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哪裡有鬼系列【第二部】作者:黯然銷混蛋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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櫻.... 2008-10-30 00:01:31 發表於 科幻靈異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15 148079
櫻.... 發表於 2008-11-4 22:17
  「我發現一件奇特的事情,這裡沒有白天、黑夜的分別,是不是?」攤看地圖仔細研究著,莫林高原讓幽惡岬團團包圍,不管你想到哪個地方,一定會經過這片黑暗的森林,何弼學不知是興奮還是害怕,連珠炮似的發問問題。

  「白天?黑夜?」對於一個生長在永晝、永夜分明的世界裡的人,席路茫然的神情很貼切。

  「我們已經組織好一隊人馬,隨時可以攻入幽惡岬,就等你發號施令。」元嵐丹夏興奮不已的說著,何弼學一臉為難的看著她,這個女人真的是戰爭狂,他只不過想悄悄的溜去找殷堅,然後再悄悄的離開這個世界,不需要這麼大陣仗。

  「呃,我覺得呢……打打殺殺太血腥了,和平共處不是很好嗎?」盡量裝出一副人畜無害的無辜模樣,何弼學乾笑兩聲的勸說著,他只是個平凡小市民,生活吃得好、穿得好就十分滿足了,根本無法理解這些人的理想與抱負。

  「和平共處?跟那些躲在黑暗中的邪惡生物有什麼好和平共處?」元嵐丹夏嗤之以鼻,根深蒂固的觀念,讓她無法將幽惡岬內的子民視作同樣的人類。

  知道自己更改不了對方的觀念,何弼學很識相的閉嘴,低頭研究著席路找來給他的地圖。原來幽惡岬裡永遠是黑暗的,所以住在裡頭的生物都是邪惡的?何弼學心底直想發笑,那南極洲永夜時的企鵝怎麼辦?

  仔細看了看,席路提起的廢墟不只一處,但好幾個地方都已屬於幽惡岬的範疇,就在此時,何弼學驚愕的發現,地圖上的黑色面積在不斷擴大,地圖是活的?

  「喂喂喂!你們有沒有看見,黑色的地方在擴大?」揉揉大眼,何弼學擔心是自己眼花。

  「是啊!幽惡岬的勢力正在不斷擴大,若不盡快阻止,總有一天,莫林高原也會被黑暗吞蝕。」元嵐丹夏痛心但理所當然的回答。






  黑暗中,火龍閃動著耀眼的金光往前衝去,殷堅不急不緩的緊跟在後,自從來到這個世界,殷堅發現他可以不利用任何符紙,輕易的召喚式神,當然,前提是他記得住那些咒語,此外,式神不能離他太遠,否則一旦靈力抵達不到,不管是猛鷲還是火龍都會瞬間消失。

  「殷堅!別再往前了!」情急的一把拉住殷堅,索亦的力道又一次過猛,幾乎將整個人拽進懷裡。對上那雙淺灰色隱含微怒的眼睛,索亦尷尬不已的鬆開手,他知道殷堅不喜歡跟任何人太靠近。

  「再往前就不是我們的領地了。」小心的提醒,索亦指了指兩旁插著的水晶,幽幽冷冷的藍光說明這是屬於他們的地盤,再往深處走去,就是一片黑暗,黑暗的盡頭有什麼東西躲藏在暗處,沒有人知道。

  「放棄了?那失蹤的小孩怎麼辦?」冷冷的看了一眼身後的男人們,殷堅挑釁似的揚了揚俊眉。

  索亦他們雖然肩負著捍衛家園的使命,但很多時候,殷堅覺得他們太過於消極,魆並不是什麼大不了的生物,就連何弼學都能輕鬆對付牠們……好吧!他是輕鬆踩扁那些巨型的幼蛆。瞭解真相後,魆不過就像是只放大版的蜻蜓,也許在這個世界裡,蜻蜓就該這麼大只,而且會吃人,但是又如何?昆蟲就是昆蟲,懼光的弱點就足夠讓牠們死上好幾回。

  「攻擊村子的魆不只一隻,我們這樣冒然追去……」幾名陪同前來的男子,不由得心生膽怯,他們親眼見識過魆掠奪村子時的可怕,怎麼想不明白,為何眼前這個並不強壯的男子一點也不害怕?究竟是無知還是太過自信?

  「那你們就等在這裡,我自己去!」又是冷哼數聲,殷堅手一揚,冒著金光的火龍繼續向前為他開路,更多只的魆他都對付過,還有什麼辦不到的事。

  「殷堅!」恨恨的低喝一聲,索亦咬著牙追上去,他知道殷堅對孩子們十分友善,只是在這種時候,他真的不希望殷堅有半點損傷。

  剩下的人還在原地掙扎,他們的任務是保衛部落的首領,並且找回被魆擄走的孩子們,現在不管哪一項,他們都十分失職。

  同樣也咬咬牙的互看一眼,都在彼此的眼神中讀到對殷堅的埋怨,那個神秘的巫師做事從來不理會其它人的意見,更該死的是首領卻非常的信任他,如果他們都回不了村子,罪魁禍首就是殷堅!

  突然間,森林深處傳來念誦咒語的低沉嗓音,跟著就是一陣亮得讓人睜不開眼的光芒逼來,嘶嘶的尖嘯聲不絕於耳,最後一切又回復到平靜與黑暗。

  「那、那是什麼?」其中一名男子愣愣的疑問,生長在幽惡岬裡,他從沒見過如此強烈的光芒,即使在莫林高原,只怕也沒有這麼明亮。

  「大……大日…如來金輪咒?」另一個總是隨侍在索亦身旁的男子結結巴巴的回答,他曾聽索亦提過,殷堅有一道咒語可以將光明帶進永遠黑暗的幽惡岬,那時他還不相信,只當索亦是讓魆打傷了神智不清,現在,他終於明白索亦為何如此信任殷堅,他真的是個可怕的巫師。

  「你們!快過來幫忙!」

  森林深處,索亦焦急的叫喚聲驚醒了這些男人,想也不想的趕緊衝入……






  「你真的要讓他們跟著去?你不是不想太張揚,怎麼又一次出爾反爾?你知不知道本宮一向討厭這類人。」半虛半實的身軀在房間裡飄來蕩去,何弼學愈是不想理會她,李珺愈要在他面前閒晃。

  「我的公主啊!你有沒有注意到,這裡並不是我們的世界?嚴格說起來,我們兩個也不屬於同一個世界……」話才說到一半,就覺得自己的例子舉得不妥當,何弼學傻愣愣的搔了搔末端些微翹起的頭髮,隨後用力的甩了甩頭。

  現在不是爭論這個的時候,既然地圖上的線條有生命似的會自行變化,就證實了這個鬼地方跟人間太不一樣。

  若是在以前,他也許還會覺得興奮,現在的情況不一樣,第一,他沒有製作單位隨侍在旁,發生再多怪事也與他無關,反正拍不了影片、搏不了收視,還是保住自己的小命要緊;第二,他有種不祥的預感,殷堅可能出事了,管不了低調不低調,他只想趕快找到人,多些幫手也好。

  「殷堅出事了?所以你很擔憂?」側著頭,李珺張著一雙水汪汪的眼睛瞅著何弼學,只要提起殷堅,她的神情就會很不自在,光是吐出他的名字都顯得柔情許多,態度與對待何弼學時簡直是天壞之別。

  不承認也不否認,何弼學只是低著頭,快速的收拾幾件隨身物品,反正那位斷頭公主一直寄住在他身體裡,他對殷堅的感情如何,她應該比任何人都更加清楚。

  事實上也是如此,自從殷堅同意讓李珺留在陽間找尋她的前世情人後,她就一直安靜的寄住在何弼學「心」底,冷眼旁觀著這個不屬於她的世界。習慣了榮華富貴的她,對於朝代的演進及輪迴覺得新鮮有趣,同時,又對何弼學的人際關係感到好奇,尤其是他與殷堅的感情,這是生而高高在上的她所永遠體會不了、得不到的情感,為什麼兩個人可以這樣全心全意的愛著對方?

  不管經歷過多少阻礙、甚至陰陽相隔,都不能拆散他們,愈是旁觀著,愈是羨慕、愈是嫉妒……

  「等等!」突然想起什麼似,何弼學猛力的回過身,表情忽明忽暗、萬分異常的瞪著大唐公主李珺,後者吃了一驚,不由自主的朝後飄了兩步。

  「你一直寄住在我的身體裡,可以看得見?感受得到外界?」何弼學一字一句的追問,他就覺得奇怪,為什麼這位時光應該停留在大唐的公主,對現代社會甚至這個見鬼的異世界也適應得如此良好。

  就見到斷頭公主誠實的點點頭,殷堅只是警告過她,不能干擾、影響到何弼學的生活,否則不管她是誰,天皇老子也一樣讓她魂飛魄散得連渣都不剩,只是……

  他可沒說過,不可以偷偷窺視這個世界。

  「那……那我跟殷堅……那個……那個……你也知道?」

  「哪個?」

  面對李珺那個真的聽不明白的無辜模樣,何弼學氣得快要七竅冒煙了,這種事,怎麼解釋?怎麼向一個不到二十歲,好吧!她死了很多年,但是仍然不到二十歲的不知該算什麼東西的「天真少女」解釋?何弼學只覺得自己的美好人生,怎麼會愈走愈偏差,開始像變態怪叔叔一樣了。

  另一方,李珺先是不滿何弼學又無緣無故的發她脾氣,隨後立即明白他想到那件事了,雙頰頓時飛紅,顧不得自己的頭顱是不是會晃掉,拚命的搖頭否認著,原來,她沒有她自己或者何弼學想像的那樣天真無邪……

  「該死的殷……堅……!」咬牙切齒,何弼學現在完全呈現暴走狀態,如果殷堅現在出現在他眼前,只怕當場讓他生吞活剝了。

  何弼學承認自己算是沒什麼節操,交過女友、也有男友,但是沒有變態到殷堅這種暴露狂的境界,他自問還有些羞恥心,為什麼那個白癡讓斷頭公主留在陽間時,竟然沒考慮到這點?還有臉說自己的智商高,聰明才智用到哪裡去了?

  「呃……你不是要去那個什麼廢墟嗎?還是快出發吧!再磨蹭一天又過去了。」

  乾笑數聲,大唐公主李瑙抓了那柄日月星令牌就塞進何弼學手裡,紅透了的小臉始終不敢抬頭看他,試圖用尋找殷堅的事情來轉移他的注意力,後者狠狠瞪她一眼後,捉著日月星令牌離開。
櫻.... 發表於 2008-11-4 22:19
  「快!快把小孩帶回村莊裡讓長老們檢查一下!」背著昏迷不醒的殷堅,索亦仍然健步如飛,不急不喘的發號施令。

  依然平復不了內心的激動,索亦又一次的見證了殷堅可怕的力量,他只不過晚了那個男人一步,殷堅就直接闖入魆的大本營,而且二話不說就使出了那招令他震驚不已的大日如來金輪咒,殷堅曾經跟他說過,他的世界也遭遇過魆的侵犯,面對這種醜惡又懼光的生物,只有一交手便殺光牠們,否則等到牠們適應了光線,更難對付。

  一瞬間蒸發了所有的魆,殷堅因為力竭而倒下,索亦很想立刻衝到他身旁,可是那個男人卻指著黑暗的深處,孩子們被包覆在巨蛹之下,索亦他們費力的割開那些蛹,踩死巨蛆、救出孩子們,跟著就是亡命似的逃回村莊。巨蛆被踩得腸穿肚爛後發出的氣味,肯定會引來更多的成蟲攻擊。

  「發出煙花通知其它村莊的人,嚴防魆的侵略。」索亦皺緊眉,小心的將殷堅抱上床,若不是他曾見過殷堅使出絕招後的模樣,他會以為殷堅已經死了,在力量用盡之後,他會有一段時間完全停止呼吸及心跳,但是讓他靜靜躺著休息一陣子,他的氣色又會慢慢恢復,這也是其它族人會懼怕殷堅的原因,他絕不是活人,至少,不是他們認知上的活人。

  「已經安排好了。」索亦的左右手元絲柔聲的回答。她一直都守在村莊裡替索亦打理一切,負責協調、聯合各個部落間的信息,如果殷堅沒有出現,她或許會很安份的繼續守著村莊、守著這個部落,可是現在她的首領、她的索亦卻像變了個人一樣,竟然冒然的闖入未知的森林深處,元絲表面上雖然沒說什麼,但心底卻極度的不安。

  「你們太衝動了。」幽怨的說了一句,元絲神情複雜的瞧了一眼仍然昏迷中的殷堅,他跟幽惡岬內的子民太不一樣了,即使是同樣蒼白的膚色、同樣的黑髮,可是殷堅明顯的就不屬於他們這個世界,就算能明白彼此的意思,他們使用的也是不同的語言,元絲十分不理解,為何索亦會如此信任他?

  「殷堅做的沒錯,我們不能讓孩子們白白的被犧牲。」不想多談這個話題,索亦知道元絲的憂慮,她一直很排斥陌生人,尤其是神秘的殷堅。

  畢竟救回的是自己的族人,元絲並沒有繼續爭論下去,雖然她對殷堅存有敵意,那也只是想要保護自己的族人而已,不可否認,那個高瘦俊秀的男人,對小孩子們非常友善,甚少出現的笑容,多半都是因為那些孩子們又做了什麼傻事。

  「還有什麼事?」搓了搓擺在桌上的黑色石子,索亦將它扔進水瓶裡,不斷翻滾的氣泡提升著水溫。

  「莫林高原的間細傳來消息,他們的救世主似乎想到廢墟,看來是衝著那位闖入廢墟的黑衣巫師去的。」輕聲的回答,未了若有深意的看了殷堅一眼,元絲並沒有將話說明白,但屋內的人都心知肚明,一直悄悄闖入廢墟的黑衣巫師正是殷堅,就憑他這種神秘難測的行為,就足夠讓元絲懷疑他。

  「你幫我召集些人手……」

  「你又想做什麼傻事?如果他們的救世主真是預言中的白光巫師,你去了又能如何?這是他們之間的恩怨,你不要插手!」

  小屋內,氣氛又是一僵,元絲始終不明白,為何索亦對待殷堅會如此特別,他根本不是他們的一份子,不需要為了他的安危而去送命,索亦的部落一直與莫林高原沒有真正的交戰,她不希望在烏裡雅被消滅後,他們成為下一個犧牲者。

  「他來到我的世界,就是部落裡的一分子,不管是誰,我不會眼睜睜看著他有危險而不出手相助!如果那個白光巫師真想找殷堅麻煩,很好,我等他!」冷硬但豪氣的說著,索亦目光堅定的回望著元絲。

  要到廢墟一決勝負嗎?那更好,埋伏在灰霧中,他們幽惡岬的子民更有優勢。






  全身縮進白色的連帽袍子底下,何弼學藉著日月星令牌的支撐,一邊吃力的往前走著,一邊嘀嘀咕咕的抱怨連連,這個世界只是看起來鳥語花香啊!天殺的氣溫怎麼會這麼低?只有一件牛仔褲、一件T恤的何弼學,才剛跨出光明照耀的範圍後就連打了數十個噴嚏。

  「該死!這路有沒有這麼難走啊?」第五次因為太過黑暗而一腳踩空、摔得四腳朝天後,何弼學終於自暴自棄的坐下來揉著渾身的瘀青,他以為他只是視力不好而已,沒想到還有夜盲症啊?一進到幽惡岬之後,就跟隻雞一樣啥都看不見了。

  「我們不能在這裡停下啊!離廢墟還有一段距離。」一馬當先帶頭的星元嵐丹夏,神情戒備的左看右看,她從小就被教育,幽惡岬內有許多可怕的生物,絕不能掉以輕心。

  「我知道、我知道!但是……你們怎麼看得見路?這裡伸手不見五指啊!你怎麼知道往前走就是廢墟?」明明是他自己要來的,到頭來卻因為路途太過艱難而嘟著嘴抱怨,何弼學倒是沒想過要放棄,以前為了勘景,窮山惡水他也單獨闖過,只是這一回難度實在太高了點,至少給他一些光吧!

