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哪裡有鬼系列【第二部】作者:黯然銷混蛋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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櫻.... 2008-10-30 00:01:31 發表於 科幻靈異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15 148084
櫻.... 發表於 2008-11-13 21:14
「怎麼辦?」談不上氣餒,何弼學一向不容易被打倒,只是說話的語氣也不像一開始那樣興奮了。


      「別擔心,我們一定能回去!你這個倒霉鬼比誰都幸運,這一次肯定不會例外!」

      玩弄著豆芽菜的兩片小葉子,何弼學安靜的坐在奈河橋旁,像這種時刻,他唯一能幫助殷堅的只有不扯他後腿,遠遠的看著他低頭研究著河水。

     「要不要喝湯?」孟婆又一次友善的靠了過來,只是這一回,她瞄著的卻是何弼學擺在大腿上的小盆栽。


      「喂!你不要開玩笑了,用那個熱湯澆豆芽菜?他會死掉的!去去去!去顧著你的鍋子,別煩他!」何弼學噓了好幾聲將孟婆趕走,跟這個女人愈熟,就覺得她友善的煩人,有時他情願孟婆像恐怖故事裡描寫的,是一名鬼氣森森的老太婆,而不是這名一直在跳針,青春揚溢的年輕辣妹。

      「何同學!我有辦法回陽間了!」俊臉重新掛起自信的笑容,殷堅帥氣的走回何弼學身旁,後者興奮的跳了起來,忘情的給他一記熱吻,真是個值得信賴的男人。


      「地利,我們就利用這條河回到陽間,畢竟……」

      「水是連通陰陽兩界最好的媒介!這我都會背了!」

      「人和,就是我!以我的力量,應該可以衝過陰陽兩界,不過機會只有一次,失敗了,天曉得哪年哪月我才能恢復?畢竟……」

      「你已經沒辦法利用煙絲做威做福了,嘿嘿……」

      「白癡!……現在只差天時……我算到了,天地之間很快就要發生大事……」

      「算?我怎麼不知道你會卜算?」

      「殷家道術裡頭有,我也學過,只不過……不准而已。」

      差點沒讓殷堅的坦白氣得昏過去,何弼學嫌惡似的瞪了他一眼,後者無所謂的聳聳肩,隨後自信心十足的笑了笑,他可是天資過人的殷堅啊!這一回,他絕不會算錯,他們馬上就可以重返陽間!






      牙根微微發顫,何弼學有些埋怨似的用眼角餘光撇了撇身旁那個男人,就算身處在陽間,而且在大白天,像這樣神經兮兮的站在河裡也是會覺得冷啊!更何況他們現在在陰間,冰冷的河水不斷沖刷著身體,再高的體溫也禁不起這樣的折騰,他都覺得自己的雙腿快要凍得失去知覺了。

      「堅……堅堅堅……堅哥……,你你……你確定……這……這這這招……管……用……?」好幾次咬傷自己的舌頭,何弼學牙根發顫的結結巴巴,雖然說水是穿俊陰陽兩界最好的媒介,但也用不著泡進來吧?至少……不必這麼急著泡進來嘛……

      「如果在陽間,我可能沒有把握,但是陰間讓我的靈力完全開啟,我相信我卜算的結果,天地間的變動就快發生了!」姆指快速的在其餘幾指間跳動,殷堅認真的凝視著,如果不是現場氣氛太嚴肅,何弼學會因為他太過裝模做樣而大笑出聲,再給殷堅兩撇鬍子,那就真的是名符其實的天師了。

      咬著下唇,強忍著一波波襲來的寒意,何弼學很認真的等待著,可是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啥事都沒有發生,忍不住狐疑的瞄著殷堅,後者揚了揚半邊眉毛,不甘示弱的瞪回去,另一頭,完全不關她事的孟婆,眨了眨大眼睛,站在奈河橋上好奇的打量著。

      就在此時,三人突然感到地面一陣微微的震動,並不是錯覺,河水開始蕩漾出不規則的漣漪,何弼學下意識的靠向殷堅,後者伸出手去與他緊緊相握,隨後不放心似的翻出條紅繩將兩人繫在一起。

      「堅哥……」難掩緊張心情,何弼學謹慎的將豆芽菜塞進自己的上衣裡,他可不想在硬闖陰陽兩界時,把自己的寶貝、心血結晶遺失在這裡。


      「嗯,時候到了!抓緊我,千萬別鬆手!」語氣也變得有些僵硬,殷堅雖然靈力奇高,但是很多道術他不是一知半解,就是根本沒學過,像這樣硬闖陰陽兩界,同時還得再多帶一個人,老實說,他真的沒什麼把握。

      突然間,河水翻騰的更厲害,四周開始劇烈的震動著,空氣中充斥著莫名的嗚嗚聲,就連何弼學都能清楚感受到,天地之間有兩股強大的力量正在互相撞擊,巨大的力量衝擊著陰陽兩界,看來真的讓殷堅算中了,天地之間發生了可怕的異變。

      「殷堅~~~~。」四周的嗚嗚聲變得更大,陰風開始凶狠的刮著,連孟婆都站立不穩的緊緊捉住奈河橋上的石墩,何弼學扯著嗓門吼叫,他擔心再這樣又是震動、又是颳風,自己很快就就讓河水吞沒,不然就是讓風吹走。

      「這是鬼哭,別理他!……一定要抓緊我,死都不能鬆開手!」殷堅回喊著,何弼學咬著牙點點頭。


      一手牽緊何弼學,另一手開始結著手印,殷堅靜下心來默念著咒語,隨著時間一點一滴的流過,整個陰間變得混亂不已,突然間,心底閃過一絲異樣,殷堅危險的瞇起眼睛,時候到了,就是現在!

      「眾天神靈、諸神借法,風雷雨電,擊!」劍指向前一伸,河水分開兩半,在殷堅及何弼學身旁湧起一座數十丈高的水牆。


      張口結舌的瞪著這一幕,摩西分紅海大概就是這麼壯觀,何弼學愕然的看了看這頭、看了看那頭,目光最後停留在殷堅身上,這名高瘦男子仍然閉著眼睛,口中唸唸有辭,身上暈開一圈又一圈的霞光。

      知道不能打擾對方唸咒,何弼學關緊嘴巴的繼續東張西望,整個陰間震盪的更厲害,四周的鬼哭聲淒厲的咆哮著。說不害怕百分之百是騙人的,何弼學緊張的手心直冒汗,他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情,只是兩旁的水牆如果當頭塌下,恐怕他和殷堅兩條小命就會葬送在這裡。

      像是要回應何弼學的想像,兩旁的水牆開始滴滴答答,何弼學啊啊的來不及驚叫,兩旁不曉得幾頓重的水牆就這樣衝了下來,站在河中央的兩人瞬間被吞沒,河面的漣漪逐漸平息,一切恢復平靜。





      重重的撞擊聲不斷的敲打著,強力的探照燈將佔地面積廣大的工地照得毫無死角,為了如期完工,即使氣溫降低了許多,工人們還是努力不懈的日夜趕工。


      「那邊的、那邊的注意!」指揮著吊車將鋼條送入工地裡,工頭高聲的叫喊著,要興建這類大型商場,地基十分重要,絕不能馬虎。

      地基挖得極深,鋼條一捆捆的送入工地裡,十幾名工人正在這既大且深的工地中辛勤的工作著,其中一名經驗老道的工人,正在研讀著施工藍圖,指揮著吊車該將鋼條往裡送去。就在此時,佈滿風霜的臉孔突然一僵,愕然的抬起頭來,神情既嚴肅又緊張的瞧著天空。

      「怎麼了?」年輕工頭關心的問了一聲,他很尊敬這位前輩,雖然學歷不低的他篤信科學,但是這麼多年在工地裡打滾,這些老前輩們指導他許多,在這種地方有很多禁忌是沒有道理可言,你只能抱著崇敬的心情去遵守。

      「你有沒有聽見什麼?」濃眉緊緊皺起,長滿老繭的手掐指算著,神情凝重的彷彿世界末日來臨一般。


      「聽見什麼?……沒別的聲音啊!怎麼了?」誠實的回答著,工頭有些茫然的東張西望,一切看起來正常無比,不曉得哪裡出問題了。

      「這麼大的一個工地,而且還在施工中,一點聲音都沒有,不奇怪?」老工人一邊強拉著年輕工頭離開,一邊高聲叫喚著,要所有人放下手邊工作,趕快離開這裡。


      讓老工人這麼一提醒,年輕工頭臉色煞白,情況確實是如此詭異,所有大型器具正常的運作著,可是一點聲音都沒發出,原本吵雜的沉重撞擊聲也不見了,整個工地變得像默片一樣可怕,不必其它人說明,肯定發生什麼不尋常的事情,這麼超乎常理的狀況,還不懂得敬畏就太無知了。

      「快!快離開這裡!通通離開這裡!」年輕工頭也開始叫喊,不管怎麼樣,先把所有人撤離這裡再說,畢竟是個正在施工中的工地,地基打得又廣又深,萬一發生什麼奇怪的事情,他擔心這些工人們會來不及逃生。

      正當所有人放下手邊工作,茫然的撤離工地時,四周開始微微的震動著,然後搖晃的愈來愈厲害,不知從哪冒出來的嗚嗚聲,淒厲的讓人膽寒。


      「地震!是地震!快點離開、快點離開!」原本消失的聲音又重新出現,變得更加恐怖、更加吵雜,年輕工頭拚死命的叫喊,所有工人爭先恐後、慌慌張張的逃離工地。

      分不清是上下跳動還是左右搖晃,也不明白究竟震盪了多久,可能只有幾分鐘,又好像過了好幾個鐘頭,當一切恢復平靜時,所有人一臉驚恐的互看對望著,看著工地毀壞大半,原本又廣又深被切割成方方正正的地基現在變成個不規則的大坑,H型鋼禁不住強大力量的拉扯,變得扭曲、斷裂,撐起的主結構兒戲的被撕開、半塌,所有人心有餘悸,不敢相信自己的好運撿回條命,如果不是老工人的福臨心至,沒頭沒腦的掐指一算,只怕現在有大半的工人全被埋在倒塌的土堆裡。

      「這……這該怎麼收拾?」臉色慘白的年輕工頭,看著這幾乎全毀的工地,欲哭無淚的哀號著,重點是,他現在不敢再踏回工地裡,有沒有餘震?萬一再來一次,結構已經鬆散掉的建物是不是會垮的更厲害?一大堆問號塞滿他的腦袋。

      「先別回去!事情還沒過去!」經驗老道的工人濃眉皺緊,他不是沒遇過大地震,這一次太特別了,一點都不像是自然發生,愈是如此,他愈覺得不安,天地間有太多凡人一無所知的力量在彼此抗衡著,如果剛剛的地震是因為這些力量所引發的,那麼事件應該還沒有結束,工人們冒冒然的回工地裡善後太過危險了。

      「還沒過去?」有幾名太過認真的工人,正想回去搶救自己慣用的工具,讓這名老工人的話嚇了回來。


      還沒來得及解釋,地面再一次微微震動,工人們紛紛慌張的叫喚著餘震,趕忙找地方躲避。就在此時,地基最底部突然間隆起,黃泥水不斷的湧出。

      「不~~不~~~~怎麼會這樣?」盯著不斷湧出的黃泥水,年輕工頭快要哭了出來,如果地基完全被淹沒,他還得調派大型的抽水車才能清理乾淨,重點是,這還得是那些泥水沒有源頭,要是這樣不停的冒、不停的冒,這個工地算是廢了。

      同樣盯著黃泥水的還有經驗老道的工人,對他而言,這些湧出的黃泥水太不尋常,總覺得一點都不平凡,空氣中飄散的氣味都改變了,陰陰冷冷的還帶點腐臭味。正當他這麼想時,本來只是不斷湧出的黃泥水,突然像是泉湧般噴發,四周好奇打量的工人們尖叫著閃躲,數丈高的黃泥水啵啵、啵啵的冒著,很快就將整個地基淹沒,不僅如此,還有繼續擴散的可能性。

      「快退後,不要讓那些泥水沾上!」在還沒確定裡頭是不是含有細菌還是病毒什麼的,年輕工頭本能的要求著其它工人閃躲,他不希望災情繼續擴大了。


      「是不是所有人都平安出來了?」終於恢復理智的年輕工人,腦袋開始運作,他得先確認沒人被困在工地裡,跟著再來想辦法處理一片狼藉的工地。

      「啊!裡面有人!」不知是誰先叫喊,所有人看向那池黃泥水,真的發現當中有隻手載浮載沉,先是只有指頭,跟著手掌,最後是整隻手臂,看上去就像個年輕男子被埋在黃泥水底。

      「快!快救人啊!」年輕工頭終於醒悟過來,身先士卒的跳下,吃力的走著、躍著,費盡氣力的爬到那隻手臂旁,用力的拽著、拉著。其餘的工人也紛紛躍下來幫忙,被埋在黃泥水底的人似乎被什麼重物拖住一樣,眾人花了好大一番功夫,才將人拉了出來,原來他還死拚的捉著另一個人,連帶的也將那名圓圓臉蛋的年輕男子救了出來。

      「喂!喂喂!你們沒事吧?」七手八腳的將兩人抬到高處,年輕工頭輕輕拍打著那名瘦瘦高高、五官英挺的男子,要不是現在一身泥水狼狽不堪,他肯定是一名十分帥氣、俊朗的年輕人。

      嗆出一口泥水,那名年輕男子不斷咳著,費了一番功夫才爬起來,同一時間,另一名圓圓臉蛋的年輕人也被救醒,兩人像是掉進泥坑裡一身髒亂,事實上,他們真的是從黃泥水中被撈了出來。
櫻.... 發表於 2008-11-13 21:18
「阿學,你沒事吧?」意識恢復後,殷堅想也不想的找尋著何弼學的身影,後者點點頭,趕緊掏出被保護在懷裡的豆芽菜,小心翼翼的擦拭掉沾上葉子的黃泥水。


      「你們怎麼會在這裡?」明顯就不是工人模樣,年輕工頭狐疑的質問著,總不能推說他們是從泥水裡冒出來的吧?怎麼有人能不聲不響的潛進他的工地裡?

      「很難解釋!說了你們也不會懂!這裡是陽間嗎?」看了看四周,一個半毀的工地,殷堅很冷淡的詢問著,答案其實不言而喻。


      「陽間?」面對太奇怪的問題,年輕工頭一時半刻間反應不過來。至於那兩個不速之客,顯然也不太想知道答案,自顧自的站了起來,殷堅反手一劈,虛空之中突然出現道裂縫,二話不說的拉著何弼學鑽了進去。

      盯著兩人消失的方向,所有人張口結舌的呆站在那裡,任憑時間一分一秒的爬過……





      碰的一聲,重重的摔在地面上,痛得何弼學呲牙裂嘴,剛想回頭咒罵殷堅,哪知道對方也不比他好上多少,平日裡的帥勁全都消失殆盡。


      「靠……你一定要用這種方法移動嗎?再多來幾次我真的會被摔得四分五裂啦!」揉著摔疼的屁股,何弼學看了看四周,老天,這是他思念了許久的客廳,還有廚房,還有臥室裡的那張床,他真的回來了!歷經眾多波折,他終於回到他可愛的家了!

      「我想洗澡……,好髒……」噁心的連打好幾個冷顫,殷堅完全忍受不了自己現在這個模樣,何弼學回頭瞧了他一眼,跟著爆出一連串的朗笑聲,再給他十幾顆腦袋也想像不出殷堅現在這個德性,那個愛乾淨到有嚴重潔癖的傢伙,現在卻是一身黃泥水,也難怪他瀕臨發火界限,再一點點剌激就可以讓他爆炸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的DV呢?我的DV呢?你現在這個樣子不拍下來太可惜了,帥氣天師的狼狽樣,傳出江湖上去可能會嚇死一票人!哈哈哈哈哈~~~~。」不知死活的狂笑著,何弼學說到做到的翻著自己隨身包包,真的想拿僅剩一點點電力的DV留下證據,殷堅眼捷手快的搶了過去,跟著毫不留情的扔向牆壁,最後再拎著何弼學的衣領,將人拖進浴室裡。


      熱水不斷的沖刷著,殷堅不曉得洗第幾次頭髮了,感覺再怎麼努力,身上還有那股泥味,噁心的他再一次瘋狂的倒著洗髮精、沐浴乳。


      「堅哥……,你收斂點啦!再刷下去你會脫皮的……」舒舒服服的泡在熱水裡,何弼學探出頭來欣賞著殷堅的背部曲線。

      「早知道會從黃泉裡爬出來,我才不要用這種方式回陽間!」終於受不了似的拿起刀子削短自己的頭髮,殷堅恨意十足的鑽進熱水裡泡著,沒想到面對大風大浪可以談笑自若,結果一點點髒污就完全將他打敗了。

      「拜託……你真的很娘耶!不過就是一點點泥水而已啊……」沒好氣的翻了翻白眼,何弼學心底卻笑得快岔氣了,殷堅自己肯定沒發現,平日裡老愛裝酷,一旦計較起來會這麼可愛。

      「你找死啊?」長腿狠狠的踹了過去,殷堅跟何弼學兩人分佔浴池的兩端,你踹我、我踢你手來腳來的玩鬧著。


      「喂……」嗖的一聲,何弼學『滑』到殷堅身旁,手腳利落的跨騎在對方身上。

      「幹嘛?」雖然仍在佯裝著生氣,可是嘴角已經很不爭氣的露出笑意,殷堅捉住何弼學的頸子,深深吻了對方一口,舌頭追逐、糾纏著。


      「已經回到陽間了,我們要做些什麼?」雙唇仍未分開,可是笑聲卻頑皮的在呼吸間流出,何弼學的大眼睛瞇成一道彎月。


      「你知道我不喜歡……」


      「騎乘式嘛!這裡是有多大?將就一下!」

      「OK!都聽你的,將就一下!」






      用力的吸了一大口泡麵,熱騰騰的香氣熏得何弼學的黑框眼鏡白茫一片,手中的搖控器隨意的亂轉台,這種廢柴似的日子他不知道想念了多久,感動的都快痛哭流涕了。

      又一次的吸一大口面,何弼學撇了撇身旁的殷堅,這個神經病有面不吃,竟然拿出急救箱,翻出綿花棒,正在那裡沾著溫水清理著豆芽菜上的泥漬,如果不是因為拿酒精消毒可能會害死豆芽菜,這個過度保護的蠢笨可能真的會拿來噴。

      「堅哥……面冷了……」好意的提醒著,何弼學可不想收屍,那個笨蛋最好有點自覺,他再也不是那個可以不吃不喝過日子的活死人了。


      「你吃吧!我不餓!」小心翼翼的捏著小葉子,殷堅像擦藥似的輕手輕腳,很怕一不小心就掐斷豆芽菜。

      「屁啦!你最好不會餓!快吃麵!」搶走殷堅手中的豆芽菜,順道再將泡麵塞回去,何弼學抱著小盆栽到餐桌上澆點水,小孩子就要這樣天生天養,垃圾吃垃圾大!


