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哪裡有鬼系列【第二部】作者:黯然銷混蛋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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櫻.... 2008-10-30 00:01:31 發表於 科幻靈異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15 148074
櫻.... 發表於 2008-11-23 22:25
「你在幹嘛?」

東沛一句話才剛出口,下一秒鐘倒吸口冷空氣,喉嚨間不斷冒出驚嚇得硬住的咯咯聲,抱住殷衛的雙臂不由自主的收緊.四、五個面色蒼白,兩眼空洞的男人將他們團團圍住,前一秒還只有兩人的飯店客房,下一秒卻變得如此擁擠,那幾個近距離面無表情的特寫突然間湊在眼前,東沛直覺得自己快要昏倒了,偏偏最該死的是殷衛竟然真的醉得暈倒在他懷裡,除了跟那幾個人繼續大眼瞪小眼之外,東沛已經做不出任何反應。

啪的一聲,少了殷衛的靈力支持,房間裡的電力系統「恢復正常」,所有照明設備同時一滅,最後只聽見東沛有生以來最淒厲的一聲慘叫。

酒杯相碰,聽著其它同學敘述著畢業後.每個人或升學奮或就業不平凡的際遇,林以珊勉強的擠出個笑臉,強嚥下肚子裡那一陣陣翻滾著的噁心感。

她本來是班上最受人矚目的焦點,她的成績、她的專業,她的一切一切,哪一樣不是勝過這裡所有人,甚至,連她的婚姻都高人一等,一向以鑽石王老五著稱的優雅教授塗方智終於點頭娶她,可是她現在坐在這裡卻萬分難受,因為事實的真相永遠那麼殘酷,她不再是聚光燈下的唯一亮點,也許從來都不是。

「真是巧了,你知道許婷美跟蔡東沛兩人也挑這間飯店開單身派對嗎?聽說他們班的都來了,女的在喝下午茶聊是非,男的已經在B1的酒廊喝開了……」身旁的女人吱吱喳喳,林以珊報以馗尬的笑容,她早已不記得對方的姓名了,卻還得裝做熟絡的聽她繼續聊著。

「嘿!他們班就許婷美跟范雨芸兩個正妹,真是便宜了蔡東沛那個爛人了,聽說范雨芸也結婚了?」男人八卦起來也不輸人,林以珊扶著額頭,她覺得無聊透頂,卻偏偏不能表現出來,努力強扮著感興趣。

「喔喔!范大美人早結婚了,是物理系那個高材生啊!好像叫殷衛什麼的……」幾個人揍在一塊兒嘀嘀咕咕,林以珊原本意興闌珊,但一聽見殷衛的名字,突然間背脊涼了一涼,一些不好的回憶猛然浮現。

「以珊,你記得殷衛嗎?他不是跟我們去過丹元島?後來怎麼了……我一點也不記得他是怎麼回來的,他好像不在救援的船上啊?」幾個當初有到丹元島上做野地研究的學生好奇的討論起來,他們的記憶全讓狐仙小芸的一陣狐煙攪迷糊,所以沒有人記得殷衛是怎麼離開,甚至,沒人敢肯定他當初究竟有沒有跟著去。

「我不太記得了……」林以珊輕笑兩聲,當年的丹元島事件,已經成了一種禁忌,畢竟,不是所有同學都幸運回來,所以系上的同學們都默契的不再提起,久而久之就變成了似是而非的傳說。

「別提這些了!以珊,教授怎麼沒來?」男同學們開始起哄,塗方智在他們心目中是永遠崇拜的偶像,一點也不年輕卻能迷倒一票女學生,他的談吐、幽默感全是男同學們全力記筆記的地方。

「他來了,只是最近太累,在樓上的客房休息。」林以珊禮貌的微微笑,婉拒了其它人的打擾。

再喝了幾杯,林以珊終於忍不住離開會場,強壓住胃液翻滾的噁心感,快步走入女廁裡。

凝望著鏡子裡憔悴的女人倒影,她都快不認識自己了,蒼白的臉色、泛青的眼眶,她有多久沒有真正開心?

一陣麻麻癢癢的感覺爬過手臂,林以珊心驚的瞪著自己冒著青筋的雙手.皮膚底下像是有無數小蟲在鑽動,難以忍受的恐懼感籠罩.她瘋狂的抓著雙手,直到皮開肉綻,大盤的冰水沖走傷口上滲出的透明液體,她絕不能讓當年丹元島的事件重演,她不會被那些寄生的小蟲打敗。

「以珊……你的手?」推門進來的女同學盯著林以珊的手臂驚叫,氣氛一僵。

翻找著包包,小芸皺起秀眉,她記得房門卡在她身上啊?婷美不耐煩的狂按門鈴,到B1酒廊去找東沛跟殷衛,結果那兩個男人早上樓了,等了半天還不來開門,鬼鬼祟祟的在幹嘛?

「小芸!婷美!我們在這裡!」突然間,東沛冷不防的拽著自己未來老婆回他們的房間,小芸摸不著頭緒的跟過去,才進房間就聞到濃濃酒氣,還有在床上縮成一小球,早睡得天塌不驚的殷衛。

「老天……你們灌了他多少?衛官不喝酒的!」小芸瞪了東沛一眼,心疼的湊到殷衛身邊,很意外的發現他身上的酒味其實不重,只是這傢伙一杯倒,喝得再少一樣醉得爹媽都不認得。

「你在搞什麼啊?」婷美也跟著橫了東沛一眼,她抱怨的是,怎麼扔個喝得爛醉的男人到她床上?東沛的腦袋在想什麼呀?

「他們的房間……不乾淨……」東沛乾笑兩聲,小芸完全沒注意,婷美則沒好氣,不乾淨不會叫客服經理上來罵一頓嗎?

「不是那種不乾淨,是……是……」光瞄一眼就知道他未來老婆誤會了,東沛結結巴巴的不曉得該怎麼解釋才不會嚇到這兩個女人。低吟幾聲,殷衛撫著頭,艱難的爬了起來,小芸焦急的沖了杯熱茶給他,這種味道隨便的茶包,勉勉強強能醒酒吧?

「頭……好痛……」殷衛還在恍神,花了好長一段時間才認出他眼前憂心忡忡的女子是自己老婆,心裡暗暗的賭咒發誓,這輩子再也不碰酒了。

「我……我怎麼會在這裡?」茫然的望了望四周,雖然飯店客房大同小異,但這裡明顯不是自己房間,殷衛還保有這點辨識能力。

「這也是我想向的問題,你把殷衛弄來我們房間想幹嘛?」婷美揚高半邊眉毛質問,這些男人真是半刻都不可信任,多喝幾杯酒,什麼見鬼的事情都搞得出來。

「哎呀……他們房間鬧鬼啦裡我怎麼敢把他一個人扔在那?」東沛自暴自棄,話才剛出口,背脊就寒了一下。

「鬧鬼?你……你看得見?」一口熱茶差點沒嗆出來,殷衛驚訝的瞪著東沛,認識這麼久了,他從來不知道對方有陰陽眼。

「全拜你所賜啊大少爺……你拿那個銅錢在我眼睛前面晃一晃之後,我就突然看見房間裡多出好多人......」東沛邊說邊打冷頗.害怕的左看右看,幸好這間客房還算「乾淨」。

「我…….我替你開了天眼?……這下糟了……」

「喂!你不要說糟了啊!這樣我會很害怕,有沒有辦法補救一下?我不想看見那些啊──」

「呃、那個……過一陣子就會沒事的…… 我想……酒醉時候的法力應該不會支持太久……」

「是嗎?要多久啊?」

「一、二個月……」

「什麼?一、二個月?」

五雷轟頂似的尖叫,東沛不敢相信的瞪著殷衛,他竟然要看見那些可怕的東西,淒慘的過一、兩個月?這傢伙是法力太強還是太兩光?完全沒事找事啊!

「你這麼激動幹嘛?衛官都這樣過一輩子了,也沒見他抱怨嘛……」小芸橫在兩人之間,她自然是護夫心切.要不是那些豬朋狗友灌酒,殷衛哪會喝醉,不喝醉,他也不會闖下這種禍啊!說起來還不都是東沛自找的?

「喂,你又沒試過,這種感覺很差啊……張開眼睛就會看見一堆斷頭、斷手的人在四周閒晃……」東沛自己嚇自己的愈說愈害怕,殷衛本想提醒他,這世上沒那麼擁擠,不過看他的神色,這時候還是少開口為妙,省得東沛又爆一次。

「我才不去試呢!衛官說,如果心理準備不夠、意志不堅強,隨便開天眼很容易被嚇瘋的。」小芸不解釋還好,一解釋東沛臉色更難看,惡狠狠的又瞪了殷衛幾眼,一旁的婷美則是躍躍欲試,她一向自許膽大,有機會見識一下,怎麼可以放過。

婷美正想開口要求殷衛也替她開天眼,後者突然俊眉皺緊側耳聆聽。

一見到他這種模樣,東沛整個人緊張起來,害怕不知道哪個角落會有東西冒出來。

「你們有沒有聽見什麼聲音?」殷衛狐疑的走近房門,如果他沒聽錯,那分明是鐵鏈拖地的聲音,怎麼會在飯店裡出現?

好奇的拉開房門,殷衛倒吸口冷空氣,機警的雙臂護在胸前,跟著整個人向後飛跌,嚇得小芸、婷美兩個女人尖叫連連。

「喂!你是誰啊?怎麼可以隨便打人?」東沛講義氣的衝到門邊,他清楚的看見有個穿著白衣白褲的男子,不由分說的貓了殷衛一棍,治安怎麼能差成這樣,連高級飯店裡都有流氓行兇鬥狠?

「東……東沛!快回來!」殷衛吃力的爬了起來,雙臂一陣劇痛,小芸驚嚇的瞪著他手上的淤痕,青得泛紫。

「太過分了!快、快報警!」一旁的婷美也很不平,同時又擔憂的將東沛拉回房間,鎖好房門,她雖然沒看見發生了什麼事,但從殷衛手上的淤傷來看,用猜也能猜到兇手使用的是棒狀的凶器,萬一東沛也讓人來一棍怎麼辦?

「不能報警!」殷衛急叫,房內的其餘人不解的回望他。

「他……不是人……」輕輕一歎,殷衛揉著自己的太陽穴,現在他分不清究竟是手有還是腦袋哪個比較痛了。

女廁裡,林以珊的同學緊張的想替她包紮手上的傷口,前者腦袋裡卻只剩秘密讓人發現的難堪與恐懼。當年一同上丹元島的人,有幾名並沒有那麼幸運能活著回來,雖然對外說明他們遇到不幸,讓寄生的小蟲感染了不知名的病毒死亡了,但林以珊知道真相,那些人變成另一種生物,悲慘的關在不見天日的研究室裡,讓人無情的對待,就像一塊生肉一樣任人切切割割研究。她不能讓人發現她也被寄生、被感染了.她的人生不能再一敗塗地,絕對不可以。

「以珊,你還好嗎?」冰水仍在沖刷著她傷口上滲出的不明液體,女同學焦急的追問,得到的回應卻是林以珊一記陰狠的眼神,為了生存下去的殺意。

小心的替殷衛包紮著手臂上的傷口.青得泛紫的淤痕,光想想.小芸都覺得替他痛。

「什麼叫他不是人?你、你是說……」東沛害怕的背抵著房門.意外的讓殷衛打開了天眼,現在他看誰都不真實,天知道站在他眼前的究竟是不是人。

「剛剛那個打傷我的,不是人,所以你報警沒有用。」殷衛微微的歎了口氣,小芸望著他的眼神複雜,她既然嫁給他、嫁進殷家,自然理解他面對的是什麼危險,可這是她第一次看見殷衛如此無力的模樣,以往,不管多可怕、多強悍的妖魔鬼怪,沒有般衛收伏不了的,但這一次真的很不一樣。

「你不能收伏嗎?」小芸小聲的詢問,眼底儘是關心、擔憂,她的殷衛是打不倒的天,那張刀削似的俊臉應該永遠陽光快樂。

「那不是冤魂、惡鬼,打傷我的是鬼差,也只有哭喪棒能把我打成這樣。」

殷衛看著自己雙手苦笑,領有符令上陽間執法的鬼差,手上的哭喪棒凌駕於一切道術,自己等於是送上門去討皮肉痛,

「鬼差?他怎麼可以隨隨便便傷害你?」一聽見是鬼差,不知怎麼的,東沛的膽子就稍微大了點,就好像一般人會怕流氓,卻不見得會怕警察一樣。

「預先警告吧?如果我敢插手,下場就不只是一棍這麼簡單了……」

殷衛深吸了口氣,眼中的憂慮還是怎麼也無法抹去,小芸盯著他久久不語。

「衛官……你有事瞞著我?」小芸直勾勾的望著殷衛,那雙眼睛不會說謊,她能讀懂殷衛心裡的害怕。

「我聽見…… 不只一個鐵鏈拖地聲,不只一位鬼差在飯店內遊蕩,準備執法。」

「什麼意思?」

「這飯店可能會發生意外,又或者其它的不幸,總之,死的不只一人……小芸,你們還是先離開吧!」

扶起小芸,殷衛果決的行動著,他最擔憂的正是小芸母子倆,如果會發生什麼意外,他不能讓她待在這麼危險的地方。

「那你呢?」一旁的東沛也覺得此地不宜久留,打算帶著婷美一塊兒離開,但又聽出殷衛語氣中的遲疑。

「我不能說走就走,這裡還有我們的同學不是嗎?我去通知他們一聲,說你們的派對改地點了……替我照顧小芸。」殷衛微微笑,就連一隻小動物他都不忍心見死不救,更何況是人。

「你站住!衛官……別去做傻事……」小芸一把捉住般衛的手腕,碰觸到了他的傷口,惹得後者俊眉一陣糾結。

靜靜的凝望著人,小芸太明白殷衛想做些什麼,他如果不知道,也許就不會插手去管,可是他偏偏知道了,別說飯店裡還有他的朋友,就算只是陌生人,他也一定會盡全力去救人,但是命數已定是不可改變的,有些人就是注定了該枉死,要怎麼救?