  知道自己解釋也沒用,元嵐丹夏只是朝席路使了個眼色,後者機靈的扶起何弼學,這個世界有太多生存法則,一時半刻間何弼學也領略不到,只能期望他能愈早適應愈好。

  「我們來了幾個人?」有時,何弼學的適應力,比他,比任何人想像的來得更快,又或者是他的「雷達」開始正常運作了,即使眼前一片黑暗,他清楚的感覺到,在這裡的人不只他們,還有另一群人埋伏在黑暗中。

  「誰?出來!」

  席路警覺的抄起折迭弓,就在此時,黑暗中也傳來拉動弓弦的聲音……他們被包圍了。







  「你醒了。」小女孩甜甜的嗓音讓殷堅飄蕩的意識重新凝聚,長長的呼出口氣,他非常喜歡第一眼就看見這樣的景象,天真、可愛又專注的眼睛帶點憂慮的回望著他。

  「媽媽說,等你醒來後邀你回家吃飯,謝謝你救了我。」小女孩有些害羞的說著,殷堅只是微微笑的看著她,雖然是陌生的語言,但是由她口中發出的短暫音節顯得那樣好聽,好聽歸好聽,卻依舊填不滿他心底的空虛、孤寂,他真正想聽見的,是那帶著笑意,熟悉、爽朗的喊著他「堅哥」的聲音。

  突如其來的心臟抽痛!

  殷堅臉色一變,在小女孩的驚呼聲中,撕裂空間消失不見。






  黑暗裡,廢墟前,元嵐丹夏與索亦的人馬互相對峙,彼此的弓箭不留情面的瞄著對方、瞄著握有日月星令牌的何弼學。

  可就在此時,那個有著圓圓臉蛋、深淺不一酒窩的男子突然展露了笑意,好像得回了失落寶貝那樣的滿溢充實感。

  「誰准你動他?」

  人未到聲先到,黑暗中傳來帶有肅殺之氣的冷硬嗓音……
櫻.... 發表於 2008-11-5 20:25
  第二話     無骨皮

  潑了潑冰涼的池水,拍了拍自己的臉頰,何弼學終於清醒許多,就著微弱的水晶光芒望著池中的倒影,眼睛、鼻子、嘴巴,並沒有什麼特別的五官,只是他愈瞧就愈得愈不自在,那個五官一點也不像他。

  「殷堅!」索亦與何弼學算是異口同聲,只是這個名字在他們兩人口中發出,意義、情份顯得那麼不一樣。

  那一瞬間,何弼學以為是自己的錯覺,又或者是這個世界的時間流動方式真的不一樣,他只覺得一切都靜止了,然後張大著期望的眼睛,看著虛空之中被劃出一道裂痕,那個熟悉的身影,用著熟悉的囂張步伐,慢慢的跨了出來。

  還是一樣喜愛黑色的衣褲,即使是在黑暗中,何弼學還是能清楚的瞧見同是黑色卻不同的層次感,這八成是他的眼睛接收頻率與正常人不同吧?

  殷堅的氣色還是一樣偏蒼白,淺灰色的瞳孔顯得很明亮,嘴角那抹微微上揚的笑容,直讓何弼學想衝上前去……

  「你這個白癡!跑到哪裡去了?你知不知道我很擔心!」石破天驚式的一陣怒吼,何弼學氣鼓鼓的衝上前去,分不清自己是想好好的擁抱對方,還是狠狠的揍他一拳。

  在兩方人馬同時驚呆的情況下,殷堅卻是神智最清醒的人,他先是看清楚了情勢,確認了何弼學平安無事之後,巧妙的閃躲那個傢伙真的揮過來的一拳,殷堅一把緊緊的抱住對方,那麼樣的用力、那麼樣的緊密,彷彿兩個人在那一瞬間已合而為一。

  「你沒事就好……」不知是歎息還是鬆了口氣,殷堅在何弼學頸邊輕輕的吐出這幾個字,後者微微一愣,他聽出了殷堅語氣中的不對勁。

  「你在說什麼啊?我當然沒事啊。」何弼學輕笑兩聲,他們只不過分開了一陣子,殷堅怎麼就變得兒女情長起來?仔細的瞧了瞧對方,何弼學的神情愈來愈嚴肅,雖然容貌沒有分毫改變,五官依舊帥的無法無天,可是殷堅的頭髮變長了,那種長度,絕不是一天、兩天就能留成的。

  「堅哥,對我而言,我們只不過分開了一會兒,但是……對你而言卻不是?你被困在這裡多久了?」腦筋一向動得很快,何弼學馬上回想起,當初殷堅魂飛魄散時,對殷堅而言也許只是一眨眼,可是何弼學卻足足等了他大半年,陽間、陰間的時間並不相等,他只不過晚了殷堅幾秒鐘跨過來,也許他們之間已經相差了好久、好久。

  「你沒事就好。」又是輕輕的一句,殷堅眷戀不已的仍然緊擁著何弼學不放,光是再聽見那一聲「堅哥」,什麼都足夠了,至於對他而言,兩人分開了有多久,他已經不在乎、也沒必要去在乎了。

  「你這個笨蛋……」輕輕搔了搔殷堅的長髮,何弼學倚在他的頸肩處低聲笑著,如果對方不想提起,他就不會多問,他瞭解殷堅,這個笨蛋的個性就是這樣,天大的委屈都會往自己的肚裡裝,何弼學選擇由著他去逞強,反正裝不下去的時候,他會在一旁陪他。

  「呃……你們……你們不是死敵?」終於回過神,索亦愣頭愣腦的瞪著一身白色長袍的何弼學,圓圓亮亮的大眼睛現在呈現彎彎的一直線,一深一淺的酒窩印在臉頰上,看上去一點威脅性都沒有,有可能是那個預言中的白光巫師?偏偏他又握著日月星令牌。

  「我們為什麼要是死敵?」心情大好的何弼學,不吝惜的又一次展露笑容,他已經完全不在乎為什麼他聽得懂這些人用的奇怪語言。倒是一旁仍然戒備中的元嵐丹夏發現,殷堅與何弼學兩人交談的極快,顯然的,他們來自同一個世界,他們才是一國的。

  「你要到廢墟,主要目的就是為了要找他?」死敵間也有屬於死敵間的默契,索亦與元嵐丹夏不可思議的異口同聲質問,對像正是那兩個還抱在一塊兒難分難捨的禍首。

  「是啊!」這頭何弼學心無城府的回答,未了又補上一記笑容,跟著拉走殷堅說悄悄話,再也不理會這兩方大眼瞪小眼互相戒備著的人馬。

  「他不是說這裡太黑,什麼都看不見嗎?」亦步亦趨的緊跟在元嵐丹夏身後,席路終於忍不住的吐出心中疑問。原本一直嚷嚷著看不見,一路跌跌撞撞的何弼學,現在能在殷堅身旁指手畫腳,邊談天邊健步如飛,這人的適應力也好的驚人。

  「不然怎麼當救世主……盯緊那些人,我不信任幽惡岬的人,他們肯定會搞鬼。」低聲的指示著,元嵐丹夏的眼睛盯緊索亦的背影,他們雖然沒有真正交手過,但是在元嵐丹夏心中,幽惡岬內的居民都一樣,全都跟烏裡雅一樣危險。

  另一頭,同樣也處在警戒中的索亦,擔憂的目光則是落在殷堅背上,他原本想要除掉威脅殷堅安危的白光巫師,哪知道這兩人竟然是朋友?不,那種拉拉扯扯,時而傳出笑聲的親密狀,不只是朋友。

  「既然殷堅沒事,我們是不是要回村莊?」一向主張不與殷堅太靠近的元絲,逮住機會就向索亦提醒。果然不出她所料,殷堅竟然與來自莫林高原的白光巫師這麼親密,他待在幽惡岬的那段日子裡,沒發生什麼嚴重的事情真是萬幸。

  「是的,你們回去吧!接下來的事情,我自己可以處理。」見鬼似的耳聰目明,殷堅附和著元絲的提議,他知道她對自己一直存有戒心,殷堅並不怪她,相反的很能為她設想,現在索亦的部落面臨了隨時會被魆侵略的危機,這麼一大票能征善戰的人跟在他身旁,確實不明智。

  「是啊!堅哥交給我照顧就可以了!」嘻嘻笑著,何弼學用力的拍了拍殷堅肩膀,後者沒好氣的白他一眼,誰照顧誰啊?

  「不,讓一堆莫林人在幽惡岬內自由行動?」低聲的反駁著,索亦戒備的看著元嵐丹夏眾人。就像元嵐丹夏對他們的不信任,索亦同樣對於他們進入幽惡岬的行為感到狐疑,如果幽惡岬內藏有什麼秘密,那麼他必須在場,至少,他得確認這不會對他的族人有任何危險。

  情況就是這麼詭異,殷堅與何弼學兩人在前頭有說有笑的繼續往前走,而互相猜忌、警戒著的兩方人馬則噤聲的跟在後頭,氣氛低迷。

  「你怎麼會想到來這裡找我?」本能的朝著前方走著,偶而停下腳步等何弼學跟上,殷堅對於前往廢墟的這條路愈來愈熟悉。

  「元嵐丹夏派了不少人出來打探消息,有一票人回來說在廢墟那裡遇上一個黑衣巫師,一聽那形容就知道是你。」左一蹦、右一跳,何弼學機靈的閃過地上的障礙物,他也不知道自己怎麼搞的,原本應該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現在卻讓殷堅的出現弄得好像很明亮一樣,就連地上的小石子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算你機靈。」低聲笑著,殷堅很享受這種時刻,他已經過了好一陣子孤獨的日子,本來以為自己應該已經習慣了,沒想到人際關係還是讓何弼學攪和壞了,他竟然會因為聽不見熟悉的語言而感到失落?幸好現在與何弼學重聚,這傢伙的呱噪程度跟他的撞鬼能力一樣有口碑。

  「那你呢?怎麼這麼剛好出現?說起來,你真是這招的愛用者啊……」不以為然的哼哼數聲,何弼學說不上來為什麼介意,認識殷堅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對方一直都很不平凡,只是他愈厲害,何弼學就會覺得與他的距離愈遙遠,畢竟,不管他願不願意,自己只是個運氣特別差的平凡人而已。

  「從他們說到有位白光巫師打敗了邪惡女巫烏裡雅之後,我就猜到那個人是你了。」現在用著很平靜的口氣說話,當初聽見何弼學消息時,突然加快的心跳讓殷堅不舒服了好一陣子,看來,心臟開始會跳之後,好處沒得到多少,倒是麻煩增加很多。

  「喔?沒想到我在你心中評價這麼高!」掩飾不了的得意語氣,何弼學有時也很佩服自己,雖然一再遇到怪事、凶險,但總會平平安安、逢凶化吉啊!

  「我是對你那個「無差別衰別人的霉運」非常有信心!」又一次低聲笑著,打從兩人重遇之後,殷堅心情愉快的可以用心花怒放形容了,只是表面上,他還是努力維持住自己又酷又帥的形象。

  「喂……」撇撇嘴,何弼學停下腳步,他也有脾氣啊!不要動不動就譏諷他的霉運,沒人想生來就多災多難的,更何況,他若不是撞鬼撞得像吃飯喝水一樣頻繁、簡單,他與殷堅也不會相遇甚至相戀啊!

  「總之,我一感覺到你有危險,就立刻趕過來了。」並沒有停下腳步,只是略側著頭,背在身後的手稍微的動了動,殷堅可以肯定何弼學明白他的心情,果然,後者想也不想的連忙追上,十指緊緊相握。

  「喔喔!這是什麼?」就像昆蟲讓燈火吸引般,何弼學也是本能的向著光亮之處靠去,殷堅心差點跳漏一拍的趕緊將人揪回來,這傢伙真的比單細胞生物還要更加的單細胞啊!腦子該轉的時候竟然停擺了。

  「別碰那些灰霧,否則你就知道死活!」殷堅冷冷的警告,對像不只是何弼學,還有那些來自莫林高原的人,廢墟這裡雖然不如幽惡岬的其它地方黑暗,但這不代表它不危險,空氣中飄散的灰色濃霧,沾了過多是足已致命的。

  小聲念著九字訣,最後低喝一聲「破」,灰色濃霧立即散開一處開口,殷堅拉著何弼學小心的鑽入,後者從剛剛開始,就一直用著欣賞的目光盯緊殷堅的背影,他在唸咒的時候總是特別帥氣啊!也只有在這種時刻他才會勝過自己一點點。

  「喂!你們還不快進來?殷堅沒那麼本事,可以讓這個開口維持很久啊!」雖然是實話,但是何弼學的老實還是讓殷堅很不是滋味,用得著這樣滅他威風嗎?