     盯著那碗泡麵,殷堅實在有點倒胃口,沒想到他重返人間的第一餐竟然是泡麵?再想下去就覺得自己很可悲。安頓好豆芽菜之後,何弼學又窩回殷堅身旁,透過談話性節目底下不斷閃動的跑馬燈,兩人很驚訝又不算太驚訝的發覺了,陽間已經靜悄悄的過去了兩年,沒想到他們已經結結實實『失蹤』了兩年,再還沒想好怎麼跟親人、朋友解釋之前,殷堅跟何弼學決定還是先別連絡他們,免得嚇壞他們。

      「堅哥……,你要怎麼跟小姑姑他們解釋你的前世是誰?」嘴裡含著麵條咕噥著,何弼學那雙不成比例的大眼睛閃過一絲狡獪,雖然他口口聲聲說了不想知道、不在乎殷堅的前世是誰,但是好奇心誰沒有?尤其像何弼學這麼嚴重的人。

      「幹嘛解釋?」吃了兩口後終於忍不住的整碗倒給何弼學,殷堅認命似的晃進廚房搜索著,他不要重返陽間的第一餐這麼辛酸,撿到便宜似的何弼學,開心的搖著無形的尾巴跟了進來,這麼好的廚藝絕不能錯過了。

      「不用解釋嗎?至少讓她知道是誰嘛!」賊兮兮的呵呵笑著,何弼學幫忙開著罐頭,這神奇的小東西,竟然還沒超過期限?


      「是她想知道還是你想知道?」絕對不是省油的燈,殷堅揚高了半邊眉毛,好玩又挑釁的望著何弼學,小小的廚房裡擠進了兩個超過一八零的高瘦男子,突然間溫度似乎上升了一些。

      「我才不想知道咧……」

      「真的不想知道?」

      「……給點提示?」


      嘿嘿的賊笑著,何弼學推了推黑框眼鏡,殷堅想也不想的摘掉,既然已經回到陽間了,有種東西叫做隱形眼鏡,這麼礙目又缺乏品味的東西別出現在他家裡。


      「是個男人!」

      「廢話!」

      「這哪算廢話啊?是個名人,如果你歷史夠好的話,肯定記得他的名字。」

      「名人?很壞的名人,在歷史上有名的壞人?」


      陷入自己的小宇宙當中的嘀嘀咕咕,殷堅翻了翻白眼,這算哪門子的推理?他幾時說過他是歷史上有名的壞人?事實上,他的前世確實殺過很多人,但他不覺得自己做壞事,那是無可避免的悲劇,歷史走到那裡,只能發生那麼悲慘且毫無人性的事情。




      「其實我是……」連哪個朝代這麼重要的問題都不曉得要問,殷堅算準了何弼學那個笨蛋猜不出來,不想他再這樣煩惱下去,正打算告訴他答案,誰知道那個目前失業中的男人任性起來十分固執,狠瞪了殷堅一眼後繼續撓頭的猜下去。

      高舉雙手投降,殷堅對何弼學一向很沒轍,反正也不是什麼重要的大事,由著他這樣胡亂猜下去,也算是生活情趣。


      心滿意足的幫忙收拾著茶几上的杯盤狼籍,真的不愧是愛計較的殷堅,就算只有櫥櫃中剩下的罐頭,他老人家也能弄出一桌搬得上檯面的料理。長長的打了個飽膈,何弼學抱著豆芽菜、攤在沙發上裝死,殷堅則是認命的整理著屋子,他不記得他在『離開』前曾將客廳弄得那麼亂,很想吼那個智慧退化,現在正裝著娃娃腔跟豆芽菜聊天的笨蛋來幫忙,可是一想到何弼學只會愈幫愈忙,殷堅長長的歎了口氣,捲起衣袖開始搬著殷家那些厚重的古籍。

      客廳裡瀰漫著一種平凡的溫馨,何弼學與殷堅兩人時不時交錯的目光寫滿了情意,正當兩人抵抗不了這股想要親近對方的念頭而愈靠愈近時,碰的一聲,殷琳及吳進像陣旋風似的捲了進來。

      「啊?」

      「耶?」





      「呃……那個……我們回來了。」尷尬的笑了笑,何弼學從沙發裡爬了起來打招呼,門邊的殷琳細眉輕輕的皺了皺,最後微微的揚高。


      「還真是你們兩個啊!壞習慣一點都沒變。」哼哼兩聲,一點都不想多理會的走到書堆當中翻翻找找。自從殷堅跟何弼學失蹤之後,殷琳就將這間公寓當成辦公室使用,畢竟有很多道術不方便公開,吳進怎麼說都還不算殷家的一份子,只好委屈自己萬水千山的到這裡施法。

      「什麼叫『壞習慣沒變』?你才有問題吧?哪有人進門之前不先敲一下的?門鈴裝在那裡是擺設啊?」兩人之間像是完全沒有『兩年時間』的落差,殷堅很快的彈了起來,尾隨在殷琳身後指責著,姑侄兩人你一言、我一句的大吵起來。

      「你們去哪了?怎麼會失蹤這麼久?」好脾氣的吳進,很興奮的拉著何弼學追問,他肯定自己能在這名一點都沒變老的年輕人身上挖掘出精彩萬分的故事,後者自然沒讓他失望的口沫橫飛起來,一邊還感歎著DV讓殷堅砸了,否則應該有機會左證,事實上,何弼學自己忘記了,在陰間遊歷的過程中,因為缺乏電力,所以他的寶貝DV根本沒開過機,自然沒有那些所謂的記錄可以播放。

      「你知道嗎?堅哥他現在是真真正正的殷家人耶!有血緣關係的那種喔!」一直牢記在心裡,何弼學認為該讓殷琳分享這個好消息,誰知道那名保持得很好,但是依舊鬼氣森森的女人又是冷冷一哼。

      「廢話!他不姓殷難道姓何嗎?失蹤了兩年,變得更低能了?」明顯的情緒有些激動,殷琳的刻薄話比往日更具有威力,吳進為難的無聲道著歉,因為元跟女媧鬥法的關係,所以引發了一場毀天滅地般的大地震,不僅元耗盡了力量犧牲了,就連紅中、白板、青發那三名一模一樣的可愛三胞胎也受到牽連喪命了,所以殷琳的情緒很低落,即使發生了小侄子從陰間平安回來的事情,也沒讓她開心多少。

      自然不可能真的跟殷琳計較,殷堅理解的點點頭,這是男人之間的浪漫,二話不說的義氣,同時,他也很為殷琳開心,能找到吳進這個將她視若珍寶的好男人。讓何弼學這麼一提醒,殷琳微微的瞇起眼睛,從一進門開始,她就覺得有點不一樣,說不上來哪裡不同,可是何弼學那句『殷堅成為真正的殷家人』讓她恍然大悟,原來是她跟殷堅之間的牽絆更深了,不再是那種多年累積起來的親情,而是一種叫做血緣的神秘理由,在他們之間強烈的作用著,彷彿想彌補殷堅前半生失去的那些空白。

      想也不想的走上前去,用力的抱了抱殷堅,就這麼一個微小動作,讓那個平日裡總是一付冷靜酷樣的男人,抿了抿薄唇,強撐著不讓眼眶泛紅,從此刻起,他不再是孤零零的一個人,他是殷家的一份子,名符其實的長子嫡孫。
櫻.... 發表於 2008-11-13 21:22
「對了、對了!還有別的好事,我來跟你們介紹……」很感動的看著殷琳、殷堅的互動,何弼學像是想起什麼似的衝去餐廳,將小盆栽捧了出來。

      「幹嘛?別告訴我,你們到陰間去,就帶了一棵豆芽菜回來當紀念品,陽間是沒有嗎?想吃的話我可以炒出一大盤!」非常的不以為然,殷琳嫌惡的看了那兩個笨蛋一眼,所謂的紀念品,不就該是一些陽間沒有的東西嗎?豆芽菜有什麼特別的?難不成還會唱歌嗎?

      聽見那個『吃』字,殷堅跟何弼學兩人臉色同時一變,後者趕緊將盆面栽抱去藏好,殷堅則是慎重的警告著,誰敢動他的豆芽菜,他就跟誰翻臉,天皇老子來也沒情講!

      經過了何弼學努力的解釋,殷琳及吳進兩人終於瞭解,那盆小小的豆芽菜是那兩人的『心血結晶』。為此,吳進當然是大力的恭喜著殷堅及何弼學,這名喜愛考古的學者,跟他們相處久了,想當然爾的見怪不怪,連這麼荒唐的事情都能接受的如此輕鬆自然。倒是身為殷家中輩份不低的小姑姑殷琳,一想到她殷家後繼有人很感動,但竟然是棵豆芽菜而很無奈,最後意識到從此她就升格成為『姑婆』,臉都青了……

      「小琳,別這樣,這是好事啊!說不定豆芽菜能長大成人……」吳進努力的安慰著,只是話似乎愈說愈糟。


      「長大成人?豆芽菜精嗎?這不是更該死?連成精都這麼丟人!」被煩的一個頭兩個大,殷琳不顧形象的咆哮著,殷家可是在玄學界的第一把交椅啊!出了個活死人殷堅已經夠爭議了,現在還多了棵豆芽菜精?真不曉得該怎麼向江湖人士交待。

      「喂!什麼叫丟人?誰說他一定要成精的?」護子心切的殷堅,想也不想的跳出來與殷琳爭論,雖然他自己也曾思考過這個問題,但是自己想想是一回事,別人質疑又是另一回事。

      「就是啊!豆芽菜可以結果嘛!從果實中蹦出來不是很酷?」思維跳躍得無人能及的何弼學,自以為自己和殷堅同一陣線的幫腔,結果讓那個發火中的天師狠瞪一記。


      「你自然科學沒學好嗎?還有,這不是日本童話!」

      「那就根莖類,像蕃薯一樣?」

      「你這個白癡!就算是根莖類,你就不能想像成人蔘嗎?」

      「人蔘會比較好喔……又不好吃……」


      「何、弼、學!」



      無言的看著對桌那兩人圍繞著一個奇怪的話題在吵架,殷琳跟吳進互看一眼笑了起來,那兩個笨蛋真的回來了。

      整理著超渡用的法器,殷琳接下來有好一陣子要忙,元跟女媧鬥法引發的那場地震,雖然意外的讓殷堅跟何弼學重返陽間,可是也有許多無辜的人連帶受累。


      「情況已經這麼糟了?沒有轉圜餘地?」陪著整理法器的殷堅,心情萬分沉重。原本,他跟何弼學還天真的認為,也許能跟女媧談判,就像他們在陰間時,想方設法的讓女媼理解一樣,誰知道回到陽間後才發現這個結早就打死了,殷琳他們等於正面跟女媧開戰了。

      「本來就沒有所謂的談判空間,你別天真了。」搖了搖頭,殷琳交待著要吳進別亂跑,超渡法會他最好是別跟去。


      「小姑姑,我能幫上什麼忙嗎?」雖然不認為自己夠道行,能夠超渡別人,不過身為殷家的一份子,殷堅自然不能置身事外,那名鬼氣森森的女子望著他好一會兒,最後忍不住的笑了起來。殷堅竟然會主動幫忙?不計酬勞?看來她的殷堅真的長大了。

      「不必了,你耗了不少靈力才能衝破陰陽兩界,還是多休息吧!你姑姑我還沒那麼沒用,連這點小魚小蝦都擺平不了!」

      雖然殷琳交待過要他們多休息,可是對殷堅及何弼學來說,所謂的休息也只是不出門而已,至於其它?再說啦……


      「真的很詭異啊!打開電視,沒一件好新聞,不是這裡天災、那裡人禍,那些心地善良、行為正直的人到哪去了?」懶散的攤在床上不斷的轉換頻道,何弼學心浮氣躁的差點想將手中的搖控器扔出去,雖然已經跟電視台連絡上,也安排好相關的職位等他回去,可是何弼學就是很不想回到那個世界,應該說,他很不想回到陽間,看到這些你爭我奪的亂相,他突然有種其實陰間比較和平的感覺。

      「這就是小姑姑說的,人心被影響了,有一點點惡念就會被無限放大,女媧就是靠這股力量讓陽間自我毀滅的。你最好冷靜一點,多幾個像你一個衝動的笨蛋,只怕有哪個不長眼的傢伙會去按下開關、發射核彈,到時陽間就真的自爆了!」體力大不如前,殷堅頭埋在被窩裡悶悶的回答,他開始有點想念從前那種只需要一根煙就能馬上生龍活虎的日子。想到那些煙絲,殷堅強逼著自己起床去翻翻找找,看到那個熟悉的盒子,不禁有種恍如隔世的錯覺,事實上,對他而言真的是重生了一次,這一回,他的人生才算真正開始。

      「真是糟糕……,不知道有什麼辦法可以解決?」

      「沒有!只能見招拆招,凡人不可能立刻棄惡揚善,我們只能救一個、算一個,多爭取一些時間,除非……」

      「除非什麼?」

      「除非像小姑姑說的,讓那個被詛咒的傢伙去幹掉女媧。」

      「不行!這是不對的!這樣根本就是本末倒置!我們應該要想辦法變好,而不是去幹掉賞善罰惡的人!雖然她的手段極端了點……」

      強拉起仍然死賴在床上的何弼學,殷堅認為自己已經休息夠久了,靈力已經恢復的差不多,是時候幫忙處理一些事情,尤其他在吳進那裡聽說,殷琳為了一個女鬼索命的事情弄得焦頭爛額,他倒是很想知道,究竟是哪只女鬼這麼囂張,可以讓道術一等一的殷琳疲於奔命。

      「等等你要去哪?我送你。」對著全身鏡打量了一會兒,重新剪短頭髮的兩人看起來十分有精神。殷堅揚了揚手中的車鑰匙,好奇的問著蹲在鞋櫃前繫著球鞋鞋帶的何弼學,這個斜背著包包的年輕人,看起來還是那付死大學生的模樣,品味一點都沒有提升。

      「回電視台!標哥找我製作新節目。」整理妥當,何弼學瞄了殷堅一眼,還是合身的西裝、名貴的皮鞋,這傢伙真的是怕人不曉得他有錢一樣的鋪張。


      手機鈴聲響起,殷堅硬是愣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畢竟,他們倆在陰間遊歷時,沒有手機這個煩人的小東西。總算想起是自己的手機在抗議,殷堅帥氣的接起,來電顯示著小姑姑三個字,何弼學多事的湊近跟著聽。

      「走!到醫院!」俊臉一沉,殷堅隨手關上大門,頭也不回。

      「醫院?幹嘛?」嘴上雖然嘰嘰喳喳的追問,可是腳步一刻也沒停歇,何弼學三兩下就追上殷堅,並肩同行。

      「管彤那個笨蛋讓人扒了狐狸皮!」



  ——第四集完——
第五集《神鬼無間》
櫻.... 發表於 2008-11-14 21:00
第一話 鬼霧


    青色的怪風像是有生命似的,選擇性的飄往某個方向,那些躲避不及的路人,淒厲地慘叫著,身上的肌肉、毛髮被不斷地侵蝕,最後連白骨都變得脆弱、碎裂,僅剩地上一灘一灘濃稠的血水……


    刺鼻的消毒氣味,嘀嘀、嘀嘀、嘀嘀的心電圖聲響,管彤甚至不必睜開眼睛就能知道自己又躺在醫院裡。

    堂堂一個道行上百年的狐仙啊……管彤自嘲地輕笑幾聲,牽動了傷口又是一陣悶哼。

    熟悉的腳步聲焦急地接近,管彤好奇地睜開眼睛,一個有著淺灰色瞳孔、尖銳犬齒的高瘦男子,身旁跟著一句同樣既高且瘦,但是臉蛋圓圓、眼睛也圓圓的年輕男子,雙雙緊張關心地湊上前。

    「我在陰間?」停了好幾秒,管彤才意識到他瞪著殷堅及何弼學。這兩個傢伙不是迷失在陰間裡回不來?怎麼會出現?幻覺?還是他已經死了?

