關,被害者都遭人活活打死,這簡直、這簡直……」氣憤得找不到話語形容,一直關注著新聞報導的阮傑,面色鐵青地說著,紅色長髮像火焰般閃耀著異常的光芒。

    「這就是女媧的目的吧?輕而易舉、不費吹灰之力地讓世人自相殘殺。如果這個未經證實的病毒漫延開來,一發不可收拾的話,難保其他地方的人不會對這裡進行封鎖,讓受感染的人自生自滅。」

    「真會如此嗎?」

    「為什麼不?如果再極端一點,乾脆動手消滅掉這些受感染的人不是更快?只是我擔心根本是白忙一場,病毒早就擴散開來了。」神經質地放下正在鑒賞中的靴子,殷琳嫌惡地搓了搓雙手。和阮傑談論著由類肉毒桿菌引發,一而再再而三變種的感染風暴,很難不去聯想她剛剛看中的靴子,已經讓多少人觸摸過了;而那些人當中,是不是有人遭到感染了?

    雖然對殷琳的小侄子——那個名叫殷堅的年輕人認識不深,只不過對於殷家的道術,阮傑倒是十分敬佩;再加上對方是繼承者,還有殷琳拍胸脯的品質保證,阮傑自然也認同遊樂琪待在那裡,理論上很安全,所以也不急著趕過去;只是她對這類奢侈品也沒有太大的需求,在等待的過程中,無聊的抬頭看著重複播放的新聞來打發時間。

    「殷琳……你說你小侄子住哪兒?」細眉微微皺起,阮傑臉龐罩起一層憂心,跑馬燈不斷冷卻地火災新聞,那個地址看起來分外眼熟。

    「怎麼了?」意識到阮傑的不對勁,殷琳也跟著抬頭看,沒過幾秒,已經不夠陽光、生氣的清秀臉孔,頓時間烏雲蔽日般陰森起來。

    「該死!出事了!」


    ***


    癱在計程車後座,何弼學覺得渾身骨頭快散掉般地頻頻歎氣。電視台接連發生事故,有意外、有人為,鬧得他被警方帶回去盤查了好久,光是筆錄就寫了老半天;總算忙完了回家,又遇上大塞車,運氣背到都想自暴自棄,乾脆找地方跟殷堅兩人隱居算了!真的像殷琳譏諷的那樣,被衰神附身了?走到哪兒霉到哪兒。

    「先生,你要不要在這個路口下車?前面好像有火警,沒辦法開過去。」計程車司機好心地提醒著。只剩一個路口,長手長腳的年輕人,多走兩步就到家了。

    看著外頭沒日沒夜瘋狂下著的大雨,一想到要在濕濕冷冷的情況下跑回家,何弼學其實很想繼續賴在計程車上。塞就讓它繼續塞,反正遲早會開到家門口。

    「恩……多少錢?」想歸想,行動力一向強到破表的何弼學,不自覺地翻出錢包,問清楚價格後,三兩步地躍下車快跑著。

    大雨澆得他渾身冰冷。越是接近大樓,何弼學的臉色越凝重……好幾輛大小不一的消防車癱瘓了這條路,水柱全都向著同一個方向、同一個樓層噴灑。即使傾盆大雨仍然不停地下著,還是阻擋不了不斷冒出的猛烈火光。

    「我、我的媽啊!這是在幹嘛?」驚愕地瞪著讓大火蠶食的樓層,隨著不斷噴出的火花、爆炸聲,何弼學的心跳越來越快,不知是冷還是害怕地顫抖著。

    「先生、先生!不要靠近,太危險了!」努力灌救的消防員,氣急敗壞地將何弼學擋開,天候相當不好,雨勢這麼大,可是濃煙火花卻沒有減弱的趨勢,這場火災燒得離奇。

    「有、有人!還有人在裡面!」終於回過神來,何弼學隨手扯住一名忙著指揮交通的警察。他想起了離家之前,管彤在書房裡打坐療傷,而遊樂琪則在沙發上休息。前者可能不會有危險,可是後者跟他一樣,只是個平凡人……燒得如此猛烈的大火他擔心管彤來不及救遊樂琪。

    「什麼?還有人在裡面?!快!還有人在裡面!」大雨讓視線聽覺全都模糊不已,不過那名警察還是明白了何弼學在叫嚷著什麼,緊張萬分地通知著其他人,而在搶救中的消防員卻紛紛露出無能為力的神情。

    這場火真的太過詭異,就像是有生命一般地不斷竄燒著。不論他們怎麼努力,烈焰總是會在莫名其妙的地方死灰復燃。

    碰碰!碰碰!又是一連串的爆炸聲,周圍的群眾尖叫不已,有些人還發現了火焰當中出現奇怪的景象。何弼學呆愣在當場。如果他的視力沒讓大雨沖刷得變成不可信任的話,剛剛那道竄出窗外的火光,分明是殷堅慣用的道術火龍。

    「何同學!你又惹了什麼麻煩?」一聲冷喝,殷琳及阮傑兩人急匆匆奔了過來,何弼學無辜地猛搖頭,燃燒中的樓層再一次地發生劇烈爆炸。

    「小姑姑,他們都還在裡面!」警笛聲呼喊聲此起彼落,何弼學扯著嗓門通知殷琳,後者臉色一沉,反手一射,符紙化成一隻白鴿飛過人群,振翅間揮舞出強大的力量,眾人不由自主地退開,趁著這個空檔,殷琳三人嗖的一聲地竄進大樓裡。


    ***


    消防員們來來去去地忙著灌救、疏散居民,濃煙瀰漫視線極差。何弼學憑著對這裡的熟悉感帶頭往前衝,他閉著眼睛都能找到殷堅的公寓在哪兒,殷琳及阮傑兩人緊跟在他身後,三人半曲著身體跑近,高溫濃煙劃下了界線,無法再往前一步。

    「小姑姑!那是殷堅的護身火龍!」何弼學無濟於事地用手阻擋著高溫,扯著嗓子通知身後的殷琳,一旁的消防員拚命地將他們往後趕。何弼學太清楚他們會有怎樣的下場——普通的水柱怎麼有辦法澆熄火龍製造出來的烈焰?更何況這還是殷堅這個靈力高深的傢伙搞出來的麻煩。

    「我有眼睛!真是該死,混蛋!」道術再高深還是凡人,殷琳無法靠近火場,半瞇著眼睛咒罵,嘀嘀咕咕地翻出隨身化妝鏡,沉吟了一會兒又咒罵得更厲害。

    「小姑姑啊,現在不是罵人的時候,快把火龍收回來啊!再燒下去整棟樓會垮的!」讓火舌、高溫一步一步地逼退,何弼學痛恨著此時的無能為力。如果殷堅的火龍在這裡,放出火龍卻無法收回,是不是代表遇到了危險?他不再是『活死人』了,萬一……何弼學不敢接著往下想。

    「不行!小侄子力量比我強,我沒辦法控制那條火龍……阮傑,我記得你能控制火焰,幫我!幫我引導它!」扯著嗓子,殷琳不得不承認,如今殷堅的道術遠勝過她,或許他還不夠熟練,但是單就力量而言,恐怕陽間再也沒有人能比拚得過。

    點點頭,雖然不很明白道術怎麼召喚出那尾帥氣、勇猛的火龍,不過既然牽扯到『火』,阮傑有把握能控制得了。

    場面仍是一片混亂,消防員不斷指揮、灌救,早已無暇顧及躲在角落裡的何弼學三人。就在此時,那名紅髮女子張開雙掌,火焰般的頭髮不斷翻飛,大樓內的火苗開始向兩方散去,有秩序地朝她緩慢滾動。

    原本瘋狂噴灑水柱的消防員,全都張口結舌地盯著這一幕——烈焰像是有生命似的朝著那名紅髮女子流去,乖巧像只小寵物般在她腿邊打轉!

    震驚還沒消退,灰燼當中竄出了一隻冒著金光的火龍,利爪抓在牆上,張大著口發出嘯聲。

    正當那些消防員不知如何是好時,一名黑衣、黑褲、黑長髮,一臉妝容即使身處火場還是令人發涼的女子,對著掌中的小巧妝盒唸唸有詞,跟著那條火龍不情不願地繞著眾人飛了一個圈後,嗖的一聲消失在鏡子裡。

    哼哼兩聲,殷琳不顧那些消防員驚愕的眼神,甩動長髮自顧自走進被燒得幾乎全毀的廢墟裡。

    尷尬的笑了笑,何弼學與阮傑互看了一眼後,連忙地追了過去。至於剩餘的火苗,既然做怪的火龍被收拾了,那些盡職的打火兄弟們自然能處理地妥妥當當。


    ***


    「你們兩個混蛋怎麼沒被燒死?」踹開不知是被燒燬的書櫃還是沙發,殷琳一瞧見互相扶持、臉色蒼白外加嘴角帶血的殷堅及管彤,絲毫不管兩人傷勢如何,劈頭就是一頓破口大罵。

    幸虧這棟十分高檔的大樓,原本的住戶人數就不多,消防員在第一時間內就全部疏散完畢,若是有人因為殷堅道術使用不慎而受傷,就算他是殷家繼承人,就算他的出發點是好的,一樣得受到家規嚴厲的處罰。

    「真的……真的沒料到道術會被反彈……對手、對手很清楚殷家的……」噗的一聲,殷堅還來不及說完話,一口血就這樣嘔了出來,何弼學心慌失措地衝到他身旁扶住人。

    殷堅還算幸運,道術反彈後,管彤張開結界護住他,大半的力道全反彈到這位原本就重傷未癒的狐仙身上,所以他連開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慘白得泛青的臉色,說明了他現在得多努力,才能不露出狐狸尾巴。

    「反彈?反彈個屁!有誰像你這樣傾全力地攻擊別人,一點都不懂得保留?」聽見殷堅還算中氣十足地頂嘴反駁,殷琳知道他死不了,忍不住繼續教訓,一邊仔細地檢查著管彤的傷勢,細眉始終不曾鬆開。

    「你是殺敵一千自傷八百啊……」頗為贊同殷琳的說法,何弼學搖了搖頭,隨後緊張的找尋著豆芽菜。這小傢伙果然不簡單!整層樓幾乎全燒燬了,就他那裡一點屁事都沒有,一小叢灌木像是在炫耀般地在那裡搖啊搖。

    狠瞪了何弼學一眼,殷堅已經傷得說不出話來,何弼學竟然還有心情數落他?前者不甘示弱地瞪回去。小姑姑一點都沒說錯,這笨蛋就是欠罵!已經不是不死之身了,還敢這樣玩?

    「還瞪?我說錯了嗎?釋武尊說過勢不可去盡,話不可說盡,凡事太盡,緣分勢必早盡!你啊……你啊!」

    「釋武尊?他誰啊?」

    「你別管!那不是重點,重點是你以後做事保留一些啊!要是萬一、萬一……」

    原本也想像殷琳那樣氣勢驚人地教訓著殷堅,可是說出來的話卻哽在喉嚨裡,何弼學微微發著顫。今天若不是管彤恰巧在,又或者傷勢太重幫不了殷堅,那他豈不是命喪於自己的道術之下,就這樣平白無故地天人永隔?喔,也不至於,他們都生死與共了,自己只會被那個笨蛋連累,就這樣不明不白魂歸離恨天。

    「好了!別再說了,等一會兒消防員們肯定會進來這裡,我們還是先將他們送離開吧!」一直不發一語的阮傑,在看見管彤的銀白色長尾後,心驚膽跳地提醒。


    ***


    細針小心、緩慢地戳進蒼白泛著青筋的手臂裡,王志瑛微愣地打量著遊樂琪,那個曾捅她一刀的男人如今睡得很沉,她差不多快記不清兩人之間的仇恨。現在,她只看得見臉色蒼白、骨瘦如柴的遊樂琪,其實非常吸引人。

    「Jillion,你再瞪下去,他也不會喜歡你,而且,他是英塚先生要的人,你還是少打他的主意。」

    虛空之中突然傳出聲響,一名男子就這樣憑空出現。王志瑛連頭都懶得轉過,只是冷冷地哼了數聲,她的能力是改變周圍的三態,再這樣不打招呼地神出鬼沒,哪天她就凍住對方打算跨越的空間,讓他永遠被困在裂縫裡。

    「既然英塚先生要他,為什麼還不斷地替他注射這些藥?元已經犧牲了,難道先生他還要製造出第二個元?」細眉糾結不已,王志瑛 一向很崇拜英塚信夫,惟獨在這件事情上,她有不同的看法。

    施打藥劑,開發自己的潛藏力量,這是她自願的,所以很感激英塚信夫;可是元跟遊樂琪卻不同,他們全是在不自覺的情況下被改變,王志瑛已經能預想遊樂琪的未來,也許會變得跟元一樣,再也無法過正常人的生活了。

    「那不一樣,元已經失敗了,會犧牲是正常的,英塚先生已經針對藥做了修正。未來,這個男人只會像神一樣。」說這些話時,那男子像是讓某種宗教信仰洗腦似的深信不疑。

    王志瑛神情複雜地回望著他。小莊跟著英塚先生的日子最久,就連他穿越空間的招術都學會了,也難怪小莊會將英塚先生奉若神明,如果沒有那個充滿理想的男子,只怕她跟小莊現在什麼都不是。

    「別再理會這些了,他還要好幾天後才會醒來,讓他多睡一會吧!藥劑會慢慢地改變他!走吧,去吃點東西!」

    小莊拉著王志瑛離開,他知道她不太能認同這種做法,不過他相信英塚先生的決定。這個世界確實需要『神』來重新恢復美好的秩序。

    等兩人走遠,遊樂琪慢慢地睜開眼。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抗藥性的關係,他老早就清醒了,只不過身體太疲累,所以不想動彈,只是安靜地聽著兩人交談。

    輕輕地歎了口氣,艱辛地爬了起來,遊樂琪苦笑不已地看著手臂上的針孔——沒想到他也有真的變成『毒蟲』的一天啊!

    強忍著頭暈,用清水潑著臉,遊樂琪發現鏡中的自己雖然依舊蒼白,可是看起來不那麼『離死不遠』了。他猜想也許是因為藥物讓他這幾日睡得極沉,不再頭疼、沒有噩夢的關係。

    「你果然很特別。還有四劑的療程,你竟然提前清醒了。」冷不防地傳出乾啞破碎的嗓音。遊樂琪吃驚地回頭,一名老得像具標本,縮在輪椅上的男子,面帶微笑地等在門邊。

    「忘了自我介紹。我是這間藥廠的負責人,英塚信夫。」
櫻.... 發表於 2008-11-16 22:39
辛苦地將一箱一箱的雜物搬下貨車,何弼學灰頭土臉地把東西推入豪華別墅裡。雖然那場火把大半的傢俱燒個精光,不過殷堅這個傢伙實在藏太多東西!搶救回來的書籍、衣物還有道術法器,也夠讓何弼學忙得昏天暗地,不知今夕是何夕了。

    「呼……真是要命,不整理不知道,那傢伙也實在太會堆東西了。」一面嘀嘀咕咕抱怨,一面又認分認命地處理著『平凡人』幫得上忙的事情,何弼學禮貌地向警衛老伯打著招呼。

    這棟房子是吳進那個有錢到不像話的二世祖,一聽說他們的公寓被燒掉後,二話不說不收分文地出借。何弼學只能說,殷琳真的替自己找了個好到過分的長期飯票啊!最好就是她嫁入豪門後,這棟房子乾脆無條件送給他們算了。

    「你是吳先生的好朋友啊?很少看他過來這裡哩!要不是幫你們搬家,已經很久沒見到吳進先生了啊!」好心的警衛老伯幫著何弼學將厚重的紙箱抬上推車。這附近是鼎鼎有名的高級住宅區,住的人非富即貴,是高級得不能再高級的那一類,所以很少看見像何弼學打扮如此『樸素』的人,親切得讓警衛老伯忍不住和他多聊兩句。

    「是啊!他是小姑姑的未婚夫,人好到我都為他擔心,婚後他會不會被欺負得很慘啊?」呵呵地朗聲笑著,何弼學到哪兒都能快速地與人混熟,沒兩下就摸清了警衛老伯的祖宗十八代,也打聽了附近鄰居的八卦。

    這個高級住宅區的實際戶數並不多,每棟別墅離得又遠,想跟鄰居碰頭聯絡感情的機會少得可憐。

    努力地將推車送入差不多可以跑馬的庭院裡,看見裡頭的假山假水、亭台樓閣,何弼學的心底不知是羨慕還是想詛咒——為什麼這些會看風水,卜算的人,個個都有錢得不像話?

    吳進的爺爺,人稱『神算無遺』的吳移老先生,靠著卜算這個厲害本事,就能留下萬貫家產給吳進這個不知長進、只知道研究人骨頭的敗家子揮霍;就連其實很半桶水,但靠長相足以彌補掉這個缺點的殷堅,帳戶裡頭的數字也讓何弼學感到很辛酸……這年頭像他這樣本本分分、腳踏實地的年輕人,基本上都窮個半死啊!