這可能是他前世的錯,又或者是前前世的錯,命運讓他們走到一塊兒,全都來到這間飯店,一件意外帶走所有枉死之人的性命,這不是他殷衛一個人能逆轉的。

「是你說的.鬼差執法你不能插手.否則就不是一棍那麼簡單。」小芸握著殷衛的手很堅定,她如果不跟著他一起走,那就陪他留下,如果真的得罪了鬼差得挨哭喪棒,她替他擋。

「一起走吧……不然小芸不會離開的。」婷美輕聲的勸著,她太瞭解她的姐妹,她的腦袋跟她的臉蛋一樣古典,出嫁從夫這種鬼信仰只有她還牢記。

安靜的點點頭,殷衛任由小芸拉著離開客房,他心裡頭重重壓著一進陰影,一道他從來沒認真想過的陰影,如果,如果那個鬼差站在小芸身後,他還會這樣平靜、自在的說不管就不管嗎?人都是自私的,他自問自己做不到,他的修為沒那麼高,沒辦法如此超然。
櫻.... 發表於 2008-11-23 22:26
電梯裡的四人很沉默,東沛與婷美兩人是因為緊張,開了天眼之後.東沛確實看見了許多模模糊糊的鬼差影子,他不會說謊,尤其不會對婷美說謊,連帶的讓這個看不見的女人跟著莫名害怕;殷衛跟小芸兩人無語,是因為各有各的心事,小芸優心著殷衛會為什麼天下蒼生之類去做傻事,而殷衛……他觸碰了心底一個令他害怕的秘密,一個連小芸都不得不隱瞞的秘密。

自從小芸懷孕後,他曾為他未來的兒子開過一次卦,結果那次失敗了,以他的功力沒理由開不出卦象來占卜他未來兒子否吉與否,那時,老爺子曾安慰他,可能是關心則亂,精神不能集中才會功力大失;可是現在他有些明白,開不出卦象不是因為他失常,而是……根本沒有卦象,一個不存在的生命,哪來的卦象顯示他的否吉?

醫生說過,小芸不容易懷孕,所以她很寶貝這個得來不易的小生命.殷衛不敢想像萬一失去他,小芸該怎麼辦?他又該怎麼辦?

「衛官……」電梯門打開,小芸讓走廊上急奔而過的人群驚嚇得整個人縮進殷衛懷裡。

「怎麼了?」東沛情急的隨便捉住一個人迫問,兩人一照面嚇了好大一跳,一個財經系、一個人文思想學系的居然用這種方法相遇?

「小築死在女廁裡!」扔下這句,那個男子掙脫東沛的手.筆直的衝去案發現場,電梯裡的四人面色鐵青,殷衛他確信,剛剛那一瞬間.他聽見了鐵鏈拖地的聲音……

警方還未抵達前,所有人讓飯店的安全人員阻擋在女廁外.殷衛他們無法進入,自然不明白究竟發生什麼事,只能從旁聽來一些八卦,似乎是有人襲擊了小築,抓著她的頭髮去撞洗手台,幾乎將她整個頭顱砸碎,如此喪心病狂的手段,飯店的旅客人人自危。

「衛官……」小芸揪緊殷衛的衣袖,她能感覺到他正在微微發抖,目光直勾勾的瞪著虛空中的某處,小芸試探性的推了推東沛,引起他的注意,刻意讓他也看向殷衛注視的方向,果然如她所料.東沛臉上的血色一瞬間完全退去,那裡肯定有什麼。

「殷衛!我們快走!」

東沛一手攬著婷美,一手硬拽著殷衛回客房,小芸不明究理的跟上。現在還是一片混亂,飯店內發生命案,既然監視器沒有拍到什麼可疑的人士離開飯店,自然所有旅客都有嫌疑,這下子,殷衛他們沒辦法離開。

雖然天眼才剛開沒多久,東沛自問神經也沒那麼大條可以無動於衷.不過怎麼說他也是個男人,自然不能太過膽小,但是剛剛瞥到的那一幕,實在嚇得他有點心臟無力。

一個頭顱被砸破一半的女人,一個血流滿面、表情猙獰的女人.全身讓鐵鏈鎖住還死命往殷衛的方向撲,那個神情、那種眼神,怨氣沖天的控訴.為什麼不救她?為什麼眼睜睜看著她讓鬼差帶走枉死?她的不甘心震攝了東沛,更重重的打擊了殷衛。

「我……怎麼可以見死不救?」殷衛喃喃自語,他空有一身的道術,結果面對一個枉死的女人,他竟然選擇見死不救?

「衛官!你清醒點,你如果救了她,那就不只是犯了家規,更是犯了天條,看著我、看著我!你沒做錯什麼,命中注定的事誰也改變不了!」小芸捧著殷衛的臉頰斥喝,後者只能茫然的回望著她,小芸也許善解人意,但她永遠不會明白殷衛看得透生死的苦。

「我沒事……讓你擔心了。」殷衛淺淺的笑了笑,他偶爾會如此鑽牛角尖,幸好娶了個精於算計,永遠那麼冷靜的老婆。

「我們現在該怎麼辦?小古板說聽見不只一個鐵鏈拖地的聲音,東沛也看到不只一個鬼差影子,是不是還會死人?」

婷美鎖好了房門,神情緊張,她雖然遇過什麼降頭的邪事,可是親眼見到……呃……不錯因眼看見,這麼近距離的接近一個死人還是頭一回。

「是啊是啊!兇手還沒離開飯店,意思是他會繼續殺人嗎?老天……怎麼會選到這間飯店啊?」東沛縮了縮脖子,早知道就不貪圖這裡的奢華了,學人辦什麼最後的單身派對,這下真的「最後」了吧!

「警方應該很快就可以抓到嫌犯,到時我們就可以離開了,在此之前我們還是別走散吧……只是這樣,你們的派對可能就得取消了……」小芸苦笑的安慰著婷美,後者洩氣似的癱在床上.她本來只是打算好好炫耀她嫁了個有錢的老公而己嘛!哪曉得會這麼倒霉。

背抵著緊急逃生門,林以珊看著自己沾滿血腥的雙手發抖,她沒想過要殺人,她真的不是有意的,可是那一剎那間她控制不了自己.使勁的拽著小築的頭往洗手台上撞,飛濺的鮮血混雜著腦漿,溫熱又濃稠的腥味,讓林以珊一時間忘了害怕,甚至還有些興奮,直到小築不再掙扎,她才意識到她殺人了,害怕的逃離案發現場。

「我不能讓人捉到……我不能被人發現……」看著雙手的傷口又開始滲出透明液體,林以珊喃喃自語,為了自保、為了生存下去,她不在乎耍付出多大的代價。

逃生門冷不防的打開,林以珊失去平衡的跌倒在地,一隻男人手臂急忙的拉住她,林以珊震驚的瞪著他手上的傷疤,她甚至可以感受到當初這個傷口是怎樣慢慢的滲出透明液體,流過的皮膚是怎樣的奇癢無比。

「以珊?你怎麼在這裡?」那個男人擔憂的追問,林以珊不記得他的長相,可是卻清楚的認得他頸子上的傷疤,她看著那灰白的皮膚佈滿濃瘡,就算隱藏的再好也難逃她的眼睛。

「以珊,你的手…… ?」

那個男人倒吸了口冷氣,林以珊的心頓了一下,被發現了?他發現了她的秘密,就如同她發現了他的秘密,她絕不能讓他有機會再傷害她一次,她絕不會再感染一次那可怕的寄生小蟲。林以珊發狠的撲上前去,掐著、咬著那個男人,直到頸動脈的鮮血飛濺為止...


……


一輛又一輛的警車駛進飯店的地下停車場,第一樁命案還沒解決前,又在同樓層另一端的緊急逃生門後找到第二具屍體,相隔不到三十分鐘連續發生兩起兇殺案,苦方高度重視這個事件,一方面要捉到兇手,另一方面又得趕緊釐清其它人的不在場證明,讓無辜的旅客盡快離開。

飯店的客房經理好脾氣、耐著性子一間一間去敲門解釋,為什麼還未證實自己毫無嫌疑的旅客得留在客房中等待,除了協助警方辦案是一般市民應盡的義務之外,另一方面留在房間裡也能確保他們不會受到兇手的殺害。

「真是抱歉了,希望你們能配合。」客房經理深深的一鞠躬,得知他一間一間的去道歉、解釋,小芸不禁都有些同情這位客房經理了。

「其它人還好吧?」東沛擔心的追問,他是這次派對的發起人,如果為了給他跟婷美兩人祝福.卻害得自己的大學同學受傷甚至喪命,那真是他最不願意見到的事情。

「蔡先生的同學們都平安,只是……」客房經理欲言又止的模樣讓殷衛他們忍不住的緊張起來,又出事了?

「那個人文思想學系的同學會,跟蔡先生是同校吧?除了那位女士之外,又一位先生遭到殺害,頸動脈斷了,失血過多死亡。」

客房經理打了個冷頗,他偷聽到鑒識課的法醫私下交談,聽說硬生生咬下一大塊肉,頸動脈就是這麼斷的,兇手若不是太沒人性,就是完全瘋狂了。

「又有人死?」婷美害怕的摀住嘴,一雙美目下意識的膝向殷衛,她本來還不怎麼相信什麼鬼差勾人,可是短短三十分鐘內連死兩個人,實在很難解釋。

「是啊!聽說現在有個女客人失蹤了,大家很擔心她。」客房經理擦了擦汗,求神拜佛趕快抓到兇手,再多出幾件命案,飯店就只能關門大吉了。

「是誰失蹤了?天吶…… 為什麼兇手一直針對我們學校的人?」小芸優心的看著殷衛,她雖然不希望他插手這件事,但一再聽見自己的同校同學遇害,心底的難受無法形容。

「這……這就不太清楚了,請你們別離開房間,一切多小心。」客房經理再次鞠躬,交待幾句後離開客房,婷美機替的將門鎖上。

「衛官……出了什麼事?」從剛剛開始就一語不發,小芸關心的握了握殷衛冰涼的手,後者回望她的眼神堅定,他下定決心了。

「我不能阻止鬼差勾魂,但是我能阻止兇手殺人,上天給我這一身道術,不是讓我站在一旁見死不救的……」

「殷家道術不是不能對付凡人?殷衛,你不能做傻事!」

「傻瓜……除了道術之外,我不是那麼不堪一擊吧?」

淺淺的徽笑再度高掛,小芸望著殷衛有些發傻,她就愛他那股低調的自信,如徽風般溫柔的堅強。

「殷衛,這太危險了,還是交給警方吧……」東沛不贊成,殷衛除了個子高挑之外,其實不算太健壯,沒事跑出去追捕兇手,萬一被宰了怎麼辦?

