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辦?」談不上氣餒,何弼學一向不容易被打倒,只是說話的語氣也不像一開始那樣興奮了。
「別擔心,我們一定能回去!你這個倒霉鬼比誰都幸運,這一次肯定不會例外!」
玩弄著豆芽菜的兩片小葉子,何弼學安靜的坐在奈河橋旁,像這種時刻,他唯一能幫助殷堅的只有不扯他後腿,遠遠的看著他低頭研究著河水。
「要不要喝湯?」孟婆又一次友善的靠了過來,只是這一回,她瞄著的卻是何弼學擺在大腿上的小盆栽。
「喂!你不要開玩笑了,用那個熱湯澆豆芽菜?他會死掉的!去去去!去顧著你的鍋子,別煩他!」何弼學噓了好幾聲將孟婆趕走,跟這個女人愈熟,就覺得她友善的煩人,有時他情願孟婆像恐怖故事裡描寫的,是一名鬼氣森森的老太婆,而不是這名一直在跳針,青春揚溢的年輕辣妹。
「何同學!我有辦法回陽間了!」俊臉重新掛起自信的笑容,殷堅帥氣的走回何弼學身旁,後者興奮的跳了起來,忘情的給他一記熱吻,真是個值得信賴的男人。
「地利,我們就利用這條河回到陽間,畢竟……」
「水是連通陰陽兩界最好的媒介!這我都會背了!」
「人和,就是我!以我的力量,應該可以衝過陰陽兩界,不過機會只有一次,失敗了,天曉得哪年哪月我才能恢復?畢竟……」
「你已經沒辦法利用煙絲做威做福了,嘿嘿……」
「白癡!……現在只差天時……我算到了,天地之間很快就要發生大事……」
「算?我怎麼不知道你會卜算?」
「殷家道術裡頭有,我也學過,只不過……不准而已。」
差點沒讓殷堅的坦白氣得昏過去,何弼學嫌惡似的瞪了他一眼,後者無所謂的聳聳肩,隨後自信心十足的笑了笑,他可是天資過人的殷堅啊!這一回,他絕不會算錯,他們馬上就可以重返陽間!
牙根微微發顫,何弼學有些埋怨似的用眼角餘光撇了撇身旁那個男人,就算身處在陽間,而且在大白天,像這樣神經兮兮的站在河裡也是會覺得冷啊!更何況他們現在在陰間,冰冷的河水不斷沖刷著身體,再高的體溫也禁不起這樣的折騰,他都覺得自己的雙腿快要凍得失去知覺了。
「堅……堅堅堅……堅哥……,你你……你確定……這……這這這招……管……用……?」好幾次咬傷自己的舌頭,何弼學牙根發顫的結結巴巴,雖然說水是穿俊陰陽兩界最好的媒介,但也用不著泡進來吧?至少……不必這麼急著泡進來嘛……
「如果在陽間,我可能沒有把握,但是陰間讓我的靈力完全開啟,我相信我卜算的結果,天地間的變動就快發生了!」姆指快速的在其餘幾指間跳動,殷堅認真的凝視著,如果不是現場氣氛太嚴肅,何弼學會因為他太過裝模做樣而大笑出聲,再給殷堅兩撇鬍子,那就真的是名符其實的天師了。
咬著下唇,強忍著一波波襲來的寒意,何弼學很認真的等待著,可是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啥事都沒有發生,忍不住狐疑的瞄著殷堅,後者揚了揚半邊眉毛,不甘示弱的瞪回去,另一頭,完全不關她事的孟婆,眨了眨大眼睛,站在奈河橋上好奇的打量著。
就在此時,三人突然感到地面一陣微微的震動,並不是錯覺,河水開始蕩漾出不規則的漣漪,何弼學下意識的靠向殷堅,後者伸出手去與他緊緊相握,隨後不放心似的翻出條紅繩將兩人繫在一起。
「堅哥……」難掩緊張心情,何弼學謹慎的將豆芽菜塞進自己的上衣裡,他可不想在硬闖陰陽兩界時,把自己的寶貝、心血結晶遺失在這裡。
「嗯,時候到了!抓緊我,千萬別鬆手!」語氣也變得有些僵硬,殷堅雖然靈力奇高,但是很多道術他不是一知半解,就是根本沒學過,像這樣硬闖陰陽兩界,同時還得再多帶一個人,老實說,他真的沒什麼把握。
突然間,河水翻騰的更厲害,四周開始劇烈的震動著,空氣中充斥著莫名的嗚嗚聲,就連何弼學都能清楚感受到,天地之間有兩股強大的力量正在互相撞擊,巨大的力量衝擊著陰陽兩界,看來真的讓殷堅算中了,天地之間發生了可怕的異變。
「殷堅~~~~。」四周的嗚嗚聲變得更大,陰風開始凶狠的刮著,連孟婆都站立不穩的緊緊捉住奈河橋上的石墩,何弼學扯著嗓門吼叫,他擔心再這樣又是震動、又是颳風,自己很快就就讓河水吞沒,不然就是讓風吹走。
「這是鬼哭,別理他!……一定要抓緊我,死都不能鬆開手!」殷堅回喊著,何弼學咬著牙點點頭。
一手牽緊何弼學,另一手開始結著手印,殷堅靜下心來默念著咒語,隨著時間一點一滴的流過,整個陰間變得混亂不已,突然間,心底閃過一絲異樣,殷堅危險的瞇起眼睛,時候到了,就是現在!