    「啊!怎麼不叫我幫忙?東西很重吧?」正在客廳中央慢條斯理砌著紅磚,吳進很感興趣地移植著豆芽菜。

    他恐怕是所有人當中,最好奇豆芽菜將會長成什麼樣的人。基本上會期待一顆豆芽菜『長大成人』這一點,就足以證明,吳進其實已經完全脫離『正常人』的範圍了。

    「你由著殷堅把豆芽菜『種』在客廳中央啊?小姑姑發過好多次飆了呀!」

    「殷堅很強調這個位置是財位啊!豆芽菜是他的福星、搖錢樹哩!」

    「你聽他在放屁啦!財迷心竅的錢鬼說的話能信,鬼都會造橋鋪路了!再說,小姑姑也講啦,陽間都要毀滅了,他賺那麼多錢是要去哪裡花啊?」

    「你真是有趣!我以為你一定是站在小侄子那一邊的哩!」

    「不合理嘛!哪有人把植物種在家裡面的?這樣怎麼行光合作用?那個白癡自然科學肯定不及格!」

    聽著何弼學張口閉口損著殷堅,吳進覺得好玩地呵呵直笑。這一陣子不幸的事情一件又一件不停地發生,難得有這麼愉快的氣氛,真的就像殷堅說的,有何弼學在的地方就有歡笑啊!那傢伙不是普通的樂觀兼跳Tone呀!

    「其他人呢?」忙了一陣子,何弼學豪邁地掀起上衣擦汗,探頭探腦地找了好一會兒,只剩吳進一人陪著他整理,感覺怪孤寂的。

    看來,他已經太習慣身邊有殷堅的存在了。兩人才不過分開沒多久,他就開始感到不自在了。

    「管彤在房間裡靜坐,這一次才是真的傷及真元,小琳叫我們不要去打擾。至於小琳跟小侄子,他們在書房施法,你知道的嘛!殷家道術有些禁忌,同樣也不准我們接近。」

    仔仔細細地報告著,吳進已經太習慣他的生活完全繞著殷琳打轉,這一陣子,就連他最愛的考古工作都跟著放下,學校也不太回去了,只能說,他對殷琳的愛,早就超過他自己的認知,骨子裡只想跟那個在他眼中完美得無可挑剔的女人廝守。

    「還在施法?他們忙這個忙多久啦?還是一點結果都沒有?公寓燒掉了,接下來還有一堆事要處理,保險、理賠BlaBla,全都等著殷堅簽字,這可不是我想幫就能幫得上忙的啊!」沒好氣地搖搖頭,何弼學知道殷堅懶得處理這些瑣事,可是在名義上,他不是殷堅的『誰』,不能代表他跑完所有流程。

    「應該快有結果了吧?」不知該怎麼回答,只能不切實際地安慰著,吳進苦笑地望著何弼學。

    所有人大概太習慣那兩人形影不離、心靈相通了,所以才會忽略在陽間的法令中,這兩個人其實還是『兩個個體』,不能互相代表的。

    「說起這把火,真是因禍得福哩!」順手替豆芽菜澆了點水,何弼學露出一深一淺的酒窩,天真稚氣地傻笑著。

    「喔?又有什麼八卦?」習慣待在墓穴裡跟死人打交道,吳進很佩服何弼學這種跟任何人都能混得極熟的本領。

    「原來我們那棟大樓裡,有人也出現了全身泛黑的症狀,如果不是那場大火,讓住戶不得不離開,搞不好只要一個晚上,所有人都中招被感染了。」嘖嘖兩聲,何弼學神秘兮兮地說。

    「連你們那裡也有?災情這麼慘重了?」憂心忡忡地詢問,吳進眉頭緊皺,他現在只恨自己當初為什麼不繼承衣缽,如果學會了他爺爺神算的本事,用不著精通,只消幾成功力,就知道有什麼辦法、該往哪個方向消災解厄了。

    搖了搖頭,何弼學一臉認真地解釋,自電視台那裡聽來的消息:幾乎有四分之三個城市淪陷了,現在政府正將未出現感染症狀的居民撤往他們這裡,雖然只是個文教區,可是大批的軍隊跟警力駐守,儼然像座銅牆鐵壁般的城池。

    「撤到這裡?那……那其餘人呢?如果來不及躲到這裡來怎麼辦?還有,他們怎麼分辨哪些人被感染、哪些人平安無事?」認為事情有些不合理,女媧製造出來的災禍,哪有這麼簡單就被阻攔?吳進覺得很不以為然,尤其像這些將人『分類』的手段,很快又會淪為權力鬥爭的凶器。

    「又是那個仁德藥廠幹出來的好事啊!聽說他們『又』發明了不曉得什麼狗屁試紙,可以呼一口氣後就判斷出來有沒有被感染,辨認力高達百分之七十喔!上面那句是他們的廣告詞。」誇張地比劃著,何弼學用著賣膏藥似的口吻解釋。

    吳進苦笑兩聲。他也聽說不少關於仁德藥廠的事跡,包括第五、第六代的疫苗,只是他真的很懷疑,這些藥物除了延遲病發死亡的時間之外,基本上,對於真正的問題絲毫沒有解決。

    「偷偷告訴你,他們新推出的疫苗,已經被證實了會損害智力,長期施打會讓人性逐漸失去,如果不注射,又會立刻病發死亡……真的是打也是死、不打也是死!可惜忠言逆耳,那些疫苗的銷售量嚇死人的好。」

    回一趟電視台,就收集到如此多的最新資料,即使標哥告訴何弼學,他的新節目恐怕保不住了,這個一向熱愛自己職業的年輕人,還是動不動跑回去『幫忙』。

    碰的一聲,書房裡頭傳出巨響,吳進驚慌失措地衝去關心,何弼學則老神在在,先是在廚房裡抄出顆蘋果啃了啃,跟著再悠閒地晃回客廳,剛剛好看見怒氣不息正在那裡發火的殷家兩姑侄。

    「找不到人?」盡量不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像火上澆油,何弼學漾著張誠懇的笑臉,將手中啃了大半顆的蘋果塞到殷堅嘴裡。這個笨蛋為了施法,八成忘了他的早餐中餐等等等等。

    「他又不是什麼三頭六臂的神仙,別說馮健他們找不到,就連殷家的道術也一點辦法都沒有?實在太詭異了!」氣得差點掀翻茶几,殷琳高跟鞋在客廳裡跺來跺去,好幾次差點踩斷其實還算挺矮小的豆芽菜。

    「殷家的道術已經可以追蹤到活人了?這麼厲害?」跟殷琳混久了,吳進對殷家道術都小有瞭解。研究古籍的學者,恐怕比殷堅還熟悉那些滿是灰塵的手抄本。

    「當然不行!不過他穿的是我的襯衫,要找自己的東西很難嗎?」冷哼幾聲,殷堅的俊眉挑了挑,這也是一開始他不發火的緣故,總覺得犧牲一件白襯衫可以看牢那只竹節蟲很划算,誰知道老天開了這麼大一個玩笑?誰來賠給他那兩百美金?

    「哇——!又懂得阻擋你殷家的道術,又會『反手一劈』這一招,真是越聽越像某人,幸好那個死老鬼已經被KO掉……」搖了搖頭,何弼學嘖嘖有聲。殷堅及殷琳兩人互看一眼、臉色一變。

    「怎、怎麼了?我說錯什麼了嗎?」

    「我就怕你這麼說,通常你說什麼就中什麼……」


    ***


    數了數日子,從他清醒之後,又經過了一個星期,在這個星期當中,平均每天都會有人來替他注射一針藥劑。算不上隨遇而安,只是遊樂琪的個性也不像積極反抗的人;更重要的是,自從施打那些藥劑之後,他的健康狀況反而變得比較好一些,至少惱人的聲音、幻覺,還有噩夢通通消失了。

    「還差幾次療程,你就會完全康復喔!」陪著遊樂琪有一台沒一台地亂轉頻道,王志瑛晃著白皙修長的腿,親暱地坐在他病床上。遊樂琪並不怎麼感興趣,他殺過的女人都這樣,似乎都不在意他的那一刀是捅在她們身上——好吧,連男人都這樣,管彤不也完全不在意?

    「是完全康復還是徹底變成怪物?」嘴角勾起些微弧度,看上去有些邪氣,遊樂琪並不是天真的小孩,真的會相信這種屁話。在這個世界上,不管做任何事情都有目的的……好的壞的,全都是目的,一個人不會平白無故地對另一個人如此之好,就算是愛情,那也是一種目的。

    「你為什麼要把事情想像的那麼糟?英塚先生說了,到時,你會變像神一般的存在,可以拯救全人類……這樣不好嗎?」王志瑛深信不疑地回答,神情崇敬得遊樂琪都不忍心潑她冷水了。

    「我像是會拯救世界的那種人嗎?」終於還管不住自己的嘴,遊樂琪不曉得是譏諷還是自嘲地低聲笑了笑。

    王志瑛臉色一變。其實,她心底也有這個疑問。就算潛在的能力再強,遊樂琪也不像個好的人選,在此之前,他甚至滿手血腥。

    「世人需要明燈,你正是他們的希望,至於拯救世界,還得靠其他人努力。」吃力地推著輪椅進來,英塚信夫溫柔地笑著。

    王志瑛接受了這個說法,點了點頭,將時間空間留給這一老一少兩個男人,安靜地關上房門後離開。

    靜靜地望了英塚信夫半天,遊樂琪微微擰起俊眉。他承認,他不喜歡那個男人,從他的眼神中,彷彿看不見靈魂,他整個人就像一團如墨汁般深沉的黑霧,又好像累生累世的怨念,正等待著時機衝到人間做惡肆虐。

    「你不相信Jillion的說法?」咳了兩聲,英塚信夫覺得很有趣地反問遊樂琪。他從沒見過哪個人能擁有像他一樣銳利的眼神,彷彿能洞悉所有真相,反應出你最真實的模樣。

    「相信!我怎麼會不相信?就好像我相信你製造出那些疫苗,是真的為了全人類著想一樣。」冷笑數聲,遊樂琪鷹隼似的眼神更勝從前。

    新聞不斷地播放著,仁德藥廠的疫苗出現了可怕的後遺症,那些智力、人性退化到極致的人們,開始出場了狂燥的暴力傾向,變得純靠動物本能地攻擊、掠奪;如果開始攻擊旁人,他們身上的黑氣會趁機擴散到被害者身上,而時間久了,被害者又成為下一個加害者,惡性循環不斷地重複重複再重複。

    「你很聰明,我也不怕告訴你,我的目標就是讓那些人被感染、被疫苗奴役。獸性大發的人越多,受到攻擊、壓迫的人自然也越多,最後他們只能祈求『神』來拯救他們;而你正是他們最後的希望。你能想像當全世界的人全都在你腳下膜拜時的樣子嗎?」

    英塚信夫說到最後忍不住地狂笑起來,情緒太過激動,身體負荷不了,吃力地咳著,不得不伸手拿取氧氣吸了幾口。有那麼一瞬間,遊樂琪想要搶過他的呼吸器——反正他不是第一次眼睜睜地看著老頭缺氧而死了,而最後沒出手,是因為他知道有個叫做小莊的男子,如影隨形地貼身保護英塚信夫。遊樂琪還沒無聊到去挑戰那些非人的變態本領。

    「我很開心你做那麼一個高球讓我殺。只是我不明白,這對你有什麼好處?當神讓人拜的是我不是你,為人做嫁衣不像是你的處世風格。」平靜地反問著,遊樂琪對自己的眼光很有信心,英塚信夫絕對是個不下於自己的殺人魔,這算是另類的惺惺相惜,他可以嗅出對方身上熟悉的血腥味。

    「我自然有辦法接收屬於你的榮耀。既然我到達不了西方極樂,那就創造一個屬於我自己的西方極樂。」沒頭沒腦地說了這一串,英塚信夫的思緒明顯地飄向遠方,彷彿在仇視著、懷念著什麼。

    「容許我提醒你,我的一個好朋友……算是吧……他曾經說過女媧正在毀滅這個世界,不管你相不相信:這個世界沒救了,你想當神也爽不了幾日的。」習慣性想翻口袋,赫然想起現在穿的是白色的T恤、運動褲,再也找不到慣抽的小雪茄,遊樂琪有些無奈地揮揮手,戒煙也許不痛苦,不過被迫戒煙就真的很要命。

    「女媧啊……我當然清楚她的來歷,這也是我為什麼執意要找到你的緣故。如果這個世界上有什麼人能阻止她,那個人就是你。」聽著手塚信夫夾雜著喘息的笑聲,遊樂琪開始懷疑眼前的老人並不是單純的狂人、瘋子了。

    一個畢生致力於醫藥研究的人,照理來說應該篤信科學吧?結果英塚信夫卻能毫不保留地接受女媧滅世的說法,甚至,在他的口中聽來更有可信度。

    遊樂琪危險地瞇起眼睛,他被挑起興趣了。他倒是很想看看,英塚信夫究竟有什麼辦法,可以將他捧成『神』之後,再奪走屬於他的名譽地位。
櫻.... 發表於 2008-11-17 21:35
將一瓶一瓶的礦泉水掃入推車中,看了看已經空了一大半的貨架,神情嚴肅的年輕男子不由得長長歎了口氣。整個賣場可以吃可以喝的幾乎被清光了,再這樣下去,他們支持不了多久的。

    「嘿,別發呆了,走一步算一步吧!」同樣也推著推車,另一個長得有些矮胖的中年人無奈地呼喚著。他們全都是被困在賣場中的,互不相識,可是在危難的時候,莫名其妙的團結起來,一直支撐到現在。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水和可吃的糧食越來越少,困在這裡的多是老弱婦孺,小魚姐的兒子還要喝奶,我們不能不預先計劃。她們只能依靠我們了。」神情嚴肅的年輕男子沉聲說著。其餘正在搬著糧食的男人們,全都靜默下來。這是他們不願去想,卻不得不去思考的殘酷問題——接下來,該怎麼辦?

    他們全是在賣場浩劫當中倖存下來的人。一開始爆發黑氣奪命感染時,神情嚴肅的年輕男子,當機立斷地護著小魚及她的兒女躲藏到離他們最近的貨物區裡,所以賣場裡頭發生了些什麼,他們其實並不清楚,只能片面地從其他人口中拼湊出當時混亂又殘忍的狀況。

    總之,為了不讓黑氣的『帶原者』繼續感染其他人,他們選擇了最無奈最沒有人性的做法,為了自保不得不聯手起來,殺死他們。

    一開始以為危機過去了,殺人者背負著自責,打算去警局自首,誰知道第二波災難又來,這一回攻擊他們的居然是好手好腳、身體健康的普通人!他們為了搶奪乾淨的水及糧食,全都發了瘋似的搬著賣場中的販售物。

    身為賣場員工的幾名年輕男子想制止,反而被打傷。這時,在賣場當中經歷了第一波危機的人們,意識到外頭的情況不對了,產生了微妙的斯德哥爾摩症狀,團結起來對抗衝入賣場中行搶的那些人。

    人性,在這過程當中受到極大的考驗。明明居住在同一個城市,有的人甚至是鄰居朋友,可是在這場關於食物關於生存的爭奪戰中,人們捨棄僅剩的理智,賣場的血腥爭鬥不斷,所有人陷入瘋狂,毫不猶豫、毫不留情地攻擊旁人,不知是誰輕易地將他們劃分為兩派,沒有人性就像畜牲般互相嘶咬。

    等他們順利地擊退『敵人』,成功地關上賣場鐵門、將自己困守在裡頭之時,已經製造出不少傷亡,而可用的清水、糧食也少掉一大半。

    「如果……如果我們將水跟糧食帶走,是不是能撐到北區那裡?新聞跟廣播一直報導,呼籲未受感染的民眾到那裡尋求庇護,聽說不僅有乾淨的水源跟新鮮蔬果,軍警全都在那裡集結了……」

    其中一名男子心虛地插口。其實這是不少人的心底話,不只這個城市淪陷了,就連其他國家也好不到哪裡去,航空海運全都停擺,就因為一個藥廠研發的病菌變種了,結果釀成世界末日似的災情,在還沒找出解決方法之前,唯一想到的就是如何生存下去。當可用的資源越來越少時,人性受到的挑戰越嚴苛。

    「你要把女人小孩留在這裡等死?」那名矮胖的中年人氣憤不已,雙目泛紅、激動地揪住那人的衣領咆哮,其餘人連忙將他們拉開,多少明白他難過的理由。在賣場的第一波危機發生時,他的老婆小孩全部吸入了黑氣,為了不連累他,他的老婆小孩將自己鎖在廁格裡,緊緊擁抱著化成灰燼,眼睜睜看著深愛的人連渣都不剩地消失,他心底的痛楚沒人能瞭解。

    「不!這是最終的目的!只不過,我們一起離開這裡。其實,通訊這方面並沒有中斷,電力也沒有停止供應,可見得真實的情況應該還在掌控中。我試著聯絡在北區的朋友,他前一陣子忙著搬家,不過最近聯絡上了,他答應替我們去聯絡警方,請他們前來這裡接應。」神情嚴肅的年輕男子,沉吟了一會兒後回答。

    從來都沒有想過,連打電話報警這一件天經地義的事情,都會變得如此迂迴艱難。聽著不斷占線中的嘟嘟聲,都快要將人逼瘋了,所幸,最後讓他聯絡上原本就住在北區、目前很平安的老友。

    一開始他不想在事情還沒定案前,隨隨便便給其他人一個空泛的希望,可是他知道,這些人被困得太久、太恐慌了,如果再不給他們一個努力的目標,他擔心另一波的慘案就快要發生。現在只能祈求警方能平安到達這裡,外頭的混亂情形,說實話他一點都不清楚,同時也希望,他們這裡的人,能夠支撐到獲救的那一刻。