「我會小心的,請你們替我照顧小芸……」殷衛決定的事,沒有人能改變他的主愈,微笑的握了握小芸的手,後者雖然擔心,但她永遠支持殷衛的所有決定。

正當他拉開門那一瞬間,殷衛的臉色立變,血氣盡退蒼白得嚇人,震驚的瞪視著空蕩蕩的長廊.就好像盡頭處有什麼可怕的妖魔鬼怪現形挑釁似。

「鬼差……」殷衛倒吸了口氣,他從沒聽見這麼密集、數夏這麼龐大的鐵鏈拖地聲,就好像地獄裡的所有鬼差全到陽間執法一樣……

顫抖的縮在儲藏室角落,林以珊環抱著身體.粘稠的噁心氣味一陣、一陣的自她身體裡散發出來,不管她再怎麼掩飾、隱瞞,她無法阻止不斷流出她體內的透明液體,看著自己膚色一點一點變成灰白.濃瘡一個一個冒出,她不想變得跟那些半魚半人的噁心怪物一樣,她更不想讓人關在不見天日的實驗室裡研究一輩子。

「快找找!她一個人如果遇上那個兇手該怎麼辦?快找……」悶悶的交談聲自門後傳來,林以珊心驚的隨手抓起擺在架上的日光燈管,門鎖轉動,她緊張的閉氣,握緊手中的日光燈管。

「以珊?喂!以珊在這裡!我們終於找到你了,受傷了嗎?你怎麼……」第一個開門的男人話還沒說完,林以珊發狂似的衝向他,手中的日光燈管無情的朝他頭上砸下,破碎的玻璐碎片扎進他眼睛裡,那個男人僅僅來得及發出一聲慘叫,喉嚨便讓碎片割斷,鮮血濺得林以珊一頭一臉,濕濕黏黏的讓她頭髮全沾在臉上,令人心寒的猙獰,

「以珊!你瘋啦?」跟著來找尋林以珊的其它人,全讓這一幕嚇得呆立現場,還沒來得及回過神,就看見她撲向第二人,發狠的將斷裂的日光燈管刺進他心口,一次、兩次,失控的狂捅著。

「快拉住她、快拉住她……」其餘人想盡辦法想拉開林以珊,卻沒料到這個瘋癲狀態下的女人氣力有多大,鮮血不斷噴出,染紅了原本就是暗紅色的地毯,慢慢向外擴散。

半刻不敢停歇的衝上樓,殷衛尋著那些鐵鏈拖地聲追蹤到旅客較少的一個樓層,空氣裡飄散著濃濃的血腥味,心跳不由得加快,他來遲了。

「救……救命……」微弱的呼救聲,殷衛連忙衝到長廊最末端的儲藏室前,映入眼中的是倒在地上的五、六個男人,渾身是血,傷口深可見骨。

「是誰?是誰殺傷你們?」殷衛脫下自己的純白唐衫,緊緊的按在這個男人大盆冒血的傷口上,害怕的望著陰暗的角落,拖著鐵鏈的鬼差正一步一步靠近。

「林、林以珊……」

每開口說一次,濃血就不斷的自他口中湧出,目光渙散的東飄西飄,最後也注意到陰暗的角落,不由自主的猛發頗.意識到了那些蒼白得像遊魂似的男人是什麼身份,害怕的不斷往殷衛這邊擠。

「不要……不……我不想死……」出氣多、入氣少的求救,衰淒的眼神讓殷衛無法面對。他還不知該怎麼安慰對方前,衣領一緊,整個人讓一股莫名的力道扔了出去,重重的撞在牆上,肺葉裡的空氣硬生生的被壓迫出來,痛得他一時半刻站不起來。

「殷衛!」東沛驚叫,一把將人拽起,正想詢問對方是不是受傷前,就讓一地的屍體嚇得所有話全哽在喉嚨裡。

「快!快報警!是林以珊,兇手是林以珊。」

殷衛大口大口的喘氣,他不明白為什麼那些鬼差處處針對他,但現在不是追究的時候,必須先抓住仍然在逃的林以珊,免得有更多無辜的人受到傷害。

「什、什麼?」東沛臉色一白。

「我不知道為何會這樣,但他在死前說了,兇手是林以珊!」

「我……我們剛剛遇到她了,小芸見她渾身都是血,手上還佈滿傷口,以為她遇到壞人……我的老天!她跟婷美送林以珊去包紮傷口…… 」

兩個心急如焚的男人,面對面的僵直在那裡宛如跌進冰窖,叮鈴一聲.殷衛彷彿讓人狠狠重擊一下,顫抖的望著長廊,耳朵裡聽著那催命的鐵鏈拖地聲飄遠。

吃力的扶著林以珊,小芸盡量避免碰觸到她身上的傷口,小心的帶著人一步步的下樓,婷美則火大的敲打著自己的手機,為什麼每每在這種時刻,電話總是收不到訊號?

「可能是樓梯間吧?你繼續試,告訴東沛跟衛宮說我們下樓去找警察。」小芸好脾氣的勸著。大約是嫁給殷衛吧?害得她只要遇上風吹草動就會遠離電梯,就算再高的樓層,她也寧可相信自己的雙腿萬能。一聽見要找警察.林以珊整個人顫抖得站立不住,小芸、婚美兩人一邊一個的扶住她,深怕她一個不小心就踩空滾下樓去。

「林以珊,你不要發瘋了!看看你的手,看看你的傷……」婷美有些火起,她自己都很害怕,還得照顧懷孕的小芸,結果林以珊竟然這麼不合作。

一提到雙手,林以珊害怕的瞪著小芸好意攙扶著自己的部位,透明液體正自傷口處緩緩滲出,眼看著就要沾到小芸手上,林以珊發狂似的將人推開,小芸重心不穩的向後倒,幸好婷美眼明手快將人拉住。

「你在做什麼?」婷美尖叫,毫不留情的給了林以珊一巴掌。

「不要靠近我、不要靠近我!不然你們會被傳染的!」林以珊顫抖的縮在角落,她不會讓那些半魚半人的噁心生物得逞,休想透過她感染其它人。

「你在說什麼?以珊……你不要太激動,你受傷了,在流血……別害怕,我們不會害你,我們送你去醫院……」小芸放輕嗓音,慢慢的靠近林以珊,後者陰狠的瞪著小芸,從她眼中看來,膚色細白的小芸,看起來跟那些半魚半人的噁心生物一樣可怕。

「不要靠過來!走開──」林以珊發狠的推開小芸,後者鞋跟一絆拐了一下,跟著毫無心理準備的直接踩向下一階,重心整個後移的摔倒。

「小芸──」婷美原本已經拉住自行站穩的小芸.誰知道林以珊一不做、二不休的補上一擊,將兩人狠狠的推下樓,尖叫聲不斷。

「你在做什麼?……小芸──」晚了一步的殷衛跟東沛,正好看到這一幕,東沛發狠的揪住林以珊的手臂,力道大的幾乎快將她手扭斷.殷衛則三步並兩步的飛奔下樓,一個拐彎就看見倒在地上的婷美跟小芸.更重要的是,他看見了握著鐵鏈的鬼差等在一旁。

「眾天神靈、諸神護法,急急如律令!」殷衛想也不想的射出一張符紙,一聲刺耳的尖嘯怒吼,鬼差轟的一聲消失不見。

「殷、殷衛……快、快叫救護車!」幾乎用整個身體保護著小芸的婷美,看到她雙腿間流出的鮮血時,失控的尖叫著。

「衛官!衛官……小孩、先救小孩!」小芸死命的扯著殷衛衣襟,母愛讓她連自己身上的傷痛都顧不了,只在乎肚子裡的小孩是否平安。「快!快來幫忙──」晚一步下樓的東沛,看到一地的血跡,扯著嗓子拚命叫喊求救,一大票警員、醫護人員湧了過來。

「嘿……情況怎麼樣了?」醫院長廊上,東沛跟婷美拖著疲累的身心走到殷衛身旁坐下。

「還在急救……你們呢?」殷衛硬擠出一個笑臉,短短幾小時之內.他好像燃燒了所有生命一般僅剩一抹蒼白的灰燼。

「帶方已經問完筆錄,兇手真的是林以珊,她……她瘋的好徹底。」東沛抹了抹臉,原本開開心心的派對,最後競演變成生命的拉鋸戰.小芸母子倆至今還沒脫離危險。

「剛剛─一我聽見你唸咒了,這樣……沒關係嗎?」婷美小聲的疑問,她從醫生那裡聽見,以小芸跟她那種下墜的力道,沒出人命實在不簡單,不禁想到會不會是殷衛動的手腳,擔心他會不會給自己惹來麻煩。「我顧不得那麼多了……」殷衛苦笑,犯了家規、天條也只能認了.他現在只求小芸母子平安。

深吸了口氣,殷衛心中有些埋怨林以珊的無情,同時也弄不懂她究競為什麼會瘋狂成這樣,聽說一路都在喊著什麼半魚半人的怪物出現了,似乎仍深陷在當年丹元島的事件中,雖然當年因為寄生蟲感染死了幾位同學,但事實真相已經揭明,這麼多年來也不再發生類似事件,究竟是什麼事情讓她變得瘋狂?

「她先生呢?我是說,塗教授?」殷衛微微一歎,靈光一閃的想起這位殷家祖先,突然間有種莫名的感覺,到最後關頭,也許……他能依靠他……

「這就是最可怕的地方,你知道警方在飯店客房找到什麼嗎?塗教授的屍體,他不曉得死多久了,都成了一具乾屍,她竟然就這樣天天躺在他身邊?」

乾屍?殷衛心一寒,那個人離開了,又附身到另一個人身上?該如何找到他?殷衛低頭望著自己掌心,一道血紅色的咒語隱隱約約浮現... ...
櫻.... 發表於 2008-11-23 22:27
像是回應小芸的請求一樣,那個,有呼吸,沒有心跳的小BABY 突然睜開眼,猛吸了一口冰冷空氣,小芸的生靈就這樣無情的流轉到他身上,跟著小BABY像每個初生嬰兒般,彷彿用盡全身力量來放聲號哭,哭聲中像是隱藏了沉睡被打擾的不爽快... ...

毛毛細雨輕輕飄著,拎著竹籃、撐著紙傘的白衣女子,靜靜的站在鐵欄杆外,端正、清麗的容貌掛著一抹淺淺的微笑,雙瞳中流洩出異光,注視著身旁的男子,那人略長的頭髮讓細雨打濕,刀削似的側臉有種難以形容的俊朗,神倩專注的開著鐵欄上的大鎖。

「殷銑,還是讓我來開吧... ...」素柔聲說著,她是修行千年的白蛇精,區區一道鎖攔不住她。

「別亂來,這裡是殷家墓園,每一道鎖都有咒語保護,你用法術強行突破,會驚動其它人的。」殷銑連忙阻止。自從他跟素私奔後,已經犯了家規自身難保,本來只想悄悄溜回墓園祭拜父親.如果一時大意驚動了其它人,他真的不知道該怎麼收拾。

「那……像小偷似的開鎖就光明正大了嗎?」素甜甜的笑著,她深愛的那個男人,不管輪迴了多少世,永遠有著令她著迷的氣質。

「這鎖是防君子不防小人,誰讓我叫『陰險』?」殷銑揚揚眉.咯的一聲大鎖鬆開。這是他們殷家的墓園,裡頭沒什麼值錢的東西可偷,除了怕妖魔鬼怪闖入打擾外,其實對凡人不怎麼設防。

「你大可以明正言順的回來祭拜你父親呀……」素柔聲疑問,陪著殷銑將牲果、蠟燭擺好,燃起一把清香。

「我想帶你來……」殷銑低著頭張羅祭品,素望著他的眼神滿溢著藏不住的甜蜜,他是為了她承受這一切,以殷銑心高氣傲的個性,竟肯為了她如此低調,就算他嘴上從來沒有半句甜言蜜語,那份深情足以化解她千百年來的積怨。

「伯父是個很了不起的人?我感覺得到,你很敬愛他。」素望著刻著殷力二字的墓碑上照片,長眠於此的那個男人,雖然上了年紀,但容貌跟殷銑很相似,年輕時必定也是個俊朗非凡的男子,雙瞳間流洩出的睿智、自信,她相信他是個了不起的領導者。