    「你想得美!」一聲冷哼。那種熟悉的刻薄語氣,果然是殷家出品……那兩個福大命大的傢伙終於順利地重返陽間了。

    「你不會相信發生什麼事情……地震竟然讓黃泉湧到地面!所以我們就回來了!」對於一切詭異奇怪的事物總是容易興奮的何弼學,忍不住比手劃腳起來。如果給他足夠的時間,他可以將整個陰間遊記說上個三天天夜。若是在以前,管彤肯定會和何弼學鬥嘴,只是現在他真的好累,不論是生理或是心理都是如同槁木死灰。所以他只是安靜聽著,安靜得殷堅及何弼學兩人不由得對望一眼……這不是管彤……至少,不是他們認識的管彤。

    「嘿!這是你的新造型啊?蠻酷的!」何弼學故意揪了揪管彤的白髮。雖然還是一樣俊美、好看,但是總覺得好像失去了生氣。何弼學挺不願意承認,他竟然也有想念以前那個張口閉口喊他'低能兒'的公狐狸。

    「……我是白狐!差不多被打回原形了吧?」低聲地苦笑著,管彤知道何弼學是想激勵他,可惜他真的太累了,彷彿在短時間內活過一生的感受,該經歷的他全部都經歷了。

    「何同學,去替豆芽菜澆水!」呶了呶嘴,殷堅一個眼神便讓何弼學明白:也許他們該給管彤時間、空間慢慢恢復生氣,後者點點頭地推門離開。

    「謝謝……是你救我的?」輕輕地道了聲謝,管彤心口仍然在發疼,只是他分不清楚這種痛楚是真的傷,還是錯覺?好像在遊樂琪刺傷他的那一刻起,他的心就再也不完全了。

    「是小姑姑,她到的時候,你只剩半條命了!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俊臉上罩上一層寒霜,殷堅面色一沉。

    管彤怎麼都算是他們殷家的親人,自己人被外人傷成這樣,他沒理由坐視不理,要是讓他逮到那個兇手,還不用大日如來金輪咒將他烤成焦炭。

    「算了,一言難盡。」閉上眼睛,管彤不想再談論這個問題,女媧滅世的事情已經夠煩了,不必為了他再多操心一件事。

    「管彤……」

    「只能說,我來到人間做了場美夢……現在,夢得醒了。」

    不知為什麼,等管彤再睜開眼睛時,殷堅覺得他有些不一樣了,以前那個愛玩愛鬧的管彤再也不存在了。現在出現在殷堅眼前的,是真正的狐仙,經歷了風霜洗練後道行上百年的狐仙。


    ***

    小心翼翼地為瓷盆裡的一株豆芽菜澆水,何弼學心有靈犀地回頭,正好瞧見殷堅離開病房向他走來。

    「管彤怎麼樣了?那個傷……不嚴重吧?」

    「他回去了。」

    「回去,回去哪裡?」

    「他說他到人間歷練一趟,現在緣盡了,他要回去了,等到女媧再次出現,他會回來幫忙。」

    心口有些堵堵的,何弼學繃緊那張略顯稚氣的臉龐,雖然回到深山修行,對管彤而言是件好事,但不知為什麼,何弼學總是覺得不開心。

    「好像……所有事情都變得不一樣了啊……」低聲地喃喃自語,何弼學伸手與殷堅十指緊握。

    「嗯。」沉聲應了一句,殷堅抬頭看著天空,一股青色的風飄過……


    ***


    啪啪、啪啪!頻道不斷切著。不論哪一台,全部報道著這被稱為「鬼霧」的青色怪風,已經有為數不少的人,慘死在那陣怪風之下。一開始威力最強大的時候,幾乎被「鬼霧」刮中的人,會立即腐爛成一灘血水。

    曾有人親眼目睹,只不過是分隔在馬路的兩端,青色怪風像是有生命似的,選擇性的飄往某個方向,那些躲避不及的路人,淒厲的慘叫
著,身上的肌肉、毛髮被不斷地侵蝕,最後連白骨都變得脆弱、碎裂,僅剩地上一灘一灘濃稠的血水……凡是親眼瞧見這一幕的人,絕大多數都發瘋了,只能從少數仍然保持著一丁點清醒狀態的人口中瞭解,那陣「鬼霧」真的萬分可怕。

    「真是該死!」憤恨地關掉電視,將遙控器重重摔向沙發,小魚衝進臥室裡,快速收拾著保暖的衣褲,跟著再到廚房當中掃蕩乾糧。

    新聞不斷播放著:因為氣候關係,那陣 「鬼霧」正飄向她所居住的城市,預計再過不久就會到達。

    為了生存下去,她不想像新聞中建議的死守在家中,更不想冒險去注射那些不知道有沒有用的疫苗。她還年輕,她還有兩個年幼的小孩,她絕不可以放棄。

    「小魚姐,我們要離開這裡,要不要一起走?」

    碰碰、碰碰的敲門聲,樓下租用她房子的兩個年輕男子,神情嚴肅但友善地邀請著,小魚想也不想地點頭,她正想叫這兩個大男人幫忙。她的先生在國外工作,也許他們可以去投靠他……「鬼霧」不會飄洋過海吧?

    「嗯!幫忙拎這些。你們該不會什麼都沒帶吧?」瞄了瞄兩人,發現他們手上空無一物,小魚眉頭微微一皺。

    雖然逃難似的大包小包是有些誇張,但是現在的情況也沒樂觀到啥都不必準備吧?她甚至已經神經質的擔憂著不曉得到不到得了機場、能不能及時逃開?

    「放心,東西都搬上車了!小夏跟晴晴呢?」其中一名掛著眼鏡、模樣斯斯文文的男子,二話不說地走進屋裡,原本躲在房門後面的小女孩撲了出來,親暱地在他懷中咯咯直笑。

    年僅三歲的她根本不知道害怕,抱著那名年輕男子的大腿天真地玩鬧著。看著她天真的模樣,在場的三個大人萌生出一個念頭:拼著自己的性命不要,也要將這兩個無辜的孩子送到安全的地方去。

    「小夏,先跟叔叔下樓!」小魚命令著,匆匆忙忙衝進嬰兒房,將幾個月大的兒子抱了出來。

    一行人馬不停蹄地直奔停車場,轟的一聲高速駛出。

    「希望來的及……」

    車子在馬路上緩慢地前進著。跟他們一樣想法、逃難中的人不少,喇叭聲此起彼落。抱著小寶寶的小魚,憂心忡忡地頻頻回頭張望,彷彿凝結在空氣當中的青色霧氣,索命似的撲向這個城市……


    ***


    匡啷一聲踢翻了吳進堆在地上的那堆佈滿灰塵的古籍,殷琳嘀嘀咕咕無聲地咒罵著。

    若不是因為一場大地震,讓N.H.Alliance總部毀去一大半,現來就是殷堅跟何弼學重返陽間拿回公寓的使用權,她也不必將一堆常用的不常用的法器搬到吳進這裡來。

    這個斯斯文文、帶著副眼鏡、有著嚴重考據狂的男人,雖然繼承了一大筆遺產,住在氣派宏偉的豪宅裡頭,但他就是有辦法在自家中堆滿從墓穴中挖掘出來的「寶物」,讓人找不到半點落腳的地方。

    「小琳,有沒有摔傷?」原本在書房中準備著教課用的講義,吳進一聽外頭的嘈雜聲,擔心不已地衝了出來。

    他雖然有點古板、愣頭愣腦,但是意外的浪漫,天上地下只將他的寶貝女友擺在第一位,就連他那些收藏品都可以無視、不管。

    「我沒事。真是該死!小侄子被叫回老家,不知道修行得怎麼樣?也不曉得似乎哪根筋不對了,竟然在客廳正中央弄了個花圃種那顆豆芽菜……現在搞得像棵灌木似的,再長下去還得了?何同學那個笨蛋也不知道跑哪兒去,這麼久都不整理房子,害我找個法器找了老半天……」

    BlaBla地一長串抱怨,殷琳這陣子忙得快昏頭了,又是超渡又是追蹤女媧,更多的時候是要應付那些不成材的殷家後輩,一個兩個半吊子、半桶水;唯一上得了檯面的,一個讓長輩召回老家——殷堅畢竟要繼承殷家大統,不能再這樣閒散下去,死記活背都要將那些道術學通學熟;另一個則是誇張地讓白蛇拐走,殷銑這個混蛋不曉得逍遙到哪個空間去了!

    「別這樣,小侄子能被真正接納是件好事啊!那個灌木……,不是那個豆芽菜?也不是……由著他們啦!小孩子在發育中嘛,反正在變成大樹之前都不會被抗議吧?至於何同學,前陣子回澳洲看他的父母親,聽說已經回來了,不過好像被電視台叫去幫忙。最近的新聞太多,如果不用點心,可能會忙不過來。」

    心地善良的吳進,語氣寵溺地安慰著。他知道殷琳只是嘴上抱怨幾聲而已,並不是真的感到不高興,他什麼忙都幫不上,只能默默地在背後支持她。

    「最該死的是管彤!不過就是失戀嘛,有必要被打擊到龜縮回山裡嗎?真是……還有那些警察也不曉得幹什麼吃的,捉不回一個病得快死的殺人犯?陽間真的是沒救了!」

    一提到管彤跟遊樂琪,殷琳又一次地火冒三丈。沒想到她居然看走眼,那個追殺著女媧代行者的兇手就在他們身邊,更要命是的竟然還能捅了管彤這只修行上百年的狐仙一刀?

    雖然在理智上她知道並不能真正地責怪遊樂琪,畢竟,他幾生幾世下來都被詛咒得如此喪心病狂、毫無意識的冷血;可是在情感上,她很難不去憎恨他。

    他殺死的那些代行者,其實都是無辜的年輕女孩,她們唯一威脅到這個世界的地方,就是女媧會透過她們摧毀這個世界……問題是在還沒發生之前,她們全都是無辜的。

    「其實,我倒不覺得管彤是感情全部都付諸流水。如果遊樂琪一點不在意管彤是生是死,他根本不必打那通電話要你救他。我想,他一方面控制不了自己傷害管彤,一方面卻又希望他平安,兩個矛盾的情緒,說不定最痛苦的人是遊樂琪。」

    事情永遠往好的方向猜想,吳進認真的神情,讓殷琳想潑的冷水全都嚥了回去。也許,這世上多幾個像吳進、何弼學這類單純的人,女媧就不必毀滅陽間了。

    「警察最好早一步捉到遊樂琪,如果落到我手裡,一定海扁他一頓!」恨恨地恐嚇著,殷琳兇惡的模樣在吳進眼中更顯可愛。

    他知道他的寶貝女友如果真的逮到遊樂琪,也只會海扁他一頓,然後再努力不懈地想辦法救他,助他擺脫那個可悲的命運,殷琳正是一個這麼可愛的女人。


    ***


    單調得近乎寒酸的佈景,長桌旁擺了四五張椅子。何弼學看著這樣的攝影棚,不由得一陣鼻酸。想當年他可是王牌製作人啊!誰知道才沒過多久,製作費就一砍再砍拮据成這樣……套句殷堅的說法,這根本就是羞辱人的金額!那麼窮酸的話就不要出來混了!

    「唉,不景氣啊!將就將就。」望著何弼學毫不掩飾的嫌惡眼神,標哥只能尷尬地笑笑。人心浮躁、社會動亂,電視台撥出再多的製作費,也挽救不回一跌再跌的收視率,沒有收視就沒有廣告,沒有廣告就沒有製作費……可怕的惡性循環。

    「你要我來製作『談話性節目』?標哥,你不要開玩笑了!我之前是搞靈異節目的啊!」沒好氣地白了幾眼,電視台裡頭像是換了一撥人,現在何弼學手下全是一些年紀非常輕的新人。

    雖然在外貌上大家相差不多,不過在本質上,何弼學覺得自己跟那些年輕人有嚴重的代溝,至少,他們比起他原本的製作小組,吃苦耐勞的能力都大打折扣了。

    「都一樣都一樣啦!反正談沒兩句話,很快的又變成靈異節目了!」標哥拍了拍何弼學肩膀,用力地安慰著。

    這可是他發自內心的肺腑之言,也是他獨排眾議、說什麼也要找回何弼學來製作的主要原因。說到靈異節目,這傢伙可是第一把交椅,天王級的製作人啊!

    「是嗎?我怎麼覺得比較像賣藥的?」看了看節目流程,何弼學挑了挑半邊眉毛冷哼。

    安排什麼見鬼的藥廠來介紹他們新發的疫苗?這種東西可以隨隨便便在電視台錄製和播放?節目不需要審核的嗎?

    「別管它是靈異節目還是賣藥的……你能叫你之前的製作小組回來幫忙嗎?正傑啊!正傑這傢伙現在可強了!」標哥堆滿笑容地慫恿著。

    何弼學又一次挑了挑半邊眉毛冷哼,他當然知道張正傑厲害啊!這傢伙接手他留下來的職務,搞得一個兩個節目停播,最後跑到其他家電視台。靠選拔辣妹之類的節目起死回生……張正傑根本就是讓標哥及電視台放棄的!現在因為節目紅了才要找他回來?何弼學自問開不了口。

    「標哥,你開那點錢,要正傑製作啥啊?人家現在有機會狠賺一票就讓他賺吧,別害他了!」不怕得罪上司,何弼學義氣得力挺自己學弟。

    想當年他也是從節目助理慢慢熬成製作,現在張正傑能獨當一面了,應該要為他感到高興,沒理由叫他回來當自己的副手。

    「好啦好啦!我只是說說而已嘛!不要用那個眼神瞪我。這次藥廠介紹的新疫苗,好像是針對『鬼霧』的,現在很受民眾期待,藥廠願意給我們電視台這個機會,透過我們節目來介紹疫苗的功效,這是我們的榮幸,你可要好好的安排啊!」標哥再三提醒著。

    仁德藥廠是他們的廣告商,投注的資金實在驚人,屬於絕對不能得罪的大客戶!標哥相信何弼學的實力,一定能用最少的製作費,錄完一集精彩萬分的節目。

    「知道啦知道啦!你真的很煩很囉嗦!……小兵們,開工開工!」

    用力地叫喚著,何弼學走向攝影棚,看著那些或蹲或站、分佈在攝影棚各個角落,又或者聚集成一個兩個小圈圈的製作小組,不由自主地長歎口氣。

    接著,像只母雞似的,一隻一隻拎回那群完全不在狀況內的新手小雞,準備錄製這集不知該算賣藥還是靈異、暫時定名為『歡迎來到異想世界』的談話性節目。
櫻.... 發表於 2008-11-14 21:06
天色變得灰灰暗暗氣壓極低,空氣中飽和的濕氣讓人渾身不舒坦,許多人擠入路邊的咖啡廳,躲避這突如其來驟變的氣溫,所有人汗流浹背地猛扇涼。

    冷氣運轉著,送出來的涼空氣也抵消不了這股悶熱感,人們時不時看向窗外,好奇著這場要下不下的大雨,究竟何時才肯落地。

    櫃檯後的服務生貼心地轉換電視頻道、調整音量,咖啡廳內道的顧客,整齊劃一地機械抬頭看螢幕,正巧重播著昨天新登場的談話性節目——幾名看似專家學者的人激動地辯論著,為討論「仁德藥廠出產的新疫苗究竟對那道『鬼霧』有沒有功效」而爭吵得面紅耳赤。

    「第一代疫苗已經證實了毫無功效,僅僅只能維持壽命幾秒鐘而已!這能幹什麼?連交待遺言都不夠!你憑什麼認為第四代的疫苗能夠抵擋得了?」一位頭髮花白的學者,異常氣憤地指責著。

    的確,如果不是因為仁德藥廠的不夠謹慎,不會有大批市民自以為有了抗體、無視『鬼霧』的危險性,最後淒慘地結束生命……正在發言的這名學者經過了無數次地反覆試驗,確定了前三代疫苗在動物實驗階段是極為成功的,可是一旦注射到人體後,效力大大減弱,根本抵抗不了『鬼霧』中的類肉毒桿菌啃食人體。

    人們極有理由懷疑,第四代的疫苗,其實也只是在愚弄世人罷了。

    「我們已經修正了前三代的缺陷,這一劑疫苗完全可以抵擋得了。在這之前,我們送了一千劑作試驗,效果非常的好!那些勇敢的試驗人員,目前都很健康。」穿著醫生白袍,仁德藥廠的工作人員大力推銷著他們的全新疫苗,並且出示了一長串數據佐證。

    這年頭為了錢肯當白老鼠的人不少。況且,如果這個疫苗有效,等於不再害怕『鬼霧』的侵襲……與其未來不曉得買不買的起、買不買的到,還不如拚個命到藥廠做人體實驗——確實有很多人是這樣想的。

    「你的意思是施打過疫苗的人,已經抵禦得了變種的類肉毒桿菌侵蝕了?如果真像他說的那麼神奇,第四代疫苗的發明幾乎可以被稱作神跡,凡人證明了可以挑戰自然的力量。」倒吸了好幾口冷空氣,白髮的老學者震驚不已地瞪著藥廠的研究人員。

    藥廠的研究人員難掩得意神態地點點頭,節目配合地製作出誇張的音效。在這一天,他們向全世界證明了,凡人自己搞出來的問題,他們也有辦法收拾。

    節目播放到這裡,咖啡館開始出現了一陣輕微的騷動,每個人都在竊竊私語著,不管認識不認識的,彼此交流著對於新疫苗的看法。

    雖然前三劑證實了是失敗的發明,面對第四代的疫苗,仍然可悲得燃起盲目的信心。他們不得不如此,如果不心存希望,只怕誰都抵擋不了這股絕望的氣息。

    角落中,一名消瘦得驚人的年輕男子,原本疲累地趴在桌上補眠,卻因為這個節目的關係,開始不由自主地微微顫抖著。

    並不是咖啡廳內突然揚起的嘈雜打擾到他,而是一些此起彼伏的思想洪流不斷地湧向他腦子裡,推擠著、交疊著,讓他的身體本能反應地想要逃離。他不知道如何去證實、也不想去證實自己是不是能聽見別人心底的秘密,在他清醒之前,他只想要片刻的安寧。

    猛力吸了口氣驚醒,遊樂琪茫然地看了看四周,咖啡廳裡的顧客,有幾名好奇地打量著這名既高且瘦,蒼白的像是只幽魂似的年輕男子,不過絕大多數的人,還是將注意力擺在新疫苗上頭繼續討論著。

    「先生,你還好嗎?」也許是遊樂琪的氣色真的太糟,臨桌的幾名年輕女子關心地多問一句,從她們的裝扮來看,應該是休息時間出來透氣的護士,本能地察覺出遊樂琪的狀況不對勁。

    禮貌的微微笑、搖搖頭,遊樂琪攏了攏衣服縮回座位裡,他其實一點都不好,只是不習慣也不想要旁人的關心。翻了翻口袋,找出僅剩的幾顆阿司匹林,就著早已涼透的咖啡嚥了下去。他想到一個完全沒有人的地方,想要好好地透口氣、睡上一覺,但是除非世界末日,否則他休想找到這份安寧。

    此起彼落的思想洪流再次湧向他,遊樂琪痛苦地扶著額頭皺起眉,努力地想抵抗這股力量,掙扎了好一會兒後,那些在腦海裡叫囂的聲音終於轉小。遊樂琪長長呼出口氣,吸了吸鼻子,隨手一擦,紙巾上猩紅不片。

    「Shit……」低聲咒罵一句,遊樂琪知道自己的情況越來越糟。

    不知從何時開始,彷彿一覺醒來後,他的世界就開始天翻地覆,再也阻擋不了這股力量在他體內爆炸。努力了好一會,鼻血終於停止,腦海中嘈雜的聲響也轉為寧靜,遊樂琪有些虛脫得靠向玻璃窗,茫然望著路上行人匆忙地來來去去。

    對街的3C用品店外擺設的超大電視,正在播放著新聞,詳細地描述著手段凶殘的連續殺人事件,被害人的照片一張一張閃過,全部都是充滿朝氣、年輕漂亮的女孩。遊樂琪看著新聞、看著自己被通緝的照片,心底又是一陣苦笑。

    這個城市真的冷漠得可怕!沒有一個路人停下來瞧一瞧這些女孩,沒有人願意花個幾秒鐘同情哀悼她們,正如當初沒有人發現她們失蹤了、她們死亡了。遊樂琪可以一而再再而三地行兇殺人,全因這個城市的冷漠與視而不見——如同現在這樣,連續殺人魔坐在街角的咖啡廳裡,卻沒有人意識到他的存在。

    「嘿……你真的不要太常吃那些藥,而且,你已經過量了。」臨桌的護士們顯然注意了遊樂琪好一陣子。

    說實話,他對她們真的非常有吸引力:不錯的五官,再加上又高又瘦的身材,越是臉色蒼白、骨瘦如柴,越是能激起她們的母性及保護欲,彷彿她們就是該拯救他一般地理所當然。也難怪總是有一些好女人會愛上壞男人,因為她們總是傻氣地認為自己能改變他。

    看著眼著年輕護士那有些尷尬的笑容、泛紅的雙頰,及僵硬的四肢,她恐怕內心交戰了好一會兒才敢過來和他說話,再看看和她同桌的其他護士,又是替她緊張又是加油打氣……

    幼稚無比的姐妹情深。遊樂琪不由自主地在心底冷笑,她們越是如此善良單純,身上聖潔的光輝越是讓他不自在,因為他們是如此的不一樣。遊樂琪身後吞食著希望的黑暗,早已超乎世人所能想像。

    「你不要對我太好……」

    「什麼?你說什麼?我聽不太清楚。」

    「你不要對我太好,我會忍不住想殺你。」


    ***


    啪的一聲,昏黃的燈泡亮起,上了點年紀、頭髮灰白的殷誠,推了推老花眼鏡走下樓來。身為殷家長輩,在維護殷家的聲譽上,殷誠一直是個嚴肅得不能再嚴肅的男人。這一次,為了讓殷家的長子嫡孫殷堅能夠真正繼承、扛起家族責任,特意將他召了回來,並且緊迫盯人地督促他學習。

    一個天資如此之高的年輕人,怎麼可以為了怠惰懶散而浪費了上天賜予他的能力?殷誠絕對不允許他這樣不長進。

    「怎麼不開燈?」平靜地看著排放整齊的棺木,這裡是殷家老宅的禁區也是聖地,每回踏進來這裡,殷誠都會不由自主地升起一份敬畏的心情——只有最優秀的子孫,才有資格能躺在這裡,也因為躺在這裡,才讓人不得不惋惜,他們全部都有著驚人的能力,卻通通活不過二十九歲。

    「開燈也沒用。這裡的古籍我不曉得看了多少遍,都可以倒背如流了,可是又能如何?還是找不到任何方法阻擋那陣怪風。殷家的道術從來都是遵循自然,你怎麼去阻止風不去吹、雲不再飄?」

    扔了手中翻了一半的手抄本,殷堅自暴自棄地朝著那一櫃又一櫃的書大吼大叫,他並不想如此無禮,只是他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緒。

    殷誠很體諒地苦笑著。『鬼霧』殺死越多人,殷堅就越自責,因為一開始正是他阻止不了女媧重臨人間,如果他們能夠毀去四件玉器或是創世女神像,那麼就不會有接下來這場災難了。

    「我們必須想辦法阻止,這是我們的天命。」殷誠平靜地回答。他遵守著這條家規,就算世人並不懂得感激,他們殷家仍要一肩挑起拯救陽間的責任,打從一開始,他們就已經選擇站在凡人這一邊了。

    「怎麼阻止?就算有天命又如何?還不是血肉之軀!讓你知道女媧就躲在『鬼霧』當中,有本事走進去殺她嗎?」殷堅氣得破口大罵。

    他已經勸了這個死腦筋的長輩不曉得多少次!他們沒有辦法,一點辦法都沒有!在找出阻止女媧跟那陣怪風的方法之前,他們殷家唯一能做的便是保存實力,而不是眼看著『鬼霧』吹向他們了,還繼續守著老宅等死!