    「這樣很好……這樣很好。如果有軍方的力量保護,我們應該能平安抵達北區。我相信,一定有很多厲害的人,正在想辦法解決這個問題。」那名矮胖的中年人欣慰地回答,讓他揪住衣領的男子同樣也鬆了口氣。

    雖然嘴上說著拋下那些女人小孩逃命,可是實際上,他狠不下心腸,現在知道只要再支撐一陣子就能獲救,這是最好的結果了。

    「恩恩,不是有報導說,那個什麼藥廠,又推出新的疫苗了嗎?這一次……應該有用了吧?」

    「希望有用。」


    ***


    不顧形象地大口大口啃著白土司,何弼學豪邁地灌下濃醇的黑咖啡,苦得自己揪緊一張圓臉,活像一顆乾癟的包子。

    一旁整理著筆記、新聞稿,等待著工作人員準備採訪工具的盧曉惠,瞧了那名圓圓臉大大眼的年輕人半晌後,終於忍不住地笑了起來。

    原本低迷陰霾的氣氛頓時一掃而空,就連一旁的工作人員也跟著笑個不停,倒是那個當事人一頭霧水、茫然地回望著眾人,毫不明白自己真實不做作的反應,是讓大家暫時拋去沉重情緒的主因。

    「學姐,有什麼事那麼開心?說出來跟其他同學分享一下啊!」將黑眶眼鏡推到腦後,順手揉了揉發酸、泛紅的雙眼,何弼學已經連續二十多個鐘頭沒回家睡覺了,不只他,該說所有留守電視台的工作人員全都如此超時超量的努力著。為了能在第一時間裡報導新聞,好幾批新聞小組輪番上戰場,準備跟這場不知何時才會停止的浩劫繼續搏鬥下去。

    「你啊……累了就回去休息吧!光喝黑咖啡是醒不了腦子的。」有些寵溺似的敲了敲何弼學腦袋,原本跟他勢同水火,製作節目理念相差天南地北的盧曉惠,最近開始跟這位小老弟越走越近。

    何弼學其實可以不淌這渾水,他根本就是其他單位的人馬,只是新聞的折損率太高,一直在第一線衝鋒陷陣的盧曉惠手中快要無兵將可用。何弼學帶著他那票很菜但是很年輕,衝勁十足的製作小組,宛如天降甘霖般地加入,跟著就是這樣沒日沒夜地追著新聞到處跑,只求能在第一時間內將最新消息傳播到所有人手裡,知道該怎麼避免受到傷害、知道該如何生存下去。

    「哇!那怎麼行?我怎麼樣都是堂堂男子漢,連學姐都還撐得住,我如果回去睡了,傳出去豈不是讓江湖人笑話?」立刻反射似的瞪大眼睛佯裝精神,何弼學再怎麼抬頭挺胸,氣勢還是不如盧曉惠一個銳利目光來得殺。

    「知道你行了!等一會兒的追蹤報導,你們小組的人負責側拍,記得要保持距離。那些人早就失去理性,不知道什麼時候會攻擊人,你們盡量小心。」

    「知道了!學姐你自己也要小心!」


    ***


    採訪車緩緩駛入災情最慘重的西區,原本就是龍蛇雜處的地方,先是『鬼霧』肆虐過好幾回,大雨之後,變相地傳染病大爆發,後來第一批實驗疫苗投放這裡,結果讓這座城市變得你死城、廢墟般可怕。可是何弼學他們知道,這是大屠殺之後的景象,空氣中仍然殘留的血腥味,說明了這附近曾經發生過多麼可怕的拚殺。為了生存,所有人都揚棄了人性,只剩最原始的攻擊本能。

    「太詭異了……這裡以前很熱鬧的。」駕著車子的文華驚恐地握緊方向盤,深怕角落裡會衝出些什麼。他們一直聽說那些失去理性的人變得十分可怕,可是實際上卻沒有人親眼見過,所以他們才要深入調查。

    依照盧曉惠的說法,那些服用過疫苗的人,同樣是人,不應該被放棄,如果還有一絲挽救的餘地,他們就該將這個訊息傳達出去。畢竟,這些人曾經也是我們的朋友親戚。

    「最詭異的是,這些人怎麼可能還活著?不是說,不繼續接受那些疫苗的治療,他們就會病發死亡嗎?都已經失去人性了,還懂得去找疫苗?」準備好DV,何弼學開始拍攝著窗外的斷壁殘垣。他真的無法想像,才短短幾日,就可以將原本十分先進的城市破壞成如此。

    「Miss Lu之前有報導過,那些人原本是不懂的,所以病發死亡了一大批,後來不曉得是從誰開始,知道要搶疫苗延續生命,然後就演變成這樣,災情很快就擴散開來。」衣著打扮幾乎是另一個何弼學的年輕男子,扛起攝影機的跟著拍攝。

    他們謹記著前一組人馬的教訓,絕對不能下車,遇到不明狀況必須立刻掉頭離開,否則就會整組犧牲,只剩下儀器將訊息傳播出去。

    「噓噓……安靜!」眼角餘光似乎瞄到什麼,何弼學警覺性極高地讓所有人禁聲,文華神經質地連忙停止引擎運轉,大氣不敢多喘一聲地盯著前方。

    三三兩兩像幽魂似的人走在街上,有男有女都衣不蔽體地慢慢晃啊晃。

    採訪車上的眾人緊張地著著那些人。何弼學咬著下唇,叮囑自己不可以發抖,專業地繼續拍攝著DV。

    那些人與其說像失去人性的野獸,倒不如說他們像失去生命的遊魂,只能漫無目的地飄蕩著,就在此時,不知道是誰打了個該死的噴嚏,何弼學的三魂七魄全讓那個噴嚏嚇跑掉。

    「快!快發動車子!快跑!」狠狠刮了文華腦袋一記,何弼學高聲吼叫,終於將那個驚呆了的笨蛋喊回神,扭動鑰匙、踩下油門,採訪車轟的一聲飆了出去。

    「快!快!快!」不斷地催促著,何弼學冒了一身冷汗,從照後鏡可以清楚看見那幾個『人』正快速地追了上來。真他媽的該死!不管是撞鬼還是遇到怪物,他們追車的速度怎麼都這樣要命的快。

    「啊啊——啊啊啊——!剎車、剎車!」採訪車就在眾人的尖叫聲當中驚險地剎住,而在他們眼前的則是一個廣場,上頭站了一大群、一大群衣不蔽體,正張大口茫然望著天空的『人』。

    「讓開!」那些沒見過世面的菜鳥們,早就嚇得不知如何是好。身為老大哥又火裡來水裡去的何弼學,想也不想地推開文華,帥氣地打了R擋、油門一踩,不管是不是會撞到後方追上來的『人』,發狠地讓採訪車衝了出去。


    ***


    將空針筒擺回鐵盤裡,王志瑛很喜歡遊樂琪這樣乖巧、配合的神情。這個男人只怕自己從沒發覺,他其實長得很吸引人。大約是氣色變好了,不再那麼像一隻腳踩進棺材裡的死人樣,再加上那種『男人不壞女人不愛』的特殊氣質,隨隨便便一個小動作,都能讓王志瑛臉紅心跳。

    「還剩最後一劑了。等過了明天,你就會跟我們一樣了。」不知為什麼就是有些開心,王志瑛親暱地挽著遊樂琪的手臂。

    她明明記得那一刀的痛楚,幾乎每夜都在相同的惡夢中醒來,理論上應該要很氣遊樂琪,可是實際看見他時,卻一點恨意都沒有,相反的,她還會覺得那個男人很可憐,需要她的幫助。王志瑛自嘲著,或許這就是那些女人們傻乎乎地死在遊樂琪手中的主因了,而自己明知危險還是不可自拔地靠近,一樣也蠢得無可救藥。

    「這是什麼?」好奇地盯著王志瑛胸前的銀色小笛,遊樂琪的注意力完全讓這個小東西吸引,而那個年輕女孩卻誤會地雙頰再次緋紅,有些害羞有些欣喜地橫了那個男人一眼。

    「我問這個!」微微擰起俊眉,遊樂琪再次強調地指了指她胸前的銀色小笛。他可不希望被誤會了。比王志瑛更優秀更漂亮的女人他又不是沒見過,光是殺就讓他殺了好幾個,他才不會把時間精力擺在這種乳臭未乾的小孩身上!更重要的是,在被誤會的那一瞬間,他突然很急地想解釋,只因為腦海中閃過一抹既非男亦非女的身影。

    「喔!這個?這個小玩意兒很有趣喔!對於英塚先生未來的計劃佔有不可或缺的一席之地。」得意地揚了揚那支銀色小笛,王志瑛開著玩笑地擺在唇邊用力地吹了口氣。遊樂琪原本以為會聽見尖銳的笛聲,誰知道見鬼了的啥都沒發生。

    「這個頻率人類的耳朵是聽不見的,至少……普通人類是聽不見的。」神秘兮兮地眨眨眼,王志瑛很喜歡看遊樂琪認真思考的神情。

    「普通人類聽不見?你可以?」很感興趣地湊近王志瑛,遊樂琪危險地瞇起眼睛,跟著深深地嗅了嗅她的髮香,惹得這名年輕女孩心跳加速、呼吸急迫起來。

    「你、你!我先出去了……」腦袋中一片空白,王志瑛扔下遊樂琪逃了出去。她本來也不是那麼純情的小姑娘,只是對上遊樂琪之後,她就開始不能控制自己的一片混亂。

    面無表情地看著王志瑛慌慌張張逃離,等了一會兒之後,遊樂琪的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抹邪氣的笑容,手中把玩著王志瑛頭上偷來的黑色髮夾。

    「真是嫩的可以。」

    冷笑數聲,遊樂琪悠閒地解開鎖、打開房門溜了出去。是時候好好地參觀參觀這座藥廠了。

    沒走幾步,冷不防聽見逐漸接近的腳步聲,遊樂琪機警的找個房間閃了進去。畢竟是藥廠的關係,十間有八間是像這樣的獨立實驗室,遊樂琪隨手在門邊的置物櫃當中搜了件白袍披上,跟著晃進實驗室裡,好奇地打量著裡頭的瓶瓶罐罐,最後注意力被解剖台上的一整排閃耀著迷人光芒的手術刀吸引。

    「喂,你是誰?」突然有個同樣穿著白袍的中年男子走入,神情不悅地低喝一聲,十分在意遊樂琪如此接近他的實驗結果。

    輕輕地抽出把手術刀,跟著背在身後,遊樂琪漾開一抹意義不明的笑容一步一步地走近……
櫻.... 發表於 2008-11-17 21:36
金錢在羅盤上快速滾動著。俊眉微擰、雙目緊閉,高挺的鼻尖滲出細汗,殷堅為了追蹤遊樂琪的下落,努力了一個上午,好幾次明明就快有頭緒了,金錢卻像碰上隱形的牆被擋了回來,跟著又開始在羅盤上亂撞。不只他,連一向對這門道術十分熟稔的殷琳都無能為力。

    原本想放棄,反正殷堅不認為阻止女媧這件事應該交給那個殺人犯,只是看見管彤那個焦急求助的眼神,殷堅又不忍讓他明明重傷未癒還要強撐著找人,先不說管彤就是為了救他才弄得自己傷上加傷,光是兩人十歲二十年的交情,殷堅就無法視而不見。

    啪的一聲,金錢飛離羅盤上方,重重地砸在地面裂成兩半。

    殷堅面色凝重地盯住那枚金錢,跟著長長地歎了口氣,他最擔心的事情終於還是發生了,能滴水不漏地阻擋掉殷家道術,在陽間恐怕還找不出第二人。除了女媧之外,再來就是那個同樣也熟悉殷家道術的混帳。

    「是殷司?真的是他?」剛巧走進書房,殷琳拾起地上那枚金錢,這名鬼氣森森的女人一臉肅殺,姑侄倆的神情意外相似。

    「在陽間靈力要勝過我的,不是死了就是還沒出生,能夠擺出阻擋我們兩人聯手追蹤的陣法,除非那人相當熟悉我們會使用哪些招式。我實在想不到,還有誰會這麼煩人?」接過殷琳遞來的金錢,殷堅緊緊握著沉吟了好一會兒。

    殷司那個死老鬼還在陽間作威作福這一點,他很快接受了這個討人厭的事實,反正一開始,殷堅就不大相信這麼輕易就能滅掉那個橫行了幾百年甚至幾千年的老鬼。

    只是他不明白,都失去固倫和靜公主了,殷司究竟還有掙扎什麼?

    抓走遊樂琪那個殺人犯又能如何?就算拿他去祭旗好了,鬼格格灰飛煙滅就是灰飛煙滅了,鬼死當然不能復生。殷堅真的完全不能理解,那只死老鬼忙這些是想撈到什麼好處?

    「有沒有搞錯啊!他不是跟鬼格格一樣灰飛煙滅了嗎?為什麼還在?」同樣也有一肚子疑問,殷琳氣憤難平。

    有沒有這麼不公平?學會了走捨這一招之後,就能一直換身體換身體做惡下去嗎?

    「殷司的本質就是惡念、怨氣,除非陽間的人全都一心向善,否則很難將他完全消滅。」真正跟殷司交過手,甚至吃過虧的殷堅,反而不如那名鬼氣森森的女子暴跳如雷,心平氣和地望著羅盤沉思,有意無意地隨手撥動著。

    與其浪費時間在那裡臆測、氣憤,還不如花心思去想辦法破解。經過了重返陽間那段漫長的旅程磨練,殷堅早就不再是當初那個毛毛躁躁的年輕人,如今再跟殷司碰頭,鹿死誰手還是個未知之數哩!

    「我比較不明白的是,他跟遊樂琪有什麼關聯?大費周章地把人弄走?別告訴我那是殺人魔之間的惺惺相惜。」一個女媧就擺不平了,現在還多冒出個殷司?

    殷琳面色鐵青地直抱怨,尤其聽過殷堅及管彤的敘述之後,知道又多出兩個像阮傑一樣擁有特殊力量的陌生人,而他們明顯地不站在他們這一方,殷琳更覺得一個頭兩個大。為了這件事,N.H.Alliance又得消耗不少人力去調查。

    「這些先別管,等找到人再說。何同學呢?怎麼好幾天沒見到人?」搖了搖頭,殷堅領著殷琳離開書房。他還是很不習慣住在別人家裡,尤其是這麼大的別墅。重點是,吳進那個考據狂收藏的骨董古文物多的驚人,自己家裡擺不下就塞到這裡來……為了要不要整理打掃這件事,殷堅掙扎了好久。

    「回電視台跑新聞,已經忙了好幾天沒回來了。剛剛還打電話回來說,今天也不回來過夜了。」不以為意地回答,殷琳已經很習慣房子大唱空城計的日子。她倒是一點都不擔心那個明顯偽裝自己很平凡的『平凡人』,何弼學這傢伙的生存能力恐怕比殷堅還高,世界末日來臨了,這只人形蟑螂還是會開開心心地繼續遊玩著。

    「不是已經戒嚴了?他還到處亂跑?」嘴裡雖然這麼抱怨著,殷堅同樣也沒什麼太大反應。畢竟兩人共同經歷了這麼多風風雨雨,他如果再懷疑對方的實力、生命值,就是太不懂得尊重何弼學的應變能力了。那個仍然稚氣未脫的年輕人能夠活到今日,可不是浪得虛名。

    「他領有採訪證,可以出入那些災區,何同學還說了,他們的重點就是調查仁德藥廠的弊案。這一回事情越鬧越大,跟那個藥廠絕對脫離不了關係。」

    「嗯,那小子的直覺一向很準,我也懷疑那天那兩個擁有特殊力量的人,也是來自仁德藥廠。你不是說,聯盟也在進行調查?結果如何?」

    千絲萬縷全都攪和在一起,殷堅覺得很頭痛,他開始有種不妙的感覺。萬一事情的發展真是如此,那麼他將要面對的,不是擁有特殊力量的『人』,就是失去理性、暴力無比的『人』……不論是哪個,他們殷家道術全都無用武之地,至少,他不認為自己有那個膽子敢完全無視家規。

    「主任讓馮健、阮傑各帶一批人去調查了。仁德藥廠肯定有鬼,狡兔三窟都沒它那麼誇張!」心不在焉,殷琳瘋狂地撥打著手機。何弼學丟了她無所謂,可是連吳進都半天不見人影,她就不由得擔心起來。

    詭異的手機鈴聲越來越接近,吳進氣喘吁吁地衝了進來,殷琳凶狠地睨了他一眼,知道自己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讀書人,就不要在這麼麻煩的時候隨便亂跑了。

    「我在這裡、我在這裡!只是老朋友打電話來求救,所以我去拜託駐守的警察去接應他們。」

    陪著笑臉解釋,吳進拉著殷琳的手嘀嘀咕咕,他也知道在這個非常時期,任何一點風吹草動,都容易讓這麼情緒已經不太穩定的美女神經緊張。

    正想嘲笑吳進『氣管炎』,殷堅突然心生警兆,原本擺在上衣口袋裡的符紙自動飛了出來,在空中化成一團火光,跟著那只護身式神鷲尖嘯幾聲之後衝出窗外。

    「怎麼回事?」愕然地望著一地的玻璃碎片,殷琳從沒見過這種情況,理論上,不管靈力有多強大,護身式神都不該自己跑出來。

    「何同學出事了。」

    冷著一張俊臉,殷堅扔下這句話後,追著鷲消失不見。


    ***


    輕手輕腳地走著,遊樂琪好奇地打量著四周。

    一間獨立的實驗室,他不懂、也沒興趣這間藥廠正在研究什麼,只是本能地往前走著,似乎有所感應般地溜進其中一個房間,冰冷刺骨的低溫說明這裡正儲藏大量的藥劑。

    遊樂琪其實不明白自己想找什麼,可是當他看見一排熟悉的藥物時,心底開始隱隱約約浮現真相——他在找『最後一塊拼圖』。雖然不見得是對這管藥劑上癮,但是遊樂琪卻有點想知道,一旦注射了最後一劑,他會變成什麼樣子?