  互看一眼,元嵐丹夏及索亦在彼此的眼神中讀到猜忌,可是又不願就此認輸,賭口氣似的牙一咬也跟進了廢墟。兩名帶頭人都進入了,其餘人馬沒理由留在外頭,即使他們一再被告誡不能靠近廢墟,最後還是通通破誡了。

  這裡雖然被稱作廢墟,可是在何弼學眼中看來卻像個寶地,巨大、古老又破敗得厲害的建築物,到處是傾毀的石碑、石柱,再搭配四周時聚時散的灰色濃霧,最後讓一片漆黑包圍,活像是隨時隨地都有可能在角落裡冒出個什麼怪物一樣,何弼學只覺得自己腎上腺素飆升,興奮的心跳、呼吸加快。

  「職業病少犯了!你現在不在陽間,就算在,你也不是靈異節目製作,你的節目被停了,忘了嗎?」冷不防的一桶冰水當頭澆下,殷堅特別的嗓音說那些風涼話時,總能讓人不寒而慄,冷顫連連。

  「我們不在陽間?你確定?」雖然自己也萬分肯定這裡不是陽間,但是何弼學忍不住的就想跟殷堅唱反調,可能只有他們兩人在使用這種相同的語言,就算是鬥嘴、耍花槍也覺得悅耳好聽。

  「你仔細看那些灰霧,想到什麼了嗎?」習慣性的撿起一塊石板研究著,殷堅隨手指著廢墟外頭飄散的灰霧,何弼學刻意的瞪大眼觀察,隨後驚訝的張口結舌,

  他終於明白為何殷堅會一口咬定這裡不是陽間,他甚至可以猜到這裡是哪裡,那些被灰色濃霧包圍的石碑,慢慢的、一點一滴的化成飛灰被風吹散,這種景像他曾經見過,永遠不會忘記。

  「是的,那些灰色濃霧很像你在陰間那個「什麼都沒有的地方」,被灰霧沾多了,你也會被分解掉的。」知道對方瞭解了,殷堅點點頭的說著,他真的很不願回想起那段魂飛魄散的日子,那種努力的將自己一點一滴拼湊回來,又讓一陣風給吹得四分五裂、煙消雲散的感覺真的很差。

  「可是……可是這裡很不像陰間啊!我到的那個地方,有水、有橋還有個很現代化的城市哩!」搖搖頭的反駁,何弼學遲疑了許久,他並不是真的不相信殷堅,只是一時半刻間,很難接受「這個陰間」就是「那個陰間」。

  「你到過陰間很多地方嗎?」完全無視其它人,殷堅自顧自的與何弼學討論著,畢竟,這對他而言才是最重要的事,至少,他得平安的將何弼學送回陽間。

  「當然沒有……孟婆不知道用什麼方法送我到那個「什麼都沒有的地方」,跟著我就隨著白光回到陽間了。」用力的搖搖頭嘟嚷,何弼學雖然神經比油管還粗,但還不至於不要命的沒事遊歷陰間。

  「這就對了!你怎麼知道這裡不是?」臉上掛著自信的笑容,殷堅等待著何弼學的辯駁,也許基於同樣的理由,能多說一句、多聽一聲,前者就會覺得很快樂,即使是吵架也無所謂。
櫻.... 發表於 2008-11-5 20:28
  張口、閉口、張口、閉口,何弼學像只離水的魚似來來回回幾次之後,腦子瞬間像切換模式般的同意了殷堅的論點,神情嚴肅、堅定的比比手勢,要對方繼續往下推論。反倒是殷堅,原本準備好繼續辯解的言詞全都被迫嚥了回去,愣了一愣,不管兩人相處多久,他還是跟不上何弼學的跳躍式思考。

  「看看這張地圖,只描繪了莫林高原及幽惡岬,這並不是他們偷懶的結果,而是……這個世界就只有這兩個地方,你覺得可能嗎?」攤開一張地圖,殷堅仔細的向何弼學解釋著,後者很驚奇的發現,幽惡岬所使用的地圖,與他手上來自莫林高原的一模一樣,同樣也是一大片黑色的部份正在慢慢擴散。

  「你懷疑什麼?」

  「我不是懷疑,是合理的推斷!」

  「知道啦!快說!」

  停了一會兒,殷堅像是想起什麼似的拉著何弼學到傾倒的石牆旁指指點點,上頭的文字扭曲的跟蚯蚓一般,何弼學翻了翻白眼,殷堅認為他看得懂嗎?

  「這裡寫著「什麼、什麼之門」……」

  「什麼?什麼之門?」

  「不要挑我語病!那句我沒翻出來!總之,這裡像是什麼門之類的地方,可以通往別處,就好像我們從陽間意外的跑到這裡。」

  殷堅愈說愈興奮,蒼白的臉頰上意外的有血色,何弼學忍不住好玩的盯著直瞧,看來,心臟開始跳動之後,殷堅愈來愈像個活人。

  「你想想,假如陽間描述地理位置的方式是「遠、近」,那麼……陰間也許是「縱、深」……」

  「你是說……像高樓一樣,一層一層?」

  「不然為什麼要叫十八「層」地獄?」

  冷不防的冒出這一句,殷堅與何弼學兩人愣了一愣,跟著相視大笑,前者更是頻頻搖頭,看來,何弼學的口水吃多了,連他都開始天馬行空的胡思亂想起來。

  「那我們現在呢?」幾乎笑得喘不過氣,何弼學擦了擦眼角的淚水,好玩的開口追問,他知道自己為何會這麼愛殷堅了,這傢伙簡直可愛透頂啊!

  「找出最接近陽間的地方,也就是你曾經到過的地方,黃泉、奈何橋,然後……從那裡回去!」小聲的交頭接耳,殷堅與何弼學無視旁人自顧自的討論著,你一句、我一句心情愉快的一點也不像他們被困在一個不知名的世界中。




  另一頭,元嵐丹夏好奇的拉長著耳朵偷聽,對於這樣語言聽來很陌生、心裡卻明白到底在說什麼的情況,她竟然也就這麼不知不覺中習慣了,聽見殷堅向何弼學解釋著石牆上的字句時,甚至忍不住的湊上前去指正。

  「那個不是「門」字,而是「界之鏡」。」指著一長串在何弼學眼中看來歪七扭八的文字,元嵐丹夏好心的指正。

  「什麼界之鏡?」

  並不覺得被輕視,相反的,殷堅很感激元嵐丹夏的參與,這畢竟不是他熟悉的文字,他雖然對於骨董頗有研究,但是像這類接近於巴利語的文字,可能要像吳進那種級數的考據狂,才有可能正確的翻譯出來。

  「上面沒有說,字已經被破壞了,只知道是一面鏡子。」回答的是索亦,他與元嵐丹夏雖然算是死敵,卻使用著相同的語言及文字,元嵐丹夏懂得,他當然也懂得,沒理由讓她回答殷堅的問題。

  「鏡子?」東張西望,何弼學努力的審視著整座廢墟,妄想在這裡找出一面像樣的鏡子來。

  「嗯……這很有道理,鏡子及水,一向是連繫陰陽兩界的最佳媒介,你想想,有多少鬼故事跟鏡子或水有關。」認真的思考了一會兒,殷堅點點頭同意,這更加深了他的推測,真的可以從廢墟回到陽間,當然,得趁著廢墟還沒變成廢墟之前,這裡他來過無數次了,別說是鏡子,連件完整的東西都不剩。

  「好吧……我知道鏡子跟水是連通陰陽兩界的媒介,但是這位帥哥,請看看四周,哪來的鏡子?」何弼學盡量用著溫和的語氣潑著殷堅冷水,在外人面前,總要替他保留點面子。

  「這個廢墟沒了,總會有別的地方有!」臉上掛著得意又自信滿滿的笑容,自從與何弼學重遇之後,殷堅相當不吝惜自己的笑容,又或者,打從他開始有心跳、呼吸之後,確實比較難以掌握自己的情緒,看來,他正逐漸的轉變成一個正常人。

  「還有別的廢墟?」元嵐丹夏及索亦異口同聲,跟著嫌惡的彼此互瞪一眼。

  他們會這麼驚訝,倒不是不清楚另外還有幾座類似的廢墟在莫林高原附近,只是看殷堅的模樣,似乎他掌握了更多他們所不知道的情報,實在不能太小看這個神秘的巫師。

  「這傢伙很厲害的。」賣力的點點頭,何弼學用著推銷似的口氣稱讚著殷堅,後者不領情的只是白他一眼。

  翻了翻隨身的背包,殷堅找出了幾顆奇怪的小石子,何弼學很驚奇的瞪大眼,那些石子被磨成殷堅慣用的金錢模樣,這傢伙就連到了陰間都這麼變態,如果給他找到煙絲的替代品,只怕他會當場呼起來。

  「我查過了。」殷堅一邊說著,一邊將金錢狀的小石子在手中拋了幾下,接著扔到攤開的地圖上方,金錢狀的小石子像是有靈性似的,滾到了特別的位置停下,跟著發出微弱的亮光,其中一個點顏色特別刺眼,何弼學看了看元嵐丹夏,又看了看索亦,從他們驚恐的目光中正確無誤的猜出,那個刺眼的亮點,正是他們現在所站的廢墟。

  「除了這裡,還有靠近莫林高原的幾處廢墟已經證實了完全被毀,剩下的幾處,我們還有機會!」淺灰色的瞳孔閃耀出異樣的光芒,殷堅跟何弼學相處久了,也讓他感染到絕不放棄的習性,他一定會找到出路讓他們重返陽間。

  「你真像是問米的神婆啊……」乾笑兩聲,看見殷堅背後都冒出熊熊烈火,何弼學這一回很識相的不潑他冷水了,況且,有希望總比沒希望好,相比之下,他還是比較喜愛陽間!

  「殷堅,已經很晚了,我們得起程趕回村莊去。」觀察了四周好一會兒,索亦終於還是打斷了殷堅與何弼學的討論,像這樣沒有意義、沒有營養的閒談,回到村莊裡繼續說也是一樣的。

  「晚?」抬頭看著一片漆黑的森林,何弼學擺出一臉誇張、欠揍的驚訝表情。

  「沒禮貌!不要挑別人語病!……索亦說的沒錯,我們之前在魆手中搶回孩子,那些傢伙不會善罷罷休的,還是早點回村莊防範。」順手推了何弼學後腦一把,殷堅拎小雞般的將人提了起來,他也不太放心村莊裡的老弱婦孺,如果因為他的關係,害得索亦的部落面對魆的侵犯,他會一輩子良心不安。

  「你們跟魆為敵?」不能說不驚訝,元嵐丹夏分不清是猜忌還是好奇的瞪著索亦。來自莫林高原的子民,長年與邪惡女巫鳥裡雅戰爭,那個女人除了擅用法力之外,還常常聯合魆這種生物來攻擊他們,雖然魆十分畏懼光明,在被光明包圍的草原上戰力其實不那麼強,但元嵐丹夏他們已經夠膽顫心驚了,那種噁心的生物破壞力實在可怕。

  「不能眼睜睜看著孩子們被擄走而不管吧?況且,牠們沒那麼恐怖!」一聲冷哼,殷堅的語氣中隱含著他特有的自信,何弼學只是微微笑的望著前者,他比誰都瞭解這個外冷內熱的傢伙,早已習慣將所有責任扛在肩上,拯救世界只不過是例行公事。

  「知道你厲害啦!我們可以走了嗎?你不是說「天色已暗」?」咯咯笑著,何弼學覺得自己這個笑話很有趣,只可惜聽不懂的人沒反應,聽得懂的那位不買帳,只好摸摸鼻子,乾笑兩聲的跟在大隊人馬之後離開廢墟。



  東拐西拐的走了幾步,索亦突然神情緊張的停下腳步,跟他一同前來的弟兄們紛紛張起長弓,惹得另一票人馬,元嵐丹夏的部隊也跟著取出折迭弓,噤聲的等在一旁。

  彼此之間用眼神交談著,元嵐丹夏握著折迭弓的手,掌心不由得冒出冷汗,雖說他們出發之前,曾立誓要保護救世主,也就是白光巫師的安危,但跟隨他冒冒然闖入幽惡岬,確實不夠明智,像現在,她完全不能掌握究竟發生何事,萬一索亦心懷不詭,那他們莫林高原的勇士們有可能就這樣全軍覆歿了。

  「有嘶嘶聲!」說話的竟然是何弼學,掩飾不了內心的做惡,臉色一陣蒼白,當初遇上魆的過程太慘烈,在他心底留下了不可抹滅的陰影。

  「繞路吧!」低聲的提議,殷堅並不是害怕,只是他的大日如來金輪咒需要強大的靈力來驅動,以他現在的身體,再施展一次,只怕消滅不了魆,反而消耗大量的靈力之後,呈現不死不活的模樣會拖累其它人。

  看了一眼殷堅,索亦同意他的提議,對方的氣色確實不好,還不知道潛伏在黑暗中的魆數量有多少,如果只有一兩隻那還好,萬一傾巢而出,少了殷堅一擊必殺的大絕招,只怕他們這群人沒有還擊的能力。

  「跟我走。」比著手勢,索亦領著其它人,朝另一個方向悄聲潛去。

  「我想,我們暫時安全了!」噤聲走了一段路之後,席路側耳聽了一會兒,終於鬆了口氣。一路上雖然不時聽見尖銳的嘶嘶聲靠近,但是索亦總是能領著他們巧妙的避開,居住於幽惡岬之內的子民,天生就是狩獵的高手。

  「是的,這裡靠近另一個部落,只是……我不想去打擾他們,可以在這裡休息一會兒,如果有什麼危險,往那個方向逃,可以進入村莊求救。」索亦好意的說著,幽惡岬內不像莫林高原屬於統一的局面,各個部落都有各自的首領、制度,非到必要時刻,他們很少互相打擾,一直都過著自給自足的日子。

  不以為然的翻了翻白眼,元嵐丹夏很不欣賞索亦使用「逃」這個字眼,只是礙於何弼學的面子上,並沒有發作,和她的部隊將士們隨地坐下休息。

  另一頭,殷堅時不時注意著何弼學,他擔心對方不能適應幽惡岬裡暗無天日的情形,只是這位習慣上山下海的前靈異節目王牌製作人,比殷堅更加的如魚得水,何弼學才是那個累了就能躺下,以天為被、以地為床的熱血男子,反倒是殷堅,這位有點小小潔癖的天師,一說到要在野外露宿,心裡是一千個、一萬個不願意。

  「別繃著一張臉啊!其實這裡也挺不錯的,烏漆麼黑的很有情調哩!」咯咯的低聲笑著,何弼學故意逗弄著殷堅。

  兩個人愈走愈僻靜,竟然讓他們找到一小窪池水。伸手不見五指,即使插了幾根水晶,池水的四周也僅有幾絲幽幽的青光,在這裡情況下,只有何弼學這種神經粗得驚人的傢伙,才會覺得有情調,心情愉快的拉著殷堅坐在池畔聊天。

  「你實在很樂觀,一點也不擔心我們永遠被困在這裡?又或者……陽間已經毀了,我們就算找到方法也回不去了?」

  「陽間自爆了?我看你一點也不擔心啊!所以我也不擔心。」

  回答的理所當然,面對何弼學的完全信任,殷堅不知該覺得高興,還是覺得對方只是懶得用腦,只不過關於陽間的問題,殷堅曾經很認真的思考過,他跟殷琳之間還有百日金錢的連繫,所以他可以感應到對方一切平安,相對的,殷琳應該也知道他的狀況。

  「我見過席路使用這黑色的石頭加溫,把它們這樣再這樣,然後就會那樣……」

  一點也沒注意到陷入沉思中的殷堅,何弼學蹲在池水旁搓著那些黑色的石子,等它們溫度升高之後,再一顆顆的扔入池水中。

  「何同學,你在幹嘛?」意識到對方根本沒理會自己,殷堅繃著張俊臉沒好氣的瞪著那個有著不成比例大眼睛的年輕人,這麼大個兒了,蹲在池邊玩石頭的畫面他竟然會覺得可愛,殷堅用力的甩了甩頭,自己真的病人膏盲沒救了。

  「嘿!水變熱了耶!你要不要泡一下?」火力全開、熱力百分百的笑容,何弼學大方的邀請著,殷堅則愣在當場,他知不知道自己現在在哪?又在幹嘛啊?

  長長的呼出口氣,慵懶的伸了伸四肢,殷堅不敢相信自己最後竟然讓何弼學說服了,只能說,能泡一場熱水澡,對他而言吸引力真的是太大了。
櫻.... 發表於 2008-11-5 20:31
  「呼——真是舒服。」

  何弼學幾乎呈現大字的攤在池子裡,心滿意足呻吟兩聲。

  「你還真是大方啊!」搖搖頭的低聲笑著,殷堅不知道該稱讚何弼學豪邁還是罵一聲沒神經,這又不是溫泉池,用不著這麼享受吧?