「眾天神靈、諸神借法,風雷雨電,擊!」劍指向前一伸,河水分開兩半,在殷堅及何弼學身旁湧起一座數十丈高的水牆。
張口結舌的瞪著這一幕,摩西分紅海大概就是這麼壯觀,何弼學愕然的看了看這頭、看了看那頭,目光最後停留在殷堅身上,這名高瘦男子仍然閉著眼睛,口中唸唸有辭,身上暈開一圈又一圈的霞光。
知道不能打擾對方唸咒,何弼學關緊嘴巴的繼續東張西望,整個陰間震盪的更厲害,四周的鬼哭聲淒厲的咆哮著。說不害怕百分之百是騙人的,何弼學緊張的手心直冒汗,他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情,只是兩旁的水牆如果當頭塌下,恐怕他和殷堅兩條小命就會葬送在這裡。
像是要回應何弼學的想像,兩旁的水牆開始滴滴答答,何弼學啊啊的來不及驚叫,兩旁不曉得幾頓重的水牆就這樣衝了下來,站在河中央的兩人瞬間被吞沒,河面的漣漪逐漸平息,一切恢復平靜。
重重的撞擊聲不斷的敲打著,強力的探照燈將佔地面積廣大的工地照得毫無死角,為了如期完工,即使氣溫降低了許多,工人們還是努力不懈的日夜趕工。
「那邊的、那邊的注意!」指揮著吊車將鋼條送入工地裡,工頭高聲的叫喊著,要興建這類大型商場,地基十分重要,絕不能馬虎。
地基挖得極深,鋼條一捆捆的送入工地裡,十幾名工人正在這既大且深的工地中辛勤的工作著,其中一名經驗老道的工人,正在研讀著施工藍圖,指揮著吊車該將鋼條往裡送去。就在此時,佈滿風霜的臉孔突然一僵,愕然的抬起頭來,神情既嚴肅又緊張的瞧著天空。
「怎麼了?」年輕工頭關心的問了一聲,他很尊敬這位前輩,雖然學歷不低的他篤信科學,但是這麼多年在工地裡打滾,這些老前輩們指導他許多,在這種地方有很多禁忌是沒有道理可言,你只能抱著崇敬的心情去遵守。
「你有沒有聽見什麼?」濃眉緊緊皺起,長滿老繭的手掐指算著,神情凝重的彷彿世界末日來臨一般。
「聽見什麼?……沒別的聲音啊!怎麼了?」誠實的回答著,工頭有些茫然的東張西望,一切看起來正常無比,不曉得哪裡出問題了。
「這麼大的一個工地,而且還在施工中,一點聲音都沒有,不奇怪?」老工人一邊強拉著年輕工頭離開,一邊高聲叫喚著,要所有人放下手邊工作,趕快離開這裡。
讓老工人這麼一提醒,年輕工頭臉色煞白,情況確實是如此詭異,所有大型器具正常的運作著,可是一點聲音都沒發出,原本吵雜的沉重撞擊聲也不見了,整個工地變得像默片一樣可怕,不必其它人說明,肯定發生什麼不尋常的事情,這麼超乎常理的狀況,還不懂得敬畏就太無知了。
「快!快離開這裡!通通離開這裡!」年輕工頭也開始叫喊,不管怎麼樣,先把所有人撤離這裡再說,畢竟是個正在施工中的工地,地基打得又廣又深,萬一發生什麼奇怪的事情,他擔心這些工人們會來不及逃生。
正當所有人放下手邊工作,茫然的撤離工地時,四周開始微微的震動著,然後搖晃的愈來愈厲害,不知從哪冒出來的嗚嗚聲,淒厲的讓人膽寒。
「地震!是地震!快點離開、快點離開!」原本消失的聲音又重新出現,變得更加恐怖、更加吵雜,年輕工頭拚死命的叫喊,所有工人爭先恐後、慌慌張張的逃離工地。