    「她是神,她不能插手人間的事務。」

    「是的,但是我們會自己殺死自己!除非你一點惡念都沒有,否則讓那陣怪風刮中,你就會讓自己的惡念啃食,最後化成一灘灰燼!」

    正當兩人還在那裡互不相讓地爭執時,突然一陣怪風捲了進來,殷誠本能地用身體護住殷堅,可惜仍然阻止不了『鬼霧』啃食兩人的皮膚。

    劇烈的疼痛掠奪出兩人淒厲的嚎叫。殷堅最後瞧見的是怪風將燈泡刮破,擺在棺木上方的油燈一盞一盞熄滅,跟著碰的一聲,棺木一具一具炸開……

    猛吸口氣,殷堅愕然地望著四周,努力壓抑住顫抖,讓心跳恢復正常。他安安穩穩地坐在老宅的情人潭邊,冰涼的潭水讓殷堅慢慢地回復冷靜。

    剛剛那只是惡夢而已?殷堅不知該如何應對。被逼著練習道術練習得煩了,所以跑來情人潭邊打坐,結果卻夢到了這個詭異的情景……

    殷堅抿了抿薄唇,他知道殷家優秀的子孫,全都是因為一些莫須有的罪名,躺在地下室的棺木裡,就連他的父親也是……他該不該將這個夢境當成預言?他的父親會清醒?

    「殷堅,你還好吧?」在老宅等了半天,殷誠終於忍不住出來找尋『失蹤』的侄子。表面上他是不苟言笑的長輩,可是實際上,他像只老母雞似的擔心著這些子侄輩。畢竟不是太平盛世,這些道術半桶水的渾小子們,若在外頭惹下什麼麻煩,還得替他們收拾。

    「嗯,我沒事,回去吧!」拍了拍衣褲,殷堅禮貌地點點頭,跟著走回老宅。剛剛那些夢境還是暫時別提,免得讓原本已經夠麻煩的事件再增加困難。


    ***


    「有多名試驗者證明,仁德藥廠的第四劑疫苗確實有效,已經成功抵擋……」調整著車上的收音機頻道,斯斯文文的年輕男子檢查著紙袋中的護照及現金。

    他們被堵在車陣當中動彈不得,和他們一樣想逃到外國去避難的人不少,這讓他們十分擔心會趕不上這班飛機。

    「你確定他們那邊沒事?」負責駕駛車子的另一名年輕人,不斷用照後鏡瞄著後座的母子三人。他是悲觀主義者,一點都不覺得他們能逃過這場劫難。

    「嗯,他早上撥過電話,要我們一起過去。」小魚摟緊自己懷中絲毫不知道害怕的寶寶。他口中的『我們』,當然只包含她們母子三人,不過她相信,她丈夫一定不會介意這兩個好心的年輕人一塊過去避難。

    「如果廣播裡的疫苗有效,也許我們就不必過去了啊!」副手席那個斯文男子燃起些微弱的希望火苗,像這種會隨著風吹、氣候變化而移動的怪霧,要避到哪裡去?離開這裡只是治標,並不能治本。

    「聽說三樓的那幾個大學生有去試用疫苗,看起來沒什麼副作用。」擁有整棟大樓收租的小魚,平日最愛做的事便是每個樓層去閒聊,有什麼八卦休想逃過她的耳目。

    「真是不知死活,萬一有副作用看他們怎麼辦!」握緊方向盤,忍不住地猛按喇叭,像這樣被困在車陣當中,他擔心會發生什麼不好的事,若不是一車老弱婦孺,他真想叫他們下車用步行,也好過被困在這裡。

    「窮學生啊!聽說藥廠出很高價請人做試驗哩!」一面抱緊不斷扭動著的寶寶,一面又要看牢爬上爬下的女兒,小魚隨口胡亂回答。她不清楚究竟金額是多少,不過那些大學生很爽快地付清了好幾個月的房租……應該是不低吧?

    「真的希望有用,這樣就不會再有人喪命了。」斯文男子悲天憫人地期待著。

    如果可以,他真的不想離開這個城市,畢竟是自己從小生長的家鄉。

    「你可以自己問他們。」駕車的男子朝著車窗外呶了呶嘴。就看見那群大學生正被記者團團包圍,又是麥克風、又是攝影機,讓原本平凡的他們頓時覺得自己不平凡起來,口沫橫飛、滔滔不絕地說了一堆。

    就在此時,車上的兩名小孩突然間咿咿啊啊地騷動起來,口齒較為清晰的小女孩,用力地扯著小魚的衣袖,提醒著大人們,車後頭出現了不尋常的變化。

    「Oh……God!」回過頭去,小魚變得臉色蒼白。不只是她,前座的那兩名男子也跟著張口結舌,甚至車外的那些路人們開始慌慌張張地朝前奔跑,原本在採訪著大學生們的記者,顧不得專業,紛紛地一退再退。

    綠色的霧氣逐漸逼近,在路上的行人拔足狂奔,有些人則躲入兩旁的商家,機警地關門關窗;待在車內的人也拚命地關緊門窗。雖然不清楚這樣是不是可以躲過『鬼霧』的攻擊,可是下意識地就覺得這樣會比較安全些。

    「快!快將門窗關好!」切換著排檔,年輕男子完全不顧會撞壞車子,開始從夾縫中硬開過去,和他們有著相同念頭的人不少,路上的交通更加混亂。

    「他們……他們怎麼辦?」看著路旁的那些大學生,『鬼霧』似乎就是朝著他們撲去。小魚一方面替他們擔心,一方面又很慶幸怪風吹向另一方。

    「來不及了!」斯文男子一聲驚叫,那幾名大學生就這樣讓『鬼霧』完全吞沒。停了半晌,青色的霧氣繼續往前飄去,那些大學生愣頭愣腦地呆站在路旁,剛剛那陣怪風對他們似乎沒有影響。

    「我們沒事!喔——!我們沒……」開心不到半秒,正在興奮尖叫的大學生,高舉的手開始轉黑,慢慢地剝落,變成灰燼四散……
櫻.... 發表於 2008-11-14 21:18
喀啦一聲,鑰匙熟練地插入孔中旋轉。

    何弼學下意識將背包扔向沙發,長腿勾住鐵門一踹關上,最後才伸手去摸牆上的開關——這才驚覺客廳裡早就燈火通明。

    心臟冷不防地跳漏兩拍,何弼學來不及感到害怕,身體已經自然反應,原本伸去按開關的手,慢慢移向鞋櫃旁的高爾夫球袋。

    這組明顯只是為了展現品位而從來不曾正確使用的昂貴球具,唯一的作用,就是拿它來防禦兼攻擊入侵者。

    廚房內傳來乒乒乓乓的聲音。何弼學咬了咬下唇,握緊手中的高爾夫球桿。他有自信長手長腳外加殺傷力不弱的武器,自己的勝算肯定不小,絕對要潛入他家翻東翻西的小偷好看。

    「找死!看招——!」有道是先發制人,後發制於人,何弼學一衝入廚房,眼角餘光瞥見人影,想都不想地立刻發動攻擊。

    「喂!是我!」機警地朝旁邊一閃,反手一劈,帥氣地奪過高爾夫球桿,殷堅沒好氣地回瞪著何弼學那個呆子。又不是在拍三流武俠片,出手前還會喊一聲?!何弼學這傢伙難不成是看太多了,才出現這種白癡行為?重、點、是他現在不是活死人!若不是長相帥氣兼身手了得,剛剛那一棍子下來,他還有命嗎?

    「堅哥?你怎麼回來了?」一直跳躍思考,以致情緒轉變也極快,何弼學變臉似的立刻堆滿笑容,冷不防地輕啄一口——誰說他反應不夠快?還不是偷襲成功!

    「想回來就回來啊。」回答得理所當然。現在對殷堅而言,穿梭空間就像吃飯喝水一樣簡單,他只不過突然想『家』了,自然而然地就溜回來看看,反正在殷誠發現之前溜回去繼續裝認真就沒事了。

    「真是好,油價變貴了,你這個功能來得及時。」呵呵笑著,何弼學心情愉快地在廚房裡瞎蹭。不知道是因為有熱食可吃而高興,還是因為看見殷堅而開心。

    「我拜託你啊,拿出一家之主的樣子!現在不是你一人吃飽就全家吃飽了。」看著跟以前相比有進步、但是在他標準而言還是『亂成一片』的客廳,殷堅沒好氣地翻了翻白眼。

    果然不能信任何弼學的生存能力,放在那裡不管,保證家中會有堆成山的垃圾,再來就是一櫃又一櫃的泡麵。這傢伙死後若還能腐化,那真的是奇跡了。

    「喂,我在努力工作賺錢養家!」端著熱騰騰的麵窩進沙發,何弼學回答地理直氣壯。

    殷堅只是揚揚俊眉、冷哼一聲。憑何弼學那點微薄的薪水想養他?念在他是一片真心誠意,就不開口譏諷了。熟練地拿著噴水器澆著客廳中央的那叢小灌木,小孩子果然發育快,幾天不見竟然長這麼大了……

    心滿意足地吃著麵,時不時還拿腳輕踹正全神貫注欣賞著那叢小灌木的男人,何弼學已經養成了隨時隨地提醒殷堅吃飯喝水的習慣了。這個傢伙還是一點自覺都沒有,常常要餓得胃開始痛,才驚覺自己不吃東西會死掉。

    「怎麼樣?最近過得好嗎?」強硬地將人拉回身旁,塞了一碗熱騰騰的麵到殷堅手裡,晚點澆水豆芽菜也不會枯死。何弼學認真地打量著對方,十分不滿意他又掉了幾公斤的身材,沒有人有那癖好喜歡抱著一把骨頭睡覺。

    「如果你問的是我的靈力……」同樣窩在沙發上,殷堅動了動手指,茶几上的水杯順勢飛了出去,摔得粉碎。何弼學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現在是在炫耀嗎?

    「至於女媧那陣會殺人的怪風……一點辦法都沒有!」洩氣的長長一歎。殷堅在老宅裡翻遍了所有古籍,跟多位長輩研究又研究,得出的結論就是殷家的道術無法違反自然!他們根本追蹤不到女媧的行蹤,更別說阻止『鬼霧』了。

    「這該怎麼辦?已經死很多人了阿!治安也變得越來越糟……」話題一旦打開,何弼學的心情不由自主地變得極差,一點胃口都沒有了。

      殷堅理解地點點頭,身手搔了搔對方亂髮以示安慰。他回來看了好一會的新聞節目,不是有關『鬼霧』殺人的報道,就是趁火打劫、搶奪殺人的新聞。看越久他越覺得:這樣的陽間、這些凡人,真的值得他去救嗎?還是像女媧說的那樣,讓他們自生自滅,死光死絕後陽間就清靜了?

    「你自己要多注意安全啊!我不在你身邊……」

    「我知道啦!我有那麼弱嗎?況且,現在的節目也沒那個預算可以到處亂撞亂跑了。標哥早就下令要我們乖乖待在攝影棚裡錄節目,省一筆是一筆啊!」

    「我只是擔心而已。」

    「知道你婆媽了……」

    「喂!」

    已經好一陣子各忙各的事情,沒辦法像以前那樣形影不離地膩在一起,何弼學萬分想念像這樣你一句我一句地互相拌嘴。顯然的,殷堅也喜歡這種氣氛,兩人肩靠肩頭碰頭地安靜享受著這一刻。

    「我希望危機趕快過去。不是我想替凡人說話,只是,一竿子打翻一船人很不公平!誰沒有過小奸小惡的念頭?按照女媧的高標準,我遇上怪風也是死定了。」

    「你給我安分點,有多遠躲多遠!拯救陽間這種英雄事跡跟你沒相干啊!」

    「白癡!你這個錢鬼碰上了也是一灘血水啦!你就能去逞英雄啊?」

    兩人互看一眼,都覺得對方說的有理,可是又不想讓對方插手冒險,氣氛從溫馨轉為凝重。面對女媧這樣一個力量強大偏偏不講道理的對手,真是一點辦法都沒有。

    「小姑姑呢?她找到解決方法了嗎?不是說有個什麼狗屁聯盟也在瞎忙?」哼哼兩聲,殷堅想起了在回老家之前,殷琳曾跟他介紹過那個N.H.alliance。

    即使吳進形容得天花亂墜,即使親眼見到那個紅頭髮會冒火的女人確實有兩下子,殷堅還是覺得這個聯盟的存在只是讓女媧電好玩的。

    他才是那個跟女媧、女媼交過手的人,而他唯一的結論就是,你怎麼去贏過一個連『爭勝心』都不讓你燃燒起來的對手?

    「你都沒辦法了,他們怎麼可能有進展?」三兩下解決掉熱騰騰的愛心麵,何弼學伸腿踹了踹殷堅,後者揚了揚俊眉,不情不願地動動手指,兩罐冰涼的啤酒就這樣自動自發地飄到了他們身前。

    「靠!靈力還挺好用的」

    「靈力不是拿來這樣用的!」

    「不要小氣嘛……」努力地擠出可愛笑臉,何弼學吃定了殷堅對小動物沒招架力,大大方方地對他予取予求。

      享用完冰涼的啤酒,不顧形象地打了個飽嗝,何弼學像是想起什麼似的翻著自己背包,最後放棄地將整個翻倒,跌出好幾盒藥劑。

    「這是啥?」好奇地研究著,殷堅狐疑地瞄了瞄何弼學。

      這個笨蛋除了瘦了點、近視嚴重了點,沒理由買一堆成藥。

    「仁德藥廠開發的第四還是第五劑疫苗?可以對抗『鬼霧』喔!他們是這樣說啦……」不怎麼有把握地說著,何弼學乾笑兩聲聳聳肩。

    「做夢!憑凡人之力也想對抗女媧加持過『鬼霧』?如果這麼容易,豈不是顯得我很廢?」想也不想地反駁,倒不是殷堅自視過高,只是問題並不是病毒擴散之類的單純,哪可能單憑幾劑疫苗就解決了?

      冷哼幾聲,殷堅反手就想將那盒藥劑扔進垃圾桶,何弼學眼明手快地一把捉住他,大眼睛傳遞著制止的訊息,前者又一次揚了揚眉,一臉狐疑。

    「別扔!這東西現在很搶手,很貴。」

    「很貴?」

    「嗯!」

    「那就網拍!」

    「……靠!你這個錢鬼真的很缺德……難怪你會發財。」


    ***


    工作人員小心翼翼地在廢墟裡搶救出超級電腦。大地震雖然讓聯盟總部毀去大半,幸運的是存儲大量資料的超級電腦沒什麼損傷,裡頭還有好多訊息需要處理。

    「嘿……你們還好吧?」回到N.H.Alliance這棟『不存在的大樓』內清理自己的私人物品,殷琳苦笑兩聲的和那名紅髮女子打著招呼。

    「不好,一點都不好。」性情中人的阮傑,眼眶有些泛紅地回答。她就是做不到冷靜、她就是不能當成什麼事都沒發生過!元死了、紅中白板青發也死了,就在這一棟大樓、就在她眼前!她怎麼可能會好過?

    「主任已經安排好新地點,這些儀器全都會搬過去,到時我們會再通知你。」一旁幫忙指揮著工作的馮健,同樣也面色陰沉。他和元的感情就如同阮傑與亞麗一樣,是一種無法形容的深厚感情,失去元,讓馮健硬生生地消沉了好一陣。

    「看來,主任是最快恢復正常的人。」有些佩服地看著那個男人,殷琳一直覺得主任太過機械化、少了點人味,經過了這一役,更加深了她原有的印象——那個男人始終如一、面無表情地處理著大大小小的事情。

    「主任受的正是這樣的訓練,聯盟需要的正是他的這份『冷靜』。就算現在、立刻、馬上,地球在他眼前核爆了,主任也不會有任何不適宜的反應,恐怕連心跳都不會加快一些。」不知道是讚美還是在貶抑,阮傑臉上的笑容很耐人尋味。

    「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嗎?」清點了一下自己的物品,殷琳確認了已經清理完自己的東西後,大方地提供著助力,看著這裡破敗的模樣,只怕一時半刻間難以恢復元氣。

    「不了。接下來的工作,即使是我們也使不上力」馮健搖搖頭地婉拒殷琳的好意。要處理元在超級電腦中遺留下來的資料,不是他們這些人能辦到的,還是交給那些專業的電腦狂人去忙吧!