    「你是什麼人?我怎麼沒見過你?」太專注於手中的針筒,遊樂琪沒有注意到另外有人待在這個房間當中,等到那人揚聲之時,遊樂琪快速地藏起針筒,跟著不動聲色的走近那人。

    「我是新來的,可是我回不到自己的實驗室。這裡的走道都長成同一個樣子」臉上堆滿廉價的誠意,遊樂琪臉不紅氣不喘地說著謊,那名埋頭工作著的男子顯然不太懂得處理人際關係,有些慌了手腳,一時之間不知是該打電話找警衛,還是該親自送遊樂琪回去,才算表現出友善。

    「我來的時候有經過一個廣場,我的實驗室在另一端。你只要告訴我怎麼到那個廣場,我就能自己走回去。」

    原本已經滑至掌中的手術刀,冰冷的感受讓遊樂琪突然清醒,看了看眼前那個鬆了口氣,慌慌張張指著路的男人,明明無怨無仇,甚至於還善良好心,而自己卻差點在無意識間殺了對方……遊樂琪雖然不至於內疚萬分,不過卻嚇出身冷汗。他的毛病真的越來越嚴重,再找不出病因。他很擔心有天一覺醒來,全世界僅剩他一人。

    和那個好心人道了聲謝,遊樂琪輕手輕腳地晃回廣場旁。

    原本他第一次經過時,這裡空無一人。可是這一回,廣場上卻站滿了奇怪的男男女女,茫然的神情、無法停止搖擺的動作,遊樂琪在他們空洞的眼神中看不見一絲一毫的人性。

    「雖然目前沒辦法百分之百地控制他們,不過可以確定的是,他們確實可以接受銀笛的指揮。即使是『野生』的,銀笛對他們仍有作用,所以小莊可以利用銀笛集結他們,然後在期限內替他們施打疫苗。」

    聽見熟悉的嗓音,遊樂琪機警地閃躲到角落裡,就看見王志瑛一邊吹著銀色小笛,一邊向英塚信夫報告著。

    檢視了一下控制成果,英塚信夫正想誇獎幾句,突然間頭頂上的警鈴響了起來,一時之間廣場上的那些失去人性的『人』亂成一團,尖叫、撕咬,凡是在眼前的一律瘋狂地攻擊著。幾名閃避不及的研究員當場慘死,而王志瑛則機警地與幾名保鏢護著英塚信夫離開。

    原本打算趁亂逃跑的遊樂琪,突然覺得背脊發寒,來不及轉身,便讓一名瘋狂中的高壯男子撲倒,本能反應地將掌中手術刀往前一割,那名男子捂著脖子唔唔咽咽,鮮血不斷湧出。

    嗅著這個氣味,原本毫無秩序可言的那些『人』,突然定格似的靜了下來,神情貪婪興奮地盯著那名不斷冒著血的男子,然後瘋狂撲了上去搶食著他的血肉。

    即使殺過許多人,對血腥味已經很習慣了,可是在這麼近距離看見如此殘暴的景象,遊樂琪仍感到胃液一陣翻滾。原來他還保有一點點人性,於是下意識的一退再退。

    但不管再怎麼低調、挪動的步伐再怎麼微小,遊樂琪衣襟上沾染到的大量血跡一樣逃不過那群瘋了的『人』……又是那種貪婪興奮的神情,遊樂琪銳利的目光微微瞇起,握緊掌中的手術刀,這會是一場很有趣的戰役。

    當第一個『人』撲向遊樂琪時,王志瑛運用她的力量將空氣完全凝固住,一點也不在乎是不是會讓那些『試驗品』全部窒息死亡,反正『試驗品』的數量正以不可思議的數量持續增加中。

    「你……你怎麼會在這裡?是你殺了白博士?」王志瑛焦急地將遊樂琪扯到一旁,怒氣不息地質問著。

    隨著那個男人看向她的目光變得萬分陰冷,她突然有種像是獵物讓獵人盯上的恐怖感。

    就在此刻,遊樂琪的嘴角勾起抹迷人的笑容。為什麼這些女人就是學不乖呢?她的優秀、強悍與不設防,正是她的致命傷。

    冰冷的刀鋒不知何時割過王志瑛細白的脖子。那個年輕女孩驚愕地捂著傷口,遊樂琪湊到她耳邊輕輕說了聲「Sorry, I can't help it」,跟著將王志瑛推出去。

    隨著她的尖叫、隨著她的鮮血飛濺、隨著她的力量忽然消失,那群失控的『人』瘋狂的撲了上去。

    把玩著手中的銀笛,遊樂琪面無表情地走出廣場,末了還很有心地開著那道門,然後一路胡亂吹奏著銀笛,心情莫名愉快地漫步離開。


    ***


    「不必要的東西就不要帶了!不過飲用水別忘了,還有,多拿幾件衣服!」

    一邊發號施令,一面替小夏穿著防寒外套,神情嚴肅的年輕男子看了另一頭的斯文男子及小魚,那兩人一個收拾著簡單的乾糧及水,另一名則用毛毯一層一層地將晴晴裹緊。

    他們等在廣場裡好久了。

    從撥完那通求救電話之後,又過了去了將近二十四小時,不禁開始擔心,也許不會有人來拯救他們了?於是所有人投票表決,在糧食、飲用水完全消耗殆盡之前,他們要憑著自己的力量到北區救援。

    「盡量別發出聲音。小魚姐,你能照顧好晴晴嗎?」掛著眼鏡的斯文男子,體貼地替小夏戴上口罩,一方面是御寒,一方面是希望這名天真、愛說話的小女孩能閉上嘴巴。

    目前他們最大的隱憂是更年幼的晴晴,一旦哭鬧起來,宏亮的聲音只怕會將牛鬼蛇神全部吸引過來。

    「可以的!」熟練地抱緊自己的心肝寶貝,小魚認真地點點頭。

    神情嚴肅的年輕男子深吸了口氣,於賣場的工作人員拉開鐵門,他們的逃亡旅程就要開始了。

    一路上所有人安靜地往前走。看著原本繁華的街道變得荒涼冷清,陣陣寒風吹過,刮起一地的垃圾雜物……實在無法想像,這裡曾是他們熟悉、居住的城鎮。

    細細碎碎的聲響傳來,在空蕩的街口意外的響亮。神情嚴肅的年輕男子立刻停下,比著手勢要所有人找地方躲藏。

    一輛被燒得半毀的警車停在路中央,兩輛軍車翻倒,一名軍人模樣的男子蹲在車旁啃食著一隻斷手,細細碎碎地聲響繼續迴盪、迴盪。

    更多名軍人茫然、漫無目的地在馬路上走,其中一個逐漸接近他們藏身處。

    咬了咬牙,看了看那名掛著眼鏡的斯文男子,兩人無聲的交談著,必要時,得犧牲一人引開那些獸性大發的『人』。

    就在此時,一輛採訪車橫衝直撞過來,剎車不及地碾過一名軍人,碎肉血塊全打在擋風玻璃上。

    「啊——我、我撞到人了、我撞到人了!」採訪車的駕駛,一名帶著黑框眼鏡,圓臉蛋、圓圓眼鏡的年輕人,害怕地尖叫著。

    「他……他早就不是人了!你們快逃!快!」擔心採訪車上的人會錯估情勢,神情嚴肅的男子高聲叫喊,瘋狂地比著手勢,提醒車上的眾人,他們身後還有另一群虎視眈眈的『軍人』。

    採訪車駕駛感激地朝他擺擺手,跟著排擋一換、油門一踩,車子原地打個圈。碎肉血塊飛濺,腥甜的氣味強烈地吸引著那些『人』全都跟著那輛採訪車跑遠。

    「我們……我們得救了嗎?強忍著噁心,肥胖的中年人臉色發白地詢問。」

    他並不是認為可以得到解答,只是眾人期盼著一個希望,即使只是假象也好。

    「繼續走吧!」神情嚴肅的年輕男子別過頭。

    他做不出任何虛假的承諾,因為剛剛在一個回身之間,他看見了一大群衣不蔽體折『人』向這裡靠近;而那輛採訪車引著那些『軍人』一路向北,他們現在陷入絕境,進不得退不得的絕境。

    看著燒燬的警車、翻倒的軍人,還有前來救援卻失去人性的『警察』、『軍人』,他開始懷疑自己撥打那通求救電話的決定,究竟是錯還是對了。
櫻.... 發表於 2008-11-19 00:39
第四話 覆滅

    白色的瞳孔空洞地瞪著女媧,女媧則是面無表情地回望著遊樂琪,夾在當中的何弼學即使想放手,也無法置身事外,他現在只要一鬆手,就是被吸入裂口當中,光是用看的就知道那裡絕不是什麼好地方!
   


   滾動的珠子在泛著青藍色光芒的霧氣中忽隱忽現。

    管彤皺緊了俊眉,高挺的鼻尖不斷滲出冷汗,他雖然在自行療傷,可是紛亂的思緒讓他無法集中精神,每回真元即將突破關卡時,便被忽然竄出的身影干擾,施法的過程當中凶險異常。

    知道自己仍然無法闖過這一關,管彤放棄似的呼出口氣,跟著吞回真氣。腦海中不斷翻轉、出現的人影越來越清楚,這個劫難若渡不過,他這輩子休想修成正果了,只是,有些事情你越是想放下,你就越是放不下。

    霧氣逐漸轉淡,管彤睜開眼睛,愕然地看著眼見那個高瘦得像只竹節蟲、神情冷淡、臉色蒼白的男人。沒想到他的幻覺越來越嚴重了,竟然變得如此真實?

    「這裡是哪裡?」那個男人茫然地詢問著,低沉的嗓音讓管彤又是一驚。

    這不是幻覺。已經失蹤好一陣子的遊樂琪,就這樣招呼都不打一聲地出現……在他的房間?

    「你……你怎麼會在這裡?你不是失蹤了嗎?」驚愕地語無倫次,管彤擔心自己是不是因為練功不慎,結果走火入魔了。

    「我也不知道,只是剛好想到你,結果就出現在這兒了。」聳了聳肩,遊樂琪平靜地回答。

    他是不太想接受這類怪力亂神的事情,只不過一而再再而三地發生,眼前還有一隻活生生的狐仙,所以也就無所謂接不接受了。不過,習慣了這些神神鬼鬼的東西,倒不見得一定要喳喳呼呼地很興奮,所以遊樂琪依舊不改他冷淡、不以為意的作風。

    「你、你在想我?」思考能力像是讓何弼學感染般也開始跳躍起來,管彤完全忽略了遊樂琪是如何到達這裡的部分,直接切入『思念』這個話題,莫名其妙地心跳加快。

    「我沒別人可想。」實話實說,雖然遊樂琪身旁還是有朋友,只是臨到頭來,第一個在他腦中浮現的,卻是這名白髮白膚,俊美得像個假人般的管彤。

    「這樣啊……」不知道該怎麼反應自己複雜的情緒,管彤陷入思考中。房間裡的氣氛和諧安靜,看了看對方,遊樂琪很自然地與管彤並肩坐下,背倚著牆閉上眼睛休息。

    他本不是那種會自尋煩惱的人,所以也不去追究自己為什麼突然出現在這個陌生的房間裡。前一秒,他還在仁德藥廠當中搗亂,後一秒,悠閒地坐在管彤身旁。反正這個世界已經太過混亂,不在乎多添一筆詭異的事跡。

    「你的臉色還是很糟……被我刺一刀真的這麼傷?」側著頭,游光琪好奇地打量著管彤。真的非常難想像,眼前這個俊美得不可思議的男人,其實是一隻狐狸?

    這個世界是不是還存在著其他妖怪?不過好奇歸好奇,以遊樂琪的個性,他實在很難提起勁去追根究底。

    「不是的。那天被捉走,殷堅想救你,使出的道術反而被彈出來,我去阻擋,結果……」

    「結果傷上加傷?笨蛋。」

    「喂!話不是這麼說啊!殷堅是為了救你呀!難道我要眼睜睜看著他因為道術反彈而受傷嗎?」

    「所以你就為了他身受重傷?」

    「不是!你、你……你在吃醋嗎?」

    「……」

    兩人之間的氣氛再次陷入一種詭異的沉默。

    遊樂琪微微擰起俊眉。在他的認知當中,他的世界沒有『吃醋』兩個字,根本而言,他的人生就不是由感情組合而構成。

    一直以來,他會在乎管彤,只不過是因為他的生命當中,也沒幾個其他人可以在乎了,獨剩那個笨蛋前前後後地緊跟著,現在突然冒出』吃醋『這個不明指控,遊樂琪一時之間不知如何反駁。

    「你是不是要繼續療傷?我不打擾你了。」面對這個無解的尷尬狀況,遊樂琪採取逃避原則,想也不想地轉移話題,甚至打算離開現場。

    「等等!如果我說,你可以幫我,你會留下來嗎?」反應極快地揪住遊樂琪衣袖,管彤知道自己沒多少時間可以再猶豫。

    他要終結這種你進一步、我退一步、像跳舞似的無聊遊戲,最重要的是,他要知道他這段日子以來的努力,究竟有沒有意義。管彤打死不相信,遊樂琪的血真的是冰的。

    「我要怎麼幫?」側著頭,回答得有些遲疑。遊樂琪倒不是不想幫忙,他只是不認為自己有那個能力,畢竟他可不是其他幾個像小說還是電影中走出來的角色,他仍然是個平平凡凡的普通人。就算有機會展現他的『不凡』,遊樂琪那個能力繼續躺在他的外套口袋裡。

    「吻我,你敢嗎?」一抹妖異的光芒自眼中一閃而過,管彤等待遊樂琪宣判。

    氣氛又一次地凝結。只是這一回僅僅遲疑了半秒,遊樂琪的薄唇不偏不倚印了上去,彷彿擔憂對方感受不到似的,伸手捉住管彤的白髮,吻,一次又一次地加深。

    「這樣,傷……好了嗎?」舔了舔薄唇,遊樂琪似笑非笑地盯著管彤,兩人的身份好像對調了一般,管彤才是那個手足無措的凡人,而遊樂琪則像活了上千歲的妖孽。

    「太、太快了,我來不及反應……」愣愣地回答,管彤的白膚泛起一抹不自然的紅霞。

    「呵呵!狐狸精都像你一樣,這麼蹩腳嗎?」止不住笑意,遊樂琪心情莫名,愉快地越靠越近……


    ***


    神情嚴肅的年輕男子,萬分緊張地慢步往前,牽緊了小夏的手,謹慎小心地領著眾人向著北方前進。

    整座城市乍看之下空蕩蕩的像鬼域般冷清,可是實際上總覺得有什麼東西在暗處隱匿。他知道後方有大批『人』尾隨,不明白為什麼到現在還沒追趕上他們,只能不斷安慰自己:也許那些『人』的目標並不是他們,也希望能在到達北區之前,一路平安。

    「哥哥,我好餓……」小手用力地扯了扯,小夏揪緊一張小臉。畢竟年紀小體力弱,跟著眾人這樣馬上停息地不斷趕路,終於支撐不住了。

    「小夏,乖!」連忙遞一塊餅乾給她,掛著眼鏡的斯文男子溫柔地安慰小女孩

    一直繃緊神經地趕路,想利用交通工具,可是馬路上東橫一輛、西橫一輛的車子阻礙著,所有人的體力同樣也到達極限。那個肥胖的中年人衝上前去,和神情嚴肅的年輕男子商量幾句後,大家決定暫時休息一會兒。

    其實,他們僅僅前進了幾個路口,理論上體力不該消耗得如此迅速,只不過所有人的情緒太緊繃了,才會造成這種莫名的疲累感。神情嚴肅的年輕男子,背脊直挺著不敢鬆懈,東張西地繼續守衛著,隨時注意週遭有什麼風吹草動,必要時得提醒眾人逃命。

    「救、救救我們!我們好幾天沒東西吃了……」突然間,屋簷下衝出一男一女。休息的眾人被嚇了好大一跳,可是瞧見那一男一女模樣很可憐,又不忍心真的拒絕他們。

    在第一時間內沒有防備,那個好心的中年人,正想拿點乾糧給衝上前來的一男一女時,那兩人卻雙雙撲向他,黑氣自他們的口鼻流出,不聲不響地竄入他身上,這樣還不夠,他們甚至想將魔掌伸向毫無反抗能力的小夏!小女孩驚嚇得只知道放聲大哭,眼看著就要遭到毒手時,小魚將晴晴塞到那名斯文男子手中,想也不想地衝上前去,誰都不可以傷害她的小孩。