分不清是上下跳動還是左右搖晃,也不明白究竟震盪了多久,可能只有幾分鐘,又好像過了好幾個鐘頭,當一切恢復平靜時,所有人一臉驚恐的互看對望著,看著工地毀壞大半,原本又廣又深被切割成方方正正的地基現在變成個不規則的大坑,H型鋼禁不住強大力量的拉扯,變得扭曲、斷裂,撐起的主結構兒戲的被撕開、半塌,所有人心有餘悸,不敢相信自己的好運撿回條命,如果不是老工人的福臨心至,沒頭沒腦的掐指一算,只怕現在有大半的工人全被埋在倒塌的土堆裡。
「這……這該怎麼收拾?」臉色慘白的年輕工頭,看著這幾乎全毀的工地,欲哭無淚的哀號著,重點是,他現在不敢再踏回工地裡,有沒有餘震?萬一再來一次,結構已經鬆散掉的建物是不是會垮的更厲害?一大堆問號塞滿他的腦袋。
「先別回去!事情還沒過去!」經驗老道的工人濃眉皺緊,他不是沒遇過大地震,這一次太特別了,一點都不像是自然發生,愈是如此,他愈覺得不安,天地間有太多凡人一無所知的力量在彼此抗衡著,如果剛剛的地震是因為這些力量所引發的,那麼事件應該還沒有結束,工人們冒冒然的回工地裡善後太過危險了。
「還沒過去?」有幾名太過認真的工人,正想回去搶救自己慣用的工具,讓這名老工人的話嚇了回來。
還沒來得及解釋,地面再一次微微震動,工人們紛紛慌張的叫喚著餘震,趕忙找地方躲避。就在此時,地基最底部突然間隆起,黃泥水不斷的湧出。
「不~~不~~~~怎麼會這樣?」盯著不斷湧出的黃泥水,年輕工頭快要哭了出來,如果地基完全被淹沒,他還得調派大型的抽水車才能清理乾淨,重點是,這還得是那些泥水沒有源頭,要是這樣不停的冒、不停的冒,這個工地算是廢了。
同樣盯著黃泥水的還有經驗老道的工人,對他而言,這些湧出的黃泥水太不尋常,總覺得一點都不平凡,空氣中飄散的氣味都改變了,陰陰冷冷的還帶點腐臭味。正當他這麼想時,本來只是不斷湧出的黃泥水,突然像是泉湧般噴發,四周好奇打量的工人們尖叫著閃躲,數丈高的黃泥水啵啵、啵啵的冒著,很快就將整個地基淹沒,不僅如此,還有繼續擴散的可能性。
「快退後,不要讓那些泥水沾上!」在還沒確定裡頭是不是含有細菌還是病毒什麼的,年輕工頭本能的要求著其它工人閃躲,他不希望災情繼續擴大了。
「是不是所有人都平安出來了?」終於恢復理智的年輕工人,腦袋開始運作,他得先確認沒人被困在工地裡,跟著再來想辦法處理一片狼藉的工地。
「啊!裡面有人!」不知是誰先叫喊,所有人看向那池黃泥水,真的發現當中有隻手載浮載沉,先是只有指頭,跟著手掌,最後是整隻手臂,看上去就像個年輕男子被埋在黃泥水底。
「快!快救人啊!」年輕工頭終於醒悟過來,身先士卒的跳下,吃力的走著、躍著,費盡氣力的爬到那隻手臂旁,用力的拽著、拉著。其餘的工人也紛紛躍下來幫忙,被埋在黃泥水底的人似乎被什麼重物拖住一樣,眾人花了好大一番功夫,才將人拉了出來,原來他還死拚的捉著另一個人,連帶的也將那名圓圓臉蛋的年輕男子救了出來。
「喂!喂喂!你們沒事吧?」七手八腳的將兩人抬到高處,年輕工頭輕輕拍打著那名瘦瘦高高、五官英挺的男子,要不是現在一身泥水狼狽不堪,他肯定是一名十分帥氣、俊朗的年輕人。
嗆出一口泥水,那名年輕男子不斷咳著,費了一番功夫才爬起來,同一時間,另一名圓圓臉蛋的年輕人也被救醒,兩人像是掉進泥坑裡一身髒亂,事實上,他們真的是從黃泥水中被撈了出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