    「元在消失前,超級電腦曾經突然湧入了大量資訊,我們懷疑是他在力量燃燒到最高點時,洞察到的未來……接下來只能等他們分析出影像,我們才能繼續調查下去。希望是對未來有幫助的資料啊……」長長地歎了口氣。失去元、失去那同個模子刻出的三胞胎,阮傑覺得自己好像失去了大部分的精力,不管進行什麼事情,總覺得力不從心。

    點了點頭,同意阮傑的說法,馮健也是微微地歎了口氣。自從聯盟總部垮了、藥廠也毀了,他們追蹤起女媧的下落就更加吃力了。尤其是那陣『鬼霧』,一變再變難以捉摸,他們根本沒有任何一套系統可以有效的追蹤它,現在只能期望元是不是有留下什麼線索能幫助他們,繼續努力著拯救陽間的計劃。

    「那好吧!我回去聯絡我那個小侄子,看看他那裡是不是有什麼進展——雖然,我對那個混蛋完全不抱任何期望。」知道那些不平凡的人,絕對可以渡過這個不平凡的危機,殷琳廢話不多說地馬上離開。

    除了想聯絡聯絡殷堅之外,殷琳也想查查管彤是不是平安,說到底,她還是對那位修行很不到家、現在還讓人捅了一刀的狐仙放心不下。
櫻.... 發表於 2008-11-15 23:43
噴了口煙,遊樂琪望著黑鴉鴉的天色有些茫然。他不記得自己怎麼到這棟高樓的天台上。為什麼來這裡?怎麼通過警衛上來的?這一大段記憶全部空白一片。

    望著遠方時聚散的青色霧氣,遊樂琪冷笑數聲。看來不管他到哪裡,總是擺脫不了那個鬼東西。

    「以一個平凡人來說,你真是見鬼的有攻擊性。剛剛那個警衛實在太大意了,才會三兩下就讓你打趴下。」呵呵的笑聲傳來。

    遊樂琪警覺地回頭,危險地瞇起眼睛,瞬也不瞬地瞪著半倚在門旁那名年輕女孩。綁著馬尾、穿著學生制服,如果不是臉上的笑容太過不懷好意,遊樂琪會給她一個『正妹』的評價。

    「你是誰?」冷淡地回過頭去,遊樂琪繼續吸著煙、繼續注視著遠方的那股青色霧氣。究竟發生多少次?每回他愕然驚醒時,總在附近發現人們口中的『鬼霧』……既然它這麼危險,為什麼自己一點事都沒有?他弄不懂自己與『鬼霧』究竟是不是有關聯?

    「你未來的朋友。我叫王志瑛,你可以喊我Jillion。」年輕女孩笑笑,一蹦一蹦走到遊
樂琪身旁,大方親暱地挽著他,陪他站在天台邊緣,絲毫不顯得害怕。

    眼角餘光瞄了瞄這名矮了自己一個頭有餘的小女孩,遊樂琪俊眉微微地皺了皺,又一次噴了口煙,隨後將吸了一半的雪茄扔下樓去。

    雖然身形高瘦、年紀也不算太大,不過跟身旁這個二十歲不到的小女孩比起來,遊樂琪心底自嘲著對方肯定將他視作『大叔』。

    一個花樣年華的女孩熱情大方地挨著自己,遊樂琪一點也不覺得是好事。他早就過了無知、自以為有魅力的年紀了,王志瑛突然出現,又表現得如此熟稔,背後肯定有鬼。

    「說吧!你找我有什麼事?我沒興趣跟小女孩交朋友,當保姆太費精神了。」有些粗魯無禮,遊樂琪抽回讓王志瑛緊緊拽住的手,後者不以為意地笑了笑,甜美天真的背後卻背點陰戾。

    「怎麼啦?你害怕啦?」挑釁似的揚揚眉,王志瑛站在天台邊晃了晃身體,過短的學生裙飄揚起來,露出白晰的大腿春光無限。

    「是啊!很害怕。」眼神很大方地在對方身上溜上溜下。遊樂琪是名攝影師,穿得更少、身材更好的男男女女他見得太多了,王志瑛的這個程度實在有點小兒科。不過念在她夠年輕,遊樂琪願意給她七八十分的評價吧!

    「那你要再害怕一些,因為我知道你干了哪些壞事。」咯咯的笑了笑,王志瑛冷不防地朝外一跨,遊樂琪俊眉一挑,無動於衷地看著那名年輕女孩在他眼前『跳樓』。眼前突然閃過許多年輕慘死的模樣,空洞的大眼睛控訴著遊樂琪的殘忍,可是哀傷的神情卻又像是不曾責怪過他。

    遊樂琪用力地甩了甩頭。可能因為王志瑛的『跳樓』勾起他之前的回憶,又可能是她口中說的那些『壞事』讓他心底蒙上陰影,他不明白對方究竟是何用意?更重要的是,他竟然萌生出一種念頭,完全不相信王志瑛會死。

    就在這轉念之間,王志瑛帶著愉快清脆的笑聲,一步一步地『走』了上來,結結實實、一階一階地往上爬!雖然腳底下空無一物,可她卻像站在什麼堅硬的地面上,掛著甜美但不懷好意的笑容,好玩地瞧著遊樂琪,頑皮用力踏了踏腳跟,空氣中傳來玩笑似的咯咯聲響。

    鷹隼似的銳利,來來回回地審視著眼前的年輕女孩,遊樂琪很確定她身上沒有綁任何鋼絲,見鬼了的就這樣大大方方『飄』在空中。

    一直以來很排斥這一方面的事情,不過見多了殷琳、阮傑之流,再加上活生生的狐仙管彤,遊樂琪已經無法無視這些原本不該存在的事實,即使如此,他仍然不改其本性,冷冷淡淡、面無表情地回望著王志瑛。

    「你就不能表現出驚訝的模樣嗎?好無趣啊……」咯咯笑著,王志瑛好玩地『走』到遊樂琪身前,刻意離地好一段距離,又一次重重地踏了踏腳跟。

    「不像是飄或者飛,你是怎麼辦到的?」審視了好一會,遊樂琪猜想她大約跟阮傑、元他們相同,都擁有著特殊的能力。這方面他的接受度就高了許多,畢竟人類對於自己的本事從來都解釋不清,遇到危急時,異常發揮能力的大有人在,並不算太特別。

    「我可以任意改變三態。」歪著頭,有些炫耀似的咯咯笑著。遊樂琪越是表現得不在意,王志瑛越是想逗弄他。

    一直以為她是『特別的』,每個人也都很寶貝她,遊樂琪的冷淡模樣反而勾起她的興趣——當然,有很大一部分是因為這個男人對她來說有種莫名的吸引力,這大概就是屬於他的『特殊能力』吧?

    「讓氣體變成固體?」微微地擰了擰俊眉,遊樂琪彷彿看見了她腳下的空氣凝結成一道一道磚塊支撐著她。

    「Bingo!」開心地鼓著掌,王志瑛越來越欣賞眼前這個男人。果然是見多識廣的自由撰稿人,不需要多做解釋就能明白當中的奧秘。

    沒有開心或者不開心,遊樂琪只是對這一類的事情沒多大興趣,就算王志瑛能飛簷走壁、穿牆遁地也不關他的事。會這樣莫名其妙地跑到他眼前,絕不只是想炫耀而已。

    「你究竟想幹嘛?」思緒又開始紛亂起來,遊樂琪感到煩燥地點燃雪茄吸著。

    總覺得自己一直聽見看見些什麼,可是卻又什麼事都沒發生……也許是瀕臨崩潰邊緣了吧?

    大量的藥物在他體內交叉作用著,最終的下場若不是停止呼吸,就是徹底發瘋……遊樂琪忍不住自嘲似的笑了起來。他竟然有些期待了。

    「你真的很討厭呢!就不能稱讚我一聲嗎?」妖蠻地跺了跺腳,王志瑛有些惱火地瞪著遊樂琪,隨後醒悟自己的失態,尷尬地吐了吐舌頭,像是小貓似的蹭回他身邊,緊緊地依偎著。

    「不要跟我太接近。」

    「我知道,你殺了很多女人嘛!這不算什麼新聞了。警方可能還沒查仔細,但是別想瞞過我們。你啊……看不出來,真的是個壞蛋啊!」仗著自己有特別的力量,王志瑛一點也不將遊樂琪放在心上。

    那個男人雖然很出乎她意料之外——犯案纍纍,殺了不少女人,甚至還輕鬆擊倒了樓下的警衛,但是王志瑛壓根就不認為這是遊樂琪的本事,充其量不過是其他人太過輕敵了。

    看著一隻瘦得只剩把骨頭,臉色蒼白、眼眶泛黑,活脫脫就是一隻腳踩進棺材裡的病鬼,誰會對他有所防範?搞不好那些愛心氾濫的笨女人,到死之前都還擔心著遊樂琪是不是撐得下去,更別說樓下那種人高馬大的警衛了,肯定因為太過大意而栽倒在遊樂琪手裡。

    「你在調查我?俊眉微微靠攏,遊樂琪當然不認為自己能夠逃過法網,這樣也太沒天理了,但是他同樣也不覺得現在警方有時間和精力來追捕他。光是處理『鬼霧』鬧出來的事情,就夠他們瞎忙好一陣子了,所以另外有單位在注意他,這點倒讓遊樂琪覺得驚奇。」

    「凡是那個狗屁聯盟在乎的事情,我們通通很留心。」咯咯笑著,王志瑛談論著N.H.Alliance時的不屑神情,又是天真又讓人覺得不寒而慄。她的言行舉止散發著年輕人獨有的飛揚跳脫,可是超過得令人害怕,彷彿沒有所謂的道德規範可以阻止她做任何事情。

    「你是仁德藥廠的人?那個法瑪藥廠借屍還魂的鬼地方?」瞄了王志瑛掛在手上的鏈子一眼,遊樂琪的銳利目光沒有錯漏任何地方,立刻理出頭緒。

    王志瑛驚訝地點點頭,果然不能小看這個消息靈通的自由撰稿人,「我終於相信他們為什麼老說你重要了。英塚先生想要見你一面,聊聊怎麼解決『鬼霧』。」

    「我沒興趣,也沒那本事!更重要的是,我根本不想認識那個什麼英塚先生!」想也不想地拒絕,遊樂琪倒不是真的完全不認識仁德藥廠的老闆英塚信夫,畢竟,不管有沒有效果,光是那幾劑疫苗就足夠讓他身上多出道救世主的光環。

    只是遊樂琪更瞭解內幕。一開始,那位日本老頭就在法瑪藥廠裡主導著一系列的肉類桿菌研究,現在爆發危機了,再跳出來開間新藥廠拯救世人?在遊樂琪眼中看來,只不過是個虛偽的混蛋,一點都不值得交往,更別說扯上關係。

    「不!你有那個本事!你自己沒發覺嗎?你在追著『鬼霧』跑!其他人束手無策、根本無法追蹤時,你卻能精準無比地出現在『鬼霧』四周,而且一次比一次快!還說你沒本事嗎?」

    王志瑛覺得遊樂琪這個特殊能力,就是像被設定過的定位系統一樣,不費吹灰之力就能找到『鬼霧』會出現的地點。雖然不明白這有什麼意義,但是英塚信夫說他很重要,那他便很重要。

    「找到又如何?你能阻擋得了『鬼霧』?用你的什麼三態變化的特殊力量?」嗤之以鼻地冷哼幾聲,遊樂琪一點也不相信眼前的小女孩能拯救世界。

    果不其然,王志瑛的眼神一變,恨不得能撲上前來將他撕個粉碎。

    「我或許不行,但是有別人可以!你究竟來不來?」讓人呵護慣了,王志瑛不太會處理遭人無視時的負面情緒,口氣不善地質問著,絲毫不容許遊樂琪拒絕。

    「找別人吧!我是個殺人犯,殺人犯是反派。反派如果去拯救世界,那正義之士要幹嘛?打毛線嗎?」揮了揮手,不想跟王志瑛瞎耗下去,遊樂琪轉身便走。

    「我沒說可以,你就不准走!」嬌斥一聲,王志瑛凝固住遊樂琪四周的空氣,將他牢牢地釘在那裡。

    「你除了能改變週遭環境的三態,也能改變自己嗎?」遊樂琪沒頭沒腦地問了一句,王志瑛先是愣了愣,然後隨著他的目光朝下望去——

    一柄瑞士小刀插在她的腹側!

    連連倒吸了好幾口冷空氣,王志瑛尖叫地朝後跌去,原本凝結住的空氣瞬間恢復,遊樂琪輕鬆悠閒地朝她走去。

    「你……你不要過來!」驚懼地不斷退後,王志瑛終於明白了遊樂琪的可怕,他殺人就像呼吸一樣自然!心跳不會加快、手心不會流汗,可能連他自己都沒有察覺的情況下,就這樣自然而然、輕輕鬆鬆地將刀子捅進別人的身體裡!更恐怖的是,他完全沒有罪惡感。

    站在王志瑛身前,居高臨下地瞧著,遊樂琪遲疑了半天不曉得該怎麼辦。他跟那個年輕女孩沒有半點利益衝突,他不應該殺她的,可是他對之前的那些女孩們不僅沒有仇恨,甚至還有情意,也沒有手下留情過……

    遊樂琪已經開始混亂了,一點都不明白自己究竟在做些什麼,為什麼總是在不知不覺間傷害著身邊的人,彷彿有股可怕的力量,不斷的驅使他繼續殺人、製造血腥,就好像打開了深不見底的黑洞,開始吞食著生命。

    「住手!」

    逃生門被震開,一個年輕男子衝到王志瑛身旁,手一揮,遊樂琪不由自主地連退好幾步,重心一個不穩、絆了一跤,結果翻出天台邊緣摔了下去。

    「不可以!快救他!」顧不得自己的傷口仍在冒血,王志瑛尖叫著。

    那名年輕男子想也不想地衝到天台旁,正想運用自己的力量將遊樂琪拉回來,卻發現底下白茫茫一片,詭異的霧氣籠罩著。

    「山嵐……」低沉的嗓音略帶點猜忌,那名年輕男子將王志瑛小心地扶起,在都市中莫名其妙地出現這麼一大片霧氣,再傻的人都察覺得出詭異。

    「山嵐?」用力按著傷口,不知是痛還是緊張,王志瑛細眉糾結著。

    「嗯,我們先回去。」小心地扶著人轉身離開,那名年輕男子不死心地回頭多瞧幾眼。濃霧之間隱隱約約出現人影,長髮長尾一閃而過,跟著消失不見。


    ***


    熱水沖刷著油膩的碗盤,殷堅盯著洗碗機勤奮地工作著,一邊分心注意著何弼學在客廳中瞎忙:又是小鏟子、又是一小袋不明物體……殷堅擔憂豆芽菜的安危,連忙閃到客廳去關心,他一離開廚房,所有電器瞬間停止,連照明燈都自動關上。

    「你想幹嘛?」看著何弼學一鏟,一鏟的想將那不明物體灑到『盆栽』上,殷堅緊張的追問。

    「施肥啊!小孩子長得快嘛。」得意地回答著,何弼學炫耀似的挺了挺胸膛。這陣子要不是他這麼賣力的照顧著豆芽菜,那些小傢伙能長這麼『高大』嗎?

    「施肥?你這個白癡,到底有沒有看說明書?不要隨便亂澆!死掉怎麼辦?」

    「呸呸呸!不要詛咒豆芽菜!照你那種只澆清水的照顧法,小傢伙才會營養不良死掉的!瞧!現在長得多好?」

    「好個屁!把豆芽菜養成灌木,你也是奇葩了!」嫌惡地揮了揮手。將太富有實驗精神的何弼學趕到一旁,殷堅開始詳讀著那袋肥料的說明書。

    老實講,他真的不太想碰這些東西,只是何弼學神經兮兮又大而化之的,任由他胡搞,不用兩下子豆芽菜就夭折了吧?他可不想上演白髮人送黑髮人這出倫理大悲劇。

    陌生的門鈴響了好一陣子,何弼學才反應過來去開門。非常驚訝地瞪著門外的殷琳,依舊鬼氣森森,依舊那麼目中無人,只不過在踹門之前竟然先按過門鈴?!光是這一點就讓屋裡那兩個大男人驚嚇地呆愣在那裡。

    「我的老天……這是什麼?」指了指客廳正中央像叢小灌木似的豆芽菜,殷琳細眉不由自主皺了起來,不管經過多久,她還是很難接受這棵植物未來會喊她『姑婆』這個事實。

    「豆芽菜啊!你不記得了啊?小孩子長得快嘛!」天真地笑了笑,何弼學神經粗大堪稱無人能及,這麼無稽的事情他能回答得如此理所當然,甚至還有些驕傲。

    「快個屁!把豆芽菜種成灌木?你們倆也算是奇葩了!」相同的對白出自殷琳口中,就是比較鏗鏘有力,而且連殷堅都一塊兒捅進去。

    「你管我怎麼養?就算種成神木都不關你的事!」只要扯上何弼學或是豆芽菜,殷堅就會莫名其妙地偏心護短,絲毫忘記幾分鐘之前他還教訓過何弼學,立刻躍了出來與殷琳互嗆。

    「怎麼不關我的事?誰會在客廳正中央種棵大樹啊?越長越高,到時頂穿天花板、根插到樓下,我看你怎麼跟鄰居交代!真不知道你的風水是怎麼學的?傳出江湖去,我怎麼見人啊?」

    「那個位置旺我,招財!」

    「財你個頭,豆芽菜又不是搖錢樹!你這個財迷心竅的錢鬼!混蛋!」

    夾在當中,看著不愧是殷家出品的刻薄兩姑侄在吵架,何弼學一臉苦笑地勸也不是、不勸也不是,插嘴只是找死,兩門重炮如果轉向自己,那只有脫層皮的份。

    「小、小姑姑,你有什麼事嗎?」怕怕地問了一聲,何弼學尷尬地笑了笑。他是不擔心豆芽菜變得太大叢之後會得罪鄰居,但是以殷家兩姑侄現在的音量,再吵下去只怕有人會報警。

    「還有什麼事?你啊……要偷溜手腳也不會乾淨點,二叔打電話來要人了,還不趕快回去!跟何同學混久了,結果智商變低了……笨!」

    「喂!這是人身攻擊,堅哥笨是他家的事,跟我無關!」

    「閉嘴!」

    殷琳當然不可能只因為殷誠的一通電話,就千里迢迢地特地跑來找人,她主要是在找尋遊樂琪的下落。

    N.H.Alliance的新居點已經整頓得差不多了,超級電腦也開始運作起來,主任調派了一部分人手日夜不停歇地加緊分析,結果讓他們找出元在完全消失之前,留在超級電腦的資料中,有很大一部分是關於遊樂琪的訊息。

    其中有一張照片,畫質雖然無法再提升,但已經可以瞧出是遊樂琪及女媧,而他身後那一大片模糊的黑影不知是什麼,總之絕不會是好事,因為那張照片當中看得清楚的部分,全都是斷壁殘垣及死屍。

    「你呢,趕快回去,至於何同學,幫忙找人!找出那個該死的遊樂琪!」
櫻.... 發表於 2008-11-15 23:49
唰的一聲踹開大門,何弼學忍不住打了好幾個噴嚏。小姑姑交代了找人的工作,這名外貌純良正直,實際上一肚子詭計的高瘦年輕人,自然想到利用電視台的人脈,輕輕鬆鬆地將這個燙手山芋扔出去。

    開什麼玩笑,那個遊樂琪可是個身上背著好幾條人命的殺人犯哩!別說他只是個長相帥氣、身手敏捷的普通人,就算是殷堅在這裡,也不該冒冒失失地衝去找那個變態殺人犯——現在他可不是有神功護體殺不死的怪物了啊!