    「不要過來、不要過來!把孩子抱走——!」黑氣滲入體內,小魚自知沒有存活機會,和肥胖的中年人合力,死命地拽住那一男一女,發瘋似的扯住他們的頭髮住地面砸……又是石頭又是磚塊,她能想到的東西全抄起來攻擊。此刻她什麼也沒想,只是不希望再有另一人受害。

    彷彿感應到媽媽有危險,小夏跟晴晴同時放聲大哭。神情嚴肅的年輕男子用力地捉緊小女孩,深怕她太激動會衝到母親身邊,結果以外的被黑氣入侵,那小魚跟肥胖中年人的苦心就白費了。

    「你們……走吧。」制伏了那一男一女,沾染了一身血跡,肥胖中年人無奈地笑了笑。他跟小魚已經不能再靠近他們了。黑氣的感染途徑究竟是什麼還弄不清楚,只知道『距離』是他們目前唯一確定的防禦。

    兩個小孩哭得淒慘,小夏更是不停地掙扎著,只想到媽媽身旁,惹得一旁的大人們又一陣鼻酸。

    就在此時,遠處突然傳來像野獸般此起彼落的吼叫聲,所有人精神緊繃,臉色發白地互相對望。這裡原本就是一座居民數量龐大的城市,現在如同一座空城。沒有人會傻乎乎地相信市民們全死光了,感染了病毒而迷失理性的『人』,肯定隱匿在城市的暗處,現在正以可怕的數量、可怕的速度接近他們。

    「你們快走,我……我們留下來抵擋。」本來想說得豪氣,可是見到逐漸逼近的『人』影,肥胖中年人不由得有些膽寒,雖然知道自己存活不了多久,可是也沒想過那麼早死。

    「答應我!你們會好好照顧他們兩姐弟!」拼盡力氣地嘶吼,小魚再怎麼捨不得,也不敢再靠近自己的子女半步。神情嚴肅的年輕男子,以及那名掛著眼鏡的斯文男子,各自抱緊手中的孩子,用力認真地點了點頭。他們會用自己的生命來守護那兩個小孩。

    未受感染的眾人,難過地跟小魚、肥胖中年人道別後,繼續他們的逃亡之旅,只他們還沒來得及離開,那群『人』就以無法想像的速度追了上來,小魚跟肥胖中年人即使有心想阻攔也無能為力。


    ***


    噠噠、噠噠的彈殼彈出聲,好幾輛軍用悍馬車子另一個方向衝了出來。車上那些穿著迷彩服的男子,毫不猶豫地朝著那些『人』被射中後倒在地上,一時半刻間沒有能力再爬起來。

    「你們!還不快上來?」跟在悍馬車後的是一輛軍車,一名紅髮女子掀開帆布咆哮。他們已經在城市當中救起不少人,一分一秒都不能浪費。有了悍馬跟機槍的掩護,翻得翻、爬得爬,眾人爭先恐後擠上軍車。晴晴跟小夏仍然不停放聲大哭,因為小魚及那名肥胖中年人認命地退了一步,他們最多只能走到這兒。接下來的旅程,他們沒辦法再參與了。

    「喂,你們兩個!」原本在悍馬車上指揮作戰的男子,回頭看了一眼,扯著嗓門吶喊,他們阻擋不了多久,就這類『人』會讓血腥吸引,橡膠子彈並不能保證不讓『他們』流血,如果有什麼意外,只怕會引來更大群、更強烈的攻擊。

    「你們走吧!我們吸入了黑氣……」無奈地笑了笑,小魚含著眼淚向小夏、晴晴揮手。她捨不得,可是卻不得不向她的寶貝說再見了。

    「該死!」吼了一聲,那名高壯男子將悍馬車的駕駛趕到另一輛去,跟著油門剎車同時一踩,整輛車甩到小魚、肥胖中年人身前。

    「上車!」下定決定地大吼一聲,那名高壯男子頭也不回地等在駕駛座上。他不放棄任何一個人,同時堅定著信念,一定有辦法化解危機,他一直如此堅信著。

    抹了抹眼淚,小魚跟肥胖中年人爬上捍馬車座,那名高壯男子透過無線電指揮著,軍卡,捍馬車同時發動,全往北方呼嘯而去。
櫻.... 發表於 2008-11-19 00:40
油門狂踩,何弼學心情緊張的手心直冒冷汗,採訪車擋風玻璃、車窗上都還留有肉屑血跡,就是這個氣味不斷吸引著那些『人』。車子衝過街道後,引出了更多瘋狂的追擊。

    「危險!危險——!」坐在副手席的文華尖叫著。

    不叫還好,一叫反而讓握著方向盤的何弼學慌了手腳。為了閃避突然從騎樓衝出的『人』,後者用力地轉動車身,結果一個不穩失去控制,整輛採訪車側向甩了出去,翻滾好幾圈。

    哀叫聲不斷,車內的採訪小組幸運的逃過死劫,可是渾身大傷小傷佈滿,一時之間血腥味大盛。

    「快、快爬出來!留在這裡不會有人來救我們的!」太習慣面對這類極為不利的場面,何弼學強忍著痛楚,吃力地爬出車子順便鼓勵、幫忙採訪小組的成員,這些菜鳥們全嚇得臉色發白。

    「怎麼辦?怎麼辦!」不知是誰語帶哭腔的叫喊。他們只是血氣方剛、個性比較衝動的年輕人,一開始答應加入採訪團時,多多少少還存有點英雄式的幻想,可是真實面對這些危機時,所有偽裝全在一瞬間崩潰了。

    「不要哭,不會有事的。跟著我!」用力甩了那人一巴掌,大吼一聲,何弼學抹了抹嘴角的血跡,拉起摔得渾身是傷的文華,那張稚氣的圓圓臉蛋上寫滿了認真。

    遇到這種時刻,何弼學變得萬分不靠起來。

    知道那些『軍人』越追越近,何弼學強忍著渾身的疼痛,一刻不停歇地要採訪小組繼續向北方前進。他們離目的地越近,存活的機率便越大。

    就在此時,殷堅的護身式神尖嘯、俯衝,誇張地揮動巨大翅膀,啪啪、啪啪地在何弼學身旁飛上了一圈,揚起陣陣旋風後再才衝上天際,彷彿在通知著誰,有個重要的東西在這裡。

    「喂!喂——!」我在這裡!你、你飛去哪兒啊?愛炫耀的傢伙……跟你主人一個樣。見鷲如見人般地興奮,可是何弼學開心不到兩秒,那張陽光的笑臉立即垮了下來。他原以為鷲是殷堅派來保護他的,誰知道那隻老愛耍帥的大鳥竟然飛走了?

    「誰跟誰一個樣愛炫耀了?」冷冷的嗓音突然傳來,殷堅揚高半邊俊眉。

    何弼學先是一愣,隨後不顧其他採訪小組異樣的眼光撲上前去緊擁著。他就知道這個男人絕不會讓他失望,比招呼獸還要可靠啊!

    「不要掛在我身上,人很重啊!」想繼續裝酷,可惜最後還是笑了出來,殷堅無奈地將何弼學扯開,他當然知道自己來這兒的目的,替那具笨蛋收拾殘局已經比家常便飯還要家常便飯了。

    看見殷堅掏出符紙,這幾年也不是白混的何弼學連忙拽住對方。他自己認得符紙上寫的咒語。以殷堅今時今日的靈力,隨便劈一道天雷下來,那些『人』還有活路嗎?這傢伙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大殺氣了?

    「喂……你幹嘛?」

    「幫你收拾殘局啊,不然咧?」

    「用這張符?用這個道術?你們殷家什麼時候允許你用道術傷害普通人啦?」

    「普通人?」

    「喂!你不會以為那些『人』就不是人了吧?」

    四目對望了一會兒後,何弼學微微歎了口氣,長話短說地跟殷堅好好解釋一番:那些
『人』其實比較接近於『生病』。如果找到特效藥解決他們身上的問題,他們全部有機會恢復正常的,可是讓殷堅一記天打雷劈,那他們就真的死得連渣都不剩了。

    「該死……」同意何弼學的說法,殷堅收起了符紙,他確實沒有把握不雷焦那些『人』。他的道術修為目前易放難收,可是如果不能用攻擊性的道術,防禦型道術在這裡根本施展不開。殷家的道術全向自然借法,這樣一座人工得厲害的城市,上哪兒去追求『自然』?

    「哎……還是讓哥哥來教一教你吧!大絕招,跑啊——!」誇張地朝著空氣虛砍幾刀,何弼學不相信殷堅不瞭解他的暗示。果然,兩人之間的默契已經不是常人能理解的境界了,殷堅扯起嘴角自信地笑了笑,灰色瞳孔閃過一抹紅光,反手一記狠劈,虛空之中蹦出道裂口。

    「還看?沒見過瞬間轉移嗎?俗!」用力一踹,何弼學將他那些石化在現場的採訪小
組,一個一個地踢進裂口當中,最後兩人瀟灑地手牽手跨了進去。


    ***


    冷風吹過,髮絲、衣帶翻飛,女媧站在高樓頂端的尖塔上,安靜沉默地俯視著底下的城市。黑氣忽左忽右地盤旋,經過之處火光四起、斷壁殘垣,建築物腐朽毀壞,傾倒之後重新長出新鮮植物。這座城市就以如此驚人的速度恢復生氣,一片綠意盎然。

    冰冷平靜的目光突然回望,女媧張開口彷彿訴說什麼,隨後漾開一抹慈悲溫柔的笑容,跟著,遊樂琪一身冷汗地自詭異的夢境中驚醒。


    ***


    對照著筆記型電腦中的資料,翻了翻手邊的古籍印證著,吳進的眉頭越皺越緊,不由自主地摘下眼鏡揉著鼻樑。

    他為N.H.Alliance進行關於『神人大戰』的研究,得出的結論令他憂心不已,看來這場瘟疫般的傳染病根本無藥可解。女媧利用的是凡人的惡念,越是心存惡念的人,越容易被感染,越容易變成灰燼,唯一能減緩發病速度的就是心存善念。

    聽起來很簡單,做起來卻是異常艱難,現在更多添變異,原本女媧操控的只是人性的善跟惡,如今那個什麼仁德藥廠又來添亂,傳染病這下子變成真的傳染病,吳進根本找不出任何解決辦法。

    急促的腳步聲走近,吳進終於捨得自書堆中抬起頭來,就瞧見殷琳拖了只皮箱,東抓一點、西塞一點地收拾著行李。

    「小琳,你來的正好,我剛研究出一點頭緒。關於這場瘟疫,N.H.Alliance一點勝算也沒有!這已經不是普通的傳染病了,扯上凡人的善、惡問題,哪裡生得出特效藥來控制疫情……你、你怎麼啦?」不知是興奮還是焦憂,吳進急得跟殷琳分享他的研究心得,嘩啦嘩啦說了一長串後才意識到自己的寶貝女友情況不對勁。

    「主任剛剛傳來消息,除了我們這裡之外,其他地方都淪陷了,憑健跟阮傑他們徹夜不眠地想辦法救助、疏散還沒被感染的人群。可是那些『人』的增生速度太快,聯盟決定棄守,主任也建議我們先離開這裡,到鄉下去避難。」強打起精神,殷琳硬是擠出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敷衍著男友。她一直都是獨立自主、掌控慾望強烈的現代女性,絕不能讓人察覺出她內心的動搖及軟弱。

    「情況已經這麼嚴重了?」心疼地摟了摟殷琳,順手接過沉甸甸的行李。在吳進眼中,那個纖瘦清秀的女人永遠該被保護、該被疼惜。在他面前,她永遠不需要武裝自己,完全可以卸下那份多餘的堅強。

    「是的,所以我替你整理好行李了。等小侄子接到何同學回來後,你們就回殷家老住宅避一避。」

    「我們?你不一起來嗎?」

    聽出殷琳話語中分離的口氣,吳進心中警鈴大響地緊張萬分,顧不得平日斯文形象,激動地追問著。

    「我答應主任,要替他們找出那個該死的遊樂琪,我不能言而無信。而且……殷家在『神人大戰』中早已選擇了站在凡人這一方,身為長輩,我自然要扛下這個責任。小侄子還年輕、還有大好人生,請你替我照顧他。」

    「不要!永遠不要說出這種話!我雖然什麼都不會、一點忙都幫不上,但這不能阻止我陪在你身旁。我們說好了,就算世界末日也不分開……能死在一起,也是一種浪漫,不是嗎?」

    激動地說出這一長串,吳進緊緊擁著殷琳。或許在這一群人當中,他平凡得不能再平凡,但這不意謂著他不想保護殷琳、不想保護自己女友。打從兩人相戀開始,他就已經做好這樣的準備,當他什麼事情都無法改變時,他會選擇帶著笑意,陪著殷琳犧牲。

    「我真是感動地不能自己啊……兩人加起來都快一百歲了,這種遍灑狗血不要錢的對白,說出來還是一樣好噁心。」

    冷著一張俊臉,眼神中寫滿了嫌惡跟鄙夷,殷堅受不了似的冷嘲熱諷。原本還在上演生離死別情感大戲的吳進及殷琳,雙雙尷尬得臉頰火燙,不情不願又不捨地分開。

    「不要理他!小姑姑本來就是他的,現在變成吳進的,這個死小鬼吃醋了!不要理他!幼稚!」瞪了殷堅一眼,何弼學狠戳了對方一劍。

    他大概比殷堅還要瞭解殷堅自己。從小跟著殷琳長大,不管他承不承認,那個鬼氣森森的女人在殷堅心目中佔去了很重要的地位,即使兩人像母子、像姐弟般時常鬥嘴,但這無損兩人之間的深厚感情。

    「你、你們怎麼回來了?這些閒人是哪兒來的?」前一秒還為了兒女情長而害羞,後一秒恢復刻薄本性,殷琳挑高半邊細眉,瞪著何弼學的採訪小組。那群年輕人還停留在跨越空間的震憾當中,久久無法言語。

    「他們是我的採訪小組。現在外頭亂成一片啊!我看派再多警力、軍力都沒用,不是被嘩的一聲分屍,就是三兩下變成他們的『人』,這仗根本打不贏嘛!」

    誇張地比手畫腳外加歎氣,何弼學戲劇性十足地解說著,過程中還得不斷閃躲著殷堅的攻擊。

    看來剛剛那句『小鬼』、『幼稚』確實有殺傷力。

    「你收拾東西幹嘛?」身邊明顯還是佔優勢,殷堅將何弼學拽回身旁,又是敲頭又是勒脖子,打鬧一陣後才察覺吳進手中拖著的皮箱。他很難不記得這個皮箱,裡頭曾經裝過不少冤魂厲鬼哩!

    「你們也說外頭的情況不樂觀,先回老家避一避,那裡至少人煙較少,宅院附近又都都是樹林、潭水,怎麼說也比這裡更安全。」

    早已下定決心要保護這幾個男人安危,殷琳不由分說地推著他們出去。趁著那些『人』還沒攻入北區,還有聯外道路可以使用,早點離開這裡,早些脫離險境。

    「你不一起來?」連新的跟班們都不忍心撇下,何弼學意識到殷琳不打算離開的決定,固執地停下腳步。不只他,殷堅同樣也不會放任小姑姑做傻事。他是個男人,也是殷家的繼承人,沒理由讓小姑姑去冒險。

    「我答應過主任,替他們找出遊樂琪!我殷琳說到做到,絕不食言!」

    「那你更可以跟我們一起離開了。」

    「啊?」

    「你身後那兩個白癡是誰?」冷冷地挑了挑俊眉,殷堅指了指那兩個衣衫不整、睡眼惺忪,完全不在狀況內的男人。

    管彤跟遊樂琪原本好好睡著午覺,誰知道這些人在外頭大呼小叫吵個沒完,只能不情不願地出來關心、關心。

    「你這個混蛋!你知不知道所有人都在找你!」一見到遊樂琪,何弼學的火力不由自主地冒了出來。

    第一,他始終都站在管彤這邊,老覺得這個瘦得像只竹節蟲的男人欺人太甚;其二,雖然見面總是沒有好話,但總是熱血過頭的何弼學,自然而然地將遊樂琪視作朋友;朋友失蹤了好一陣子,心裡難免焦急,表現出來的不是難過就是生氣。

    身為男子漢的何弼學,不可能娘娘腔地掉淚,只好用火冒三丈表達關心。

    「不知道。」誠實冷淡地聳了聳肩,遊樂琪不是那麼容易稱兄道弟的人。

    這樣直接的一桶冷水,澆得何弼學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麼反應,一直冷眼旁觀的殷堅,眉尾微微地抽動兩下,見不得自己人吃虧,將何弼學拉回身後。

    他對遊樂琪本來就沒啥好印象,而對方總是有辦法一再挑戰他的容忍極限。

    「他怎麼回來的?」知道再問也不會有結果,殷堅直接質問管彤,相信這只公狐狸還沒那個膽量敢隱瞞。

    「不知道。」乾笑兩聲,管彤知道這個答案絕對引起公憤。果不其然,殷堅跟何弼學兩人默契十足地射了一記殺人目光過來。

    「不知道?你敢回答不知道?!躲在房間裡幹嘛啊!我們在外頭吵了一個下午,你們居然能不聲不響地躲在房間裡?想幹嘛、想幹嘛!傷風敗俗、道德淪喪,齷齪、無恥、下流!」遇上管彤,戰鬥力就會莫名其妙破表,何弼學伶牙俐齒地BlaBla一長串,殷堅一邊強忍笑意,一邊攔住這個激動小子,喊著要他冷靜點。

    「你的腦細胞真是挺特別,想的儘是這些?喔……你不只是想想,還很認真的身體力行。」

    本來就容易受到何弼學挑撥,管彤正想跳下戰場,誰知道遊樂琪反應比他更快,而且出乎他意料的是:原本蠻不在乎,不管做什麼事始終冷冷淡淡的人,一旦惡毒起來,戰鬥力也不可小看。

    聽到這席話,原本還笑著攔阻何弼學的殷堅,臉色突然一變,他不掩飾自己跟何弼學的關係,卻不表示別人可以拿這個話題來攻擊。狠瞪了管彤一眼——再不管好自己的東西,就別怪他不客氣!