「嗯……父親是我這輩子最敬愛的人,他一輩子只為了殷家,鞠躬盡瘁。」殷銑低聲回答,似乎想起了些什麼,不由得輕笑出聲,素好奇的回望著他。

「小時候我覺得不甘心,很替自己跟父親覺得不平,殷家明明是我父親一肩扛起所有貴任,憑什麼讓殷堅那小子繼承……」

「直到現在,我瞭解了……每個人都有不同的使命,殷堅要背負的責任更重,他要面對的危險更艱難,我想……我明白了為什麼父親一直要我好好輔佐他了……」

「聽你的口氣,伯父是發自內心的感同身受?」

「嗯……我父親,就像我跟殷堅一樣,一生都在為另一個男人盡心盡力。」

「另一個男人?」

「殷堅的父親,殷衛,殷家靈力最高、道術第一的繼承人。」

天空劃過一道閃電,毛毛細雨愈下,雨滴愈大,素纖白的手朝天一指,一道彩虹環繞著他們倆,翻飛的雨滴無法落入她所布下的屏障中。

「父親說過,那時若不是發生了些無法挽回的錯誤,也許,今日就不會有被摒除在三界五行之外的殷堅。」

「你說,我想聽。」

「父親說了,那時連下了數星期的傾盆大雨... ... 」

斗大的雨滴毫不留情的撞擊著窗台,飛濺的雨水打濕了散落在地上的古籍,一名身形高挑的年輕男子闖入房中,關窗、掃開古籍、彈指之間打亮燭火,一氣呵成。

「大哥!你瘋夠了沒?」殷力低喝一聲,粗暴的扯起埋在古籍當中的殷衛,後者整整瘦了一大圈,消瘦、蒼白的模樣好似遊蕩在人間的孤魂野鬼,泛青的眼眶襯得他原本黑白分明的雙瞳.如今一片血絲份外明顯,這場大雨下了有多久,他就有多久沒閡過眼。

無力的回望著人,殷衛己經沒有多餘的氣力張口說話,他沒有多少時間好浪費,小芸還躺在加護病房,他的妻子、他的兒子如今命懸一線,除了在古籍裡找尋可以保住他們母子倆的方法之外,殷衛痛恨自己的無能為力。

為了殷衛打傷鬼差的事情,殷家差點翻了天,二叔利用問米卦的方式跟鬼差頭子談判,事情畢竟非同小可,兩方人馬都不敢妄下結論,最後般衛被帶回殷家軟禁,等候老爺子出關再做打算,至於該勾走、該歸位的魂魄.殷家就算有一千萬個不捨,也不能再次阻礙鬼差辦案,所以殷衛的兒子嚴格上來說已經死了,如今靠的是小芸與他相通的血脈維持他的心跳。

「醫院來電話,他們要替大嫂動手術,需要你的簽名……」殷力微微一歎,經過了幾年的成長,他也不是當年那個跟前跟後的小鬼了,殷力的身邊也有一位令他心儀的女性,所以他能瞭解殷衛的心情,那種找到另一半的心安,到可能失去她的心痛,殷力不忍心多苛責他敬愛的大哥分毫。

安靜的躺在加護病房裡,規律的心跳聲那麼令他安心,為何要突然間動手術?

「孩子……孩子可能保不住了,如果不盡快動手術,他們擔心連大人也會……」望著殷衛已經蒼白得再無血色的臉龐,殷力委婉的說著。

「不可以!他們不可以這麼做!小芸盼了好久才懷上這個孩子,他們不可以這麼做,小芸不會同意的!」

「大哥!你們還年輕,還有機會……」

「機會?我沒有機會了!」

一陣頭暈目眩,殷衛支持不住的跌坐回椅子上,殷力心急的倒了杯熱茶餵他喝下。自嘲的苦笑兩聲,殷衛替自己未來兒子算卦,結果開不出任何卦象,他原本以為是他的道術失靈,後來又懷疑是他兒子命薄,跟他殷家緣淺,最後他終於明白了,有問題的是他跟小芸,他有著跟殷家所有長子摘孫一樣的命運,活不過二十九歲,而小芸,一腳踩在生關死劫上。

「大哥!你不要亂想,雖然大嫂不容易受孕,可是現在醫學這麼發達……」

「小芸的命走到生關死劫上……」

一聽見生關死劫幾個字,殷力的俊臉也跟著一白,人一生中總會遇到幾個劫數,如果能跨過便會一帆風順、大吉大利.可是生關死劫不一樣,跨不過便是死,如果小芸這一關過不去,那她也沒有再懷第二胎的機會了。

「大哥……那個孩子跟我們殷家沒有緣分,不能強求的。你跟大嫂行善積德,老天一定會再給你們另一個健康的孩子……」

盡力的安慰著殷衛,殷力只希望他的大哥能重新站起來,這一連串的打擊已經快逼瘋這個優秀的年輕人了。

「我不能這麼做,小芸能支持到現在,是因為她知道,一旦她放棄了,孩子就不保了,我如果現在同意手術,小芸也會跟著孩子離開的,我做不到!」

「做不到也得做,那個孩子的魂魄早讓鬼差勾走了,他命中注定不會是我們殷家的子孫,若不盡快動手術,我怕連大嫂也撐不下去!」

「一定有辦法……一定還有辦法……」

「沒有辦法,大哥你清醒點!殷家不可能有將魂魄召回陽間這麼大逆不道的咒術的!」

殷力氣急的扯著殷衛的衣領猛搖,希望能搖出他一點理智,後者先是掙扎,隨後驚訝的回望著殷力,大逆不道的咒術?殷家禁咒,他知道有個人對殷家禁咒瞭若指掌。

「是的……禁咒!返魂咒!殷家的返魂咒可以召回我兒子!」

殷衛的雙瞳異常明亮,閃耀的光芒讓殷力感到一陣心寒,就好像一個即將滅頂的人,終於抓著最後一根稻草,卻不明白草上沾著毒,非但救不了他,還會讓他向下沉淪。

「大哥!你瘋啦?我不知道你從哪裡知道禁咒的事,但是你比誰都更清楚,一旦你用了禁咒,下場會是什麼?老爺子肯定會執行家法,到時候,天皇老子親臨也救不了你啊!」

激動的高舉手,殷力差點一個衝動就甩了殷衛一巴掌,只是他在最後一刻硬生生的收住力道,掐在後者肩膀上的手指節泛白,他為了殷衛感到痛心、為了他感到難過,愈是如此,殷力愈不能將脾氣發在早已身心俱疲的殷衛身上。

「你如果還當我是大哥,就算你真的不願意幫我,也請你不要阻攔……」殷衛吃力的推開殷力,他是吃了秤錘鐵了心,絕不會放棄他的妻、他的兒子任何一人。殷衛不懂,為何所有人都要用如此高的標準看待,憑什麼認為他會看透世事?憑什麼認為他會參透這一切?他只是個凡人,一個有妻、有子的男人,他只想好好珍惜屬於他的一切啊!

「我不能眼睜睜的看著你去做傻事!」

殷力發狠的扭住殷衛的手臂,殷家老宅四周佈滿結界,在這裡,殷衛不可能使出那些被禁用的道術,所以他更不能讓殷衛離開,尤其他還在禁閉階段,殷力絕不讓自己敬愛的大哥一錯再錯。

悶哼一聲,殷衛吃痛的跪了下去,他的身形本來就不如般力健壯,再加上這連串的打擊,吃不好、睡不好的雙重折磨,殷衛整個人狠狠的瘦掉了一大圈,近身格鬥他絲毫沒有勝算。

「大哥!」殷力連忙鬆開手,一邊懊悔的痛罵自己幾聲,幹嘛使這麼大勁去扭殷衛手臂,萬一要是脫臼了?或者更糟,斷了?他該拿什麼賠?

「對不起……」殷衛苦笑,就在殷力鬆手分神的那一剎,反手一劈,一記手刀將殷力震倒在地。

再看了殷家老宅最後一眼,殷衛咬了咬牙,推開窗消失在大雨裡......

拔足狂奔,殷衛不知自己跑了多久,好像一個世紀那麼長.但他仍在那片無止無境的竹林裡,雨滴穿過竹葉打在他身上,很痛、很冷也很絕望。

面對著為了軟禁他而布下的結界,殷衛的眼神冷酷而堅定,他是殷家道術的嫡傳人,若是他想離開,沒有人能攔得了他,就算是老爺子親自布下的陣法也不可能!

四張符紙分別代表了風、土、火、水,殷衛神情嚴肅的凝視著手裡捏住的四張符紙,他已經沒有時間去細查這片竹林是用什麼道術布下的結界,最快、最有效的辦法,就是同時動用天地間四相的力盤,只是這麼強大的道術會耗損他過多的靈力,為了爭取時間,他顧不了那麼多了。

「眾天神靈、諸神護法,急急如律令!」

低喝一聲,四張符紙化成四道火光向四個不同的方向飛去,突然間傾盆大雨像是炸開了一道裂口,翠綠的竹林、泥濘的土地莫名的向兩邊分開,空氣裡詭異的高溫燒出一抹彩虹為他指路,殷衛用力的喘了幾口氣,恢復少許力量後走出這片竹林。

「你說過,如果我需要你,你就會出現……」

一走出結界外,殷衛掌心那道血紅色的咒語又緩慢浮現,殷衛盯著咒語喃喃說著,他不懂殷司究竟在搞什麼把戲,留這道咒語在他掌心有何用意,他甚至不明白該如何利用這道咒語來尋人,無能為力的感受讓他更加疲憊,只消再一丁點的打擊,就能將他徹底毀個粉碎。

「你出來啊,你不是說過會幫我?你出來啊!」,重重的一拳槌在地上,殷衛終於用盡力氣跪坐下來,他為什麼會傻得相信一個寫下殷家禁咒的人會突然善心大發的幫他?

就在此時,大雨打落了一片竹葉,緩緩的飄到殷衛身前,竹葉背面血紅色的字句映入眼中,是一個地址,殷衛吃驚的望著這片竹葉,那人竟用這種方式聯絡他?也不在乎正不正確,他已經沒有什麼好損失了,握緊竹葉,殷衛跨出了他再也無法回頭的這一步。

燃燒著熏香,骨董店內飄散著一股古樸的氣味,店主人溫和、優雅的向顧客們解釋著宋代瓷器,他的收藏品並不隨意售出,如果客人不瞭解,他情願不做這筆生愈。

「殷先生對骨董的研究,厲害得簡直和古人一樣啊!」聽他解說一番,顧客發自內心的讚美著,這個掛著金邊眼鏡,樣貌其實不起眼的男子,聊起骨董來總會散發出一股令人信服的氣質。

「我聽說,殷先生手中還有一個價值連城的收藏品,一個清代格格?嚴先生非常有興趣,如果殷先生願意割愛的話,錢,不是問題!」

那名前來購買骨董的顧客不經意的提起,這些有錢人收藏骨董只為了顯示身份,能擁有一件像清代公主屍體這麼了不起的東西,在社交圈內肯定會成為話題人物。

「一切只是謠傳,哪有人會把木乃伊擺在自己家裡?這是對死人不敬。」骨董店老闆微微一笑,但雙瞳間閃過一絲殺機,面對眾生,他自認為已經夠寬宏大量了,可惜這個男人,還有那個所謂的嚴先生,觸了他的逆鱗。

「先生.他來了。」千篇一律的黑色中山裝,那個被喚作陸的年輕人,低聲在骨董店老闆耳邊提醒。

「殷先生有約?」身為商場人士,那名顧客很值得察顏觀色,什麼時候該說什麼話、做什麼決定,他從來不出錯。

「一個老朋友,東西我會讓人送過去,另外……請替我轉告嚴先生,這裡並沒有他想要的東西。」骨董店老闆抱歉的笑了笑。

「殷先生不肯割愛?那真是太可惜了……」不強人所難,那名顧客惋惜的推門離開,骨董店老闆眼中的殺機再現,

「陸,你去處理一下.我不想再見到這個男人,也不想再聽見那位嚴先生的任何事情。」

表情、語氣立變,骨董店老闆陰狠的下達命令.固倫和靜公主是他一生唯一的摯愛,休想他會拱手讓人。

叮鈴一聲,大門再次被推開,骨董店老闆十分感興趣的望著跨入店內的年輕人,雖然比起幾年前見到他時,更加的清瘦、蒼白,可是他渾身上下散發出來乾淨、純粹的力盆,還是一如當年瘋狂的吸引他。

「終於又見面了,殷衛。」骨董店老闆微微笑,他相信他如今的模樣肯定平凡的教對方完全認不出來,可是他卻沒讀到殷衛眼中的驚訝.清澈的雙瞳間流洩出的情感還是那麼簡單、明瞭,殷衛看見的是他的真實面目,永遠不會改變,天地間一切陰暗、邪惡的怨念所凝聚而成的黑霧。

「我想,我應該再自我介紹一次,我叫殷司。」骨董店老闆大方的伸出手,他不再利用搶奪而來的身份了,不管樣貌再怎麼改變,他始終是獨一無二的殷司。

雨勢轉小,殷司凝神望著窗外,雨水流過窗面形成一個川字,心底暗暗浮現出一個卦象,這場雨,並不簡單。

「你從來到這裡之後就一語不發,我就算有讀心術也拿你沒轍,你還是開口吧!否則我不曉得你這麼急著找我是為了什麼?」殷司歎了口氣,湧起一些像長輩對晚輩的無奈感。
櫻.... 發表於 2008-11-23 22:28
側著頭,打量著整個人縮進沙發裡的殷衛,他雖然成長許多,可是一路上讓雨打得濕淋淋,過長的頭髮全沾在頸子上,雙唇凍得發紫,活像一條讓人棄棄在路邊的幼犬.只是幼犬再弱小,仍是頭血統純正的幼犬,再淒涼也維持著他該有的驕傲及自尊。冷哼一聲,殷司最想親手毀去的,是殷衛這股由骨頭裡散發出來的氣質,他憑什麼一生下來就擁有這一切?