    「我的媽啊……這是什麼鬼天氣?」三兩步地衝進廚房,何弼學邊發抖、邊煮著熱水。

    在計程車聽見廣播不斷地放送著新聞,『鬼霧』襲擊了他們附近的城鎮,造成一整條路上的嚴重災情,死傷人數近百人,跟著就下了這場毀天滅地似的大雨。

    『鬼霧』是讓雨水沖散了,可是氣溫也讓雨水帶走了,突然間驟降了好幾度,所有人沒有半點防備,全都冷得直發抖。

    熱水器嗶嗶嗶嗶地直響,何弼學熟練地衝著泡麵,喜孜孜的端進客廳,開了電視、拿了啤酒,隨後一蹦一蹦地晃進臥房裡。室溫實在降得太低了,在殷堅衣櫃裡翻幾件名貴上衣出來保暖,那個小心眼的男人應該不會太介意。

    「啊啊——我的媽啊!你想嚇誰啊?」

    還沒走到門邊,就讓一閃而出的管彤嚇個正著,何弼學誇張的捂著心口喘氣。這只公狐狸不曉得自己現在的模樣很恐怖嗎?白膚白髮白到會反光了,一點都不自然嘛!

    「有什麼好怕的?殷堅在屋子內外布了這麼多結界,難不成還會有鬼嗎?」

    沒好氣地睨了何弼學一眼,管彤捉住對方手臂,硬是將人拽回客廳。這個動作不做還好,一做出來那個必要時可以比鬼還精的何弼學立刻靈光一閃,賊頭賊腦地頻頻瞄向臥房,頭頂冒出一個又一個問號。

    「鬼沒有,妖孽倒有一隻。」

    「你罵誰妖孽?」

    「誰搭腔就罵誰……拜託,這麼無聊的文字遊戲你也玩啊?」

    「是你先開始的,低能兒!」

    嘴裡雖然還是像從前那樣,互不相讓地你一言我一句,可是何弼學及管彤兩人各懷鬼胎,一個是拚了命地想知道對方在臥室裡搞什麼花樣,另一個則是卯足了勁兒地就是不讓對方發現,兩人就這樣言不及義地在臥室門口拉拉扯扯好一會兒。最後是何弼學先放棄,終於抵擋不了泡麵的香氣敗下陣來。

    「你還是那麼骯髒邋遢,等殷堅回來,肯定會收拾你!」嫌惡地哼了兩聲,管彤晃進廚房,順手倒了兩杯熱茶,隨後掙扎了好一會兒才不情不願地遞給何弼學一杯,另一杯動也不動地捧在手裡,半天也不見他喝一口。

    「這句原封不動地還你。等堅哥回來,發現你在他房間裡胡搞瞎搞,絕對上演極度凶殘、兒童不宜的血腥片,徒手剝狐、狸、皮!」嘴角勾起一抹壞笑,何弼學天真稚氣的臉龐寫滿了邪惡狡獪,原本圓臉大眼構成的純良模樣,瞬間讓壞心眼、奸詐取代,突然有種另類的吸引力。

    「誰說我在他房裡胡搞瞎搞?」揚高半邊俊眉,管彤說起謊來臉不紅氣不喘,可惜對上了個一遇上他就能力破表的何弼學,完全不買帳。

    「喔?是嗎?」嘿嘿兩聲,何弼學扔下那碗美味的泡麵不管,冷不防地衝到臥室前踹門而入。

    「喂!何弼學——」沒想到對方反應這麼快,管彤來不及制止那個手長腿長的偽正直青年,只能揪住他衣領,瞧著他那雙不成比例的大眼睛,緊盯著床的方向目瞪口呆。

    「那、那是什麼?」

    因為太過震驚了,何弼學不由自主地結結巴巴。床上那個……正在毯子底下時蠕動著的……是人吧?

    「人啊,不然還會是什麼?」撇撇嘴,管彤莫名其妙地臉紅,有點不知道該如何應付這種場面。明明就衣冠完整啥都沒有,偏偏就像是姦情被撞破般的尷尬。

    「我知道是人!還是個男人!重點是……他是誰啊?」揪住管彤的衣領,何弼學危險地瞇起眼睛。

    這下換他有種火冒三丈的感受,好像自己地盤被入侵一般的不爽感,終於瞭解殷堅那個傢伙變態的偏執,有些底線真的不容侵犯,一踩就爆炸了。

    「……遊樂琪。」聲音小的不能再小,光是吐出這三個字,就花去了管彤不少力氣。

    「誰?」

    「遊樂琪……」

    「你說誰?」

    「遊樂琪啦!你這個低能兒,未老先衰重聽了喔?」

    被撩撥起怒意的拔高音量,管彤忽然意識到這會驚醒臥房裡的人,連忙伸手摀住何弼學的嘴,改採用眼神你來我往地互砍。誰知道仍然晚了一步,那個骨瘦如柴活像只放大版竹節蟲的高瘦男子,早就被吵醒了,如今很感興趣地半倚在門邊,看著這一對活寶進行著低次元罵戰。

    「你……你醒啦?」尷尬地笑了笑,同樣是凡人,管彤可以輕易地對何弼學大呼小叫,偏偏面對遊樂琪,音量稍微放大都覺得害怕。果然是一物降一物的無奈。

    「是啊,這裡很安靜,可以睡的很香甜啊!」明顯在說反話,遊樂琪冷冷地笑了笑,順手點燃雪茄吸了起來。原本不關他事的何弼學,突然覺得被惹毛似的搶走他的雪茄,洩恨般地用力踩熄。

    「這、裡、禁、煙!」身高一點也不輸人,重點是,跟遊樂琪一比,何弼學簡直健康到爆炸,態度強硬地提醒著。

    「禁煙?這屋子裡到處都有煙灰缸,擺給鬼抽的嗎?」

    「我高興擺給鬼抽,關你屁事?」

    一瞬間,屋子內氣溫驟降。管彤驚愕地瞪著眼前的兩個『平凡人』,如果他沒看錯的話,那兩人之間擦出龍爭虎鬥的火花。

    遊樂琪個性一向這麼惡劣,這點管彤十分習慣了,沒想到何弼學會如此不友善,這倒是很新鮮。

    「何同學,你在幹嘛啊?」拉了拉何弼學衣袖,管彤突然覺得很頭大,萬一兩個一言不和大打出手,他應該幫誰?

    「我在幫你啊!這傢伙捅了你一刀不是嗎?你居然還對他這麼好!你殼裡裝什麼啊?」一向對自己人十分講義氣的何弼學,當然不能任由外人欺負朋友。

    「你說得對,我也很想知道他腦袋裡裝什麼、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捅他一刀了還不曉得要清醒。」

    搖了搖頭,遊樂琪很同意何弼學的看法,而那個思緒一向很跳躍的男人,這一回果不其然地立刻轉向,想也不想地站在他這一方,一雙明亮的大眼、一雙鷹隼似的利目,瞬也不瞬地打量著管彤,惹得後者真的有種死了算了的自暴自棄念頭。

    他招誰惹誰了?老天要這樣懲罰他?


    ***


    等待著香醇咖啡一滴一滴流入杯中,管彤呆站在廚房裡,心神不知飄到哪兒去地望著窗外。

    毀天滅地似的傾盆大雨仍然不斷落下,黑鴉鴉的天空伴隨時不時出現的雷鳴。修行多年的管彤不想認清卻不得不認清,如此異象,正是陽間逐漸毀滅的事實。

    「咖啡好了,要不要糖跟奶精?」端著咖啡走回客廳,有一瞬間,管彤像是看見了什麼了不得的景象,只是那個一閃而過的畫面太難捕捉,所以他沒有看清,可是心底卻隱隱約約泛出涼意。

    那個一閃而過的景象正是陽間的未來,而他頸子上微微站起的寒毛則是動物性本能警兆,未來,並不樂觀。

    「公狐狸,你傻在那裡幹嘛」很意外的,何弼學竟然跟遊樂琪有說有笑地聊起相機品牌,彷彿剛剛兩人的針鋒相對根本沒發生過一樣。只有何弼學那種人來瘋、自來熟的個性,三兩下就跟遊樂琪這種冷得不能再冷個性的人交上朋友。

    除去對方真的滿手血腥、殺人不眨眼之外,何弼學承認,在攝影專業技術上,遊樂琪真的是名符其實的天才。

    「沒事。餓了嗎?我正在煎著牛排。」乾笑兩聲,管彤有些逃避似的將咖啡放下後,立刻轉身縮回廚房。

    每回視線和遊樂琪對上,他就無法克制自己的心跳加快,最後開始疼痛起來。已經不想去弄清楚為什麼會有這麼反常,管彤相信自己肯定找不到答案,他只知道不能放著遊樂琪不管。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讓何弼學那個八卦又長舌的傢伙發現,他還不想一世英名全敗在這一役上頭。

    「喂,公狐狸,你怎麼了呀?我記得你以前沒那麼愛窩在廚房裡啊!」

    雖然有的吃很贊,但是何弼學還是不太習慣管彤的轉變,不是外形上,而是行為上。把他跟管彤擺在同一個空間裡,不用幾秒鐘肯定能吵翻天,現在那個傢伙竟然真的乖得像只小寵物?何弼學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冷顫,這種變化相當可怕啊!

    不發一語吸著雪茄,遊樂琪微擰著俊眉,冷著一張臉看了看何弼學,再看了看管彤。原本應該不關他的事,偏偏又莫名地不太愉快。

    管彤跟何弼學拌嘴的方式,足證明兩人之間有著深厚的交情,否則這樣東一句『低能兒』西一句『公狐狸』,正常人早翻臉了,可是那兩人卻像是十分習慣……遊樂琪不清楚為什麼,但他就是不喜歡,尤其是那句『公狐狸』,聽起來就是分外刺耳。

    「你……你怎麼了?完全不想理會那個貌似純良的年輕人,管彤注意到遊樂琪蒼白到泛青的臉色。」

    「沒事,我只是不喜歡他喊你『公狐狸』,有名有姓的為什麼要這麼喊?」明明就是殺了對方一刀的兇手,偏偏又表現出如此不合時宜的在意,遊樂琪的矛盾個性連帶讓管彤不知該如何反應。

    兩人就凍結在那裡你看我、我看你老半天,何弼學插在兩人中央誇張地揮手都沒有人理會。

    「喂!你們兩個在幹嘛?」被無視得一把火起,何弼學大吼一聲驚醒眼神還在那裡糾糾纏纏的兩人。實在有夠噁心的,又不是什麼三流言情小說的劇情,有必要那麼纏綿嗎?況且,那兩人的關係,正確來說應該是兇手跟被害人啊!

    「吃你的東西啦,低能兒!」明顯被打擾地心有不甘,管彤憤恨地端了盤牛排扔到何弼學身前。

    從剛剛交會的眼神當中,管彤可以明顯感受到遊樂琪對他不是全然沒有感情。即使被殺了一刀,還是無法將感情放下,因為放不下,乾脆豁出去這一把……一旦動了這個念頭,管彤反而有種如釋重負的輕鬆感。最糟不過就是如此,他不會再畏首畏尾、裹足不前。

    愕然地望著管彤,遊樂琪很驚訝地察覺到對方如此明顯的變化,前一秒還死氣沉沉,可是後一秒又像復活般地生氣勃勃。

    雖然不太明白這當中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不過他人生當中僅剩管彤算得上是朋友,再加上先前殺了他的那一刀,在心底其實沒留下什麼罪惡感,所以看見對方變得輕鬆開心,遊樂琪也有種鬆了口氣的解脫感。

    心口微微泛疼,管彤用力地按著傷口喘息。這一次真的元氣大傷,差一點就被打回原形,即使如此,他還是無法怨恨遊樂琪、放心不下遊樂琪。

    在刀子刺入他胸膛的那一瞬間,他在意地是對方不知該怎麼形容的複雜眼神,就好像現在這樣——那雙鷹隼似的瞳孔中,明明寫滿了關心、無聲地詢問著他的狀況,可是遊樂琪的神情卻又冷淡地彷彿靈魂根本不在此處。

    不管他們之間是緣還是劫,管彤決定好好為自己爭取一次,既然來到塵世歷煉,就算會遍體鱗傷,甚至是灰飛煙滅,他都要轟轟烈烈地燃燒一回。


    ***


    看著那兩個關係很詭異的傢伙,又一次陷入兩人世界中無言地對望著……何弼學五官逐漸扭曲,被無視到最後,只能認命地端著他的牛排、啤酒閃躲到客廳去,沒想到他也有這一天。

    「你還是再睡一會兒吧!氣色真的很差。」看著遊樂琪乾嚥了好幾顆藥丸,管彤忍不住催促他去休息,被殺的人明明是他,也現出了一半的原形,哪知道看起來快死掉的是遊樂琪。才多少天沒見,這傢伙居然可以把自己搞得這麼狼狽?

    「管彤,你……」習慣地抗拒旁人好意,遊樂琪才想反駁的話,全讓管彤瞪了回去。大概是豁出去了吧?這名有百年道行的狐仙開始展露他強勢的一面。

    聳了聳肩,遊樂琪不再爭執下去。他知道自己的身體狀況,確實需要好好休息一番,他只不過是想提醒一聲:這裡不是他家,也不是管彤的豪宅,如果管彤有把握主人不會翻臉的話,遊樂琪自然不會介意將這裡當飯店。

    看著遊樂琪閃進臥房的背景,管彤不由自主地長長呼出口氣。理智上,他認為自己可以處理這複雜的情感了,可是實際上,他跟遊樂琪之間的關係還是很詭異,並沒有更進一步,可是又不像啥都沒發生過,只能用混亂二字形容。

    「喂,公狐狸,你要把一個殺人犯窩藏在這裡啊?」賴在沙發上,何弼學好奇地詢問著。

    他是一點都不擔心,遊樂琪名義上是殺人犯,可是看上去一點戰力都沒有,瘦得跟個會走跟的骷髏人一樣,何弼學懷疑自己可以輕易地把他掰成兩段;倒是表情陰晴不定的管彤,這傢伙還比較令人擔心,瞎子都看得出來那只有法力、活了幾百年的公狐狸讓個凡人克得死死的。

    「我不知道能把他藏到哪裡,他的公寓是回不去了,我那裡又有太多狗仔隊,只好先借住這裡。你放心,阿琪他不是壞人,不會傷害你的。」氣力用盡般地癱在沙發上,管彤其實是在強撐。從那兩名陌生人手下救走遊樂琪,著實耗去他不少力量,若不是真元護體,只怕他真的會現出白狐原形。

    「他不是壞人?喂,你不要以為我不曉得來龍去脈啊!警方若不把那些女孩的命案算在他頭上,他頂多從連續殺人魔降級成為殺人犯!他還捅了你一刀哩!這樣居然『不是壞人』?你也太盲目了吧!別告訴我你沒瞧見他周圍的黑氣,怨氣沖天□……」

    「那不是他願意的!他是被詛咒成如此,殺死女媧的代行者,是殘忍的釜底抽薪之計啊!」

    「那你呢?你又不是代行者,那一刀是捅辛酸的嗎?」

    「他……他已經控制不了自己了。我知道……我知道他其實不想傷害我。」

    「……我知道戀愛使人智商降低,但是我沒想到會降得這麼低,負值了啊!」

    「何同學!」

    「行了!我也不是要趕他走。看那個死樣子,推出門去恐怕沒兩下就斷氣了,我像是那麼冷血的人嗎?我只是要提醒你:那是殷堅的臥房、殷堅的床,你還讓他穿殷堅的新襯衫……兩、百、美、金!」

    「呃?」

    愕然地望著何弼學。那個貌似純良的年輕人臉上寫滿了『我等著看好戲』,管彤終於意識到事態嚴重。他滿腦子只注意該如何安頓遊樂琪,居然忽略了最棘手最恐怖的麻煩。

    「慘了……」

    「念在朋友一場,我會替你收屍的!」幸災樂禍的笑著,何弼學好玩地瞧著管彤臉上忽陰忽晴的變化。他們曾是情敵啊!當然逮到機會就用力欺負對方,他還算仁慈哩!等到殷堅那個有嚴重潔癖外加小心眼的男人回來,管彤就知道死活了。

    「喂!你要去哪兒?」很快就回過神來,管彤也不是省油的燈,好歹也是只修行上百年的狐仙,這點小事還嚇不倒他。要在殷堅回來之前將一切『恢復原狀』會有多難?