    誰知道遊樂琪冷笑數聲地斜斜一站,不偏不倚地阻擋掉殷堅的視線,一時之間氣氛變得劍拔弩張。

    這回換何弼學拚命地將殷堅拽住往身後要他冷靜點。他跟遊樂琪兩人湊在一起,活像是終極戰士對上異形,結果倒霉的是誤入戰場的人類……

    「夠了!你們這幾個,都什麼時候了?快滾!都給我滾回老家去!」

    「小姑姑,你也不必生離死別了,一起走吧!還以為自己是言情劇的女主角啊?你哭起來好難看。」
櫻.... 發表於 2008-11-19 00:42
突然湧入一堆相干的不相干的人,讓原本與世無爭的殷家老宅,變得熱鬧萬分。老一輩的叔伯們嫌吵,臨時被召回老宅的子侄輩,反而覺得好玩。

    已經來過殷家老宅幾趟的何弼學,熟門熟地跟殷堅的堂兄弟們有說有笑,還能『略盡地主之誼』地帶著他那幫採訪小組到處閒逛;至於殷堅,這個坐實了繼承人名號的年輕人,有份參與會議,不管他願不願意、不管大事小事,只要是『商量』、『研究』,他就跑不掉一定在場。

    身份很關鍵但明顯是客人的遊樂琪及管彤,反倒落得一身輕鬆,前者有舊地重遊的愉快感,可是後者過分冷淡的天性實在是提不起勁聽他細訴當年。

    「怎麼了?不舒服嗎?」知道遊樂琪在仁德藥廠那裡被注射了不少藥劑,雖然表面上一點事都沒有,甚至氣色更加健康,但管彤仍然放心不下。

    經過遊樂琪及殷家姑侄的描述,交叉比對一番後,管彤強烈懷疑英塚信夫根本是故人舊識——那個難纏又死不掉的死老鬼殷司。

    「不,那些藥並沒有副作用,如果真要說的話,副作用是讓我減少了幻聽、幻覺的困擾。只是這一陣子我又開始做起奇怪的夢……嚴格說起來,就是來到這裡之後開始頻繁起來。」微微擰起俊眉,遊樂琪不怎麼瞭解夢境裡空間有什麼意思。

    他只是個旁觀者,眼睜睜地看著女媧毀滅這個世界……夢境越來越清楚,清楚得彷彿他伸手就能觸摸到對方一樣,不過那只是夢而已,每當他腦袋閃過這個念頭時,總是會不由自主地清醒。

    「你是……來到這裡,才開始做這個奇怪的夢?」俊臉變得嚴肅緊崩,管彤漂亮的瞳孔瞬也不瞬地盯緊遊樂琪。那個男子個性薄涼,還不至於無聊到說這種謊,如果是真的,那肯定不是巧合。

    「怎麼了?」

    「堅哥前幾天在抱怨:何同學老是做夢,夢話吵得他睡不著……你們倆該不會互相影響吧?」

    「就算互相影響,也沒什麼大不了。」

    「有,好夢不一定,但是惡夢就肯定會發生!何同學這傢伙絕對超乎你想像的衰運、倒霉……」


    ***


    「按照遊樂琪提供的線索。N.H.Alliance派遣人員過去查探,人去樓空了,裡頭的食品設備被毀去一大半。」關上厚重的木雕大門,殷琳神情嚴肅地說著。

    通訊線路越來越弱,遲早會跟外頭斷絕連繫,若不是殷家,聯盟裡頭能人輩出,恐怕真的要飛鴿傳書才能互通消息了。

    「那個叫遊樂琪的年輕人不簡單。」停了半晌,實質上掌管著殷家的殷誠,緩慢地說著。

    常言道『相由心生』。第一眼見到遊樂琪,殷誠就知道那個年輕人絕非等閒,能擁有如此銳利、看空真相的雙眼,還有渾身散發出讓人不寒而沭的氣息,容貌雖然端正斯文,但殷誠相信他骨子裡絕對比刀子更加鋒利。

    「沒想到仁德藥廠竟然還想偷偷地操控那些『人』……若不是技術還不到位,哪兒會讓遊樂琪一個人攪和得雞飛狗跳?當然,就算完全控制得住,那傢伙還是能搞得他們雞飛狗跳。」

    苦笑地搖搖頭,算起來跟遊樂琪接觸最久,殷琳是他們當中最瞭解遊樂琪的人。

    比起他的小侄子殷堅刀子嘴豆腐心,遊樂琪這傢伙可是不折不扣的殺人狂,他們倆真要是扛起來,殷琳會多為殷堅捏一把冷汗!

    這個半調子天師表面上能力比較強,但敗就敗在禁忌太多,而且又容易心軟,臨到頭來可能會下不了手;不過遊樂琪可就不同了,那個瘦得跟枝柴差不多的病鬼,是百分之百的喪心病狂,他可以面無表情地捅兩刀後,再一臉無辜地擦血跡。

    「依照這種感染速度,他們再配合施打那個所謂的『疫苗』,用不了多久,他們就能擁有一批數量龐大的軍隊,最後甚至能控制整個世界。」冷著一張俊臉,殷堅當然知道殷司的難纏,只是這傢伙也太誇張了,這樣都消滅不掉?到底要用什麼方法,才能將這個混蛋打得連渣渣都不剩?

    「不過,他為什麼要捉遊樂琪,還說什麼讓他當『神』?這實在不大像殷司的行事法則。就算他嫌英塚信夫的身體太老了,要換也不該挑遊樂琪吧?怎麼看……殷堅都是首選。」意外被歸類為『長輩』,吳進也有份參與這個會議,提出了這個殷堅死也不願再想起的回憶。

    其餘幾名九家長輩頻頻點頭。殷司這個叛徒的種種事跡歷歷在目,很難想像那個狂妄傲慢的男人,會捨棄殷堅而選擇遊樂琪。

    「很簡單,你們全都忽略了一個問題:殷司最大的敵人不是我們而是女媧。幹了這麼多壞事、一肚子邪念的混蛋,女媧怎麼可能由著他胡作非為?殷司想統治陽間,首先要解決的就是女媧。」細指輕敲著桌面,殷琳冷笑地分析著,末了還多呸了幾聲,十分不齒地殷司的行為。

    「難怪他將目標擺到遊樂琪身上,因為他一世又一世的被詛咒得獵殺創世女神。殷司這個算盤打得真陰險,這讓我們很為難啊!到底該插手還是不該插手?」

    「當然不該!我等著看他因為大意而讓遊樂琪那個變態捅成蜂窩!」


    ***


    車隊翻山越嶺地駛進臨時營區,小魚及肥胖中年人立刻被隔離起來。原來像他們一樣症狀的人還不少,每個人身或多或少都有某個部分轉黑,因為沒有任何特效藥,所以只能留在這裡等待生命一點一滴地流逝。

    「還有什麼需要,可以告訴我,如果……你想要嘗試,其實我們這裡也有仁德藥廠的疫苗。」

    隔著玻璃窗,阮傑關心地詢問著。女人總是容易心軟,一路上她跟小夏、晴晴的多有互動,忍不住地替兩個小孩著急,害怕他們倆個這麼小的年紀裡失去自己的母親。

    「不!我不想失去人性,現在這樣已經非常好了。」雙眼沒有一分一秒離開小夏跟晴晴,小魚心滿意足地看著窗外的兩個小不點,能夠這樣繼續看著他們,不必馬上分開,對小魚而言已經十分足夠了。

    「別灰心,一定會有特效藥的!」陪著小女孩玩耍的馮健突然答腔,末了向阮傑使了使眼色,他們還有好多事情要做,不能再耗在這裡。

    兩人一前一後地走著。臨時營區裡來來往往著軍人及警察,除此之外,還有N.H.Alliance的人化整為零地混入,如果不是主任的介入與幫忙,這些人不可能集結得這麼快、這麼有效率。

    「主任來過消息,我們必須不斷地轉移陣地。『他們』的數量實在太龐大了!而且似乎有組織、有人在操控,如果發動攻擊,主任擔心我們的實力不夠……」不斷地比著手勢,馮健將自己的特種部隊一一召回。他們得做好隨時被攻擊的準備,馬虎不得。

    「殷琳說,是英塚信夫在背後搞的鬼……我怎麼記得他以前是個非常了不起的學者,什麼時候像變了個人似的淨發這種瘋?」阮傑同樣地回報著訊息,順便通知馮健他們不必繼續尋找遊樂琪了。

    那男人竟然有辦法大鬧一場後自己回來,許多消息還是他提供的,阮傑越來越相信他是不可或缺的一環。

    姑且不論遊樂琪的手段是好是壞,幾乎沒有他辦不到的事情。

    兩人繼續聊了一會兒。

    然而多年特種部隊的野戰生涯,讓馮健有著類似野獸般的高度警覺,頸子上的寒毛豎立,他立即彈開衝鋒的保險,用眼神示警有危險靠近;阮傑的一頭紅頭像火焰般明亮飛揚、隨時準備將入侵者燒個半死。

    「出來!我知道你在!」馮健大吼一聲,其餘的特種部隊立刻拔槍警戒,整個營區像凍結住般所有人不敢動彈。

    碰的一聲,擺放在悍馬車旁的汽油桶突然倒地。

    一名男子衝了出來。阮傑在緊要關頭總算忍住,沒朝著汽油桶扔枚火球過去。不過這樣一遲疑,就眼睜睜地瞧著那名男子臉上掛著得意的笑容,從容不迫地朝後一跨,整個人就這樣憑空消失。

    「該死……你猜那傢伙是什麼人?」

    「十成十是英塚信夫的鷹犬!混帳!」

    「通知主任跟殷琳,他可能偷聽見太多消息,請他們多留心。」


    ***


    至今還沒從跨越空間這股震撼中恢復,來到殷家老宅後,遇到的怪事更多……何弼學那群菜鳥探訪小組,這幾日下來不斷地石化、恢復、石化、恢復,而何弼學則像是放牛吃草,又或者像老獅子將小獅子推下山坡的奇怪心態,耐心等待著這些小伙子們適應。挺過了這一切,未來沒什麼接受不了的,怪力亂神又如何?不過就是收視率的保證而已。

    「喂!你真的不管那些人啊?我怕他們遲早讓小姑姑嚇死。」放出式神打算召回殷家散佈在外的後輩子孫,殷堅那沒什麼準度的卜算又來了。

    大戰即將開打,他必須集結一切可能的力量來保衛這個家。雖然可以用『自然』來形成結界,不過這類道術需要極為強大的力量,殷堅雖然有本事驅動咒語,卻不夠力量維持。

    「小孩子適應力強,別管他們!倒是你,失蹤一個早上在幹嘛?」趴在餐桌前,何弼學的大眼睛始終盯緊遙遠那頭的管彤及遊樂琪。

    反正他這個普通人,在這種時候不出包就算幫忙,所以自動自發為找點事忙,專心在做『觀察日記』。

    「我把殷家在外頭的旁系子孫也召回來幫忙。現在的情況對我們太不利,天知道會不會一個不小心,結果自己人反而變成他們的『人』,所以只能集結力量防守,而不能冒然進攻。」一邊解釋著,一邊好奇何弼學在觀察什麼,殷堅也拉了把椅子坐下陪著觀察。

    「嗯,做得好!我還擔心你會硬拚。有長進、有長進。」

    「看那一對啊!世風日下、道德淪喪,什麼時候了還敢這麼閃?無恥——!」突然拔高音量,何弼學幾乎是咆哮似的大吼著,不過內文跟殷堅眼見的有著不小的差距。管彤及遊樂琪兩人只是在聊天、討論著什麼事情,彼此之間的距離還遠不如殷堅跟何弼學來得親密。

    所以三人狐疑地同時盯著何弼學。他的眼鏡度數不夠了嗎?還是體質已經靈異到視力可以突起到別個世界去了?

    「終於注意到我了啊?公狐狸你很沒種喔!明明在發情,硬撐什麼?長命百歲,遊樂琪可沒那個本錢,還是你要等他死掉之後再來奸屍?」

    觀察了一個上午,何弼學百分之百地肯定,那兩人之間絕對有鬼!可是龜毛、彆扭的程度已經讓他這個旁觀者忍無可忍了。

    一直以來,何弼學對於感情的事情就算不是超級主動,也絕不能被歸類為被動,至少,他強烈的主張愛上了就要努力追求,只在原地打轉,幸福不會從天上掉下來的。

    對話實在太過直接,管彤傻在那裡,遊樂琪俊眉微微一皺,而殷堅更是差點打翻手中的那杯熱茶,當事人則是完全沒有自覺。

    可能是何弼學的生命中充斥了太多鬼怪跟屍體,談話間如果沒扯上一些些,他會覺得渾身不對勁。

    「混蛋!你口無遮攔也要有點分寸,在殷家這麼神聖的地方,說這什麼屁話啊?」才剛跨進餐廳,就聽見這麼勁爆的言論,殷琳差點沒昏過去,反手就是一掌刮過去。再不出手教訓教訓,真以為家裡沒大人嗎?

    「喂!是何同學說的,不是我!」揉著後腦袋,殷堅狠瞪那個鬼森森的女人一眼抱怨著。

    「順手!誰叫你坐在這裡!」一點也不覺得自己有錯,殷琳居高臨下地?著這兩個不正經的男人,順便又是一巴掌刮向幸災樂禍得東倒西歪的何弼學。這兩個混蛋真的什麼都不欠,就是欠揍!

    一點也不覺得被忽視有什麼不好,遊樂琪樂得輕鬆,『欣賞』著這群人有趣的一舉一動。

    他察覺到,只要不是太過靠近何弼學,他就不會出現之前那些不舒服、又是幻聽又是幻覺的症狀,而且他也注意到,那個圓臉大眼的年輕人同樣也是下意識地避著他。可能真像管彤猜測的,兩人的磁場加乘,導致一些不該被引發的能力全都被誘發了。

    「我們到別的地方去,不要在這裡礙手礙腳。」湊到遊樂琪的耳邊低聲說著。

    管彤不知該哭還是該笑,認識何弼學八成是他一生中最淒慘的事情了,可是他又很不爭氣地覺得開心。那個大眼睛的平凡人真是很不平凡啊!

    「去哪兒?上床嗎?」語氣平淡、理所當然地反問,遊樂琪好玩地等著管彤的反應,果然就見到那只意外純情的狐仙,手腳慌亂地想摀住他的嘴,急忙將他架走。

    「你用得著這麼迫不及待嗎?」冷不防補上一劍,何弼學佯裝無奈地猛搖頭,惹得管彤想發火反而又擔心對號入座。

    「不必覺得不好意思。用下半身思考很平常的,我們理解。」惡質地一搭一唱,殷堅跟何弼學倆就差沒擊掌叫好了。

    「走啦走啦!不要理那兩個恬不知恥的混蛋!」氣急敗壞地將遊樂琪拽開,管彤真的覺得自己倒了八輩子的霉,堂堂的狐仙居然被幾個『凡人』聯手欺負。

    「喂!你們別走遠,阮傑通知說英塚信夫那裡有動作,要我們小心點!」殷琳連忙提醒,管彤擺擺手表示理解,卻片刻都不停留,離那兩人越遠越好。

    「逃什麼咧?我們又不會吃人。」扮了個鬼臉,何弼學得逞似的大笑起來,如果能夠因為這樣讓管彤遊樂琪再進一步,他會為自己感到驕傲的。

    「你們倆還有臉說別人?齷齪、無恥、下流!」
櫻.... 發表於 2008-11-19 20:00
慢步走到附近的情人潭旁,望著傾洩而下的飛瀑,心情不由自主地放鬆許多。遊樂琪深深地吸了口氣。殷家真的地靈人傑,讓這些竹林流水包圍,確實不容易心生惡念。

    「別太靠近水潭!」

    瞧見遊樂琪失神地走到潭邊,管彤情急地將人捉回來,力道過猛地讓彼此靠得極近,氣息交織得讓他白膚泛紅、體溫竄升。

    「潭裡有冤魂,對吧?」

    「你感覺得到?你不是說,自從注射了那些藥劑之後,反而壓制住了這方面的力量?」

    「一開始的確是。不過跟何弼學走太近後,症狀又開始了。我猜想……我跟何弼學是一體兩面吧?你們不是說他有追蹤靈魂的力量……或許,我們真的是一體兩面,他極善、我極惡。」

    「什麼極善極惡?那個渾身缺點的笨蛋哪裡善了?」聽見遊樂琪習慣性貶抑自己的言論,管彤想也不想地反駁。

    他知道遊樂琪一點也不想要這樣的命運,一世又一世地被詛咒著獵殺創世女神、殺害她的代行者,他完全阻止不了自己不去傷害別人,這已經無關善惡,誰都控制不了這樣的人生,一而再再而三地無意識間沾染了滿手血腥。

    「有缺點跟心地善良又不衝突。」忍不住地笑了起來,遊樂琪望了望眼前的湖光山色,突然想要留下些什麼。他總在隱隱約約間感覺到,即將有個了結,他和女媧之間,只會留下一人。不管是哪個,遊樂琪歡迎結局的到來。

    「你……你是不是感覺到什麼?」神情一變,管彤害怕地捉緊遊樂琪手腕,深怕眼前這個男人會突然消失。

    反客為主,遊樂琪拉過管彤深深一吻,跟著在他耳邊輕聲低語。他不能給對方任何承諾,但是很幸運的是,管彤不需要他的任何承諾。

    「遊樂琪……」愕然地望著遊樂琪,管彤不明白他為什麼要說這些?彷彿在交代什麼。

    「回去吧。」並沒有多做解釋,遊樂琪聳聳肩,瀟灑地往回走。


    ***


    隨著外頭成家立業的殷家子孫一個個回來,老宅變得熱鬧萬分,如果不是因為外頭宛如世界末日般的淒涼蕭瑟,老宅這裡的氣氛彷彿像過年過節般的溫馨。為了餵飽這麼多張嘴,廚房裡從沒停工過。

    「我以為殷家已經人丁凋零,沒想到還有這麼多後輩子孫。」幫忙傳遞著熱菜,吳進感到相當驚奇。

    原來餐廳裡這張大長桌,真的有發揮作用的一天——殷家子孫人數多得根本坐不下來,輩份較小的還沒資格上桌哩!