「我還在考慮……」蒙著頭,殷衛悶悶的回答,殷司又一陣驚訝,這個男人永遠朝著他意想不到的方向前進,明明人已經站在他身前了.卻不尋求援助?殷衛還沒開口.殷衛還有機會反悔,跨出這一步之後,他就再也無法回頭,動用了殷家禁咒.除了讓家法賜死之外.他想不到第二個下場,他這麼做,小芸會高興嗎?他那個還沒來得及出生的兒子會高興嗎?

「那你再多想一會兒。」低聲的笑著,殷司不急著逼問,雖然次次出他意料,但他相信自己瞭解眼前這個男人,如果不是到了走投無路,如果不是到了連殷家都幫不上忙,殷衛不可能開口求他,寫在他掌心的那道咒語根本不會浮現。

關緊窗戶,屋裡、屋外頓時成為兩個世界,屋外依舊是哀淒的飄著細雨,屋內卻瀰漫著詭異的溫暖,一種與整間屋子陰森擺設十分不搭的溫暖。殷司搖著頭、笑著倒了杯紅酒,跟著一語不發的走到殷衛身前遞給他,後者接過看了一眼,然後仰頭灌下,熱辣辣的感覺一路從喉嚨燒到胃,差點嗆出眼淚。

「你在這裡休息,等考慮好了再通知我。」殷司一直都是很沉得住氣的人,他想要殷衛的身體,這個念頭他從未打消過,但他不介意繼續等。

靠在沙發上,酒精和室溫雙重催化下,殷衛的眼睛開始睜不開了,這段日子他深埋在古籍當中找尋答案,可是那些咒語、道術卻像海浪般一波一波的將他吞沒,無法呼吸、無法停止去想.他的腦袋始終靜不下來,短短幾日間,他可能將這一生該看的、該會的道術通通學完,人雖然瘦了一大圈,可是功力卻大大的躍進到平凡人無法想像的境界。

只是這樣在短短幾日像活過一生般的緊湊,讓殷衛不僅生理,連心理都是難以言喻的疲累,呆呆的縮在般司的沙發上,雖說是要考慮該不該開口尋求幫忙.但實際上他的腦袋一片空白,少有的鬆懈讓他終於支持不住,閉上眼睡下。

「先生,他睡著了。」偷偷觀察著的陸,小聲的提醒殷司。

「真這麼累?太大意了……」殷司揚揚眉,伸手捻熄一旁燃燒著的熏香。

「先生要趁現在奪走他的身體?」

陸靜靜的瞪著倒在沙發上的年輕男子,看上去有些不堪一擊,可是不知為何,總有股聲音提醒著陸,那個年輕男子並不像他外貌那樣容易對付,甚至,連殷司都沒有把握能擊敗他。

沉默不語,殷司凝神瞪視著縮在沙發上安穩睡著的殷衛,跟著長歎口氣搖搖頭,他還是動不了他。

「雖然看上去身心俱疲、毫無防備,可是殷衛這小子修為真的很高深,已經與天地相連,他不是一堵場牆我擋在外頭,而是一汪池水.強行奪取他的身體,最終會是我被淹沒在清泉裡。」殷司有些失望的搖頭,他不只一次嘗試著侵佔殷衛的身體,可是次次都無功而返,殷衛的愈識、靈魂像無邊無際的海洋一樣,根本找不到缺口擊敗他,更別想強壓住他的意識、侵佔他的身體。

「那麼……」

「不要緊,他總會有分神的時候。」

隨意找來幾身黑色的中山裝,陸不怎麼明白的將衣褲交給殷司。他知道殷司是好心想替殷衛換下那身濕透的衣裳,只是為什麼堅持要黑色?他一直覺得,這個世上最適合、最有資格穿白衣的就是殷衛,但是殷司就是堅持要在他身上染上一抹黑。

「白衣看上去刺眼。」殷司冷哼。他跟殷衛可以說是天地的兩極,如果他是極惡,那殷衛就是極善,有時,他真的很不能忍受殷衛的完美,就連他身上的氣味都透露著乾淨,這是集合了人世間所有卑劣而成的殷司,癡心妄想卻永遠達不到的,所以他想要這個身體,他想嘗一嘗那種滋味。

輕哼一聲,殷衛慢慢睜開眼,清澈、透明的直視著殷司,後者莫名心虛的退了一步,以他的能力、以他的見識,竟然讓一個毛頭小子一眼逼退,光是這眼神的短暫交會,就讓殷司一股無名火又冒了起來,隨即又強壓下去,面對著從不設防的殷衛,卻又像銅牆鐵壁似的處處將他擋回,殷司有種遇到此生唯一剋星的不好預感,不過,這只是玩笑話而己,他不可能有剋星,這世上再也找不到人能與他抗衡,就連道術足以稱為殷家第一人的殷衛也不可能。

「乾淨的衣褲,你拿去換吧!」眼一眨,殷司又恢復成無事人般的悠閒,語氣滿是關心的將衣服遞給殷衛,後者雖然道謝接過,一轉頭又擺在沙發的一角,完全沒有更換的意思。

「你考慮的怎樣?」不以為意,殷司大方的坐在另一張單人沙發上,他等著他的獵物開口,他等著他鬆懈的片刻,

「……我需要返魂禁咒。」殷衛低聲的說著。他想了很多,如果什麼都不去做,眼睜睜的看著小芸和他兒子死去.他會後悔一生,即使他的一生只有二十九年,既然他注定了只有二十九年,那為什麼不在還有機會的時候,好好的疼愛他的妻兒?他不想錯過幸福,不想抱著遺憾離開這個世界。

「返魂咒?殷衛,你該知道用了它的後果多嚴重,這是逆天而行。」殷司分不出自己是驚訝還是惋借,他該為了殷衛自己走入黑暗中而高興才對,可是心底有一小部份卻真心為他覺得可惜,人,總是會嚮往光明,殷衛就是殷司永遠達不到的光明。

「我知道... ... 」殷衛點點頭,堅定的回望著殷司。

「幫了你,我有什麼好處?我現在跟殷家互不侵犯,幫了你,可能給我自己惹來麻煩。」殷司揚揚眉,他當然不會在乎那些一代不如一代的殷家子孫,但他也不需要像神燈似的對殷衛有求必應吧?

「沒有好處,但是我知道你不怕麻煩。」殷衛搖搖頭.他只想到返魂禁咒,卻忘了該拿什麼交換,實際上,他一無所有了。

「你知道我想要什麼,只是,我想要的,你不肯給!」殷司嘴角勾起一抹令人膽寒的笑容,他想知道殷衛願意犧牲的底線在哪。

「所以,你不肯教我?」不知為何.殷衛的語氣並不顯得特別失望,就好像冥冥之中,他早算定了殷司一定會插手。

「教!我當然肯教。你不肯給的,不一定我就要不到,差別只在於你是否心甘情願。」殷司自信的笑著,眼神流露出他的勢在必得。

毫無畏懼的眼神直勾勾的盯著殷司,殷衛不是不明白對方的可怕,一而再、再而三的侵犯他人身軀,沒理由自己能躲過這一劫,只是他現在一心希望小芸母子平安,沒什麼好失去的情況下,反而能更加無畏的面對殷司。

「你告訴我這些,是要我更加防範?」

「不,告訴你這些,意思是我會趁人之危,你防不勝防!」隨著殷司爆出的朗笑聲,殷衛愣了一愣,他真的弄不懂眼前這個男人,說他是做盡惡事的壞人,可是他又光明磊落的讓殷衛傻眼,殷司已經不止一次的挑明說對他的身體有興趣,直截了當的反而讓他無從抵抗,就像現在這樣,貓玩老鼠般有趣得讓殷司十分享樂,可惜殷衛是那只獵物,一點也開心不起來。

「返魂咒不是普通的道術.連我自己都沒把握成功,更何況是現在功力僅剩不到一半的你?如果強行施法,失敗的機會大過成功,你要記住,一旦返魂咒失敗了,別說召不回你兒子,就連你也會讓咒語反噬,被拖入無間地獄裡永世不得超生。」

「然後你就能趁機侵入我的身體?」

「聰明!」

靜靜的瞪著殷司,殷衛又一次無言以對,自己究竟是何德何能.能讓殷司對他這麼另眼相待,他們之間的關係亦敵亦友,就算殷司處心積慮想奪取殷衛的身體,但是過程中卻又如此和平、有禮,他弄不懂殷司是真的玩貓捉老鼠,還是他其實只是虛張聲勢?殷司其實對他一點辦法都沒有?

一想到這裡,殷衛不由得皺起俊眉,如果真是後者,他得重新考慮殷司為何要幫他?他不在乎殷司怎麼對付他,但是他不能不管殷司是不是會傷害到其它人,尤其是他所愛的人。

「別想太多了,打鐵要趁熱。」殷司眼神又是一變,笑笑的走近殷衛,冷不防又捉住那冰冷的手,不容對方反悔似的將人牽至桌邊,既然已經跨出了第一步,他不會讓殷衛有任何回頭的機會了。

「返魂咒並沒有真正的咒語,只有施咒者的意隨心動,所以咒語只有施咒者一人知道,逆念返魂咒則會讓召回的亡靈魂飛魄散,如此強大的道術,憑你一人是無法完成的,我得先提醒你。」

「如果……我真的失敗了,除了我會被拖入無間地獄之外,還會發生什麼事?」

「不知道!我也沒試過。」

捏著毛筆把玩,殷司等待著殷衛下定決心,返魂咒不同於一般道術,強行跨越陰陽兩界,不僅耗損殷衛的靈力,就連在他身邊的人也會受到波及,所以他不得不慎重看待。

深吸口氣點點頭.殷衛就像每個做父親的人一樣,決定為自己的孩子冒險一試,接過殷司手中的毛筆,沾了沾赤紅色的硃砂,殷司走到他身後,輕輕握著殷衛手腕,湊到他耳邊低聲的念著咒語,殷衛閉上眼、靜下心,手中的筆意隨心轉的自己寫下返魂咒。

「這就是返魂咒?」殷衛微微倒吸口冷空氣,有些發顫的瞪著桌上的那張符紙、就這麼簡單的一張紙,就能召回他在陰間的兒子?

「這是你殷衛的返魂咒,只有你一人明白,也只有你能施術,一旦燒了這張符紙,你就不能回頭,成也是、敗也是,無法回頭。」

打從殷衛打傷殷力逃走後,整個老宅就亂成一片,這在以前是多麼不可思議的一件事,殷衛從來都是子孫輩中最乖巧、聽話的好孩子,如今連番的打擊,先是出手傷了鬼差,跟著失去兒子,現在連小芸也快保不住,殷衛像是變了個人似,以前的陽光、溫暖讓那股陰鬱、哀淒完全取代,道術高深的早與天地相連,一連下了數星期的大雨,就是殷衛流不出的淚滴。

「還沒找到人嗎?大哥沒在醫院?」殷力氣憤的一拳砸在牆上,手背擦出血漬。分頭出去找尋的殷誠無奈的搖搖頭,不知該傷心還是該佩服.就連二叔布下的結界.殷衛也破解得了,就算真讓他們找到人,殷衛不想回來,有誰能將他帶回來?比拚道術,誰勝得過殷家第一人?論武力,又有誰真的願意向那個早已傷透心的男人揮拳?