  「這樣確實舒服嘛……嗯……」

  「不要發出這種聲音!」

  「幹嘛?」

  「閉嘴!安靜泡你的澡!」

  好玩的瞪著殷堅,何弼學發現新大陸似的游到他身前,心跳加速的緣故,讓殷堅原本一直很蒼白的臉,難得的泛起一抹血色。

  「哇塞!堅哥,你會臉紅耶!」忍不住伸手戳了戳殷堅的臉頰,何弼學帶著笑意的話語讓殷堅的體溫上升了不少度。

  「混蛋!你的血液不會循環啊?」尷尬拍開何弼學的手,殷堅還不是很習慣呼吸、心跳帶給他的改變。

  「啊……總覺得好像有什麼事情忘了說……」舔舔薄唇,水氣讓何弼學不成比例的大眼睛看上去更加的水汪汪。

  「什麼事?」兩人湊得有些近,池水將兩人的體溫又拉高了不少度,殷堅也不自覺得向何弼學靠去。

  「管他……」這種時候腦子若是還會思考,那他就不叫跳躍式思維的何弼學。

  四辦薄唇之間的距離愈縮愈短,呼吸間輕易的嗅著彼此熟悉的氣息,眼看著兩人的身影就要交迭……

  「喂!」

  幽幽冷冷、飄飄忽忽的嗓音突然間殺出,一名唐朝仕女裝扮的女子蹲在池子邊瞅著他們,嚇得何弼學與殷堅連忙彈開,一個重心不穩雙雙栽進池子底。

  「喂!你誰啊?怎麼會突然冒出來……咦?公主?李珺公主?」嗆了好幾口水,殷堅顧不得自己帥氣的形象,冒出水面後就是一陣破口大罵,認了半天才認出這位唐朝仕女模樣的年輕女子,正是大唐的那位既被盜墓又斷頭的李珺公主。

  「我不是突然冒出來啊!我一直附在他身上。」羞紅了一張俏臉,大唐公主李珺揪著自己的衣袖小聲的說著,大眼時不時的瞄向殷堅。

  「附在何同學身上?……何同學,你怎麼有這麼變態的嗜好啊?」一想到她可以自由附身、脫離,足見斷頭公主的神通廣大,自己跟何弼學相處這大半天,她可能全都瞧在眼底,殷堅愈想愈火,何弼學真是太超過了,啥時養成這種暴露的壞習慣?他還沒那麼沒神經,讓人看個精光可以不當一回事。

  「喂!你還敢說我?是誰跟斷頭公主訂那個狗屁協議,讓她附在我身上找她的前世情人?你還有臉提!」終於想起是哪件事情忘了說,何弼學用力戳著殷堅的胸膛,是哪個白癡把事情搞成這種地步的?當初在訂協議時,怎麼沒想到情況會演變成這樣?

  「是嗎?」乾笑兩聲,殷堅試圖矇混過去。

  他對「弱小動物」向來都沒轍,這位斷頭公主死時還不到二十歲,清清秀秀又哀哀淒淒的只想等她的前世情人,殷堅一個心軟就答應了,畢竟,他佔用的是她前世情人的身體,「那個殷堅」確實和她有一段情緣,就算自己「這個殷堅」對她沒有感覺,但總覺得有責任要照顧她,至少,讓她有個棲身之所,安心等待、找尋自己的前世情人。

  「不要想用傻笑混過去,你不適合用這招!」冷哼數聲。才剛說完,何弼學與殷堅就忍不住的大笑起來,現在兩人的情況好像完全反過來,過去,都是殷堅冷言冷語的凶他,現在難得有機會讓何弼學好好威風一下。

  「這不太可能啊!殷家的道術能讓她安靜的待在你心底,怎麼能輕鬆脫離?」

  看了看大唐公主李珺,殷堅好奇的打量著她,很難接受自己道術失靈的結果。

  「應該是來到陰間的關係!」何弼學揚聲補充,他們也是來到這個奇怪的世界之後,斷頭公主才開始神出鬼沒。

  「喂!你們兩個不要不理我啊!」用力的招了招手,大唐公主李珺半虛半實的身軀努力的吸引那兩個又在那裡自顧自討論得很專心的傢伙的注意力。

  「又怎麼啦?」沒好氣的白了斷頭公主一眼,反正都被看光了,何弼學顯得很大方,一點也不遮掩了。

  「有人快過來了,你們……你們確定還要這樣赤身露體?」羞紅著臉,大唐公主李珺半轉身過去,可是眼光仍然不由自主的撇向殷堅。

  「什麼?你怎麼不早說!」異口同聲的驚叫,這兩個缺乏警覺性的傢伙終於捨得離開溫熱的水池,慌慌張張的爬起來尋找衣物。






  聽著元絲回報的消息,索亦的神情愈漸凝重,就連另一個陣營的元嵐丹夏都不免受到感染,跟著緊張起來,兩方人馬紛紛拿出武器戒備著。

  「怎麼了?」

  依然低沉,但是帶點紊亂氣音的嗓聲傳來,殷堅好奇的追問。他與何弼學兩人匆忙的換好衣服趕回來,兩人顯得有些衣衫不整的狼狽,再加上熱水浸染的關係,兩人的雙頰都泛著不自然的紅潮,看上去有多曖昧就有多曖昧。

  盯著兩人好一會兒,索亦的表情忽明忽暗了一陣子,最後終於皺了皺濃眉放棄追問。

  「元絲特地先進到村莊裡打聲招呼,以防我們需要協助時會措手不及。」索亦恢復首領般的氣度,平靜、簡短的說明,殷堅同意的點點頭,他一直認為在這方面,索亦確實是出色的領導人,比起何弼學這種神經兮兮說風就是雨的上司,自然比較能讓人信服。

  「然後呢?」甩了甩半濕半干的頭髮,何弼學搞不懂這些人說話為什麼總是這樣?明明可以一句解決的,非得旁人問了之後才肯繼續往下說,直接一點不行嗎?

  「村莊裡有古怪。」回答的是元絲,她是個很謹慎的人,謹慎到說話都會斟酌字眼,這一點,殷堅也瞭解,所以對於元絲選擇用「古怪」而不是「危險」感到狐疑。

  「古怪?去看看!」行動力永遠是第一流的何弼學,連考慮都不多加考慮,想也不想的就打算進村莊去瞧瞧。

  殷堅早就習慣他這種脾氣,反正在陽間也沒少撞過鬼了,來到陰間應景一番也是應該,已經不打算阻止他,只是認命的跟在他身後,倒是來自莫林高原的元嵐丹夏,氣力嚇唬人的將何弼學扯到另一頭去。

  「你……你打算進到村莊裡?連她的話你也信?她是幽惡岬的人啊!萬一是陷阱……」氣急敗壞,元嵐丹夏認定了何弼學是石碑預言上的救世主,他將會找到志同道合的人努力帶給莫林高原和平,但是她不相信殷堅、幽惡岬那群人會是戰友?

  「信的話只是古怪沒有危險,不信的話豈不是更沒危險?」呵呵笑了笑,何弼學是那裡有危險就往那裡闖的個性,更要命的是,他還有本領讓一票人跟著他去送死,沒想到來到陰間,這個本事不減反增。

  元嵐丹夏阻止不了他,反倒讓席路那些人摩拳擦掌,年輕人該死的血氣方剛,喜愛探險、冒險是天性。

  「你怎麼會是濕的?」

  靠得近了,席路好奇的問了一句,何弼學的發稍還在滴水哩!「洗澡啊!很奇怪嗎?」理所當然的回答,膽細胞被訓練得愈來愈粗勇,在什麼惡劣的情況下,何弼學都能像蟑螂般存活著,甚至自得其樂、隨遇而安。

  「在這種地方?你……你不怕池子裡有食人草啊?」元嵐丹夏及席路異口同聲的尖叫,音量大得剛巧能吸引到索亦那個陣營的注意力。

  別說元嵐丹夏及席路這麼震驚,就連索亦都不由得埋怨的瞪了殷堅兩眼,幽惡岬不是個普通的森林,裡頭藏有多少可怕的不知名生物,就連幽惡岬的子民自己都說不清楚,這兩人竟敢沒神經的隨便跳下水池,沒死真是算他們命大。

  「食人草?」

  這回換殷堅及何弼學異口同聲,前者是狐疑,後者是驚喜,殷堅忍不住的又推了何弼學的後腦袋一把,這傢伙可不可以別挑奇怪的事物來亢奮。

  「幹嘛啦?……你不覺得很新鮮嗎?食人草耶!」翻翻找找的搜出DV,何弼學一看見電池格度只剩下可憐兮兮的一小格,哀求的大眼睛立即瞟向殷堅,他已經習慣了殷堅的無所不能了,或許這傢伙在陰間裡會多項功能,充電……

  「我長得像乾電池嗎?」白了何弼學一眼,殷堅自齒縫間擠出這幾個字。

  「不行就不行嘛……用得著凶人嗎?」撇撇嘴,何弼學心不甘、情不願的收好心愛的DV。

  「拜託你清醒點,你的節目已經停播了,「前」靈異節目王、牌、制、作!」

  耍起尖酸刻薄一向是他們殷家的拿手本事,殷堅狠狠一劍戳得何弼學血格全失。





  一行人魚貫的進入村莊,就像索亦的部落那樣,兩旁都是獨立的房子,路邊插著泛著青光的水晶,空無一人的宛如鬼域。

  「喂————有人在嗎?」

  突然間,石破天驚的招呼聲嚇得眾人心跳差點停了,索亦氣得直想掐死毫無警覺性的何弼學,哪知道殷堅也很過份的隨便開門進入查探,一點也不擔心黑暗中潛伏著什麼危機。

  「你們到底是什麼人?」長歎口氣,索亦不敢對殷堅發脾氣,只好跑來質問何弼學,似乎遇上他之後,殷堅也變得古古怪怪,做事衝動起來。

  「地球人啊!」不是很認真的回答,何弼學隨口胡謅著,緊跟在殷堅身後也在翻翻找找的探查著,小屋裡的擺設很奇怪,像是有人突然間離開一樣,食物仍然擺在桌上,但是已經發出酸味,看來主人有一段時間沒回來了。

  「整個村莊都這樣,好像一瞬間所有人都離開了。」

  「而且很匆忙,東西都沒有收拾。」

  有太多次這種經驗了,殷堅及何弼學兩人很快的進入狀況,連生來就是護衛命的席路等人,也都跟著幫忙搜索,這個村莊不明原因走得一個人都不剩。

  沒有血腥味、沒有打鬥的痕跡,殷堅凝重的看著四周,他不擔心潛伏在黑暗中的敵人,就算是大批的魆攻進來都無所謂,他有自信能保護得了何弼學,保護得了這裡的眾人,就擔心有什麼疾病,或者更可怕的法力,能讓一整個村莊的人全部消失。

  「這裡不像讓魆攻擊過,怎麼辦?離開這裡?」握緊長弓,索亦有責任要讓那些跟著他來的子民們平安的回到部落,他不能大意。

  「我想留在這裡將事情調查清楚,在這裡發生的事情,也有可能在你的部落裡重現一次,我不想讓那些孩子們冒險。」沉吟了一會兒,殷堅下了個決定,即使他自己不承認,在心底,還是將索亦的部落視作自己的朋友、親人了。

  說完這番話,殷堅望了何弼學一眼,他唯一會牽掛的只有這傢伙的安危,不過那位圓圓臉、大大眼的年輕人,像殷堅肚裡的蛔蟲般只是聳聳肩的傻笑,不管發生了什麼事,別想撇下他,有難同當、有禍一起闖。

  「這下好了,可以不必幕天席地了。」伸了伸懶腰,何弼學刻意擺出累壞了的表情率先走進一間小屋裡。

  殷堅萬分瞭解他的微笑不已,何弼學那點小心思他怎麼可能不清楚,會這麼大力贊同進入村莊的最大原因,是因為真正能倒地就睡的是何弼學何大製作,而殷堅這個潔癖鬼沒這種本事。

  可能是真的累了,何弼學沾上床之後,沒過幾秒鐘真的睡得天塌不驚,陪在他身旁研究著破碎石板的殷堅,先是微微笑的將人摟得再靠近些,嗅了嗅對方身上熟悉的氣味,再聽著那規律的微弱鼾聲,一種莫名的安定感襲來,殷堅也覺得自己的眼皮愈來愈重,最後忍不住的躺下,也跟著睡得天塌不驚。
櫻.... 發表於 2008-11-5 20:33
  時間不曉得過了多久,殷堅很少睡得這麼沉,一直到那個腳步聲幾乎到他耳邊時,殷堅才猛然驚醒,一時半刻之間還爬不起來,何弼學睡相奇差像只八爪章魚似的整個人趴在他身上,殷堅沒好氣的將人推開,他討厭騎乘式啊!為什麼就連睡著了那個笨蛋還這麼不安份。

  「你想幹嘛?」冷哼一聲,殷堅淺灰色的瞳孔盯牢他的獵物,元絲渾身僵硬的不敢多挪一步。

  「那是日月星令牌啊!你知道它的威力有多大嗎?我們不該讓那個白光巫師繼續持有……」咬咬牙,元絲豁出去的說著,她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幽惡岬的子民、都是為了索亦,那些來自莫林高原的人肯定別有居心。

  皺緊俊眉,殷堅不怎麼認同的回瞪著眼前這個女人,他一點也不相信這柄讓何弼學拿來當登山杖的東西有這麼大威力,再說如果發生什麼,他肯定是站在何弼學這一方,就算是陌生人,他也做不出這種雞鳴狗盜的事情,潔癖不僅是生理問題,同樣也是心理問題。

  「讓我逮到了吧!就知道你這個女人不安好心。」正打算退出房外的元絲,卻讓怒氣不息的元嵐丹夏擋在門前,她注意她一整晚了,果不其然。

  折迭弓響起振弦聲,元嵐丹夏警告意味的扣了扣板手,聽到吵雜,同樣也被驚醒的其餘人馬全都擠到一塊兒,一瞬間氣氛變得劍拔弩張,原本就已經互相猜忌的兩方,現在全亮出武器指著彼此。

  「全都不許妄動!」冷喝一聲,殷堅盡可能阻止即將來臨的風暴,他一點也不擅長處理這種局面,只是現在的情況,他不能轉身就走、視而不見。

  「這是誤會!元絲,你快退下。」索亦同樣也焦急不已,表面上還得維持嚴肅、穩重,他還不清楚元嵐丹夏他們進入幽惡岬的意圖,最好的辦法就是將人盯牢,但是絕不能演變成武力相對,他們的實力相當,一旦開戰只會兩敗俱傷。

  「你們在幹嘛?」揉揉眼睛,何弼學一臉沒睡醒的站在門邊,不成比例的大眼睛茫然的看著對峙中的兩方人馬,跟著不發一語的往外頭走去。

  「何同學!你要幹嘛?」不知道先制住何弼學、還是先應付快要打起來的兩隊人馬,殷堅只能低喝一聲,看看能不能將那個睡迷糊的笨蛋叫醒,他以為他在哪?

  這裡是陰間,拜託他別亂跑。

  「繳水費!」隨便扔下一句,不等眾人反應,何弼學頭也不回的走遠。

  打了個冷顫抖了兩下,何弼學半夢半醒的打了個哈欠,四周仍然一片漆黑,他只能藉著路旁微弱的水晶光芒,找到另一個小池塘洗著雙手。

  「真是麻煩……一點光都沒有……」無聊時就會習慣性的自言自語,何弼學一邊搓著雙手、一邊嘀嘀咕咕的抱怨。

  剛剛在睡著時,和殷堅靠得近了,互相蹭了蹭,察覺兩人下巴都長出鬍渣子,就著池水與水晶的微光,何弼學是不覺得自己的模樣變得有多邋遢,但是摸起來的手感確實不太好,以殷堅那種挑剔的個性,肯定又會嫌東嫌西,只是在這種鬼地方,他要上哪去找把刮鬍刀啊?