    幾個年輕人正好玩地圍攻著豆芽品頭論足,對這個『小堂弟』還是『小堂妹』感到很好奇。

    「旁系開枝散葉得厲害,可是嫡系都一脈單傳,我印象中都只有一兒一女,像我跟大哥這樣。可惜啊……到了殷堅這一輩就斷子絕孫了!」

    「喂!豆芽菜也姓殷!」

    「他就算姓『陽』也是棵植物!」

    「小姑姑,這是人身攻擊!」

    吳進苦笑地連忙勸架。他知道殷琳沒有惡意,只不過她太重視倫理,總認為沒能替殷家培養出下一代的繼承人是她的責任。說到底,她也沒辦法想像未來一棵巨大豆芽菜……呃,照目前情況,有可能發展成神——來號令整個殷家甚至整個玄術界的模樣。

    「人多不是重點。這些後生小輩的靈力、道術修為都不夠,與其說要他們回來幫忙,倒不如說是希望保護他們,免得在外頭發生什麼麻煩。」冷哼數聲,殷琳毫不留情地批評著。道術修為真的是一代不如一代,就連殷堅也是這幾年讓人逼著迫著才變得這麼強,一點都不像她大哥、甚至往前幾代的先祖,一個兩個全都優秀得不像話。

    「殷銑那傢伙倒是幫得上忙。可是這混蛋不知道躲去哪兒?完全找不到他,有可能根本上不在陽間!」

    「算啦!老爺子已經默許了。不在陽間更好,如果我們都逃不過這一劫,留下殷銑這根血脈也不錯啊!」

    絲毫插不上話,何弼學跟他那票探訪小組只顧低頭猛吃,大約年紀相近,他們殷家的後輩子孫都處得極好,三兩下就打成一片。

    就在此時,殷堅及殷誠、殷琳那些叔伯輩的全都臉色一變,隨後就是這些小輩也跟隨著停下手。老宅附近佈滿結界,雖然有心人還是能輕易闖過,但至少可以起到警示作
用。

    「何同學!」俊眉微微一皺,殷堅看了何弼學一眼,隨後領著一幫兄弟竄了出去,像演武俠片那裡,唰的一聲紛紛抽出藏在袖中的金錢劍。

    「喂!看什麼?拿著食物,跟我走!」

    喝了一聲,何弼學嚇醒那些又傻掉的探訪小組,七手八腳地端著盤盤碗碗,跟在何弼學身後溜到地下室去。

    殷琳沒好氣地搖搖頭,轉頭示意要吳進也跟下樓去,隨後抽出自己的護身配劍,也追了出去。


    ***


    看見地下室裡擺放的一排棺木,探訪小組全嚇白了臉色,倒是何弼學非常自在得找了個位置,背倚著殷衛的棺木繼續吃著喝著,他相信殷伯伯是絕對不會跟他計較的。

    「這位……就是小琳的大哥?殷堅的父親?」心情莫名地緊張起來。總感覺像見女方家長般的拘謹,吳進知道殷琳非常敬愛自己的大哥,兄妹倆的感情十分好,這麼近距離地『接近』對方,有些不知所措起來。

    「嗯!堅哥說這裡是殷家靈力最強的地方,待在這裡最安全,不過別亂動任何東西,尤其是油燈,滅了就糟了!」認真嚴肅地提醒,何弼學警告著採訪小組,別因為太害怕而做出什麼傻事來。

    「阿琪,你也待在這裡,離低能兒遠一點就沒事!」

    跟著下樓的還有管彤和遊樂琪。不放心外頭戰況,管彤打算出去察看,前腳剛離開,何弼學及遊樂琪背脊立即起了一陣惡寒,兩人互看了一眼,臉色同樣慘白。

    虛空之中冷不防地出現道裂口,一輛輪椅緩慢地滾了出來——小莊推著英塚信夫,不費吹灰之力地闖過重重關卡。

    「殷家道術最大的破綻就是對人沒轍。天打雷劈、五雷轟頂威力再怎麼強大又如何?不能對『人』施展不就一點作用都沒有?難怪會沒落了。」一面搖頭一面譏諷著,英塚信夫望了望地下室的棺木,眼神中流露出仇恨、感慨的複雜情緒。

    「你想怎樣?」地下室當中的全都是普通人,何弼學牙一咬挺身而出,他必須保護這些人、保護殷家的祖先們。

    「帶走遊樂琪。其餘的……」比了個抹脖子的手勢,英塚信夫冷笑數聲。

    何弼學還來不及反應,便讓小莊震飛老遠,重重撞在牆上,吳進跟採訪小組想救他,又讓小莊彈開,撞牆的撞牆、撞天花板的撞天花板。

    巨大的力量擠壓著身體,何弼學趴在地上痛苦呻吟。他不知道對方怎麼辦到的,若不快點解除這股壓力,他擔心自己及其他人會被壓得粉碎成為一灘肉泥。

    「你倒是很冷靜。」十分欣賞地看著遊樂琪,英塚信夫越來越相信自己的選擇,這個男人不僅不心慌,甚至能眼睜睜地看著朋友受難也無動於衷。

    微微地顫抖著,遊樂琪努力地呼吸著,冷汗一陣一陣的狂冒,原本消失不見的幻聽、幻覺,各式各樣的嘈雜聲響再次地湧入他腦海中。

    從英塚信夫出現的那一瞬間,他做出了一個自己也不怎麼明白的決定——最後一劑藥就這樣不聲不響地扎入大腿裡。

    「你……你打了最後一針?」臉色一變,英塚信夫察覺到他的不對勁。

    「啊——啊啊啊啊——!」原本壓抑在體內的力量瞬間爆發,遊樂琪放肆地吼叫著,一股氣勁自他體內激射而出,英塚信夫及小莊被暴風掃到一旁。

    壓力一解除,何弼學連忙爬了起來,五臟六腑傳來一陣劇痛,忍受不住地咳出一大口血。

    「何……何同學,燈……」情況同樣十分糟糕的吳進,驚嚇地指著殷衛棺木前的油燈。因為受到這來來回回的力量衝擊,外加何弼學那口血,微弱的火光逐漸轉熄,一盞熄,盞盞熄。

    「啊……燈……」愕然地看著熄滅的油燈,何弼學張口結舌。

    棺木微微地動了動,跟著棺材蓋被推開,一名擁有刀削似俊秀五官的青年,神色自若地坐了起來,一個、兩個……原本躺在棺木中的『青年』全都醒了過來。

    「屍……屍變?」
櫻.... 發表於 2008-11-19 20:02
狼狽地節節敗退,以殷家的實力及種種顧忌,他們無法真正地阻擋,充其量不過稍微減緩那些『人』挺進的速度;若不想被感染,殷堅只能不斷地指揮著,要他的弟兄退回到安全的地方。

    俊眉始終不曾放鬆過,依照這種情況來看,他們很快就得完全放棄老宅,總的來說,他們真的退無可退了。

    「堅、堅哥——!」氣急敗壞地衝了出來,何弼學慌慌張張地跑到殷堅身旁,後者俊臉繃緊,他不是要這個笨蛋等在安全的地方嗎?跑出來找死啊!

    「他、他們……」

    不等殷堅開口罵人,何弼學扯著他的衣袖,硬是將人轉個方向,正好看見幾名衣著古怪,眉清目秀的高挺青年,步伐輕盈地離開老宅。為首那位穿著純白唐裝的年輕人,五官幾乎和殷堅一模一樣,只是他看人的眼神誠懇溫和,整個人像陣徐風般讓人感到舒
服。

    「大哥?大哥——!」先是一愣,認清了站在門邊的年輕男子是何人之後,殷琳顧不得形象,哇的一聲哭著撲上前去,而那名俊秀青年,溫柔地摟住人,輕拍著她的背脊安慰著。

    「大……大哥?」

    「什麼大哥?那是你爸!沒大沒小的……」

    雖然一直都知道『神人大戰』之時,地下室那些殷家前輩們便會清醒,只是從沒想過真見面時會這樣。

    殷堅愣愣地瞪著那名摟著殷琳、神情柔和的白衣男子,一模一樣的五官卻有著天差地別的神情,更要命的是:對方看上去比自己還年輕……殷堅突然覺得有點呼吸困難。

    他還沒做好準備!沒人告訴他,殷衛看上去會這麼年輕、跟他長得這麼像啊!

    接受力高過殷堅許多,況且那個傢伙又不是他爸,用不著掙扎,何弼覺得很有趣地看了看殷衛、再看了看殷堅,這對父子真是有夠像的!可是氣質卻相差個十萬八千里。原來『溫柔的殷堅』長成這個模樣啊!

    十幾年來累積了千言萬語想訴苦,殷琳像個小女孩般捉緊殷衛的衣袖,在他大哥面前,平日裡威風慣的殷琳,突然又變回當年跟在殷衛身旁打轉的小女孩。

    眼帶溫柔笑意地抬了抬手制止,殷衛向其餘清醒過來的殷家前輩點頭示意,默契十足地依著五行八卦方位散開,直接衝入對方的陣營裡。

    「危險!」

    殷衛身形一動,速度極快地竄入那些『人』當中,殷堅及殷琳同時驚叫,擔憂那個才剛復生的男人遇上什麼麻煩。

    戰情突然來個大逆轉。甦醒、復活的殷家前輩,果然不同於那些後生小輩,一個個全是道術驚人、靈力滿檔的高手,隨便一張符紙就能讓地上長出荊棘,一道咒語就能讓大地裂開個洞,輕而易舉地困住那些『人』;更重要的是,他們全都不算是『活人』,自然不怕被黑氣侵襲,又或者是被病毒感染。

    跟在殷衛身後,看著他優雅的身段揮舞著金錢劍,原本撲上來攻擊的『人』,全讓他的咒語定在當場,所到之處行雲流水摧枯拉朽,三兩下就將包圍老宅的『人』清理得一乾二淨。

    不止如此,掐指算了算後,殷家的先祖,又按著五行八卦的方位四散。他們的任務正是阻止女媧來世,第一要件,自然得先找到女媧。

    「靠……有沒有那麼強?」有一點點不是滋味,殷堅心裡五味雜陳地看著這一地的『人』。如果他沒有到陰間遊歷一趟、如果他沒有真真正正的變成活人,今天自然也能這麼威。

    「有!大哥才是殷家道術第一人,你這個死小鬼學著點!」自從殷衛清醒後,殷琳二話不說倒向那一方。

    不只是殷琳,就連一向死板的殷誠,看著那位停留在記憶當中,永遠溫和美好的大哥,眼神有著數不盡的敬愛。

    「算了啦!跟自己老爸吃醋,你不是真這麼幼稚吧?人家確實很威啊!長得又帥!」很用力地安慰著殷堅,何弼學用著哄小孩的語氣哄著對方。有時候那個傢伙真的就這麼幼稚,習慣了當資優生,突然來了個更強的,難免不能適應。

    「帥你的頭啦!根本就是同一張臉!這點讓人更不舒服!」其實也不是那麼討厭殷衛,只是因為對方看上去實在太過年輕,本來就父母緣份薄弱的殷堅,一時半刻間沒辦法轉換心情。

    「喂,這張臉是他生的,就你最沒資格抱怨!」

    「你幹嘛挑這種時候跟我吵架?」

    「我只是就事論事!而且,伯父看起來人很好,說不定會被你欺負。我一向都是站在弱者那一方的!」

    「弱者?他剛剛那樣像是弱者嗎?」

    「呃……好吧!那我站在你這方!」

    「何弼學!等等,怎麼只有你們?遊樂琪呢?」

    危機被解決得太快太輕鬆,害得殷堅他們的警覺性都降低了不少,有閒功夫在這裡拌嘴吵架好一會兒,才意識到少了個人。

    管彤緊張地衝回老宅地下室,當然找不到遊樂琪的蹤影,急沖沖地趕回到殷堅身旁,正巧聽見何弼學跟吳進七嘴八舌地敘述著事情發生經過。

    「你是說……遊樂琪已經注射了最後一劑藥,能力大爆發?」完全無法想像那只骨瘦如柴的竹節蟲『能力大爆發』,殷琳無意識地複述一遍。

    「是啊!不然你以為殷家祖先們是怎麼醒過來的?」何弼學還算誠實地回答著,只是刻意隱瞞了他吐的那口血,省得神經緊張的殷堅又開始大驚小怪起來。

    「他人呢?」管彤捉緊何弼學手臂猛搖,彷彿如此能將答案搖晃出來,吳進及殷堅兩人急忙地將他架開。

    「讓英塚信夫……不對,該說是殷司捉走了。我猜想,他是打算走捨到遊樂琪身上。」

    一邊勸著管彤冷靜,一邊卻給他更跳腳的答案,殷堅很無奈地望著這只感情一點都不冷淡的狐仙。今日如果是何弼學發生危險,殷堅自問自己同樣也冷靜不了。

    「走捨?該死、該死、該死!快去救他啊!」激動地直發顫,管彤不敢想像若是讓殷司陰謀得逞後,遊樂琪會變成什麼模樣?

    當初,殷堅吃了大虧,更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奪回自己身體,有了一次經驗之後,殷司怎麼可能不防備?再說……普通人一旦讓殷司走捨成功後,哪兒有那個能力再將身體
奪回來?

    「他們究竟跑去哪兒了?」掩飾不住氣餒,面對一個精通殷家道術的傢伙,殷堅真的一點辦法都沒有,式神、羅盤所有能用來搜索的方法都用過,偏偏全讓殷司那個死老鬼擋了回來。

    「呃……那個……可能不是重點,呃……那個……麻煩來了!」緊張得結結巴巴,何弼學伸手指了指天空,眾人不由自主地抬頭一望——

    長髮、衣帶翻飛,創世女神居高臨下地俯看著這個世界,神情慈悲寧靜地俯看著眾人。女媧異光流轉的瞳孔後,讀不出任何情感,即使是一動也不動地飄在天空中,也夠讓底下的殷堅等人嚇出一身冷汗。

    「完了完了……她來幹嘛啊?」嚥了嚥口水,何弼學慌亂地東張西望。雖然他們美其名說要阻止女媧來世,但是真正碰上後,除了逃命之外,真是沒什麼辦法可用。雙方的實力相差太多,完全是場不公平的戰爭。

    「看來,我爸他們真的妨礙到她的滅世計劃了。」看了看四周僵直不動的『人』,殷堅明白前輩們所使用的咒語,需要極強大的精神力來完全凍結住時間又不會影響到其他人。

    這樣的道術難度雖高,殷堅自問也能辦到,可是要像殷衛那樣優雅瀟灑,宛如反掌折枝般輕鬆地『處理』,殷堅恐怕還得再多練幾年。

    「死了死了……你說……女媧會不會惱羞成怒對付我們?」

    「會!不過那不叫惱羞成怒,那叫天譴!」

    話才剛說完,高高在上的女媧便抬起手,一股一股黑氣自那些『人』身上抽出,漸漸地凝結成一大朵黑雲籠罩在殷堅等人頭上,所有的心跳開始不由自主加速,傻子都明白那朵黑雲代表什麼!