「你把大哥還回來!大哥不會扔下我不管!還回來啊!」殷琳又哭又鬧的吵著,雖然她也開始學習殷家道術.但功力自然不能跟這些堂哥們相提並論,只是一連幾個星期的大雨,連她都感受到氣氛的不對勁,重重壓在心裡頭那種難受感,她曾經經歷過一次,就是她母親病逝那時,現在她擔心,她要失去殷衛,這個世上她僅剩的親人了。

「小琳,你不要鬧了!」殷誠拉住殷琳,他知道殷力的心情也不好受,是他沒將人看牢,若換成是他,只怕也會這樣,他自問狠不下心腸對付殷衛。

「我沒有鬧!我要我大哥!我要去找老爺子!」殷琳腳一跺準備衝去找正在閉關中的老爺子,殷誠急忙的將人攔下。

「小琳!」

忍不住低吼一聲,般誠看著殷琳泛紅的眼眶不由得一陣後悔,他實在不應該發她的脾氣,般琳很小就失去丁父母,跟她相依為命的就是殷衛,很難想像他們之間的情感有多深。

「小琳說的沒錯,我們是該去找老爺子,都什麼時候了,怎麼還能閉關不聞不問?難道真要等到大哥犯了家規、鑄成大錯之後再來收拾?老爺子真那麼想親手執法,等到大哥萬劫不覆時動私刑賜死他?」

「殷力,不要亂說話!」

「我沒有亂說!你從沒有懷疑過嗎?地下室裡躺的那些都是什麼人?殷家最優秀的長子嫡孫啊!全都因為犯了不可饒恕的家規被賜死躺在那裡不得下葬,沒有一個嫡傳人活過二十九歲,你知道大哥幾歲了嗎?他會這樣不顧一切的想救回大嫂、救回自己兒子,因為他覺得自己活不過二十九歲,他深怕自己來不及挽回、來不及替殷家留下根苗就得躺在那些棺木中了!」

殷力吼出了其它人心中長久以來的疑惑,一個梗在眾人心中,卻沒有人敢提起的疑惑,是什麼原因讓這些道術第一、完美優秀的嫡傳人,一個兩個全都犯下了「不可饒恕」的錯誤而被賜死,甚至不得下葬,永遠躺在地下室那些密封的棺木中。

隨著殷衛的年齡愈來愈接近,雖然沒人敢提起,但眾人總是不由得特別關心他、保護他,深怕一個不小心殷衛也走上同樣的命運,至少,至少得有個繼承人擺脫這個命運吧?誰知道會鬧出這些事,眼看著殷衛一步一步的跨向死路。

「我不管,我不會任由大哥這樣下去,就算死,我也去陪他!」殷力撂下狠話,頭也不回的打算離開,般誠急忙將人拉住,正想出口的話讓自己驚嚇的全嚥了回去。

「怎麼了?」見到對方臉色一變再變,殷力不由得緊張起來,他們的兄弟感情一向很好,不同於面對殷衛那種近乎神的崇拜、敬愛,他跟殷誠就像實實在在的兄弟。

「我剛剛想說……別忘了你的使命,如果大哥不在,你就得接替他扛下所有責任……」

話才剛說完,眾人全都煞白了臉色,張口頻頻吸著冷空氣,冥冥之中,一切全都注定了,如今殷家當家作主的是二叔,因為上一任的繼承人躺在棺木裡,而現在,殷衛的命運,殷力的責任

……
櫻.... 發表於 2008-11-23 22:29
嘩嘩、嘩嘩,心電圖規律的跳動著,兩道不同的聲調、頻率交織出這世界最美妙的聲音,殷衛靜靜的趴在小芸病床旁,緊緊握著她纖弱、冷涼的手,雖然病房裡帆散著藥水的氣味,過白的燈光讓她的臉色顯得有些泛青,但在殷衛眼中,小芸永遠是最美好、最動人的存在。

「殷先生,真的不能再拖了。」即使掛著口罩,殷衛依舊能在護士的雙眼間讀到情況危急。小芸雖然表面上安詳的沉睡著.實際上她卻在跟死神拉扯,如果不是因為母性,知道若是放棄了,她的兒子就完全沒有希望,所以小芸一直強撐到現在,只是若再不幫助小芸一把,恐怕她也撐不了多久了。

「我想……我想再和我妻子、兒子說說話,只要再一會兒……」殷衛不由自主的硬咽,雖然口罩、帽子遮去了他大半張臉.值班的護士也能從他雙眼中讀懂他的心情,不捨、心疼還有痛惜,再多、再多複雜的情感隨著那雙盈滿淚光的眼睛流洩而出,值班的護士別過頭去,她看多了生離死別,依然無法鐵石心腸無情的面對。

「我讓你們單獨相處吧!別耽擱太久了……」勉強擠出個鼓勵性質的笑容,值班護士貼心的調弱燈光,留下殷衛單獨陪著他昏迷不醒的妻子。

深情的梳理著小芸的長髮,殷衛摸出了他時時刻刻藏在懷裡的返魂咒,這是最關鍵的時刻了,要使用返魂咒並不難,只是需要倚仗強大的靈力來燃燒這張符紙,如果不幸失敗,那就是死,小芸死、殷衛死、他們來不及出世的兒子也是死,只是殷衛不會讓這種事情發生,就算是要耗盡他所有的靈力,他也一定會點燃這張符紙。

深吸幾口氣,凝視著這張寫滿咒語的符紙,殷衛全神貫注的企圖施行返魂咒,企圖逆轉天命。

隔著幾條馬路,殷司悠閒的喝著咖啡,專注的望著窗外那棟白色建築,不論何時欣賞醫院的外觀,總是籠翠著一股陰森森卻又透耳出一絲光明的詭異氣氛,來來去去的生老病死,殷司冷笑數聲.這就是凡人的悲哀啊!

「先生,他已經進去很久了,會不會……」

陸恭敬的詢問,他知道殷司的全盤計劃,所以明白殷衛施術的同時,也是殷司奪取他身體最佳時刻,陸不希望殷司因為一時大意而錯過了。

「放心,返魂咒不是那麼簡單的咒語,殷衛如果沒有九成以上的把他根本不敢冒險嘗試,不過就算他有十成把握.還是一樣不可能成功。」殷司得愈的笑了起來,抿了一口不香、不醉又十分苦澀的咖啡,他實在不該對二十四小時都營業的連鎖咖啡店抱有太大的幻想。

「不可能成功?先生給他的咒語是假的?」陸略感驚訝,雖然他很明白他的主人,那位活了不知多少世紀的殷司.從來都不是個善男信女,但親耳聽見他承認自己心術不正,用卑劣的手段去欺騙一個正直、單純的年輕人,陸的心底是有些不好過,只不過這樣的情緒一閃而逝,幾乎不曾停留過。

「返魂咒是真的,只是,我耍了個小手段,而殷衛關心則亂的忽略了。」

「小手段?」

「返魂咒能召回的魂魄,必須還停留在枉死城之內,前生無罪無過的靈魂,肯定片刻不停的就進入六道輪迴重新投胎了。殷衛的兒子只是跟他緣淺、福薄.並沒有任何過錯,既然已經投胎去了,那殷衛還妄想召回什麼?」

「既然這樣,先生只要等他施咒失敗,魂魄被拖入無間地獄之後,就能不費吹灰之力的奪走他的身體。」

「不,我的目標不是他!是他的兒子!」

殷司陰沉的笑著.有些興奮的望著窗外不再職落的雨滴,大片大片的烏雲聚攏在醫院上方,時候到了,他的計劃就快成了。

打從殷衛為了小芸來找他、求他開始,殷司就明白那副身軀就算再美好也不適合他,殷衛仍有情感,他仍是個人,一個凡人的身體,不可能負荷殷司的力量,就算他再得天獨厚也不可能。

所以,殷司為自己安排了一個獨一無二的身軀,一個自陰間召喚回陽界的身體,不屬於三界五行之內,凌駕於妖魔鬼怪之上,殷衛的能力愈高,他能召回陽間的惡鬼就愈強,愈強的惡鬼則愈可能承受得了殷司的力量,而他,握有返魂咒的秘密,只要逆念返魂咒就能讓那個惡鬼魂飛魄散,那個身軀就如探囊取物這麼容易,這簡直是個天衣無縫的計策。

「殷衛的兒子?他……現在連個嬰兒都還稱不上!」

「哈哈哈哈……我已經等了這麼久,不再乎多這二十幾年。」

三步並兩步的衝到醫院停車場,殷力一眼就譽見殷衛那輛小型房車,心裡不知該鬆口氣,還是該火冒三丈,他這位大哥做事為什麼愈來愈不冷靜了,有什麼事非得自己扛?他們這些做兄弟的就這麼不可靠?

「殷力……情況有點不對!」殷誠急喚一聲,停車場內突然刮起一陣狂風將他的聲音吞沒,不只停車場,這附近陷入一種莫名混亂的恐慌中。

「殷誠!殷誠!你聽得見我說話嗎?」殷力扯著嗓子急叫,大風刮得他快站不穩,路上行人倒得倒、跌得跌,連下了數個星期的細雨雖然停了,但這一陣詭異的大風刮得人心裡頭更害怕。

「殷力!有人在施法,你快進去醫院!是大哥在施法!」殷誠抬頭看見一大片一大片聚攏在醫院上方的烏雲,一顆心狠狠跳漏一拍,從沒有任何象徵正氣、善行的道術施行起來會如此可怕,這種像極了世界末日般的景象,肯定是禁咒,他擔心殷衛真的一步踏錯,終將萬劫不覆。

「快進去!快去阻止他!」殷誠吼叫,用力將殷力推進醫院裡。一旁建築物上工程用的鷹架終於承受不住大風的俊襲,竹片應聲而斷,鷹架倒塌,正巧落在醫院的大門前方,阻隔了裡、外兩個世界。

加護病房前亂成一片,從剛剛開始,醫院內的電壓開始跳舞似的不穩定,首當其衝的自然是需要大量儀器來維持生命的加護病房,只是在這麼危急的時刻,電動門竟然卡死,急得門外那些醫生、護士們全像熱鍋上的螞蟻般團團亂轉。

「快恢復加護病房的穩定電壓!快來個人來開門!快啊!」醫生氣憤的喘了電動門一腳,只有在這種時候,才會讓人深刻體驗到,一切科技化帶來的天大麻煩。

「該死!裡頭還有哪些病人?什麼病情?」另一名醫生鐵青著臉,今日是他負責值班,要是出什麼大問題,他背不起這個黑鍋。

值班護士快速的翻了翻記錄,不知該鬆口氣還是該難過的看了醫生一眼,後者跟她完全沒默契可言,讀不懂她究竟想表達什麼,不耐煩的搶過她手裡的記錄。

「只剩一名女患者,范雨芸?」值班醫生揚高半邊眉毛。

「范雨芸?她不是排好刀了嗎?她先生來簽字同意手術了不是嗎?」另一名醫生狐疑,他對范雨芸的先生印象很深刻,是個很清瘦、很高挑,長得很斯文俊秀的年輕人,不需多交談他就能從眼神中感受到他對妻子的愛,很同情他們的遭遇,不過他相信老天爺會保佑好人,他們肯定還會有孩子的。

「還沒簽,她先生正在裡面陪她……」值班護士小聲回答,憂心仲仲的望著加護病房的大門。

「真是該死!這種事能拖嗎?……怎麼還不趕快打開這扇門?快點啊!」值班醫生又大吼大叫,發狠的喘了大門一次,這一次,出他意料之外,加護病房的大門吱的一聲打開,冷森的空氣滲了出來。

「快去準備!我要盡快動刀!快!」

等兩名醫生衝入加護病房時,映入眼中的景象讓他們兩人又是一愣,

本來逞現昏迷狀態的小芸,茫然的坐在病床上,正在掙扎著想拆下連接在她身上的儀器;另一頭,本來好端端陪在她身旁的殷衛卻倒在地上,緊閉的雙目、毫無血色的臉頰.淺薄且急促的呼吸,一看就知道他瀕臨休克,於是,兩名醫生,一個奔向小芸,仔細檢查她的狀況,另一名奔向殷衛,想也不想的急救挽回他的性命。

「這……這簡直太不可思議了……神跡啊……」替小芸檢查的那名醫生,張口結舌的呆望著自己手中的數據.小芸一點事都沒有,昏迷了這麼久,對她而言就像睡了一場長覺一般,什麼事都沒有;不僅僅她沒事,就連她肚子裡的孩子也恢復活動力,拳打腳踢的像是比誰都更興奮能來到這個世間。

「等救醒另一個,你再來告訴我是神跡!」另一名醫生沒好氣,指揮著護士、工作人員七手八腳的將殷衛抬上病床。

一連三天,小芸渡過了她生命中最奇妙、最不可思議同時也最心痛的三天。奇妙,是因為連醫生都解釋不出,為何已經宣判了死亡的小Baby又重新恢復了生命力,現在她能清楚感受到他在她的肚子裡多麼不安份。不可思議,原本對她頗有敵意的殷力、般琳兩兄妹,經過了這場劫難後,對她的態度是天差地別的大逆轉,就好像在彈指之間,他們就突然接受了她是他們的大嫂,尤其是殷琳,拉著她的手閒話家常的感覺,讓她備感溫暖。

至於心痛,原來看著你這一生最在乎、最鍾愛的人躺在病床上,什麼忙都幫不上,只能眼睜睜看著他一天天消瘦,會是那麼刻骨銘心的痛,她不敢想像她昏迷時,殷衛有多心碎.