  沒有刮鬍刀、刮鬍水這個問題還算小,反正何弼學很少在意自己的外貌,最要命的是他的隱形眼鏡快沒了,他們在陰間啊!總不能托夢給小姑姑,請她燒個一盒、兩盒過來救急吧?

  難道他那副被殷堅譏為品味差得天怒人怨的黑框眼鏡又要重現江湖了?何弼學心裡長歎好幾聲,怎麼有人會覺得跑到另一個時空好玩呢?食、衣、住、行要多不方便就有多不方便,哪還有精神跑去幫別人建立啥帝國,成就什麼大事業啊?

  潑了潑冰涼的池水,拍了拍自己的臉頰,何弼學終於清醒許多,望著池水中的倒影,眼睛、鼻子、嘴巴,並沒有什麼特別的五官,只是他愈瞧就覺得愈不自在,那個五官一點也不像他。

  用力的眨了眨大眼睛,何弼學驚愕的瞪著池水裡的倒影,那個不像他的倒影,一點也沒有反應,不管怎麼晃動,池水中的倒影完全沒有跟隨他的動作,何弼學深吸了好幾口冷空氣……

  他終於發現了他瞪著的不是自己的倒影,而是池底的另一個人頭,而那個人頭也正回瞪著他!

  「啊啊啊——————」扯著嗓子尖叫的跑回小屋裡,何弼學臉色慘白,上氣不接下氣。

  「撞鬼了?」非常冷靜的詢問,殷堅甚至連頭都懶得抬起來,這裡是陰間啊!

  那位強悍的靈異版雷達沒理由不發揮他的特殊功能。

  「池子、那邊的池子……有人臉……」結結巴巴,何弼學現在回想起來不由得冷汗直冒,池子很淺,一個人沒辦法躺在池底瞪著他,除非那個人跟紙片一樣薄。

  「你又跑到水邊?……會不會是眼花?看見自己的倒影罷了。」雖然做不到好聲好氣,但是元嵐丹夏仍然想辦法安慰著何弼學。倒是殷堅,收拾、收拾隨身攜帶的法器就往外頭走去,他一向相信那個笨蛋撞鬼的本事,他如果說有鬼就肯、定、有、鬼。

  一行人依著何弼學的指不來到池水邊,池子仍舊很淺、很平靜,偵查了半天並沒有何弼學說的那張人臉。

  「我真的沒有眼花!」接到眾人投過來不信任的眼光,何弼學很受傷的望著殷堅求助,後者只是堅定的握了握他的手,繼續察看著四周。

  「我信你……你到處撞鬼的衰運,就算到了世界末日都不會改變的!」

  「殷堅……那不是稱讚……」

  雖然讓殷堅小小譏諷了一下,何弼學心裡頭還是暖孜孜的,這種被人全心信任的感覺很好,這是他們經歷了多少風風雨雨才建立起來的默契。

  正當何弼學還在那裡自我陶醉時,席路眼尖的發現池水的波紋很詭異,像是有什麼東西正朝著村子游去。

  「誰在那裡?」冷喝一聲,殷堅淺灰色的瞳孔綻放出不自然的紅光,這裡不比陽間,他感應不到四周是不是有鬼靈妖怪,只是隱隱約約的察覺,村莊裡不只他們這群人而已。

  「這裡太暗了,能不能弄亮點?」扯了扯殷堅衣袖,何弼學提醒著,這樣敵暗我明非常不利。

  「你絕不能使出大日如來金輪咒!」突然間,索亦激動的制止著殷堅,他擔憂對方一意孤行,結果反而壞事,殷堅的體力負荷不了這樣密集的使用這道咒語。

  「但是你可以!」接話的是元絲,挑釁的看著何弼學,他手中有柄日月星權杖,不會連這麼簡單的法力都使不出來吧?

  茫然的望著眾人,何弼學根本不知道該怎麼使用日月星令牌,當初燒死烏裡雅,完全是斷頭公主一力完成,和他一點關係都沒有啊!

  「是大唐公主燒死那個女巫的?」真的是心意完全相通,千言萬語盡在幾個眼波流轉間,殷堅當場就猜中何弼學的為難之處,後者誠實的點點頭。

  口中唸唸有辭,伸手在何弼學背脊上劃了幾劃,突然間,那位半虛半實的大唐公主李珺,就像是讓人重擊一掌似的自何弼學身體裡跌了出來。

  「你……」

  委屈的瞪大眼,李珺淚眼汪汪,殷堅一點都不像她前世情人那樣憐香惜玉,倒是一直跟在元嵐丹夏身旁的席路,意外的紅著耳根小心翼翼的扶起她。

  「幫個忙!」字典中可能真的沒有憐香惜玉四字的殷堅,只是隨手將日月星權杖拋給她。

  嘟著嘴,想發發公主脾氣又不敢多說什麼,李珺握緊日月星令牌,跟著杖頭的日、月、星快速轉動起來,銀白色的光芒愈來愈亮。等眾人的眼睛適應了這種亮度,看清楚整個村莊之後,不由得連連吸進好幾口冷空氣……



  「老天……這是什麼鬼啊?」

  牆角、樹梢,凡是讓日月星令牌光芒照射到的地方,全都出現了人影,不是掛在樹枝上,就是平癱在地上,正常人當然不可能這樣,這些讓令牌光芒逼出來的人,都像被抽乾了骨頭、血肉那樣,只剩一個皮囊。

  「這些……還算是人嗎?」壓低音量,何弼學緊張的揪住殷堅衣袖,現在他分不清楚自己是興奮還是害怕。

  像是回答何弼學一樣,那些薄薄的人囊自顧自的動著,有的沿著牆滑進屋子裡,有的平貼在地上一路滑到村外,就好像他們正平常的生活著。

  「天吶……那些紙片人還活著……」張口結舌,何弼學連退了好幾步,讓幾片薄薄的人囊滑過他腳邊,看著他們的五官,何弼學心裡一陣說不出的作惡。

  「你想,他們看不看得見我們?」也學著何弼學的動作,元嵐丹夏連連退步,她從沒想過原來被抽乾了骨頭、血肉之後,人會變得如此醜陋。

  「應該是看不見吧?我們之前完全沒發現他們的存在。」皺緊濃眉,索亦很不喜歡現在的情形,村莊並不是沒有人煙,原本的居民並沒有消失,只是變成另一種形態,換言之,他們在不知不覺間被包圍了。

  「呃……那現在呢?我們用日月星令牌讓他們現出原形?會不會……他們也變得看得見我們?」天生護衛命的席路,緊張的將大唐公主李珺攔在身後,就在同一瞬間,殷堅他們一行人全都注意到了,那些薄薄的人囊銳利的眼神不帶情感的射向他們,這下等於回答了席路的問話,他們因為日月星令牌的關係,互相看得見彼此了。

  「我們現在怎麼辦?」

  情況太過詭異,就連能征善戰的元嵐丹夏都有些招架不住,語氣微顫的退到何弼學身後,彷彿她的救世主真的能阻擋一切災禍,只可惜,何弼學的臉色比她更加難看,他以為自己已經見多了鬼怪,沒什麼可以嚇得倒他了,誰知道只不過是被抽乾了骨頭及血肉,活生生的人就變得如此噁心,何弼學真的太高估自己的承受力了。

  就像席路將大唐公主李珺攔在身後那樣,殷堅也是本能的護住何弼學,雖然他感應不到那些薄薄的人囊有敵意,但這不代表他們不會發動攻擊,一行人盡可能的不發出聲響、不引起注意的慢慢退出村莊。

  突然間,啪的一聲,一個人囊不偏不倚的跌在索亦隨行的弟兄身上,本來以為只剩個皮囊,應該沒什麼重量,誰知道竟能重重的將那人壓倒在地,一時半刻間爬不起來。

  「喂!你不要緊吧?」

  一直很習慣於照顧旁人,何弼學根本不在乎對方是不是對他有敵意,關心的奔到他身旁想將人扶起。

  「快!快拉開這個東西,好重……」被壓在底下的那人掙扎著,何弼學嚥了嚥口水,猶豫了半天不曉得該不該動手,那個皮囊的觸感摸起來就像真實皮膚一樣,只是底下什麼都沒有,完全違反了何弼學的認知,冰冰涼涼又軟趴趴的,噁心得比蟑螂爬滿身還要有過之而無不及。

  看著底下那人被壓得出氣多、入氣少,殷堅一把推開磨磨蹭蹭的何弼學,本打算一口氣拉開那個皮囊,誰知道重量超乎他想像。

  看出殷堅的疑惑,索亦也加入幫忙的行列,不只他,就連元嵐丹夏他們也好心相肋,一行人吃力的想將人囊拉開,就在此時,那個人囊像是察覺了其它人的意圖,突然加快他的動作,以不可思議的角度轉動頸子,將扁平的頭顱送到被壓倒的那人臉前,下一秒,眾人只能目瞪口呆的看著他嘴對嘴的吸乾那個可憐人。

  「不——」

  索亦爆發似的拉開皮囊,可惜遲了一步,跟隨他多年的好兄弟已經失去了骨,頭、血肉,也變得像紙片一樣薄的癱在地上。

  「為什麼……為什麼沒人說快逃?」

  僵直在那裡,何弼學比哭還難看的乾笑兩聲,原本在村莊裡的人囊全都滑了出來,無聲無息的將他們團團包圍。
櫻.... 發表於 2008-11-5 20:36
  「快跑!」捉住何弼學的手腕就跑,殷堅雖然覺得逃跑實在很破壞形象,但現在也不是耍帥的時候了,保命要緊。

  「停下、停下!」追在殷堅身後,索亦氣喘噓噓的攔阻帶頭向前衝的那兩人,殷堅一向敏捷這他明白,但是那個圓圓臉,笑起來還有點傻氣的年輕人竟然這麼會跑,這就很出乎他意料之外。

  「我們這樣慌不擇路的亂逃,很容易誤中陷阱的!」嚴肅的說著,索亦看了看四周,確認所有人都平安才鬆了口氣。

  「剛剛究竟是怎麼了?那些……人囊一直都是這樣?」忍不住的打了個冷顫,何弼學艱難的詢問著,他是不感到害怕啦!但是情景太過詭異,一時之間他接受不了,也許看久一點會習慣。

  「不!不是的,我之前曾到過這個村莊,他們和我們……沒有分別。」元絲臉色慘白,她認得這村莊裡的人,雖然不常連絡,也算是朋友,現在看他們變成這個樣子,心底一陣難受。

  「你知道有什麼辦法能將人變成那樣?」殷堅指著村莊的方向質問索亦,這一點都不正常,他從沒聽過有法術能將人變成人囊,除了……鬼格格的長生石。

  「你不是親眼見到了嗎?他將人吸乾啊!」索亦悲痛的回答,一想到他多年好友變成薄薄的人囊,又是氣憤又是哀傷。

  「堅哥的意思是,總是有什麼外力將他們變成這樣,然後他們才去吸乾別人吧?」不愧跟殷堅心意相通,何弼學正確無誤的問出殷堅心裡的疑惑,索亦、元嵐丹夏只是茫然的搖搖頭,對於道術、法力這種事情,他們知道的比殷堅更少。

  「你呢?你知道嗎?」又是習慣性的轉頭望向殷堅,在何弼學心目中,這傢伙幾乎快跟無所不能四個字劃上等號了,這是當然的啊!魂飛魄散了都還能重新眾起來溜回陽間,殷堅的命格都不知道是坎坷還是太蟑螂了,怎麼弄都不會死。

  「我怎麼會……」剛想反駁說自己也毫無頭緒,殷堅突然靈光一閃的頓了一頓,何弼學的大眼睛瞬間一亮,邪惡的壞笑立即爬上他不符合年紀的圓圓臉蛋。

  「想到什麼了?」

  「殷家有道咒語叫「回光術」,跟「玄光術」很接近,也可以看見景象,只不過是看到過去。」

  「喔喔喔!這是個好東西,快用啊!這樣就能知道那些人發生了什麼事,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

  面對何弼學的催促,殷堅只能乾笑兩聲的呆站在那裡,前者眼睛危險的瞇了起來,他太瞭解殷堅這個表情代表什麼意思。

  「喂……你別告訴我你沒學過。」

  「殷家的道術博大精深嘛!」

  「你這個半桶水的天師、沒用鬼!找什麼借口啊?懶惰就承認!小姑姑真的沒罵錯你,身為殷家的長子嫡孫竟然只學了點皮毛!」

  嘩啦嘩啦的就是一長串責罵,這兩人真的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的互相影響,何弼學跟殷堅相處久了,說話也愈來愈刻薄,只不過他一點也沒罵錯,殷堅總是仗著自己的過人天資,從來沒好好認真學過殷家道術,就算靜下心來學習,他還會挑三撿四。

  「這種沒什麼殺傷力的道術,學來幹嘛?」哼哼兩聲,殷堅嗤之以鼻,自從認識何弼學之後,他哪天不是身處在水深火熱的危難中,「回光術」這類既不能傷人又不能自保的道術,學來也只是浪費時間。

  「你……你還敢頂嘴?你學的那些大絕招,哪一個不是傷敵一千、自傷八百?

  我可不想替你收屍!」

  「我不會死!」

  「我不要破破爛爛的情人!」

  「敢說我?現在是要算總帳是嗎?你又好到哪去?」

  果然,又一次的無視於其它人,殷堅及何弼學兩人嗓門愈來愈大,吵得愈來愈激烈,等在一旁的索亦及元嵐丹夏不知是該勸阻還是該幫腔,只有兩個當事人自己心裡明白,這就是所謂的關心則亂,他們都太在乎對方的安危,所以才會在這種事情上爭論不休,相信未來還是會不斷發生,不過他們也知道,這樣的爭論無損於他們的感情,相反的,還是挺不錯的溝通兼調劑。

  「我們還是先離開這裡吧?」大唐公主李珺幽幽的說了一聲,眼神有些哀怨的瞟向殷堅,她一直想回到何弼學的身體裡,只是殷堅不曉得寫了什麼符咒在他背上,害得她無法附身上去。

  更委屈的是,殷堅從沒正眼瞧過她,這讓總是被捧在掌心、天之驕女的李珺,一時間很難接受這樣的待遇。

  正當索亦上前想阻止殷堅及何弼學繼續的糾纏不清時,元嵐丹夏那裡突然傳出尖叫聲,一個平貼在地面上的人囊,正牢牢的捉緊她的腳踝,將她拖倒在地。

  「啊啊——」元嵐丹夏不愧身經百戰,一面尖叫著,一面掏出自己的短刀

  刺向人囊,只是鋒利的短刀對於薄如紙片的人囊,似乎沒什麼殺傷力,絲毫不能阻止他繼續爬上前,試圖吸乾她的骨頭和血肉。

  「快!快阻止啊!」何弼學推了殷堅一把,他倒是很有自知之明,這種情況下,像他這類平凡人還是少攪和比較好。

  眾人七手八腳費力的在人囊得逞前,順利的拉開了元嵐丹夏,只是那個人囊似乎不死心,仍然滑向眾人,而且速度極快。

  「堅哥!」讓席路拉著逃跑的何弼學,意識到殷堅沒有跟上,緊急的叫喚幾聲,後者竟然靜靜的站在原地一動也不動,眼看著人囊就快滑到他腳旁,嚇得何弼學冒出一身冷汗。

  口中唸唸有辭,殷堅突然將一小塊水晶插入地裡,剎時間大地微微震動,跟著地面上冒出許多荊棘阻擋了人囊繼續前進。

  「快走吧!」微微笑的伸手敲了敲呆愣著的何弼學,殷堅握緊他的手,兩人帶頭領著眾人逃開。

  「剛剛那是什麼?為什麼地上會冒出這麼多植物?」總算停下來喘口氣,何弼學好奇不已的頻頻追問,他知道殷堅的靈力很高、天資聰穎,但是這傢伙從來沒好好記熟咒語呀!剛才那招,新鮮哩!