    「去通知小姑姑,不必找人了!遊樂琪就在我們家啊!」背起包包,何弼學邊回答邊向大門走去。他還得賺錢養家活口,不然豆芽菜的……飼料?肥料?隨便啥鬼都好——從哪裡來?法律可沒寫明說世界末日來臨時可以不必繳信用卡帳單。

    「打電話就好了啊!還要親自去?你是信鴿啊?」

    「拜託!你們兩個動不動就上演濃意蜜意相看兩不厭,留在這裡等著讓你們閃瞎我的眼睛嗎?」

    「你……你誤會了!我們……我們不是那種關係!」

    「放心!我不會歧視你的,不管是性別還是物種,我都不會歧視的!加油!」

    「何弼學,你……」

    「ByeBye啦!」

    用力拉上大門,跟著爆出連串的朗笑聲,完全不在意管彤在門後氣急敗壞的咒罵,何弼學得意地晃進電梯裡。就算陽間在下一秒就毀滅了,也不能阻止他將那只公狐狸一軍。
櫻.... 發表於 2008-11-16 00:38
仔細地擦拭著棺木,在每一盞油燈上添上新油,這是每一個殷家子孫都要負的責任,殷堅既然已經回到老家,自然由這名長子嫡孫擔起。

    忙了好一會兒,終於將這些例行工作處理完畢,殷堅背靠棺木坐下,好奇地注視著這間說起來有些陰森的地下室。

    這裡躺著的全是殷家優秀的長子嫡孫,包括他的父親殷衛。從小就在長輩那裡聽來,這些長子嫡孫全都活不過二十九歲,可是這個詛咒卻在殷堅身上被化解了,因為他到陰間遊歷了一趟以陽間的曆法算,他跨過了這個被詛咒的年紀,表面上他都一點都沒有經歷過那兩年,陰錯陽差地避過了這個劫數。套句殷誠的話,也許殷家的運勢就從這刻起有所改變了。

    「在發什麼呆?你今天的功課做完了嗎?」嚴肅地質問著,殷誠面無表情地走下樓來。

    殷堅就是太過散漫。面對神人之戰,絕不可能倚靠天分就能打倒女媧,他必須在大戰之前訓練好殷堅。

    「我只是好奇:這些被『保留』下來的長子嫡孫真的會復活參戰嗎?萬一……萬一神人之戰不打了,那我父親還會甦醒嗎?」微微地擰起俊眉,殷堅好奇著自己的父親是怎樣的一個人。他從沒有見過他,只在殷琳那裡聽說過,殷衛是個優秀善良到不可思議的人物,而且他的道術是殷家第一人。

    殷堅不知道自己該崇拜還該感到不服氣。他從沒真正擁有過父親母親,萬一對方真的甦醒了,他不曉得該怎麼相處。

    「大哥是個了不起的人物。他情願一輩子不醒,永遠躺在那裡,也不想神人之戰真正發生。」語帶崇敬地回答,殷誠陷入自己的回憶當中久久不語。

    棺木前的油燈忽明忽滅,殷堅再次皺緊俊眉地掐指算了算,雖然不敢說一定百分之百的準確,可是回到老家讓叔父督促著練習了無數次後,殷堅已經能大略的卜算出一些事情了。

    「下雨了?」沒頭沒腦地說著,殷堅背脊突然泛起一陣寒意。這場雨,下得極不尋常。

    「已經下了好一會兒。如果再不停,只怕會釀成災禍。」點了點頭,殷誠神情嚴肅地回答。雖然說女媧不會以天災的方式來催毀陽間,可是這些全都是古籍上的記載,誰都無法證實是不是真的這樣:萬一實情並非如此,女媧一個彈指,連串的災禍可以輕易地毀天滅地。

    「不!已經造成災禍了!」俊臉鐵青,殷堅反手一劈,片刻不停地跨入虛空的裂縫當中。


    ***


    推車內裝滿簡易的乾糧及清水,小魚抱著幾個月大的晴晴,跟在那兩名年輕男子身後。天真的小夏欣喜地跑前跑後,搬著愛吃的零食,絲毫不覺得危險逼近。

    「其他人都在傳說危機已經過去,『鬼霧』似乎完全消失了,我們還要這樣囤積食物嗎?」斯文男子低聲問著,順手將胡亂奔跑的小夏揪了回來。

    這場傾盆大雨將大量人潮帶入賣場,人擠人蹭的他擔心小孩子會不小心走散。

    「你以為『鬼霧』真的會消失?若是沒有,如果讓雨水沖入下水道、滲入地裡,如果『鬼霧』當中會傷害人體的成份不會分解掉,我們還有乾淨的水源可以使用嗎?」另一名男子一臉嚴肅地沉聲回答。

    他擔心的還不只這些,萬一雨水本身就帶有毒性,那麼,淋到雨水的那些人,是不是正帶著致使的毒素不斷地遷移、擴散?這不是危言聳聽,他對未來是真的不樂觀。

    原本安靜的跟在他們身後的小魚,好奇地東張西望,目光最後停留在一個陌生女子身上。

    那個正在挑選著零食的年輕女子,突然間臉色由白轉黑,跟著誇張地顫抖起來,全身的骨頭咯咯作響。

    「小姐,你、你還好吧?」同情心大起的小魚擔憂地想走近,那名嚴肅的年輕男子先一步攔下,這樣一驚動,四周的顧客紛紛打量著那個不斷顫抖的女子,情況越來越嚴重,她的身體開始抽搐、扭曲起來。

    「小姐!快!快叫救護車!」終於看不下去,人群中鑽出一名中年男子呼叫著。那名年輕女子口中不斷發出咯咯聲,最後倒在地面像只離水的魚般地跳動著,全身泛黑的面積不斷地擴散,整個人變得像黑暗的影子。

    「怎、怎麼會這樣?」張口結舌,小魚害怕地退了好幾步,不只是她,圍在週遭的人全都退開,只剩下那名年輕女子和那位好心的中年人。

    「救我……救我!我不想死!」那名女子緊捉著那個中年人,不知哪裡生出來的力氣,硬是將也想退開的男人扯了回來,冷不防地嘔出一口黑色穢氣,詭異的是隨著她嘔出那口氣,她身後黑影似乎退了一些。

    「啊……啊啊……放開我!快放開我!」意識到自己吸入了黑色穢氣,那名中年男子害怕得想扯開那個年輕女孩,更令他慌亂的是,他的雙手也開始泛黑,並且慢慢往上延伸。

    「我不想死——!」尖叫出最後一聲,那名年輕女子再次被黑影籠罩,跟著整個人化成黑灰,噗的一聲四散。

    「救、救我……」眼睜睜地看著年輕女子慘死,那個中年人伸長著雙手,開始試圖捉住離他最近的人,挽救自己的生命。

    「啊、啊——」擠出肺葉中的所有空氣,小魚失控地尖叫起來。

    賣場瞬間陷入一片亡命的混亂。


    ***


    身手敏捷地躍下計程車,何弼學動作迅速地奔進電視台裡。

    原來就已經夠混亂的街道,因為這一場突如其來的傾盆大雨,變得更加惡化,所有車子全塞在馬路上動彈不得。何弼學能夠平安到達電視台,只能說駕車的那位司機先生本事相當可怕,像是只要有點小縫,他老人家就能讓車子鑽過去。

    「喂?我到了我到了!不要再催了,我要進電梯了!上去再說!」一邊快步走著,一邊掛上電話,何弼學禮貌的朝警衛點點頭。

    本來打算去找殷琳,跟那位鬼氣森森的女王報告一下,不必再找遊樂琪了,那個瘦得像只放大版竹節蟲的男人,現在正安安穩穩地等在殷堅的公寓裡。誰知道他聯絡到一半,還沒找到殷琳,電視台標哥的奪命連環Call就一通接一通,最後只好大略地通知吳進,讓他明白現在的情況,然後火速地趕回電視台。

    「等等!等等!」

    電梯門關上前,何弼學身形一竄,安全地鑽入。他這種急驚風似的行為,電視台內部的工作人員已經見怪不怪。那些剛出完外景、一身濕淋淋趕回電視台剪輯的新聞部員工,禮貌地跟何弼學打著招呼,在等待的時間內,大家有一句沒一句地閒聊。

    「聽說你們的新節目收視不錯?老何你真是挺有兩下子,連談話性節目也能搞得有聲有色。」領著四五人的新聞小組,陳慶森難掩得意的神情,聽不出真心還假意地向何弼學道喜,後者機械式地漾開笑臉,他早已習慣電視台的生活圈,不用猜測就能推敲出對方八成搶到了一個天大的獨家,才會出現這種不可一世的囂張模樣。

    「沒什麼啦!就是讓幾個所謂的專家,在節目上鬼話連篇胡扯六十分鐘。要不是那個什麼鬼疫苗搶手、應該也沒那麼高的收視率。」聳聳肩,呵呵地笑了笑。若在以前,何弼學肯定會不甘示弱地回嗆個幾句,就算不為自己,也該替辛勤的工作小組爭取他們應得的榮譽,只不過從陰間遊歷了一番後,真的覺得陽間這些爭名奪利全部都是浮雲啊!

    「可惜,你的那些疫苗沒有話題性了。」即使是惋惜,陳慶森還是將話說得十分幸災樂禍。

    何弼學微微地皺了皺眉,他倒不是很在意對方的態度,只是如果像他說的,疫苗失去話題性,那他今晚的Live轉播又得想新的題材了。

    「疫苗不是剛出?怎麼沒有話題性了?我還想用它炒個兩三集哩!」感到十分為難,何弼學腦袋開始運轉。

    他得在節目開播之前設定好新題材,然後還得安排相關人員上直播節目……每件事都得搶時間做,接下來肯定會亂成一片,難怪標哥會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拚命的Call他了。

    「就是這場雨啊!你還不曉得啊?這場雨讓『鬼霧』消散了:沒有『鬼霧』,那疫苗就無用武之地了嘛!」即使渾身淋得濕漉漉,還是難掩陳慶森的好心情。

    他們在第一線搶拍回來的畫面,如無意外,絕對會為他帶來一座獎項。

    「我們剛剛在搶拍『鬼霧』的最後襲擊畫面,真的很像人間煉獄,之後就下了這場大雨,將『鬼霧』全打散了。」跟隨在陳慶森身後的男子,忍不住地打了個冷顫,他的腦海中不斷重播著那條路上悲慘景象。

    當時扛著攝影機的他,安全地躲在建築物內側拍,其實有些良心不安,如果他放下手中的攝影機,多拉幾個人進入建築物內躲避,也許不會有那麼多人慘死。除了陳慶森之外,其餘的工作人員,大多像這名男子一樣臉色蒼白,他們全都心中有鬼。

    為了搶拍畫面、為了爭取自己存活機會,他們在路人來不及進入建築物之前關上了大門,眼睜睜地看著他們慘死、然後拍下畫面……也許,這則新聞可以為他們帶來名利,只是這個陰影,將永遠跟著他們,如影隨形。

    「如果『鬼霧』真的消散了,那確實是好事啊!至於最後的襲擊畫面,太血腥的話,還是不要播出、或者馬賽克比較好。」陪著笑臉,何弼學表面上道了幾場恭喜,能搶到新聞獨家確實不容易,可是心底卻打了大大的問號。

    女媧不可能就這麼輕易放手,他擔憂接下來的麻煩才更加棘手,『鬼霧』至少還看得見那團青色的霧氣,現在消散了,他們反而摸不著頭緒將要面對什麼危機。

    電梯內的氣氛變得有些尷尬的沉默,想找話題聊,偏偏又沒有什麼交集,就在此時,一同去採訪新聞的某位工作人員,開始咳了起來,臉色泛黑的顫抖著。

    「喂!你不要緊吧?」下意識退了幾步,隔著幾個人,何弼學探頭探腦地詢問。

    「不……我不知道……」那名工作人員繼續咳著,彷彿要將整個肺部都嘔出來般吃力,其他幾名工作人員則湊了過去關心,拍背的拍背,扇風的扇風;何弼學則是狂按著樓層鈕,還是先離開電梯再說,畢竟在這麼狹小的空間裡,更難呼吸到新鮮空氣。

    叮的一聲,電梯門嗖的一聲滑開,新聞部的工作人員七手八腳地將那名咳得昏天暗地的人扶了出去,陳慶森則像個老大哥似的指揮著這兒指揮著那兒,同個樓層的其餘員工好奇地交頭接耳,幾位秘書模樣的年輕女性則忙聯絡著醫護室的人上來幫忙。

    「他的情況不太對勁……」還站在電梯門旁的何弼學皺了皺眉頭提醒著。那名工作人員已經咳得整張臉發黑,不,該說他整個人都泛黑,詭異的像是讓陰影完全籠罩住一般。

    這不像是一股的疾病,何弼學猜想著會不會和突然下起的傾盆大雨有關。不只他這麼想,幾個反應較快、前去採訪的工作人員,包括陳慶森都跟著變了臉色連退數步,陳慶森更是一把將何弼學推進電梯裡,用力地擠了進來,扔下自己的小組成員不管。

    「別、別扔下我!我不……我不想死……」倒在地上的那名工作人員,察覺了陳慶森的意圖,掙扎著爬向電梯。

    「不要拉著我的腳!放手——!」來不及拉住陳慶森,那名工作人員情急地捉住離他最近的人,而那名攝影師驚恐地拚命掙扎,想向電梯內的同事救援,誰知道陳慶森竟然冷血地將他推了出去。

    「喂!你在幹嘛?」讓陳慶森的反應嚇了好大一跳,何弼學還想阻止電梯門關上,順便將那名攝影師拉回來,誰知陳慶森霸道地瞪了他一眼,硬是將何弼學攔在電梯的角落裡,任電梯門無情地關上。

    愕然地看著電梯內的其餘人,何弼學在門關上的那一瞬間瞧見了外頭發生的事情:全身泛黑的工作人員依舊咳個不停,黑氣不斷自他身上滲出,他的情況乍看之下似乎有些好轉,可是圍在他身旁的人,卻像是吸入了那些黑氣,身上開始變得陰暗起來,尖叫聲此起彼落。在電梯門完全關上時,何弼學仍然能聽見那些咒罵叫喊。

    「你們……早知道會發生這種事?」冒出一身冷汗,何弼學驚訝地瞪著電梯內的眾人。從他們的神情看來,陳慶森他們早就清楚那個黑氣會散播,所以他才冷血地拒絕那名工作人員,以及讓他捉住的攝影師進來。

    「這,這是為了大局著想。總得有人提醒市民,黑氣是會傳染的。」嚥了嚥口水,陳慶森心虛地反駁著。

    他們雖然還沒弄清楚傳染途徑是什麼,卻已經知道身上開始泛黑的人,如果不想辦法將黑氣自體排出,後面整個人都會變成灰燼飛散了。

    「放屁!你只是想逃避而已!你將他們兩人留在那裡,不就意謂著其他人會受到感染?萬一是經由空氣散播,漫延得會更加快速!」尖銳地指責著,何弼學還沒考慮到自己也有被感染的風險,但他做不到見死不救。那個樓層的其餘人是無辜的,他們甚至沒有半點心裡準備。

    「如果沒有吸入那些黑氣,就不會有事!可是……可是一旦吸入,累積一定量不排出,你就會全身泛黑,像被烈焰燒成的灰燼般消散死去……」害怕地縮在角落裡,小組內的其中一名成員顫抖著解釋。他們在外頭採訪『鬼霧』的新聞,最後親眼目睹了這可怕的『病發』過程。

    「如果排出了呢?」突然覺得了陣嚴寒,何弼學面色鐵青地追問。

    他不敢繼續往下想,如果這是女媧的滅世計劃,那他會說這個讓世人自相殘殺的手段太過殘忍。

    「減少身上的黑氣,可以延續生命——至少,不會馬上死亡。」另一名工作人員接口。他不確定能夠延續多久,但猜想如果持續不斷地減少黑氣量,應該能一直存活著。

    「那就一直呼出不就行了?緊張什麼?」

    「好像沒那麼簡單,似乎……得由另外的人吸入才能消減。」

    聽到這裡,才剛想鬆口氣的何弼學,又一次面色鐵青。減少體內黑氣的方式,竟然得靠犧牲另一個人?

    何弼學不敢想像接下來的情況,更不敢面對這樣散播速度會有多快——因為這意謂著凡人有多自私,為了生存下去有多麼的不擇手段。

    「他們……他們兩人知不知道這個延續生命的方式?」顫抖著語音詢問,何弼學背靠著牆,戒備地盯著電梯內的其餘人。

    人現在最大的疑問是:這些人當中有沒有另一名『帶原者』?在這個狹小的空間內,他無處可逃。

    「知道。」冷著一張臉,陳慶森吐出這個讓人心寒的答案。

    這也是他為什麼不讓那兩人進入電梯內的原因。他不相信那名工作人員願意犧牲自己不感染他們。在還沒找出抑制黑氣漫延的方法之前,遠離那些人才是最明確的自保方法。

    「那你還將他們留在那裡?他們、他們……」心臟硬是跳漏了一兩拍,何弼學驚恐地瞪著陳慶森。

    他怎麼能這麼不負責任?即使無法解救部屬,他至少得告訴其他人危險的存在。現在電梯門這麼一關,豈不是意謂著那個樓層的員工,全都有感染的風險?重點是,他們還不知道該怎麼延續自己的生命,只能悲慘地等待著發病、死亡。

    「不能說!什麼都不能說!說了,豈不是讓事件越演越烈?」絲毫不覺得自己有什麼不對,陳慶森理直氣壯地回答。他認為只要讓受到感染的那些人死光了,這個黑氣的傳染病就會自動消失。

    正當何弼學跟陳慶森兩人仍在那裡大眼瞪小眼互不相讓時,突然有名工作人員顫抖了兩下、輕咳了幾聲。

    一瞬間,電梯內氣氛變得異常沉默,所有人互看了幾眼後,目光全都投向那名咳嗽的工作人員,再不就是瞄著電梯的指示燈,離他們的目的地還有一段距離。

    「不是,我只是……我只是感冒而已……」那名工作人員害怕地尖叫著。電梯內的眾人目露凶光的越逼越近……
櫻.... 發表於 2008-11-16 20:12
隨意地轉換著電視頻道,遊樂琪捻熄了僅吸了兩口的雪茄神情冷淡地看著新聞主播慢條斯理地報導著災情。

    千篇一律的『鬼霧』事件、哪裡死了多少人、又有多少疫苗被證實無效……看多了新聞,遊樂琪都覺得麻木不堪。反正災難如果沒有延燒到自己周圍,大家的日子依舊這樣過著,新聞就只是新聞,用不著特別反應。

    窗外的大雨不斷下著,下得遊樂琪有點心煩意亂,搞不清楚是因為大雨的關係,還是他頭疼的毛病又犯了,反正不管是哪樣,遊樂琪已經下意識地乾嚥了幾顆藥丸止疼。

    正想為自己倒杯冰涼的啤酒解渴,嗖的一聲,一名外形高瘦俊秀,灰色瞳孔隱約泛著紅光的男子,突然間出現在客廳裡。

    遊樂琪面無表情,冷淡地望著『不速之客』,而那名英挺清瘦的男子微微擰了擰俊眉,狐疑的目光不甘示弱地回瞪著。

    「何同學呢?」口氣不善,但是嗓音低沉好聽,那名俊秀的『不速之客』掃視了四週一眼,確定了那名有著圓臉大眼的年輕人不在後,明顯地有些不開心。

    「你是說那個高高瘦瘦、臉上有酒窩、行為很幼稚的那個人?出去了!」聳了聳肩,遊樂琪無禮那人的目光,自顧自地點起雪茄吸著。

    那名俊秀男子衝上前來,一把搶走雪茄捻熄,跟著灰色瞳孔中的紅光大盛,無聲但用力地警告著。

    「禁煙!誰敢在豆芽菜面前吞雲吐霧,我就賞他一記天打雷劈!」

    「豆芽菜?那棵是豆芽菜?明明是灌木吧?你們真是有趣。」

    「關你屁事!你為什麼會在這裡?」

    不滿的怒氣越升越高,那名俊秀男子好看的五官雖然沒有什麼變化,但是從他的口氣當中,可以聽出許多的不高興,就好像任何一種領域性強烈的生物那樣,用著自己的方式警告著入侵者。