「衛官……」

細指輕輕劃過殷衛稜角分明的鼻尖,小芸淺淺的啄了他一口,懷念著他曾經沮暖的唇瓣,她好希望再看見他的笑臉,她知道兒子出生的那一刻,殷衛會想要第一個迎接。

「大哥是耗盡靈力才醒不過來。」殷誠輕輕一歎,自從殷衛倒下後,

他們兄弟們就自發性的輪番守夜。沒人知道他究竟動了什麼手腳才能讓小芸母子倆恢復生命,但現在不是追究的時刻.所有人只有一個念頭,就是希望殷衛能好起來.

「是因為我的關係?」握緊殷衛冰冷的手,小芸硬咽的問出口,她害怕聽見答案,偏偏她早已知道了答案。

「現在說這些都太遲了,只希望大哥能平安,快點醒過來。」殷誠並不想隱瞞,他相信,以小芸的聰明才智也能猜對答案。果然,那個女人只是點點頭,垂下眼去去凝望著殷衛,並沒有太過悲痛,她現在不能倒下.她有個兒子、有個丈夫,需要她的支持,所以她絕不能因為傷痛而倒下。

「衛官是因為耗盡靈力才這樣.你們不能幫幫他嗎?靠這些醫療儀器有用嗎?」小芸平靜的詢問,聽在殷誠耳朵裡卻有種親切感,真不愧是他的大嫂啊!這麼快就接受了他們殷家不平凡的命運,這些話,他說出口後就連自己都覺得有些無稽.可是小芸卻能一字不漏的完全相信,果然跟單純的殷衛天生一對。

「大哥是海洋,我們只是小溪,填不滿他的。這些醫療儀器雖然沒有什麼實質幫助,但能協助大哥恢復體力,有了體力,他自然能慢慢恢復靈力,時間早晚問題,大哥一定會清醒,我想,不管多久,你都會等下去吧?」

「會的!就算兒子都大了,我也會等到他清醒。」

「先生,那個小子似乎成功了。」

又是同一間咖啡店,又是同一種口味的咖啡,陸畢恭畢敬的向殷司報告著醫院內的點點滴滴。小芸的氣色極好.看來返魂咒不僅成功.還替她召來個強大的兒子,順便庇護了母親:另一方面,殷衛的情況卻十分糟糕,以他的能力強行施法,沒死己經是萬幸。

「殷衛就是殷衛,果然沒讓我失望。」殷司吸了口苦澀的咖啡,心情太好的讓他覺得這杯咖啡芳香四溢,事情果然照著他的計劃一步一步前進。

「先生為何不趁此機會侵佔殷衛的身體?我聽說他陷入昏迷,這時一定無法抵抗先生的奪取,這樣先生還能以「父親」的身份將未來的軀體撫養長大,這樣豈不是一舉數得?」

「的確是好計策,可惜,在冥冥之中窺伺著殷衛的不只我們。」殷司舉起杯子遙遙一敬,咖啡店的另一頭有個長髮男子冷冷的回瞪著他。

「我說過,你敢傷容他,我就對你不客氣!」

「是他來求我的,返魂咒是他寫的,法術是他施行的,我只不過是個路人甲呀!」

一頭一尾,殷司跟那個長髮男子隔著數張桌子以眼神交會,可惜眼神不是刀劍,否則那個長髮男子恨不得捅穿殷司好幾回,最後不了了之的冷哼一聲,頭也不回的直奔醫院。

「先生,他是......?」陸好奇的打量著那個長髮男子的背影,渾身散發著淡淡光暈,清冷氣質的外貌下卻有對吐露著濃烈情感的雙眼。

「凡心大動的狐仙,真有意思……」殷司冷笑著,指頭在桌面上敲了敲,時辰快到了啊……
病房內,殷琳無聊的晃著自己的雙腿,大嫂要去產檢,殷誠、殷力兩兄弟又回老宅去煩二叔,希望能請出老爺子救命,現在這裡就只剩她一人陪著不吃不喝只曉得睡,睡得只剩一把骨頭的大哥,殷衛。

房門讓人悄悄推開,殷琳機警的嗖一聲溜到床底下,只見到一雙修長的腿踩著輕巧、無聲的步伐滑到殷衛身邊,然後聽見一聲空靈的幽幽一歎。

「你如果敢傷害我大哥,我勸你最好三思而後行。」殷琳縮在床底手裡緊緊的捏了張符紙.她的年紀還不夠大,學不成什麼高明的道但是為了保護她大哥,就算是豁出性命也在所不惜。

「傻丫頭,下回直接就動手了,別那麼多廢話。」狐仙小芸輕柔的笑了笑,彎下身子將殷琳自床底下拉了出來,後者先是一愣,跟著哇的一聲撲進他懷裡一把鼻涕一把淚。

「我知道你很委屈,我現在就來救你大哥了。」輕輕拍著殷琳的背.

狐仙小芸依舊溫柔的安慰著這個小女孩.她一如當年他們初見面時那麼鬼靈精怪,所以狐仙小芸十分喜歡她。

「你……你不是閉關了嗎?大哥說你不會再出現了,我以為……我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愈說愈覺得自己委屈,殷琳又一次哇的一聲大哭特哭。

「我有太多事放不下,成仙之路並沒有想像之中那麼容易,不是嗎?」

狐仙小芸望著殷衛的睡臉苦笑著,只要這個男人還活在世上一日.他就永遠放不下對他的執著、想念.修仙,也許真的得等到殷衛歸位那日才有可能實現了。

「你能、你能救醒大哥嗎?」

「我是什麼?狐仙吶……」

低聲的笑了笑,跟著神情回復平靜、莊嚴,狐仙小芸湊上前去,雙唇輕輕的觸碰著,一波一波的靈力緩慢流入殷衛體內,於是,他睜開眼……

「殷衛、殷衛,你清楚自己在哪裡嗎?」狐仙小芸小心的扶起般衛,以他修為多年的法力,要讓殷衛恢復意識不難,怕就怕他在耗損自身靈力的同時,已經傷害了自己的身體。

「大哥!大哥你說話啊生你睡了好多天了!」

殷琳揪著殷衛的衣袖猛搖。她見過幾個從昏迷中甦醒過來的病人,結果是三魂掉了七魄的整日迷迷糊糊誰也不認得,她擔心殷衛也是這樣。

茫然的看了看狐仙小芸跟殷琳.殷衛的眼珠終於重新聚焦,清瘦俊秀的臉龐上神情一變再變,最後淺淺吸了口冷空氣,蹦的一聲翻身下床,頭也不回的衝到小芸產檢的地方,他強烈的感應到,她出事了。
櫻.... 發表於 2008-11-23 22:30
「殷衛/大哥!」狐仙小芸跟殷琳異口同聲的驚叫,兩人面面相覷,跟著狐仙小芸的俊臉煞白,他也感應到一股不尋常的力量在醫院中爆發。

「小芸出事了!」狐仙小芸不許殷琳跟上,交代幾聲要她去連絡其它殷家人,接著吱的一聲消失不見,殷琳咬咬牙、一跺腳,不情不願的跑去護理站借電話。

「先生,你不能進來!」殷衛憑著自己的直覺衝到手術室門外,亂成一片的醫生、護士無情的攔阻他,情況萬分緊急,實在沒心神應付他。

「小芸怎麼了?」伸手一攔,殷衛看準時機的捉住一名醫生,看他緊張、害怕的樣子,肯定是他將小芸送進手術室,僅僅只是個簡單的例行產檢為什麼最後會演變成得推入手術室?究竟發生什麼事了?

「小孩早產,大出血!」該名醫生簡單的撂下這句話,掙開殷衛衝了進去,幾名護士急忙的再次將殷衛擋了出來。

「這不可能的……返魂咒已經成功了,他們母子應該很平安……」望著手術室亮起的紅燈,殷衛頗抖著喃喃自語。




手術室內,驚慌卻不混亂,主刀的外科醫生指揮若定的安排著眾人的工作,面對大量出血的病患,他們首要條件就是先穩定病人,剔除掉一切造成失血的源頭,那個胎兒。

冰冷的空氣讓小芸渾身顫慄,泛起無數的雞皮疙瘩,耳裡聽見的全是醫生、護士們語帶緊張的交談,自己算是情況相當嚴重的病患吧?意識雖然還稱得上清醒,但四肢已經動彈不得,大量的血腥味撲鼻,肯定是自己大出血,厲害得連醫生都不知該怎麼下手救治了吧?

「拜託……先救我的孩子……」小芸虛弱的請求著,主刀的外科醫生神情複雜的看她一眼,他就是有心,也救不了那個孩子,甚至,連母親他都不一定能保得住,苦澀的笑了笑,他只能盡力了。

時間一點一滴的流逝.在半身麻醉的情況下.小芸還能聽見主刀醫生的小聲驚呼,看來,他已經成功的止住出血也取出胎兒,只是情況似乎很不樂觀。

「讓我、讓我看他一眼……」小芸硬咽的哀求,意識萬分清醒的她,卻聽不見一個正常孩子出生之時該有的哭聲。

「你還年輕……還有機會的……」

「拜託……讓我看他一眼……」

禁不住小芸的一再請求,護士紅著眼眶將一個沒有呼吸、沒有心跳,全身早已泛紫的小Baby抱到她眼前,他其實長得很漂亮,很像殷衛,只是那安詳的小臉上沒有任何生氣,小芸心碎的跌下一長串眼淚。

「這不可能是真的,他在我肚子裡的時候好健康的,我知道他很健康的……」小芸哇的一聲大哭起來,心底則不斷祈求著,如果上天有靈,請幸她的生命去換她兒子的生命,她要他平安、健康,不計任何代價。

手術室內的照明燈詭異的閃爍幾下,像是回應小芸的請求一般,那個沒有呼吸、沒有心跳的小Baby突然睜開眼,猛吸了一口冰冷空氣,小芸的生靈就這樣無情的流轉到他身上.跟著小Baby像每個初生嬰兒般,彷彿用盡全身力量來放聲嚎哭,哭聲中像是隱藏了沉睡被打擾的不爽快,小芸微笑的聽著她兒子宏亮的哭聲,心滿意足安詳的閉上眼睛,臉頰流過最後一串淚滴……

手術室外,殷衛像是被凍結在空氣中,驚愕的瞪著醫生、護士們來來去去,緊張的推了張保溫箱進入、不敢相信的推了個一直不安擾動的小嬰孩出來,父子倆擦身而過的一瞬間,殷衛幾乎看見了另一個自己,跟著又是一連串的醫生、護士們來來去去,最後,有名穿著白袍、神情嚴肅的醫生站在他身前,低著頭,沉痛的跟他說對不起──

為什麼要跟他說對不起?