  「我也是突然想到,向天地借法,荒煙漫草陣!」語氣中難掩興奮,看來殷堅還想多嘗試幾次,反倒是何弼學,微微的揚高半邊眉毛,這不是他「突然想起」,

  而是殷司那該死的變態留在殷堅身體裡的記憶,像這種因禍得福的事情還是吵來幾次為妙,他承受不起失去對方的打擊了。

  「那些……那些東西為什麼對我們緊追不放?」看了看四周,索亦長歎口氣,他們完全迷失在幽惡岬裡了,現在連他都沒把握能不能將眾人平安的帶回村莊裡。

  「還為什麼?幽惡岬裡本來就居住著一群邪惡的東西!」冷哼數聲,元嵐丹夏靠著席路攙扶,一拐一拐的走近,這番言論引得同是幽惡岬的居民大為不滿,兩方人馬又一次劍拔弩張。


  「不!不是這樣!我覺得很奇怪……」何弼學不同意的搖搖頭,他一直有種很奇特的感覺,只是一時間解釋不清。

  「怎麼了?」一面要攔阻兩方人馬真的發生衝突,一面又很擔心何弼學,殷堅心底長歎口氣,有時真想一邊各賞一記天打雷劈。

  「我覺得那些人囊並沒有惡意,真的。」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麼想,何弼學只是老實的回答。

  「這還叫沒有惡意?他們將人的骨頭、血肉吸得一乾二淨,這樣還叫沒有惡意?」元嵐丹夏不滿的叫囂,在她心中,幽惡岬內的生物全都不是好東西。

  「我們還是先離開這裡再說吧!」大唐公主李珺再一次幽怨的提議,她覺得自己從沒這樣委屈過,殷堅不理她就算了,連其它人都不當她這位公主一回事。

  「來吧!我背你!」看著元嵐丹夏一跛一跛的行動不便,索亦主動伸出援手。

  「你?」戒備的緊盯著索亦,元嵐丹夏十分猜忌,不明白他到底有何目的。

  「你不是扭傷腳了?席路的身材和你差不多,讓他背你太吃力了,還是我來吧!別拖累其它人了!」索亦不容反駁的直接將元嵐丹夏背上,後者意外的俏臉泛紅,她當將領當習慣了,這是第一次有人這樣照顧她。

  「我們也走吧!……你呆站在這裡幹嘛?也想我背你?」殷堅動手推了何弼學後腦袋一把低聲笑著。

  「你省省吧!你以為你比我強壯到哪裡?」又是數聲冷哼,何弼學先是翻了翻白眼,隨後忍不住的笑了起來,兩人並肩前行。

  習慣了幽惡岬內的黑暗之後,何弼學開始比較起來,同時覺得很新鮮,雖然這裡是陰間,但是有許多習性跟陽間的人差不多,就好比在原本烏漆抹黑的森林裡,如果開始看見微弱的水晶亮光,就代表接近有人煙的地方,簡單說,這裡的水晶算是異常環保的路燈兼手電筒啊!記得重返陽間時,夾帶幾個回去。

  「我真的覺得他們沒有惡意,你的「回光術」想起來了沒有?我想弄清楚他們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呀!萬一,他們其實是向我們求救呢?」

  邊走邊聊,何弼學還是念念不忘自己剛剛的論調,殷堅先是看了他一眼,隨後低頭沉吟,有時會覺得何弼學不合時宜的善良很傻氣,不過就是這份傻氣,才讓自己深深著迷。

  「等等!何弼學,你別動!」索亦緊張的喝停兩人,何弼學茫然的回過身子,就在這一瞬間,一個人囊不偏不倚的砸中他,正如當初那位不幸的朋友一樣。

  「阿學!」

  殷堅急得瞳孔泛紅,手裡捏緊符紙,何弼學卻打著手勢要他別輕舉妄動。

  「別亂來!他沒有惡意!」盡可能的跟人囊保持一定的距離,何弼學十分肯定自己能讀懂對方的心理,那些人囊確實不想傷害他。

  「他們……他們只是想把我們變成同類,並不想傷害我們!」聽著人囊薄如紙片的喉嚨發出的短暫音節,何弼學相當訝異自己能翻譯出他的話語。

  「你在說什麼?」殷堅急得就想將符紙射出,但又怕誤傷了何弼學。

  「因為沒有骨頭和血肉,所以沒有利用價值,魆不會攻擊他們!」何弼學恍然大悟的高叫著,眾人愣愣的互看幾眼,用這種方式躲過魆的攻擊?願意嗎?眾人在彼此的眼神中讀到了遲疑。

  「我知道你是好意,但是……我是個俗人呀!有血有肉比較有趣!」乾笑兩聲,何弼學竭力的躲避著人囊,試圖婉拒他的「好意」。

  「廢話太多!五雷轟頂!」

  殷堅俊眉一挑,符紙激射而出,虛空之中劈下五道刺目的電雷,轟擊得人囊一片焦黑。

  「殷堅!你看準點再劈啊,我還不想死!」狼狽的爬起來嘀嘀咕咕,何弼學拍了拍弄髒的衣褲,這傢伙的靈力又再次提升了,五雷轟頂的威力比在陽間時更嚇唬人。

  停了好一會兒,眾人才在殷堅的五雷轟頂之後恢復過來,不管是莫林高原還是

  幽惡岬的子民,全都緊張的盯著殷堅,他的法力高強的無法形容,唯一不當回事的正是何弼學,真是見多了,全當是吃飯喝水那般平常。

  「原來……他們是用這種方法躲避魆的攻擊。」索亦沉吟起來,雖然並不願意變成這個模樣,但這不失一個解決方法。

  「是什麼原因,能讓他們脫離了骨頭、血肉還能存活?」元絲一語問出了眾人心中的疑惑。

  「問他!」

  何弼學事不關己的指著殷堅,後者突然神情一變,在何弼學眼中看來,就像他的頭頂有顆燈泡突然亮了。

  這傢伙總算沒辜負殷司的一番心意,終於想起了「回光術」的咒語怎麼念了。

  口中唸唸有辭,殷堅伸手在空中劃了個圓,氣流像水波似的晃動不已,最後出現一個銀白色的鏡面。

  「哇……這個酷!」何弼學毫不吝惜的讚美著。就看見鏡面中出現一個女人的身影,飄揚的衣裙、赤裸著雙足跨進先前的那個村莊。

  「喂……你覺不覺得她……」殷堅表情陰晴不定。

  「眼熟……」何弼學不知該哭、該笑。

  「女媧!」
櫻.... 發表於 2008-11-6 21:36
  第三話     生命樹

  所謂的皇族血脈其實來自另一個世界,基因中留有想回到故鄉的密碼,所以鬼格格及斷頭公主都不約而同的跟長生石扯上關係,目的只是想要回到這個世界,而她們可能都跟女媧有關係。

  「女媧!是女媧啊!她怎麼會在這兒?她不是去滅世嗎?……人間……人間毀滅了?」像只熱鍋上的螞蟻,何弼學心急的團團亂轉,他只享受著和殷堅重逢的喜悅,完全忽略了人間的大危機。

  「停!你轉的我頭都暈了!……陽間沒事,我感應得到小姑姑一切平安。」

  一行人沿著路旁的水晶指示,慢步又戒備的遠離著先前的村莊,同一時間裡,殷堅不斷安慰著何弼學,強調著人間還沒毀滅,況且,人間的事並不是何弼學的責任,他不用把所有事情攬上肩。

  「小姑姑平安不代表陽間還在啊!」一想到自己的親人、朋友,何弼學忍不住的眼眶一紅、語無倫次。因為自己過得很好,自然認為其它人也過得很好,一點也沒想到陽間的危機仍在,何弼學覺得自私而感到內疚。

  「人間毀滅了,小姑姑卻還在?你當她是強屍還是脫離三界五行的妖怪啊?清醒點!」輕輕的推了何弼學後腦袋一把,殷堅沒好氣的解釋著,何弼學這個笨蛋完全是關心則亂。

  「你們說的陽間毀滅,究竟是怎麼回事?」陪在一旁走著的索亦,終於忍不住的開口插話,看來,殷堅及何弼學來自的世界也是麻煩事不斷。

  向來默契十足的兩人對望一眼,最後決定由比較不囉嗦的殷堅回答,他一五一十的將四件玉器、長生石的傳說,以及鬼格格跟殷司是如何胡搞,招致女媧降臨即將滅世的事情全說出來。索亦及元嵐丹夏等人聽得膽顫心驚,說到底,那位創世女神打算親手毀滅這個世界,並不是她日子閒著無聊沒事找事,主要就是陽間的凡人太過糜爛、腐敗,人心深處惡念叢生,最後算是自取滅亡。

  一直以來征戰不斷的元嵐丹夏及索亦互看一眼,他們也處在互相敵對、自相殘殺的階段,若是這個世界有神靈,會不會在他們一怒之下,這個世界,也就是殷堅他們口中所謂的陰間,也會走向滅亡。

  「你們的世界並不和平?」元嵐丹夏皺緊眉,她原本期望石碑上預言的救世主能帶給她莫林高原和平,但何弼學來的那個世界並不是這樣,除了他陰錯陽差消滅了邪惡女巫烏裡雅之外,他甚至不像是有大智慧的人,元嵐丹夏的信心正被啃蝕著,會不會到頭來,預言只是空歡喜一場?

  「豈止不和平,比你們這裡複雜多了,陽間的人種多、語言雜,每個人都還有不同的信仰,地球還沒自爆真是奇跡哩!」何弼學開著玩笑,他倒不像殷堅這麼消極、悲觀,何弼學相信凡人會從錯誤中學到經驗,一定能一步一步變好,只要女媧給他們機會,凡人其實罪不至死的,用不著滅世這麼誇張。

  「說到這個,我一直很疑惑,你們到底有什麼深仇大恨?同樣的文字、同樣的語言,你們只是居住在不同的地方,為什麼要互相敵視?」殷堅終於忍不住的問出長久以來深埋在他心底的疑問,在他眼中來看,不管是莫林高原或是幽惡岬,根本是同一類人,有什麼事情非得用武力才能解決?

  兩方人馬默然的互相對望,他們全都說不出原因,這之間的仇恨已過了一代又一代,再也沒人能說清楚、講明白,只能回答,從他們有記憶以來,就被教導著不與對方來往、相互敵視,至於箇中原因,沒有人去深究。

  「拜託……成熟一點啊!別那麼幼稚了,打打殺殺很好玩嗎?」看了他們半晌,知道沒人答得出殷堅的問題,何弼學「切」的一聲翻了翻白眼,他雖然只是個平凡的普通人,但也知道和平的可貴,花花草草、小貓小狗都不忍心殺害了,更何況是人?真是一群搞不清楚狀況的笨蛋。

  一邊聽著,殷堅忍不住低頭微笑,他挺喜歡看何弼學板起面孔訓人,雖然這傢伙也是小奸小惡還兼色胚,可是在大是大非上頭,被教養得極好,天性樂觀善良、

  愛好生命,如果有什麼人還夠資格訓誡這群好戰份子,何弼學絕對是不二人選。

  「這個問題不是一時半刻能解決的,你們自己好好想一想,像這樣互相合作不也挺好?」看見索亦、元嵐丹夏等人說不出的尷尬,殷堅難得當一次好人打圓場,一把將還想繼續碎碎念的何弼學拉開。

  讓何弼學與殷堅這樣攪和一番,背著元嵐丹夏的索亦,以及讓索亦背著的元嵐丹夏,不禁沉吟起來思索著,他們之間確實沒有什麼深仇大恨,如果真有什麼誤會,那也是不曉得多少年以前種下的,他們也許真該奸好的想一想,繼續互相敵視並不是好事。

  帶頭向前走的何弼學,沒念夠似的嘟了張嘴,不要看他生了一張圓圓臉還外帶兩酒窩,雖有著不合年紀的稚氣外貌,可他當慣了上司、大哥,像這類教訓別人的話,他還蠻常說。尤其認識了殷堅這位殷家的長子嫡孫之後,一有機會表現,自然得好好把握。

  「沒發洩夠?」像只肚裡蛔蟲般壞笑不已,殷堅一臉看好戲的模樣讓何弼學更加咬牙切齒。

  「這不是發洩,總算認識一場嘛!我不希望陽間發生的事情,在陰間又重演一遍!」撇撇嘴,何弼學橫了殷堅一眼,他看起來像是那麼小心眼的人嗎?尖酸刻薄又貪財的那位,聽說姓殷名堅吧?

  「這裡不歸女媧管,應該不至於吧?」殷堅沒什麼把握的回答,事實上,「回光術」看見的影像,並不能證實那個清秀的女人是女媧,至少,除了長相之外,她身上沒一件飾品是他們所熟悉的玉器。

  「話是這麼說啦!但是說不定她一時多事……哎呀!」何弼學背轉身倒退著走路,注意力全擺在殷堅身上,一個沒留神就撞上什麼東西似的哀哀叫。

  「怎麼了?你怎麼這麼笨啊?」趕緊將人揪回身邊,殷堅小心的檢查著何弼學的後腦袋,已經不算太聰明了,再撞就真的變呆了。

  「我背後又沒長眼睛,哪裡會看見有牆啊!」委屈的揉著自己腦袋,何弼學手一指、表情一愣,眼前空空如也,哪來的牆?