    不管它是自己降下,或者化成雨水滴落,被沾染到的人通通躲不過被惡念入侵的結果,那時,又會讓自己的惡念完全侵食,最後化成灰燼飛散。

    「何同學,帶其他人躲進屋裡!」俊眉糾成死結,殷堅緊盯著黑雲面積越來越大,幾乎籠罩了整個天際。

    陽間的惡念全讓女媧集中到這裡,她是打算給他們最後一擊了。

    「躲?有用嗎?我才不要自己逃命,要死就死在一起!」知道根本沒有生機,何弼學反而豁出去地不再害怕,握緊殷堅的手,共同面對死亡。

    不只他,殷琳及吳進,同樣也十指交握。當黑雲降下之時,沒有人能夠倖免於難,何必躲藏多支持那一秒半秒?

    黑雲像加了鉛塊似的突然砸下,眾人來不及驚叫,紛紛閉上眼睛等待死亡的到來。誰知道一秒鐘兩秒鐘的過去,空氣依然那麼清閒、心跳依然那麼穩定,啥事都沒發生。

    「啊!是大日如來金輪咒!」睜開眼後,就瞧見自己被金光交織出來的光網包圍,何弼學及殷堅兩人異口同聲地大叫。

    「是大哥!大哥就是這麼值得信賴!」興奮得又叫又跳,殷琳拚命招手,向遠處施咒的殷衛打招呼,後者只是溫和地笑了笑,閉上雙眼繼續專注地對抗著女媧。

    他們跟殷堅施展的那種無差別爆發的大日如金輪咒不同,殷家的先祖能將力量完全集中成絲、成線,互相交織成網保護他們。只不過,抵禦的是女媧的攻擊,能支撐多久全看天意了。

    「想辦法,帶他們離開。」

    溫和平靜的嗓音鑽入腦中,殷堅微微一愣地瞪著自己的父親,回頭看了看殷琳,臉色同樣混雜著疑惑與不捨,他們都聽見了殷衛的指示,也明白即使是殷家前輩,一樣不可能抵擋得了女媧。

    「我們該怎麼辦?」憂心不已地環伺四周,放眼望去全是一片金光,殷琳知道根本沒有所謂『安全的地方』,他們現在就連離開這裡都成問題。女媧的黑雲像股沉重的壓力籠罩著,相比之下,大日如來金輪咒變得渺小,勉強。

    「我能劃開一道缺口讓你們離開,可是我不知道自己能支撐多久……』看了看現場人數,殷堅不怎麼有信心的回答。

    「我來幫忙!」管彤想也不想地走到殷堅身旁。

    雖然憂心著遊樂琪的安危,但做人不能那麼自私,在這裡的其他人也是朋友,他同樣關心。

    正當殷堅準備劃開缺口,讓普通人有機會活命時,何弼學突然臉色大變地跪了下去,嚇得殷堅及管彤一邊一個地連忙扯住人。

    「頭……好痛……」太陽穴鼓漲得厲害,耳朵裡各式各樣的聲響此起彼落,何弼學張著泛白的瞳孔吼叫著。

    眼前的景象突然一變,陌生的空地、半毀的大樓,還有縮在輪椅上的英塚信夫及站在他身後的小莊……

    更重要的是,還有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的遊樂琪。

    「阿琪!」

    同樣也看見這個景象,管彤情急地叫喚一聲,跟著好像背景遭人抽換一下,下一秒鐘,他們就來到這裡——陌生的空地、半毀的大樓,還有驚愕的英塚信夫。


    ***


    「小侄子!」驚嚇不已地尖叫起來,前一秒鐘他跟管彤急忙地去扶何弼學,誰知道下一秒,三人就在殷琳的眼前消失不見。

    計劃全盤被打亂,原本想利用殷堅的能力離開這裡,哪知道他會突然間消失?

    更糟的還不止如此。其中一名殷家前輩,在耗盡力量之後,化成點點金光飛散,黑雲突破力量似的重重壓下,殷琳又一次地失聲尖叫。

    「小琳,別心慌,那是兵解!我們在這世上的最後一次任務完成後,就能得到解脫,永不受輪迴之苦。所以不要害怕。如果我也消失了,記住,別哭!」

    溫柔地嗓音又一次地在殷琳腦海中迴響,殷衛低聲地安慰著:他們的道術修為全都到達了極限,仍然徘徊在陽間無法離開,只為了這一刻,直到兵解的那一刻,他們才算真正的修成正果、真正的解脫了。

    眼淚嘩啦嘩啦地直冒,不說還好,一說殷琳哭得更厲害,她才剛跟殷衛相認,結果他卻說他馬上就要離開、解脫了,她還有好多好多話沒說,她大哥卻又要扔下她不管了,怎麼可能不難過?

    瞧見殷琳哭的眼線全花了,吳進只能摟著人拚命安慰,唯一值得慶幸的是,如果殷衛兵解了,那他們其他人也沒多久時間可以活了,大不了在陰間重聚吧!

    難過地縮在吳進懷裡,殷琳眼睜睜地瞧著又一名前輩化成金光飛散,支撐住的金網又薄弱了幾分,黑雲越壓越低……
櫻.... 發表於 2008-11-19 20:03
也許就像當初元的力量完全釋放時,影響到亞凡及遊樂琪那樣,現在遊樂琪的能力爆發,體質詭異的何弼學不多不少也被牽連了。只是現在氣氛不恰當,沒時間研究原因了,殷堅及管彤連忙將何弼學護在身後,戒備地盯緊英塚信夫;那個乾癟的老頭同樣也緊張萬分,不顧形象地摔下輪椅,掙扎著爬向倒在一旁的遊樂琪。

    「別碰他!」管彤激動地想衝上前去救人,殷堅眼明手快地將他拽回。

    看英塚信夫那個死樣子,身體八成承受不住了,如果那人真的是殷司,他百分之百要走捨了;管彤這樣心神大亂、毫無防備地衝上去豈不是找死?

    「含著這個,別亂跑!」知道何弼學仍被影響的十分不舒服,殷堅輕輕地吻了他一記,將一枚施過法的銅錢塞進他嘴裡。這陣子的書不是白念的,再加上殷司讓他婊了一記之後大損元氣,應該已經沒辦法像以前那樣肆無忌憚地走捨了。

    枯瘦的像爪子般地手捉緊同樣像根柴似的手腕,英塚信夫奸笑地唸唸有辭,身體不停地顫抖著。

    只是隨著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他臉上冒出一層又一層的冷汗,吃驚不已地瞪著遊樂琪,那個男人早就清醒了,鷹隼似的目光冷酷地回望著他。

    「怎麼可能?怎麼會這樣?」頭一次生出恐懼的心情,英塚信夫連退了數步,摀住自己的腹部,鋒利的手術刀劃開的傷口,幾乎讓他腸穿肚爛。

    真正讓英塚信夫感到害怕的,並不是因為遊樂琪冷不防地捅他一刀,而是他背後的真實面目。如果殷司是陽間累世的惡念所組成,那遊樂琪比他更黑暗、更絕望的無底深淵!他根本不敢走捨,害怕奪取了遊樂琪的身體之後,反而讓那股深沉、絕望的黑暗完全吞沒。

    「好樣的,我就知道你是值得依賴的殺人魔!其實你的特殊能力是可以隨便變出刀子來吧?遊樂琪GOGOGO!」一見到英塚信夫因為大意讓遊樂琪殺了一刀,何弼學興奮地跳了起來。戰力最高的果然是那個死變態。

    「GO你的頭啦!小心把銅錢吞進去!」回頭狠瞪何弼學一眼,殷堅沒好氣地罵了一聲。低能兒果然是低能兒,如果英塚信夫沒辦法走捨到遊樂琪身上,那下一個倒霉蛋會是誰?

    「英塚先生!」一旁的小莊見到英塚信夫讓遊樂琪殺了一刀,想也不想地衝到他身旁。

    殷堅跟管彤同聲警告,可惜遲了一步,那個高壯的男子哀號了一會兒之後,神情變得陰險狡猾,推開英塚信夫乾癟的屍體,奸笑數聲地爬了起來。

    「無恥、連自己人都不放過!」呸了一聲,殷堅罵歸罵,仍不敢掉以輕心。小莊的能力不弱,還能自在地穿越空間,恐怕比英塚信夫更加難纏。

    正當殷堅、管彤兩人全神貫注地防備小莊時,遊樂琪的情況變得更糟,不由自主地瘋狂發顫,何弼學急忙地跑到他身旁,還沒來得及扶穩對方,劇烈的頭疼再次襲來,背脊連連發寒。

    何弼學害怕地瞪著遊樂琪,後者瞳孔發白地伸手一掐,掐的不是何弼學,而是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的女人,女媧。

    「不要!不要這樣!」本能地阻止遊樂琪殺人,何弼學揪住他的手臂,想將女媧拉開。

    「阿學,危險!快離開!」當真是禍不單行,這麼要命的時候,遊樂琪竟然『發作』了,而這回要殺害的對象竟然是女媧本人!不過創世女神的表情冷靜、平淡依舊,殷堅反而更害怕:萬一她突然反擊,何弼學肯定躲不過被波及的命運。

    趁殷堅及管彤兩人分神,小莊冷笑一聲反手一劈!識時務者為俊傑,他犯不著在這個時候逞強。讓殷堅他們去對付女媧,到時他再來坐收漁翁之利。

    虛空之中裂口越變越大,殷司意識到情況不對勁時,整個人被吸入,慘叫聲不斷,強大的力量不斷拉扯著,離得較近的殷堅也差點被拖入,千鈞一髮之際,管彤拽緊他驚險地逃離。

    虛空之中的裂口不斷不斷地擴大,情況跟以前不同,殷司似乎在無意之間連接了奇怪的地方,除了強大的吸力之外,裂口之中不斷傳出哀號、嘶吼的可怕聲響。望著裂口,彷彿望著永無止境的絕望深淵,管彤與殷堅一退再退,冒出一身冷汗。

    「唔……遊樂琪!遊樂琪你快點清醒!」

    注意到殷堅跟管彤脫離險境,何弼學不由得鬆了口氣,可是隨後又緊張起來,因為他們首當其衝地朝著裂口滑去!遊樂琪掐緊女媧的細頸,而他又捉住遊樂琪的手臂,三個人被裂口的吸力牽引,遲早會被裂口吞食進去。

    白色的瞳孔空洞地瞪著女媧,女媧則是面無表情地回望著遊樂琪;夾在當中的何弼學即使想放手,也無法置身事外,他現在只要一鬆手,就會被吸入裂口當中,不必提醒,光是用看的就知道那裡絕不是什麼好地方,天地間大量的黑氣不斷地被吸入,裂口當中更加深沉、黑暗。

    「快!快想辦法封上那道裂口,不然他們全都會被吸進去!」耳旁呼呼、呼呼的嚎叫著,管彤扯著嗓子要殷堅幫忙。只是他們倆不管施展什麼道術、法力,全都讓裂口吸進去,無能為力地看著它變大變大再變大,再遊樂琪他們則是一退再退得越來越接近。

    「遊樂琪——你快醒醒!難道你希望又這樣無意識的殺人?」情急地吼叫著,呼呼,呼呼的嘶吼聲幾乎蓋過何弼學的嗓音。

    最危急的關頭,遊樂琪原本泛白的瞳孔恢復了清澈正常。

    「何弼學,請你替我向管彤說一聲……」

    「什麼?什麼——我聽不見——!」

    「告訴管彤……」

    「我聽不見——!」

    呼呼、呼呼的咆哮聲蓋過兩人的音量,何弼學急得直跳腳,從遊樂琪嚴肅認真的神情來看,他知道對方想跟管彤說一些什麼重要的事情,偏偏他沒一句聽得清楚,忽然意識到遊樂琪想做什麼,何弼學反客為主死命拽緊對方。

    「不要!不要做傻事!不要鬆手——!」

    「希望下一世,我能單純的認識你們,而不再有這樣的命運……」

    平靜的微微笑,遊樂琪有種完全解脫的輕鬆感。用力地扯開何弼學的手,整個人讓身後的裂口吸入。

    「遊樂琪!」

    何弼學不死心地向前捉去,眼看會跟著跌入裂口,另一股力量將他扯了回來,隨後一抹白色的人影掠過他撲進裂口當中。

    呼呼、呼呼的吼叫聲大作,整個天地似乎全在搖晃,何弼學只能抱住自己的腦袋躲避。一股堅強的力量完全覆蓋住他,密不透風地保護著。

    嗖的一聲,所有聲響全都消失,包括那股強烈的吸力、裂口消失了,連帶的遊樂琪及管彤也消失了。

    「堅……堅哥……」

    「我在這裡。」

    兩人互相扶持地站了起來,茫然望著空蕩蕩的空地,還有身後恢復成玉雕的創世女神像……危機,似乎渡過了。

    「堅哥?」

    「天地間的惡念……消失了……」


    ***


    原本以為死定了,誰知道不知哪兒冒出來的力量,將女媧的黑雲吸得一乾二淨,不只如此,就連那些『人』身上的惡念也被拔除了。

    所有人茫然的互相對望。殷家前輩犧牲到僅剩殷衛一人,殷琳哇的一聲放肆的痛哭,撲進自己大哥的懷裡。

    危機渡過了,而她不會再失去他了。


    ***


    幾個星期過去,陽間的秩序慢慢恢復,這場死了將近三分之一人口的浩劫,讓倖存下來的人們懂得反省,沒有惡念的干擾,人心變得單純善良。

    「你怎麼沒消失啊?」殷堅忙著善後,為了處理掉創世女神像,煩得是一個頭兩個大,理論上應該扛下這個責任的殷衛,以一句『他不在三界五行之內』推得一乾二淨,讓頂著繼承人頭銜,偏偏不太想管這類瑣事的殷堅更加冒火。

    「有人這樣對父親說話嗎?不肖子!」刮了殷堅腦袋一記,殷琳是百分之一千地站在她大哥那一方。

    「塵緣未了。」溫和地笑了笑,一點也不介意殷堅的無禮,殷衛又開始他的例行工作,神龍見首不見尾地到處雲遊、閒逛了。

    「塵緣未了?要搪塞也拜託找個好點的理由!真想賞他一記天打雷劈……」揉著自己後腦嘀嘀咕咕地抱怨,殷堅盯著眼前擺放四件玉器的木盒,又開始哀聲歎氣起來。

    就算沉進海溝、扔到別的空間,也不能保證女媧不會再次清醒滅世呀!這就像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一樣不可阻擋啊!

    「賞誰天打雷劈?衛官嗎?想被他秒殺?我可沒空收屍喔!」一樣忙翻天的何弼學,終於逮到空閒溜回殷家老宅休息,雖然說秩序正在慢慢恢復中,但還是只有『亂』一個字可以形容。唯一慶幸的是,惡念消失了,所以即使混亂,陽間仍然一片祥和。

    「白癡!我們同生共死,我被秒掉,你也一樣進棺材!」

    「呸呸呸!大吉大利、大吉大利!我是來問,有公狐狸的消息嗎?」

    「沒有!不過我相信他們一定還活著。連你都能從陰間爬回來,就不必為那兩個傢伙太擔心了。不管掉到哪個世界裡,誰能傷害得了他們?」

    「我是為『那個世界』擔心!殺人魔走到哪兒都是殺人魔啊!阿彌陀佛。」雙手合十地誦念一句,跟著兩人相視一笑。像這樣輕鬆、平靜的日子實在太過美好,美好得都有點不像真實了。

    「堅哥,你覺得這樣的日子能維持多久?」

    「不知道。不過……努力吧!維持地越久越好!」

    「嗯,越久越好!」


    《今夜有鬼 第二部 完》


    後記

    我果然是心地善良,沒辦法讓地球自爆嗎?

    總覺得好像在幾天前,才剛剛寫完《陰間歸來》的後記,怎麼才一轉眼,偶像我又在寫《神鬼無間》的後記了?不是說捨不得文中人物還在那裡拖拖拉拉,結果才嚷嚷了沒幾天,整部今夜有鬼系列就全劇終了啊?

    果然,再怎麼捨不得,還是敵不過噴血式的飆文速度啊……鬼上身起來是誰也阻擋不了的!

    其實,整部『今夜有鬼II』的存在,不過就是為了讓堅爸——殷衛那位英俊、帥氣、斯文、優雅的絕世好男人復活而已,但是在寫的過程中,偶像我卻發現了新的目標、新的樂趣,那就是變態得無以復加的竹節蟲同學。

    自從遊樂琪誕生之後,偶像我就開始期待著他跟堅哥兩人遭遇會擦出什麼火花?終於,分隔陰陽的兩組會合之後,大大地滿足了偶像我的玩樂慾望啊!

    文中的人物肯定有自己的生命,只要讓小強四人眾湊在一起,幾乎不必刻意花腦筋去想對白,啪啦啪啦地就會自動流瀉出來。

    遊樂琪VS.堅哥,又或者是遊樂琪VS.何弼學,只要這四人不管誰跟誰,張開嘴就能擦出激烈的火花,不知為什麼,寫起來就是特別的快樂!

    也許,應該讓這四人上牌桌吧?我期待著某人受不了牌桌底下的暗潮洶湧掀桌啊!(天音:到異世界打麻將嗎?還是觀落陰?人又被你弄不見了呀!蛋……)

    最後,真的要萬分感謝不離不棄的有鬼迷,從第一部一直到第二部,其間經歷過了無數風風雨雨,真的太感謝你們了!如果不是你們的愛,『今夜有鬼』的世界不會這麼精彩!大感激!啾!

    PS.『今夜有鬼』全劇終了,關於豆芽菜的冒險正要開始,敬請期待!歡迎來到童話世界!等你唷!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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