「殷先生?」
「為什麼要跟我說對不起?」

一記落雷劈在醫院附近,頓時四周的電源像是被惡意切斷一般陷入一片黑暗,長廊上暗紅色的緊急照明燈亮起,映襯著殷衛蒼白、消瘦的身形,像只無主孤魂似的無聲飄進手術室裡,窗外,傾盆大雨開始下個不停……

「大哥──大哥──」殷家老宅外的那片竹林,如今被大雨打得全彎下身子,殷力、殷誠幾個兄弟,不分日夜的找尋失蹤的殷衛,自從小芸讓孩子吸了生靈慘死之後,原本已經不夠堅強的殷衛終於崩潰。

「該死!照這種下法,不用多久,陽間就讓大哥一個人毀了!」大雨打得殷誠根本睜不開眼睛,一句話說得斷斷續續。

「現在抱怨這個有什麼用?先找到大哥再說!」殷力發狠的想闖進竹林,可惜大雨像一面水牆,無情的將他擋了出來,殷衛的靈力已經與天地相通,他不想被任何人找到,自然這天地間所有的力量全力幫著他躲藏。

「讓我試試……」撐著黑傘,狐仙小芸牽著殷琳緩緩走來。自從殷衛出事之後,殷家就亂成一片,沒人分得出心神來照顧殷琳,狐仙小芸默默的接下了這個任務。

「你行嗎?你能走進大哥的結界?」殷琳揪緊他的衣袖,她跟狐仙小芸的革命情感快速的建立起來.狐仙小芸從不嫌棄她年幼,兩人幾乎無話不談。

「我能化成小芸的模樣,相信殷衛不會阻擋我。」狐仙小芸輕聲回答。

「不可能!大哥是什麼人?殷家嫡傳人啊!普通的幻術是騙不了他的!」殷誠搖頭否決,雖然他認為這個計策或許可能,但敗就敗在殷衛的道術比誰都高深,要想騙過他的眼睛,比登天還難。

「如果……我從裡到外都是小芸呢?」狐仙小芸緩緩的呼出口氣,一顆透著霞光的珠子自他嘴裡吐了出來,伸手握緊、捏碎,一陣輕煙過後.站在他們身前的狐仙小芸,竟然變成徹頭徹尾的小芸,那神情、那嗓音,就連他身上原本帶著的狐仙氣息都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古典味十足的凡人氣質。

「你……你這又是何苦?這是自毀道行啊!」殷誠痛惜,狐仙小芸已經快得道成仙了,這樣一眨眼毀去了數百年的道行,只為了讓自己徹頭徹尾的化成另一人去欺騙殷衛,不值得啊!

「再修練就行了,幾千年都等了,不在乎這幾百年的歲月。」身為空狐的小芸輕聲笑著,黑傘交到殷琳手上,任由大雨淋濕他的衣衫、長髮,一步一步的走入竹林裡。

那人始終沒有走遠,遊魂似的徘徊在他跟小芸初見的泉水邊,冰冷的雨水一波一波的沖刷著,殷衛消瘦的身形更顯得淒涼,凍得泛紫的薄唇,看在狐仙小芸眼中,更加心疼,這人果然是他的劫、他的孽緣,不論離得多遠,他永遠放不下他。

「殷衛……」輕聲叫喚,換成小芸的嗓子後,就連喊他的名字都顯得更加柔情蜜意,有一瞬間,狐仙小芸有種莫名的輕鬆感,透過這個身份,他才可以正大光明的愛著殷衛……

回頭看向狐仙小芸,殷衛臉上的連串變化,眼神中流洩出的濃烈情感,著實讓前者的心跟著緊抽一下,還沒來得及反應,殷衛緊緊的將狐仙小芸抱在懷裡,那種害怕失去對方的著急,顫抖的臂膀想使勁卻又害怕一使勁,對方只是幻覺會消失不見的脆弱無力,終於讓狐仙小芸發狠的回抱殷衛,打從他們初見面那一刻開始,他就希望能這樣緊緊的抱著殷衛,一生一世不離不棄。

「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想害死你的……」靠在狐仙小芸的頸邊,殷衛嗚咽的說著對下起,一聲又一聲,和著血、和著淚的歉意。

「我知道……」狐仙小芸輕輕一歎,一陣狐煙籠翠著兩人,殷衛如斷線人偶般的倒在他懷裡,雨過,天晴?

「大哥會沒事吧?」

殷力擔優的在房門外走來走去,狐仙小芸雖然帶回殷衛,但是卻不能讓時光倒轉,錯誤已經犯下了,小芸讓那個利用返魂咒來到陽間的惡鬼害死了,殷衛不可能置身事外。

「怎麼可能沒事?老爺子提早出關了,肯定是知道了大哥的事情,況且……以大哥的個性,就算老爺子不處罰他,恐怕他也過不了自己那一關。」殷誠長長歎了口氣,二叔跟老爺子閉門長談,討論的肯定是殷衛的刑罰,動用殷家禁咒已經是死罪了,還害死了無辜的小芸,他實在不願意見到殷衛被封在地下室的棺木裡永遠不得下葬,他的下場不該這麼悲淒。

「我現在很怕看見哥……他的眼神好像……好像已經過盡了人世間的一切悲歡離合……我已經不認識大哥了……」

殷琳紅了眼眶。被帶回殷家休養一陣子的殷衛,像是變了個人似的,不再悲傷、不再難過,望著別人的眼神再度恢復清澈,只是這雙眼睛從此不再有喜怒哀樂。

「如果用這種方式了悟生死,那代價太慘烈了……」狐仙小芸幽歎,不知為何.他盡可能維持住小芸的模樣,好像這樣他就能多安慰殷衛一般,傾盆大雨的那一夜,殷衛抱著他痛哭一場後,似乎能坦然接受事實了。

「小芸,你這樣太耗法力了,如果不想恢復本來面貌,要不……你找個房間打坐,我替你護法。」殷力誠懇的說出這段話,狐仙小芸心裡頭掠過一陣暖流,能讓一向伏魔降妖的殷家子孫說出這些,他真的很感動。不僅僅是殷力,就連殷誠也願意幫忙護法,殷琳微微笑的牽著他的手,殷家,永遠將狐仙小芸視做自己人。

地下室裡,燈光有些昏暗,殷衛縮在他父親的棺木旁,那時他太過年幼,已經不記得父親犯了什麼錯才躺在這兒,只是現在,他也走向同樣的命運,一旁的空棺木是為他準備的。

「衛官……」老爺子懷裡拽了個木盒,一階一階走下來,眼神中儘是痛惜與不捨的望著殷衛。

「是時候告訴我真相了?」並沒有任何情緒起伏,殷衛平靜的回問。他不再是年幼的孩童了,什麼被執行家法賜死騙不了他,殷家所有優秀的嫡傳人全都躺在這裡,必定有個原因,一個他們不得不為的原因。

「你自己看吧!我不想太早告訴你,是因為我的私心,我希望你能躲過這個命運,看來……」老爺子將木盒交給殷衛,後者小心的打開.裡頭藏有一卷古籍及一柄繞著符紙的短劍,黃符紙早成了黑褐色,斑斑血漬。

殷衛面色凝重的讀著那卷古籍,神人之戰即將到來,殷家從一開始已經選擇了站在凡人這一邊,為了保存實力,殷家繼承人都會在道術最眾峰的那一刻離開人世,久而久之,就成了無法擺脫的命運,不管那人願不願意,最後都會看破生死、對人世間再無留戀的走上這一途,

「父親……也經歷過這些?」並沒有太過訝異,殷衛只是好奇的多問一句,那時他還太小,不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麼事,讓他父親選擇拋妻棄子。

「不,不一樣,這些人……沒一個像你這麼苦命……」老爺子拍了拍殷衛單薄的肩膀,沒想到這個重責大任,還是沒人能替他分擔。

「如果我死了,這個命運是不是同樣會落在我兒子頭上?」殷衛直視著老爺子,即使明知對方是惡鬼,但殷衛仍視他為自己兒子,他會來到陽間,是因為他的咒語變相的賦予了他生命,殷衛對他就有責任。

「不,也許,那孩子的來歷,會是一個轉機,殷家的命運可能從此改變。」

老爺子安慰的回答,殷衛像是鬆口氣的笑了笑。冥冥之中自有定數,老天爺不會對他們殷家如此絕情,神人之戰就算開啟,他們仍有一絲希望。

「老爺子,我還有件心事未了,等時辰到了,我自會回來。」

「去吧……」

悲痛、不捨的望著殷衛,老爺子眼睜睜的看著他倒轉那柄劍,狠狠的插進自己心口,沒入劍柄,這一幕,剛巧讓正來找尋老爺子的殷琳、殷力瞧見,小女孩尖叫一聲後昏了過去,來不及看到才剛斷氣的殷衛,突然又睜開眼……

書房內的照明燈閃了又閃,不以為然的讀著清代歷史的殷司揚高半邊眉毛,虛空之間突然出現一道裂線,臉色蒼白的殷衛身形優雅的跨了出來.

「看來,你妻子的死,讓你功力大增?」殷司不吝惜的讚美,若不是殷衛始終是凡胎肉體、若不是他始終無法奪取殷衛的身軀,眼前這個斯文俊美的年輕人,永遠是殷司最想擁有、收藏的人。

「你教我返魂咒,只是為了讓我兒子變得不死不活,超脫於三界五行之外?」

「你發現了?你阻止不了我的,你就快二十九歲,而我又懂得如何逆念返魂咒,你拿什麼阻止我?」

的確,返魂咒的咒語只有殷衛、老爺子及殷司知道,這個孩子的命運就操控在這三人手裡,殷衛不會傷害他、老爺子不會傷害他,至於殷司就一定會,這就是殷衛最後放不下的心事,只是他沒有動怒、沒有暴跳如雷,殷衛靜靜的走到殷司身前,伸出手,友善的跟殷司緊握。

「你這是做什麼?」殷司覺得有趣,他一點也不擔心殷衛想對付他,以後者的功力,只怕要兩敗俱傷都有些不容易。

「他是我的骨血,如果你敢碰他,將應此咒灰飛煙滅,」殷衛低聲的說著,殷司眉角抽了一下,甩開手,血紅色的咒語印在他掌中。

「哼哼……憑你那點道行就想詛咒我?要知道,咒語反噬你會生不如死。」殷司陰狠的恐嚇著。

「我已經沒有機會生不如死了……」殷衛搖著頭微微一笑。

殷司倒吸了口冷氣,粗暴的撕開殷衛衣襟,赤紅色的咒語出現在他胸膛上,血已流乾、心已不跳。

「這是返魂咒?」殷司狂怒,沒有什麼比以死相咒更狠毒,殷衛真的出乎他意料,

「這才是貨真價實的返魂咒。」殷衛依舊平靜,在殷司還沒來得及動手之前,劍指一劃,又退回虛空之中的裂縫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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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還沒來得及替這個孩子取名字……」望著躺在棺木裡的殷衛,蒼白、安詳的沉睡著,殷力不忍心敲下棺材釘。

「能不能讓我照顧他,我願意照顧他!」狐仙小芸溫柔的抱著嬰孩,他知道殷家有很多人不喜歡這個孩子,如果留下來,他的日子肯定不好過,不如隨他回深山修行,他有自信、有把握能教好這個苦命的孩子。

「不,他是衛官的兒子,我們殷家的子孫,從今天起,他就叫殷堅,堅強的堅。」老爺子接過狐仙小芸懷中的孩子,慈愛的宣佈著。

「大哥……你那個混賬兒子不知道把自己弄到哪去了,真是沒半分像,一點屁用都沒有……」鬼氣森森的殷琳,喘了殷衛棺木一腳的抱怨著,己經過了多少年了?現在躺在棺木裡的殷衛恐怕年紀比她更小,一想到這裡就一肚子火,她花樣年華的大好人生,就全浪費在替他照顧那個不成材的混賬兒子身上,難為了她年輕貌美又心地善良。

「又來找衛官訴苦了?」老爺子拄著枴杖一步一步下樓。

「老爺子又來點燈了?這種事找幾個小輩來做就好了嘛!」殷琳擔憂的扶住老爺子,挑了挑殷衛棺木前的油燈燈芯,昏黃的光芒飄散出一股溫暖。

「這燈永遠不能熄,熄了,他們就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我知道了!放心吧!我不會讓大哥孤零零飄蕩的!」

塵歸塵、土歸土,一點光明照歸途。殷琳張口喃喃念著,一盞一盞的挑亮這些泊燈,這些在神人之戰開啟前保留的最後一線希望……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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