  「為什麼停下?」晚了他們幾步的索亦眾人,茫然的望著殷堅。雖然已經完全迷失在幽惡岬內,但是繼續向前走,或許還有機會遇到另一個村莊,總是好過被困在森林裡。

  「沒事,何同學走路不長眼……」

  「我沒有!明明就有一堵牆!」

  眼看著這小兩口又要為了無意義的事情爭吵,其餘人很識相不理會,索亦背著元嵐丹夏向前走,才跨沒兩步,兩人神情蒼白的慌張退回,刺鼻的血腥味瀰漫,兩人身上分別中無數道詭異的刀傷、劍傷。

  「危險!」

  殷堅臉色一變,符紙激射而出,冒著金光的火龍飛竄沒幾步,像是讓個肉眼瞧不見的黑洞吞蝕的一乾二淨。

  「你看見什麼了?」緊張的追問著,何弼學熟練的先替索亦及元嵐丹夏止血,雖然身為都市人,但是何弼學上山下海慣了,外加撞鬼過妖的經驗豐富,讓他對急救之類的事情拿手得很。

  「不行!看不見!」自然明白何弼學問的是什麼,殷堅摸出了金錢狀的小石子,念動咒語後擺在眼前,可惜,自方孔中看出去,還是一無所有。

  「公主,麻煩你了!」用眼神示意,殷堅並不算溫柔的說著,大唐公主李珺心底微微歎惜,但又認命的握起日月星令牌,只可惜,就像殷堅的道術一般,光芒過去仍是一無所有。

  「連日月星令牌都沒用?」席路倒吸口冷空氣,機警的將李珺攔回身後。

  「怪了!我剛剛不過是撞上一堵牆而已,為什麼索亦跟元嵐丹夏會傷成這樣?」

  搔了搔頭,何弼學不解的向前走去,大膽的伸出手想嘗試,殷堅心跳漏了半拍的將人揪回,他能不能少做點讓他擔驚受怕的事?他的心臟很脆弱的,禁不起折騰。

  「不!不是牆,是刀山!」索亦忍痛的咬著牙,一面擔憂著元嵐丹夏的傷勢,是他背著她走近的,她是他的責任。

  「不是刀山,是飛劍!」不是故意與索亦唱反調,但是元嵐丹夏身上的傷口確實是劍傷而不是刀傷。

  「為什麼三人瞧見的全都不一樣?」自從索亦背著元嵐丹夏後就一直不發一言的元絲,皺了皺眉的疑問。自從遇上殷堅之後,各式各樣的危險層出不窮,她愈來愈覺得不祥。

  「會不會是什麼結界之類的?我記得你可以貼幾張符之後,不讓妖怪進到你家啊!」習慣性的看向殷堅,何弼學不怎麼肯定的詢問,玄學的世界太博大精深了,不是他這種普通人可以完全明白的。

  「不是!結界只是阻擋,不會讓你們三人遇見不一樣的狀況。」搖搖頭,殷堅思索了一會兒後肯定的回答。

  「那這是什麼?我們過得去嗎?」東張西望,四周怎麼看都是一樣黑漆漆,何弼學實在分不清楚東南西北,也不知道這堵「牆」究竟有多高、多長,可不可以越過?

  「陣法……」再次沉吟,這一回殷堅的語氣不那麼堅定了。

  「陣法?就像你剛剛使的什麼「荒煙漫草陣」?」只要是有關殷堅的事情,何弼學就有那個本事記牢,連陌生的陣法名字都能正確無誤的說出,殷堅不知該不該欽佩他的選擇性記憶力。

  「不一樣,「荒煙漫草陣」是殷家道術,說是說陣法,但比較像是借用大自然的力量來阻擋敵人,這個陣顧名思義就是利用植物來形成阻礙,目的是抵禦,並不傷人。」

  「哇!擅長用這招的人肯定慈悲為懷……我指的不是你,用不著得意!」何弼學忍笑的看著殷堅因他的一褒一貶,時晴時暗的表情變化,自從他有了心跳、呼吸之後,人性化的十分可愛,再也不像當初那麼冷感、像壺燒不開的溫水。

  「這個什麼陣法的東西,真的這麼厲害?」臉上恢復了點血色,索亦好奇的疑問著,他知道邪惡女巫烏裡雅的厲害,也看見過日月星令牌的威力,但是對於眼前這樣摸不著但又實際阻攔他們去路的「陣法」,感到陌生不已。

  「這個陣法能夠隨著人的意念改變,所以缺乏想像力的何同學只是撞上堵牆而已,反而是能征善戰的你們,遇到更可怕的東西。」殷堅反諷著,何弼學沒好氣的白他一眼,以後者的腦袋而言,那不是缺乏想像力,而是想像力太過豐富,有時會因為這樣,臨到頭來反而啥都想像不出來。

  「像這樣隨意念變動的陣法只在一本書上見過……」俊眉忍不住眾攏,殷堅懷疑自己有那個本事入陣、破陣。

  「奇門遁甲啊?」何弼學天真的回問,他突然覺得這個主題相當有可看性,隨後想到自己的節目早就被停播了,原本開心的神情立刻黯淡下來。

  「封神榜。」一點也不像開玩笑,殷堅非常冷靜的回答,何弼學瞪大了眼睛。

  「你在開玩笑對吧?」

  「沒有!……我以為你只是不唸書,沒想到連封神榜也沒看過啊?裡頭有很多佈陣、破陣的介紹。」

  「動漫版的封神演義算不算?」

  「不要跟我討論那種偽物!」

  擔心這兩個傢伙又不看情形的吵架,索亦憂心的詢問著殷堅是不是有辦法通過,他不認為回頭會是好選擇,只是沒頭沒腦的硬闖,他又害怕有更多人會受傷。

  「不,沒這麼容易。」雖然不甘心,但殷堅仍是搖搖頭,如果只有他一人,他會硬闖,畢竟,除了擁有心跳、呼吸之外,他不算是正常的活人,可是現在還有其他人,尤其是何弼學,他不能拿他的生命去冒險。

  「我也聽人說過,像這樣變幻莫測的厲害陣法,破陣講求的是天時、地利、人和,稍有不慎就會性命不保。」大唐公主李珺難得有機會發表意見,畢竟是個古人,在這方面的研究自然比何弼學他們還要多,意外的得到了殷堅認同的眼神,羞得她雙頰泛起紅霞,盡露少女的天真神態,一直自發性照顧她的席路,不由得傻愣愣的望著她。

  「要破陣不是沒辦法,只是……」殷堅話說了一半,眼神看向握著日月星令牌的大唐公主李珺,在這裡,就屬他們兩人不完全是活人,既然不是活的,當然也不可能死嘍!

  「不行!別叫斷頭公主去,她畢竟是個女孩子!」何弼學第一個跳出來反對,

  惹得李珺吃驚的回望著他,她以為他們之間的關係並不好,何弼學老是「斷頭公主」、「斷頭公主」的叫喚她,沒想到真有什麼事情,他倒是第一個替她說話。
櫻.... 發表於 2008-11-6 21:39
  並沒有感到醋意,殷堅很平靜的聳聳肩,他反而沒有想太多,兩人相處這麼久了,他很瞭解何弼學的個性,這傢伙雖然看起來神經兮兮又不大正經,更多時候還像個色胚一樣,但是骨子裡對女性很尊重,什麼粗活、危險的事情,很少讓女孩子去做,不讓李珺去冒險,殷堅能夠理解。

  「那我去吧!我也不會死。」說著就想動身,何弼學狠狠一把將殷堅拽回來。

  「不行!你如果當了,也沒辦法重開機,到時候怎麼救你?」這回,何弼學圓圓的臉蛋上寫滿關心,他不讓斷頭公主去冒險,沒理由讓殷堅去送死,都不許去。

  「那怎麼辦?坐在這裡乾耗著?」臉上難掩笑意,殷堅像是得到什麼寶貝似的頑童般笑得意外燦爛,雖然嘴上不說,但其實他很喜歡被緊張、被關心的感覺,尤其像他這種身世,從小沒爹沒娘,親戚又不是太喜歡自己的孤獨怪胎。

  「用你的腦子想,殷家道術這麼多,總有一兩樣能用的!拜託你啊……天師大人,拿出點專業精神來!」動手戳了戳殷堅額頭,何弼學像個老媽子似的循循善誘,他終於嘗到苦果了,以前為什麼不跟小姑姑同氣連枝呢?好好的逼這個不思長一進的天師用功,現在也不用呆坐在這裡進退不得了。

  苦無對策,一行人只好等待殷堅「回想」起有用的咒語。何弼學很感興趣的觀察著莫林高原及幽惡岬的兩方人馬,雖然還是壁壘分明,但已沒有先前那種劍拔弩張的氣氛了。

  這是個好現象,他本來就愛好和平,如果兩方人馬能化敵為友,從他們開始將這份友誼擴散出去,誰說他們不能和平共處?

  「喂!堅哥,你覺不覺得索亦跟元嵐丹夏其實很相配?」

  明知道不該打擾殷堅沉思,但何弼學就是閒不住,來來回回幾次後,終於還是忍不住蹭了過去。

  「何同學,你想幹嘛?聽說你是「前」靈異節目王牌製作啊!不是什麼紅娘節目或者婚友社啊!」每回提起何弼學以前的職業,殷堅總喜歡誇張的強調那個「前」字,惹得對方一陣咬牙切齒。

  「不是嘛!如果他們兩個頭目看對眼,底下人的距離不就會拉近些?」愈說愈興奮,何弼學躍躍欲試的模樣讓殷堅好氣又好笑。

  「你不要多事!亂牽紅線會遭天譴。」

  拿了幾個小石子在地上擺啊擺,殷堅似有若無的提醒著,他多多少少察覺到元絲對索亦的情感,原本就相當有妒心的女人,再加上何弼學橫插一腳瞎攪和,殷堅擔心事情會愈弄愈糟。

  「我聽過棒打鴛鴦會遭天譴,怎麼牽紅線也會?」

  「總之……總之你不要多管閒事,給我安份點!」

  很哀怨的發現,讓人忽視久了,居然也慢慢習慣了。大唐公主李珺幽幽一歎,撐著日月星令牌好奇的飄到何弼學先前撞上「牆」的地方。她一直很希望能附回何弼學身上,這樣一來,她能或多或少分得殷堅溫柔的目光,儘管殷堅看的不是她,卻也好過現在,再也沒人當她是寶,再也沒人將她捧在掌心上。

  只可惜,殷堅一日不解除何弼學身上的禁咒,她就一日無法回去,忍不住又是一聲長歎。

  「呃……你不要緊吧?」不知為何,席路就是對李珺有莫名的好感,總會關心的跟前跟後,他從沒接觸過這樣的女性,倒不是說半虛半實的狀態,而是那種優雅、清麗還帶點任性、天真的氣質,對於在莫林高原中長大的席路而言,李珺就像水晶一樣,珍貴且神秘。

  「謝謝你一直陪著我。」甜甜一笑,李珺很懂得利用自己的優勢,她不只是單純的美貌少女,她生前正值大唐盛世,那可是個開放且女權當道的年代,像這樣玩弄一個情竇初開的男孩子,就跟吃飯喝水一樣簡單。

  大唐公主李珺喜歡看席路為她發窘、不知所措的模樣。刻意向前愈靠愈近……手中的日月星令牌乍然閃耀,同時,一道透明的波紋左右盪開!李珺與席路兩人目瞪口呆,大氣不敢多喘一下。

  「怎麼了?你們沒事吧?」

  同樣也感受到震盪,殷堅機警的奔了過來。

  「不知道!令牌突然亮了起來,然後有股力量向左右散開。」席路指了指何弼學原先撞著「牆」的地方。

  「陣法破了?」向來行動快過大腦的運作,何弼學不知那兒生來的膽子,竟然就這樣伸出手去晃啊晃。

  「喂!你……」殷堅急忙的將人拽回,心臟又差點讓他嚇停一次,這傢伙就不能安份點,少幹些蠢事?萬一飛劍、刀山仍在,何弼學伸出去的手臂還保得住?

  「先別急著罵我,陣真的破了!」何弼學當然知道殷堅的臉色為什麼難看,但這種事總得有人去做啊,他雖然沒什麼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的高尚情操,但也不好意思犧牲旁人嘛!


  「就這樣?這樣就能通過了?看來那個什麼「陣法」也沒什麼大不了,還是日月星令牌的威力比較可怕。」元絲不以為然的笑著,語氣中還透露出對殷堅的不滿,她早就主張將日月星令牌搶到手,可是殷堅卻阻止她,現在倒好,握在一個半虛半實,也不知道是敵是友的人手上,萬一那位什麼公主是另一個烏裡雅,只怕莫林高原及幽惡岬的子民,都沒好日子過。

  「日月星令牌真這麼厲害?」何弼學好奇的將令牌接過來把玩,除了質感摸起來像極了四件玉器跟長生石,他實在看不出來有什麼特別的地方。

  「不……不是這樣,除非……」殷堅欲言又止,腦海中有道靈光一閃而過。

  「除非什麼?」

  「除非日月星令牌跟擺陣的人有關聯,相生相剋。」

  「不懂。」

  「就像封神榜,慈航道人拿了定風珠破風吼陣,道德真君利用七禽扇破了紅水陣,每個陣法都有它相生相剋的法器或寶物,日月星令牌和擺陣的人一定有關。」

  聽著殷堅的解釋,何弼學那雙不成比例的大眼睛都快扭曲成個心字,他一直都知道殷堅很聰明,沒想到會這麼誇張,這傢伙平日裡都在幹嘛啊?背書嗎?

  「呃……這其中有點小Bug,看索亦他們的樣子,一點也不像瞭解陣法這類事情,日月星令牌可是這個世界的東西呀!你說這之間有關聯?會不會太勉強了?」

  認真的和殷堅討論著,何弼學一馬當先的跨過那道看不見的「牆」。



  知道自己阻攔肯定無效,殷堅只好認命的跟在他身後。何弼學雖然長得一副娃娃臉,可是骨子裡挺有保護欲的,到哪都是他在充大哥、照顧旁人,雖然遇到狀況時,還是得煩勞殷大天師收拾,但是日子久了,也就習慣了。

  「何同學,你覺不覺得日月星令牌很……眼熟?」不答反問,殷堅微微皺起俊眉,讓他這麼一提醒,何弼學認真的思索起來。

  第一,日月星令牌的質地很像四件玉器及長生石,如果女媧來自這個世界,那麼這些寶物、法器類似也說得通;第二,日月星令牌在他手裡並沒有發揮什麼異能,看情形在其它人手裡也一樣,唯有大唐公主李珺能輕易的使用它,就好像長生石那樣,只認定擁有皇族血脈的人。

  「你的意思是……你的意思是……」何弼學吱吱唔唔了半天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他能捕捉到殷堅的想法,但是卻不能清楚的表達出來。

  經歷了鬼格格及殷司的攪和,他們知道了所謂的皇族血脈其實來自另一個世界,基因中留有想回到故鄉的密碼,所以鬼格格及斷頭公主都不約而同的跟長生石扯上關係,目的只是想要回到這個世界,而她們很可能都跟女媧有關係。

  「嗯……我懷疑,擺下這個陣法的正是女媧,也就是我們用「回光術」見到的那個人。」殷堅點點頭,不必何弼學說出口,他就能讀懂他語意不清的對話。

  「如果是女媧,那不是更奇怪?她不是該忙著到陽間滅世嗎?留在這裡擺什麼陣法啊?」不解的搔搔頭,何弼學的直線思考讓殷堅不知該怎麼應對,這傢伙曾親身經歷漫遊陰間尋找他的過程,怎麼就忘了,陽間、陰間對於時間的定義不一樣,殷堅根本不敢去想,他們在這裡究竟待了多久,陽間又過了多久,只希望順利回去之後,小姑姑他們都還平安、健在。

  「女媧是神呀!神有許多分身不是很應該?」另一位天真的傢伙正是大唐公主李珺,她雖然不是很明白殷堅他們在憂心什麼,不過來自佛教昌盛的朝代,對於滿天神佛的傳說,她從小耳濡目染的頗有研究。

  「也許吧。」回答的並不肯定,殷堅自然不像何弼學與李珺那樣思維模式過份單純,這一切不過是他的推論而已,唯一解決的辦法,就是找到女媧證實。

  「走吧!嘿!前面有光!」何弼學發現新大陸似拉了殷堅就跑。

  「何同學慢點!你又不是蟲,表現什麼趨旋光性?」竟然有些拽不住正在興奮中的何弼學,殷堅不由得咬牙切齒,他們兩人的身形其實沒有誰比誰更優勢的問題,就像何弼學說的,少了玉葫蘆及煙絲的加持,殷堅也不過就是個普通男人,他不禁開始思考,擺脫活死人的身份是不是真的那麼明智。

  「哇————」何弼學張大眼睛瞪著前方正發出微弱光芒的巨樹,下意識的翻了翻背包中的DV,然後再哀怨的想起快沒電了,而且他的節目被停播了。自從來到陰間之後,遭遇到的全是前所未聞的事情,就算是觀落陰都沒他的經歷精彩,只可惜沒辦法跟觀眾分享,這可能是他最痛苦的事情……之一了。

  「我以為幽惡岬內是沒有光的?」回頭看向索亦及元絲,那些來自幽惡岬的子民全都目瞪口呆,由他們震撼的表情看來,似乎沒有人到過這裡。

  竟然有棵會發光且幾乎頂到天空的巨樹?如果這個世界有天的話。

  「這是……生命之樹?我以為……只是傳說啊……」元嵐丹夏喃喃自語,索亦小心的將她放下,所有人的目光全都投向她。

  「根據石碑上的記載,幽惡岬內有棵生命之樹,是陰間……呃……這個世界的生命的源頭。」回答的是席路,看來,關於莫林高原上的石碑,應該是所有人都熟讀過了。

  「生命的源頭?」著迷似的愈走愈近,夜視能力不佳的何弼學想看得再清楚一點,才剛跨了幾步,殷堅動作極快的揪著他的衣領將人拖回。

  「喂!這樣很失禮耶!我好歹是救世主吧!」何弼學撇撇嘴的掙扎著,在外人面前給他留點形象好嗎?