    「管彤帶我來的,他叫我留在這裡。」一點也不覺得自己有什麼不對,也不太在乎對方會有什麼反應,遊樂琪大大方方地坐在沙發上,繼續地胡亂轉換頻道,注意力讓不斷閃動的跑馬燈吸引。

    政府竟然發出公告,要市民留在家中別亂走動,如果身體出現不適,請先自行隔離。遊樂琪心底冷笑了好幾聲,這不是意味著有種不知名的傳染病在城市中漫延開來?原來已經夠恐慌了,現在只怕雪上加霜,離完全失序僅差一步了。

    「管彤他人呢?」

    「在書房打坐。他說他需要休息,不可以被打擾。」

    俊眉再次皺了皺,那名俊秀男子像在盤算什麼,犬齒下意識地摩擦著薄唇。遊樂琪早就猜到眼前男子的身份。

    偷偷打量了對方好幾眼,正如管彤的描述,是個俊美到無以復加的男人,難怪那只道行上百年的狐仙會對他如此迷惑,每回提起這位青梅竹馬,語氣總是特別的不一樣。

    只是遊樂琪很不明白,他完全看不出自己跟眼前的男人有哪點想像,為什麼管彤會放棄這麼俊秀的人,轉而喜歡他?只能說,戀愛真的會使人盲目!管彤肯定被鬼遮眼,瞎的太徹底了。

    「知道自己身受重傷,真的需要靜養修煉,結果還留在陽間瞎搞?這隻畜生是皮在癢還是以為自己是貓有九條命?」嘀嘀咕咕,那名俊秀男子即使開心,張口仍是改不了刻薄。

    「他有名有姓,不要畜生畜生的喊他!」太陽穴微微抽動兩下,遊樂琪不太喜歡這種感覺。

    「……你是誰?」除了鬼氣森森的殷琳之外,頭一次有人敢這樣嗆他,那名俊秀男子眉角不由自主地揚了揚。

    「我叫遊樂琪。」

    「我是……」

    「我知道,殷堅。」


    ***


    細指不耐煩地敲著窗口,殷琳秀氣的細眉糾結了許久,始終無法舒展開來。神情嚴肅地盯著外頭鋪天蓋地地傾倒的大雨。黑鴉鴉的天空隱隱透著詭異的青光……

    不管她有沒有靈力,如此明顯的天有異象,她不可能視而不見。

    新聞雖然一再報道『鬼霧』消散了,可是殷琳卻有更不安的感受。這樣的天色氣候,是不是意味著女媧已經定位,準備最後一擊了?

    「很感謝你百忙之中抽空過來。這裡還有些凌亂,請多擔待。」抱了一大箱公文,主任禮貌地和殷琳打著招呼,端正的臉也依舊面無表情。

    漾開一抹理解的笑容,殷琳一點也不介意這一時半刻的等待。

    能在這麼短時間內弄到一棟商業大樓暫時充當N.H.Alliance的總部,大半的食品、超級電腦又在第一時間內讓他運過來,甚至已經組裝好開始運作,即使身為堂堂的主任,現在只能狼狽的在小會議室裡辦公,殷琳仍然覺得眼前這個男人十分了不起。

    「有什麼事需要我幫忙?搬搬抬抬這個粗重活就不必找我了!!」直接切入正題後仍然不忘開玩笑,殷琳很想知道那個嚴肅冷靜,臉上始終沒有多餘表情的男人到底會不會笑。可惜她失望了,主任只是平靜地看了她一眼,算是默認了她的玩笑話,隨即選了一
份文件給她。

    「你應該認識英塚信夫吧?」主任一邊解釋,一邊按下投影儀。以前還有三胞胎幫忙,現在得一切依靠自己。

    「嗯,仁德藥廠的老闆,這陣子很出風頭,一堆人把他當神一樣拜。」冷哼數聲,殷琳嫌惡的瞄了瞄投影畫面。

    畫面上的老傢伙乾癟嚇人,花白的頭髮幾乎快掉光了,臉上手上全是斑,縮在輪椅上還有一大半的空間,活脫脫就是一名半躺進棺材裡的老頭!偏偏他十分高調,幾次新聞採訪時,眼神流露出不可一世的光芒,巴不得世人朝他膜拜的神情,讓殷琳極度不舒服。

    「他派人追蹤遊樂琪,時機點太過敏感。為免發生意外,我希望你跟阮傑能多留意些。」

    「追蹤遊樂琪?那老頭沒事盯著一個殺人犯幹嗎?嫌命長?」

    面對殷琳理所當然的質問,主任又抽出了另一份文件給她,殷琳快速翻閱一下,很驚訝當中記載的資料。

    英塚信夫曾經任職法瑪藥廠,主導一系列藥品開發,原本與聯盟的關係十分良好,是一名值得依賴的學者型人物,但不知是何原因,英塚信夫的研究計劃越來越偏激,不顧其他研究人員的反對,強硬地進行了一連串未經許可的人體實驗,結果造成了元及亞麗等人這樣悲慘的狀態,因此被趕出聯盟,最後成立了仁德藥廠,繼續著他違反自然的研究。

    「他想透過藥劑讓人體的潛能發揮到極限?」嗤之以鼻地又是數聲冷哼,像這類科幻片的劇情,只有何弼學那種腦袋才會接受,殷家姑姪倆一向很鄙視這些情節。

    「事實上,他幾乎成功了。你不可否認,元的力量很強大。」即使不認同對方的手段,主任仍然很敬佩英塚信夫的堅持。

    一提起元這名為了對抗女媧而犧牲的年輕人,殷琳忍不住地心情一陣低落。她知道元一點也不希望自己擁有那些力量,如果這一切都沒有發生,她應該是一名很天真快樂的少年……所以罪魁禍首是那名老頭。

    細眉微微地皺了皺。不知為什麼,一想到『死老頭』這幾個字,殷琳總會不由自主地想起另一個身影,同樣也瘋瘋癲癲,同樣也做著不切實際的夢,重點是他還會不斷地更換著身份,像惡夢般如影隨形甩都甩不開!幸虧已經讓他的寶貝小侄子KO了,否則還不曉得得跟那個老不死的死鬼糾纏到何時。

    「其實,我們之前的合作很愉快,不知從何時起,英塚信夫才變得偏激起來。成立仁德藥廠之後,繼續開發那些被法瑪藥廠停止的研究藥品。兩個製藥廠為了研究問題,互相利用商業間諜探查彼此的研究計劃。法瑪藥廠財務出現問題後,這方面的資料便流入我們手裡,我才意外發現:原來英塚信夫在調查遊樂琪的背景。」

    一邊聽著主任的解說,殷琳翻動著手中的資料。

    英塚信夫在法瑪藥廠時,主導的研究計劃十分大膽,像這一次爆發『鬼霧』的類肉毒桿菌,就是延續他的研究計劃。而他開始『變了個人似』的時間點,不知為什麼,在殷琳眼中看來有些熟悉……

    一時間想不起來究竟是什麼事,但她可以肯定,英塚信夫突然轉變的原因應該不簡單,否則主任不會特意請她幫忙。

    「你找我來,是因為你懷疑英塚信夫『鬼上身?』」皺了皺細眉,殷琳雖然說的是玩笑話,但也不無可能。

    一個死板的學者突然研究方向大逆轉,確實極為不可思議,再加上要自己出馬,肯定牽扯這類怪力亂神的事情。

    「這只是個『保險』,如果調查結果很平常,那麼阮傑就能處理,若是超乎想像……這就需要借助殷小姐的專業了。」皮笑肉不笑地勾動嘴角,主任也許是在開著玩笑,只是殷琳嚴重的認為,這個男人非常不適宜。

    兩個人就著這個話題繼續討論,畢竟,他們最重要的目標還是得將遊樂琪找出來,他是一連串問題的關鍵點,就算不是,光是一個『殺人犯』的身份,就不容放他在外頭逍遙。

    正當這個時候,殷琳的手機響起詭異的鈴聲。這名鬼氣森森的美女,尷尬地笑了笑。瞧見是吳進打來的,顧不得還在和主任開著會,想也不想地接聽。

    「有急事?」開始批閱著公文,主任關心地詢問。對於交付給殷琳的任務,他很有信心那名輩分極高、善於統籌事務的女子能夠處理得很好。

    「世界真是要命的小!不必費心去找遊樂琪了,那個混蛋安安穩穩地待在小侄子家裡。我跟阮傑一塊兒過去『接』他。」


    ***


    費了好一番功夫,大樓維護人員終於將卡在樓層間的電梯門拉開。不曉得是誰按到緊急按鈕,電梯就這樣應聲停住,不上不下地剛好卡在兩樓之間,警衛室呼叫了半天也沒人回應,最後擔憂地派維護人員上來,利用人力的方式將電梯門拉開。

    「喂,你們不要緊吧?」

    才剛探頭詢問,維護人員便將電梯內的景象嚇得呆立當場——電梯內的牆面、鏡子全都染滿血跡!

    陳慶森的小組人員全倒在地上,有人腦袋裂了個大洞,有人脖子被掐得瘀青一大片,甚至還有全身扭曲,就好像讓好幾個人聯手活活砸死一樣。

    「啊啊——啊啊啊啊—!」第一個瞧見這個慘況的維護人員,除了尖叫之外,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快!報警!叫救護車!」隨後發現電梯內慘況的維修部經理,強自鎮定地指揮著。今天真不曉得走了什麼霉運,底下幾層樓爆發了莫名其妙的感染,救護車都還沒走遠哩!這裡又發生意外。他擔心自己的職位快要保不住了,再這樣下去,他的事業遲早完蛋。

    「怎麼會這樣?都……都死了嗎?」不敢跨入電梯內,維修部經理臉色蒼白地喃喃自語。

    他當然知道不會有答案,這麼該死就這部電梯內的監視器壞了來不及維修……他擔憂著該怎麼回答警方的盤問。剛出這麼大的事來,而他卻一點都解釋不出。他的事業真的要完蛋了。

    「他們……他們……發瘋似的在……自相殘殺……」虛弱的嗓音自電梯頂部傳出,幾名維護人員大著膽子跨進去,七手八腳將同樣臉色慘白的何弼學救了下來。

    維修部的經理像是捉到救命稻草般緊抓著何弼學的手不放,他竟然聰明地躲到了電梯上方,透過風扇的空隙,肯定將底下的情形瞧得一清二楚。

    「他……一開始是他在咳嗽,然後……然後其他人撲上去摀住他的嘴,不讓他咳,結果他用力掙扎,其他人就瘋狂地揍他……他咳出來的血濺到其中一人身上,然後……然後……」

    連連打了好幾個冷顫,何弼學慘白的臉色說明了他有多害怕。什麼大風大浪沒見過,就連陰間都遊歷了兩回,可是在親眼見到凡人用著最簡單的拳腳自相殘殺時,他噁心得就連胃液膽汁都快全吐出來。

    憑著本能躲過無數次劫難,這一回也不例外,何弼學在第一時間內就察覺了不對勁,陳慶森等人衝上前去阻止那人繼續咳嗽時,他就快速地拆下風扇鑽了上去。

    這是他多年累積下來的逃生經驗。雖然在過程中他也殘忍地踹下了某人——他至今不曉得那人是誰,而且自責愧疚不已,但何弼學正是憑著這份果決的判斷死裡逃生。

    「這些人都怎麼了?」看著一地的血跡,維修部的經理又一次喃喃自語。這一回,同樣也沒有人答得出來。


    ***


    銀藍色的珠子在青色的煙霧中滾動著,銀光越來越強烈,最後亮得像顆小太陽似的讓人睜不開眼,隨後又恢復清清冷冷的銀藍色光芒,繼續躲在青色的煙霧中:最後,管彤張口將珠子吞了下去。

    長長地呼了口氣,管彤的氣色恢復許多。其實只要修行的真元沒受到傷害,再嚴重的外傷都不會危及他的性命,身為狐仙,這點本事他還是有的。

    「阿琪……遊樂琪!」

    喊了半天沒人回應,管彤擔憂地衝到客廳,不知該哭還是該笑,遊樂琪竟然安安穩穩地倒在沙發上睡得極為香甜。

    輕手輕腳走近,管彤隨手捉了件外套替他蓋上,跟著再小心翼翼地抽出他手中握著的遙控器,關上那個報道千篇一律、毫無新意的新聞頻道。

    「用得著這麼小心嗎?怕他醒過來就一口煙把他噴暈啊!被刀子捅傻了,忘了自己是狐狸精呀?」

    揚了揚俊眉,殷堅沒好氣地瞪著僵直在客廳裡的管彤。他收拾了一個下午,床單、床罩、枕頭罩,能換的他全都換下來清洗了,就算是生活習慣超級差的何弼學,還不曾這麼麻煩他!最該死的就是這只見色忘友的公狐狸,明知道他有一點點的潔癖的毛病,竟然還將陌生人往他家裡塞。

    「殷……殷堅!你、你回來啦?」三魂被嚇掉了七魄,管彤飆出一身冷汗地瞪著半倚著臥房門的高瘦男子。

    殷堅其實很不喜歡打掃房子,吸塵器、拖把這類產品實在太損他形象,問題是他真的沒辦法忍受髒亂!真不曉得其他人哪來的忍耐力,尤其是何弼學,這傢伙就算活在豬窩裡,一樣可以開心得打滾。

    「結巴什麼?我會吃人嗎?」

    哼哼兩聲,殷堅自顧自地走到沙發旁,冷不防地踹了兩腳,毫不留情的將遊樂琪拎了起來扔給管彤。太好了,雪茄的煙灰掉在夾縫裡,他有種想徒手摔斷那個嗑藥嗑過頭的病鬼頸子的衝動。

    「我睡了一個下午,你就掃了一個下午……你真很愛做家事□。」打了個大大的哈欠,遊樂琪睡眼惺忪地說著。挺意外的在這房子裡,那些惱人的頭疼、惡夢似乎減輕了不少,他難得睡了場好覺,補足了不少精神。

    「喂,你別說了!」連忙摀住遊樂琪的嘴,使勁的將人拽到餐廳裡,管彤擔心原本就在不爽的殷堅,被刺激過頭後就來招天打雷劈!

    遊樂琪是凡人,自然不必擔心會被劈死,給殷堅向天借膽他也不敢這麼做,殷家的家規就是這麼嚴,但這不保證那個混蛋不會一個『不小心』劈歪了,然後自己外焦裡嫩的去見閻王。

    「放心!這筆帳我會記著,等解決掉女媧後跟你慢慢算!」哼哼地笑了幾聲,殷堅嘴角扯了扯,一臉讓人膽寒的邪氣。

    「解決女媧?我以為你們是正義的一方哩!」心情不曉得為什麼那麼好,遊樂琪不怕死地繼續開著殷堅的玩笑,後者俊眉又一次地揚了揚,夾在當中的管彤突然很想逃離現場……

    不必卜算,他都知道自己的下場會十分淒慘,不管是對上殷堅還是對上遊樂琪,他都像讓人掐中死穴般動彈不得,心底只有不斷地咒罵著何弼學,這麼要命的時刻,那個混蛋跑哪兒去逍遙了?

    「不必得意,等解決掉女媧滅世的問題之後,你會有蹲不完的牢!」毫不客氣地給了遊樂琪一記重擊,要比惡毒,殷堅如果認了第二,誰還敢認第一?當然,殷琳不算!這個傢伙可別忘了自己是通緝中的逃犯,沒有什麼囂張的本錢。

    「如果我還有命的話!歡迎!」大方地攤了攤手,遊樂琪早就認清了自己罪該萬死,一點也不在意地聳聳肩。

    氣氛陷入一種奇妙的尷尬。

    殷堅低頭收拾著客廳,管彤瞧了瞧客廳裡的那個男人,再看了看悠哉悠哉坐在餐桌旁的那個男人,最後選擇放棄都不搭腔;至於遊樂琪,很感興趣地打量著一面嘀嘀咕咕、一面清理著沙發的殷堅。

    這個男人真的很特別,難怪管彤會這麼迷戀他,不過最令他覺得好玩的是,聽說他跟何弼學兩人是情侶?天差地別的一對為什麼會走到一塊兒?可能是本世紀最大的一個謎。


    ***


    「喂!你要去哪兒?」眼角餘光瞄到遊樂琪走到大門邊,殷堅手不停歇地喝止他。這個麻煩的傢伙還想跑去哪兒?

    「你們可以不食人間煙火,可是我會餓!管彤,你想吃什麼?」理直氣壯的回話,末了不忘順口問了一句。遊樂琪僅剩管彤這麼一位朋友了,雖然他不久前還捅了對方一刀,但是他相信,管彤一定不會介意。

    「呃……啊?我、我沒意見,你拿主意吧!殷堅,你要吃什麼?」先是一愣,隨後因為被重視而莫名其妙地開心起來,管彤沒有意識到他的白膚讓泛紅的雙頰異常明顯。

    嫌惡似的轉過頭去,殷堅一點也不想看見那只公狐狸發情。在他的公寓裡旁若無人地眉來眼去,當他是空氣嗎?尤其是管彤,有沒有那麼沒人格……錯!沒獸格!遊樂琪又不是馴獸師,犯得著像被餵食般心花怒放嗎?

    知道殷堅一定扔下一句『隨便』,遊樂琪也懶得多問地打開門準備離開,就在此時,殷堅心底突然閃過一絲警兆,符紙想也不想地扔出。

    「別開門!」

    遊樂琪才剛跨出門,殷堅的語音還沒消散,虛空之中突然伸出一隻手,冷不防地將脫出結界的遊樂琪拽了進去。

    符紙化成五隻冒著金光的火龍朝著門外撲去!

    輕柔的嬉笑聲驟然傳出,一名穿著高中制服的清秀女子站在走廊上。殷堅心一驚,奮力想將火龍召回,火龍硬是往那名年輕女子衝去,眼看就要燒著她時,突然發出尖銳的嘯聲,像是讓什麼無形的東西阻擋,堵在女孩身前亂竄;再加上殷堅強行召回的道術,五隻火龍竟然回身朝著殷堅撲來。

    「殷堅,危險!」想也不想地衝到殷堅身旁布起結界,管彤讓這股強大的力量震得吐血。

    兩股力量不斷地撞擊著,跟著引發連串的爆炸,長廊這裡頓時陷入一片火海,隱隱約約仍能瞧見翻騰的火龍不斷亂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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