  「看看你差點踩中什麼?」冷言冷語,殷堅淺灰色的瞳孔瞪著巨樹的下方。何弼學不看還好,一瞧過去連退幾步,狂吸了好幾口冷空氣。
櫻.... 發表於 2008-11-6 21:42
  地上一顆顆的人頭,微微的輕晃著,有的閉眼,有的睜開,有的……頑皮似的眼睛眨啊眨,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全是活著的。

  「你們……你們怎麼被埋在這兒?」理所當然的以為這群人遭到活埋,只露出顆個頭在地面,何弼學想動手挖地想將人救出,人頭卻開始尖叫起來。

  不只是地面上的人頭在驚聲尖叫,樹上竟然也有好多人頭跟著扯嗓子,何弼學覺得自己的腦袋快停止運轉了,他從沒見過只有頭顱倒掛在樹梢上的樣子,這比單純看見會飛的人頭還要恐怖——那個你至少還能把它歸類為恐怖片,這個呢?看著他們頸部長著細須連在樹枝上,名符其實的植物人嗎?

  「你們想幹什麼?」

  甜美但冷硬的低喝聲突然傳來,殷堅他們一行人愣在當場,可能是讓樹底、樹梢的那些人頭大合唱分散了警覺性,竟然在不知不覺中讓一群手持奇怪兵器,穿著打扮跟索亦他們相當不同的入團團包圍。為首的也是名年輕女子,有著形容不出的好看五官,卻異常冰冷的眼神。

  「我們沒有惡意,只是路過……」索亦抱歉的說著,他不怪那個女子不友善的態度。如果有一大票陌生人闖進他的村莊範圍,相信他也會神經緊繃起來,幽惡岬不是什麼理想的樂園,隨時隨地都會發生致命的危機。

  「路過?」

  光聽到這個字眼,那名女子的臉色立即煞白,順手指不著身後的幾名男子朝何弼學他們來的方向奔去,神情緊張莫名。

  「你們怎麼能越過……唉,算了!」看來是想責備幾句,可是後來想想又不關何弼學他們的事,那名女子氣惱的直踱步,這反而讓殷堅感到很有趣。看來這裡的人和索亦他們一樣也十分友善,並不是蠻不講理的人。

  「你們設的陣法,讓這柄令牌打破了。」殷堅指了指握在大唐公主李珺手中的日月星令牌,那名女子瞪大眼睛,不知是在吃驚於令牌的威力,還是害怕斷頭公主身影半虛半實的模樣。

  「陣法不是我們設的,是女媼!我們這裡臨近鳥裡雅河,如果不是靠著陣法保護,生命之樹很快就會枯萎,我們族人也很快就會滅亡……對了,我是波莎耶。」

  那名女子減低了不少敵意柔聲的解釋,於是索亦及元嵐丹夏也很快的自報姓名。

  何弼學朝著席路擠眉弄眼,又有一堆事情他不明白,後者只能簡略的說明:邪惡女巫烏裡雅的名字,正是來自於那道通天的黑色河川烏裡雅。傳說中,幽惡岬的黑暗正是來自於那裡,而可怕的生物魆更是自烏裡雅河中誕生。不過一切都只是傳說。他們來自莫林高原,根本沒有見過那道黑色的河川。

  「女媼?是不是一個長得這樣這樣、那樣那樣的女人?」殷堅比手劃腳的描述,波莎耶有些驚訝,但誠實的點點頭。前者跟何弼學對看一眼,這個女媼會是他們口中的女媧嗎?只是發音不一樣而已?又或者……她們是兩個人?

  「如果因為破陣的關係讓你們遭遇危險,我們真的很抱歉!」為難的說著對不起,何弼學雖然不很明白事情的嚴重性,但看波莎耶的神情,恐怕他們無意中闖下大禍了。

  波莎耶苦笑的搖搖頭,隨即示意讓何弼學等人跟她回小鎮上。沒有人預料得到陣法會被破壞,這只能算是意外,如果老天真要他們滅亡,波莎耶也會和她的族人抗戰到最後。

  走進小鎮後,何弼學喔個不停的嘖嘖稱奇。看來波莎耶的小鎮比索亦、元嵐丹夏他們的地盤富足的多,大約是受到陣法保護的關係,文明發展得極好,就連巡城衛士手中握著的杖型武器,都跟日月星令牌相似,一看就覺得很有威力。

  波莎耶向巡邏的衛士們低聲說了幾句,調派了許多人前往生命之樹那裡防禦。

  那裡似乎是他們小鎮上一個非常重要的地方。

  「呃……那個……我知道這樣問很失禮,但是……那些人頭是怎麼回事啊?」

  細胞中可能刻滿了好奇心殺死貓的爛基因,何弼學鼓起勇氣打破沙鍋問到底。不弄清楚這件事,他可能會死不瞑目——為什麼其它人還能當成一副沒這回事的樣子?

  「喔!我的族人們全是來自於那棵生命之樹,自那裡誕生、自那裡結束。平時,我們也像你們一樣生活,但是遇到病痛或者生命即將走到盡頭時,都會回到生命之樹那裡等待,只要細心照顧,不論是什麼疾病,都能很快痊癒。」波莎耶微笑的回答,最後甚至補充了:回到那種只剩一顆人頭的狀態下,可以完全與生命之樹融合——所以她的族人其實都非常長壽,已經不是來自陽間的何弼學所能想像得到的歲數。

  「這就是所謂的十年樹木百年樹人?」啊啊兩聲,何弼學激動得直想剝幾塊樹皮回陽間好奸研究一番,這肯定是醫學界的一大突破啊!另一頭,殷堅只是沒好氣的白他一眼——那個笨蛋的文學造詣簡直差得天理不容,這句話不是用在這裡吧?

  「別理他!我們破了陣法,會不會危及到在那裡休養的人?」強忍著伸手去刮何弼學後腦袋的衝動,殷堅心底不斷默念著,在外人面前給他留點面子;最後關心的詢問著波莎耶。

  他知道幽惡岬中最大的危機是來去無蹤的魆,如果那些生物闖進來,只怕整棵巨樹都會讓牠們連根拔起。

  「我已經派人去巡邏、守衛了!謝謝你們的關心。對了,你們要去哪裡?我送你們出去吧!」看來已經完全原諒殷堅他們的無心過失,波莎耶繼續領著他們通過小鎮。既然索亦先前說了他們只是「經過」,波莎耶很自然的理解成他們有目的地,並不阻攔他們。

  「呃……不會這麼巧吧?」剛拐了一個彎,何弼學不顧形象的瞪大眼、張大口,指著前方一座看起來像小廟宇的石造建築。如果他沒猜錯,廢墟全毀之前,應該就是長成這個樣子。

  「你的人生真是充滿了離奇的巧合啊……」殷堅也不敢相信的攤開地圖,發亮的石子所指的地方正是散落各處的廢墟,其中一顆異常光明的石子,正是代表他們眼前的這座石造建築!他們竟然就這樣找到了還沒毀壞的廢墟?重返陽間有望了?

  「廢墟!是廢墟啊——!」興奮的語無倫次,何弼學激動的拉了殷堅就往那座怎麼看也不像廢墟的「廢墟」沖,只要一想到馬上可以回到陽間,回到他溫暖的被窩、心愛的收藏品以及泡麵身邊,何弼學眼眶含淚無言的感謝著上天,雖然衪讓他總是倒霉透頂,吃飽了撐著就會遇上怪事,但到了重要時刻,總算賞他幾分薄面,終於可以重返陽間了!

  像是感染到何弼學的興奮,殷堅也就微微笑的由著自己被拖走,他困在陰間的時間比何弼學還長,說實話,以他從前的生活品味,樣樣吃得好、用得好,甚至還有著在旁人眼中看來很變態的潔癖,能在這個世界撐這麼久,已經算是奇跡一件了,如果能馬上回到陽間,舒舒服服的洗個熱水澡、吃頓美食,要他減壽十幾二十年都無所謂!反正他也不會死。

  對比著殷堅及何弼學兩人的興高采烈,索亦及元嵐丹夏兩人的神情就有些複雜了。前者一向信任殷堅,他的族人多次為他所救,甚至連索亦自己都受過殷堅的救命之恩,心底已經將他視作自己人;現在眼看著殷堅就快找到方法永遠離開這裡,索亦心裡像打翻什麼似的五味雜陳。

  元嵐丹夏的情況就更麻煩了,她一直認定何弼學是石碑上預言的救世主,他應該要帶給莫林高原的子民們和平、寧靜的生活,怎麼才剛踏上旅程,眼一眨就到達終點?她甚至連多認識、多瞭解何弼學的機會都還沒有過,除了覺得他長相可愛,個性似乎很溫和之外,其餘的一無所知。

  何弼學當然不可能注意到其它人的心理變化,他現在唯一的念頭就是趕快跟他的寶貝殷堅回到陽問去。有過一次讓何弼學刻骨銘心、眼睜睜看著殷堅魂飛魄散的經驗後,還是趁早把那傢伙拎回陽間比較放心,省得又蹦出什麼麻煩;再說,要解決女媧滅世這等大事,怎麼能少了他跟殷堅呢?

  喜孜孜的衝進石造建築物裡,興奮的心情維持不到兩秒,跟著就聽見何弼學聲嘶力竭的慘叫。

  「鏡子呢?界之鏡呢?沒有那面鏡子,留著這個建築物有個屁用啊——!」激動得口不擇言,何弼學直想撲到波莎耶身前狠狠搖晃她。

  殷堅眼捷手快的摀住他的嘴,用力將人拽回來,一方面還得因為家教不嚴向無姑且茫然的波莎耶道歉。

  「你是說原本擺在這裡的那面鏡子?那面鏡子沒什麼用處啊!完全照不出任何影像。女媼說那是不祥之物,會為這個世界帶來災禍,很早之前就毀掉了,為了敲碎它還費了不少法力呢!」

  波莎耶指了空無一物的角落,比手劃腳的解說著:那裡曾經有面巨大的鏡子,但不知在多久之前,就已經讓那位名叫女媼的神祇毀掉了。

  「敲……碎了?不行了……我不行了……」

  從原本的欣喜,跌落至失望的谷底,情緒起伏過大的何弼學,終於像個洩了氣的皮球般萎了下去。




  依靠著水晶石發出的光芒,殷堅研究著石壁上拓下來的文字。得到索亦及元嵐丹夏的協助,殷堅翻譯的速度快了許多,也愈來愈瞭解陰陽雨界之間的關聯。

  即使人們並不知道對方的存在,又或者像陽間的凡人那樣,對陰間既好奇又懷疑其真實,這兩個世界卻不可避免的互相影饗——更可怕的是,都正在走向毀滅。

  輕噫了一聲,原本在床上安靜沉睡的何弼學突然翻身驚醒,茫然的瞪著坐在桌前的殷堅,停了好一會兒才認清他們究竟身在何處。

  「我睡了多久?」

  「看你怎麼定義時間?我換了第三根水晶石了,時間應該不算短!」

  伸了伸懶腰,何弼學實在是累壞了才會一沾床立刻睡著,這一點殷堅也很佩服他。這傢伙不論環境有多惡劣,就是有辦法倒頭就睡,而且還天塌不驚;相對的,生活質量要求比較高那麼一點點的殷堅,就沒辦法像他這樣隨性。

  「你在研究什麼?」好奇的湊到殷堅身旁,左看右看房間裡就只有這把椅子,毫不客氣的蹭著硬擠,殷堅只能不情不願的讓出點空間給他,說了討厭騎乘式,拜託不要跨到他身上。

  「這裡石牆上刻的文字,原來陽間與陰間會互相影響。陽間快不行了,陰間也會滅亡,難怪那位女媼會說界之鏡是不祥的東西。如果我是她,我也會想辦法切斷兩個世界的連結。」

  「殷堅,你有多久沒睡了?黑眼圈啊!你竟然也會有黑眼圈?!」完全沒有在聽對方的解說,何弼學只是很專注的觀察著殷堅,那張五官實在英挺的很不像樣。上天有沒有這麼不公平啊?怎麼有人可以這樣,長得帥、智商高還外加有錢?也難怪殷堅會是活死人,沒有半個缺點就太恐怖了,是說……活死人也不像是個缺點啊!

  靜靜的任由何弼學觀察,殷堅可以從他忽而皺眉、忽而狡黠的眼神中猜出:這傢伙的思維肯定以異於常人的邏輯在飛躍,他這輩子還沒遇過比何弼學更能胡思亂想的人。

  湊得有些近,四周的聲響離得有些遠,殷堅冷不防的靠上前去,雙唇輕輕一碰;何弼學先是驚訝的一愣,跟著本能反應似的回吻著,互相爭奪主控權的嗅著彼此的氣息,人影交迭得幾乎合而為一。

  「呼……這下……這下你沒有……優勢了!你也要呼吸!」不情不願的分開,努力的喘口大氣,何弼學得意的笑了起來。殷堅只是白了他幾眼,自己都呼吸不順暢了就少開口。

  「喂!」大眼睛異常閃亮,因為興奮而雙頰泛紅,再搭上一深一淺的酒窩,讓原本就娃娃臉的何弼學看上去又更稚氣幾歲。

  「幹嘛?」抿抿薄唇,殷堅還在努力適應自己不斷加快的心跳。他必須承認,少掉那副品味低俗到天怒人怨的黑框眼鏡,何弼學其實很性感、帥氣。

  「反正其它人都在忙,不如……」

  「喂!你大腦被精蟲蛀了啊?分不清楚事情的輕重緩急呀?我們沒辦法回陽間還不夠嚴重?」

  「嚴重歸嚴重,難道你……一、點、都、不、想?」

  半瞇起眼睛危險的看著殷堅,打死何弼學也不信對方沒這個念頭,大家都是功能正常的成年人,又是血氣方剛的年紀,殷堅沒他自己想像的清心寡慾,況且……

  何弼學還不夠瞭解他嗎?這傢伙其實也是個色胚!

  靜了半晌,殷堅及何弼學對望了好一會兒,接著默契十足的壞笑起來,又是挑眉、又是眨眼,迫不及待的朝床走去。正預備再度展開另一記深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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