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哪裡有鬼系列【第二部】作者:黯然銷混蛋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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櫻.... 2008-10-30 00:01:31 發表於 科幻靈異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15 148085
櫻.... 發表於 2008-11-12 01:07
「危險!」虛空之中突然出現道裂縫,索亦緊張的將眾人護往身後,然後瞧見殷堅揪緊何弼學,兩人一前一後的自裂縫中摔出。嚴格來說只有何弼學悲慘的跌了好大一跤,殷堅自然帥氣十足的安穩落下,前者的反射神經再快,也經不起後者這種異於常人的『旅行方式』的折騰。

      「你們倆沒事吧?」索亦關心的追問著殷堅,後者無所謂的聳聳肩,他先前的經歷實在太過特別,一時半刻之間沒辦法解釋清楚。
      「當然沒事!」拍了拍身上的灰,何弼學漾開了火力十足、陽光燦爛的笑臉,與殷堅有默契的互看一眼,他就知道可以信任彼此,只要兩人連手,沒有打不倒的大魔王。

      「你怎麼會……」不知該先問哪個問題,元嵐丹夏既想知道殷堅的意識究竟去了哪裡,又想瞭解他們是怎麼躲過魆的攻擊。


      稍微整理了自己的思緒一番,殷堅緩慢的開口講述著自己先前的經歷。原來,因為體質太過特殊的關係,那盞水晶燈似的物體意外的將殷堅的意識送回陽間。那是一種很奇妙的感覺,就跟在這裡交換身軀一樣,僅有意識回到陽間,殷堅發現自己『寄生』在一個陌生人身上,對於那個陌生的身軀雖然不能操控自如,但至少能透過那雙眼睛,查看陽間的狀況,很慶幸的,陽間還在,也還算安全,只是憑著殷堅的特殊感受,他或多、或少的察覺到陽間中存在著一股吞蝕著希望的力量。

      本來,在殷堅及何弼學掉到這個異世界之前,就已經知道了女媧將會毀滅陽間這回事,所以察覺到那股力量的存在,實在稱不上什麼新消息,真正讓殷堅感到意外,該說是震驚、不得不盡快重返陽間的原因,是他意識到了兩個世界的『時間差』。對他跟何弼學而言,來到這個異世界,最多不過就半年?這還是以他的時間來計算,對何弼學而言,應該還要更短,可是在陽間,似乎已經過去幾年了,殷堅沒有注意月曆上的日期,只不過可以肯定的是,絕不是他們離開那時的數字,如果他跟何弼學再不想辦法回到陽間,只怕真的成功重返時,陽間已經沒有熟識的親人、朋友存在了。

      「你再多待一陣子,只怕那個被『上身』的人要找天師驅鬼了,搞不好會找到小姑姑,這樣就幸運的連絡到她了哩!」呵呵的開著玩笑,何弼學不願意打擾這片刻的安穩,暫時躲過魆的攻擊,眾人的心情稍微的輕鬆一些,他不想破壞殷堅歷劫歸來的喜悅。只是何弼學再怎麼努力佯裝快樂,那雙明亮的大眼睛卻洩露了他的憂心及焦慮,兩個世界的時間差太過可怕,他不能想像他的父母在獨子失蹤一年、甚至好幾年的情況下會有多擔憂,他不想重返陽間之後,他的親人、朋友全都不在了。


      「別擔心,我們會盡快回去的,相信我!」不動聲色的走到何弼學身旁,殷堅握緊對方的手,低沉、小聲的在他耳邊承諾。


      「嗯……我相信你。」用力的回握對方的手,何弼學認真的回望著殷堅,他相信,他們在陰間的旅程接近尾聲。

      由於魆的進攻實在太過突然,再加上為了讓那盞水晶燈似的物體能夠運作,他們消耗掉不少武器的能量,如今手邊能夠防禦自己的東西實在不多,索亦不禁憂心忡忡的來來回回巡視,他們等同於被困在這個廢墟裡,若在從前,或許還能利用殷堅的力量,在虛空之中劈出一道裂口來,想辦法先閃避到其它地方去,只是這一回,殷堅已經先行使用過了,再加上他才剛魂遊歸來,臉色並不好看,索亦實在不願意讓他太過損耗力量。

      「你們怎麼抵禦得了魆的攻擊?你怎麼辦到的?」驚喜萬分的拉著何弼學問長問短,元嵐丹夏得意的瞅了索亦一眼,她的直覺沒錯,何弼學果然是預言中的救世主。事實上,元嵐丹夏雖然對何弼學有著盲目的信心,但是面對數量龐大的魆,她還是忍不住的替他捏一把冷汗,擔憂著他即使能夠存活下來,也少不了缺胳膊、斷腿,誰知道他竟然如此神通廣大,毫髮無傷的全身而退,這下子,元嵐丹夏對於何弼學救世主的身份更加深信不疑了。

      尷尬的回望著眾人,何弼學是很希望能享受一下這種英雄式的崇拜,不過他的個性可愛就可愛在,不歸他的功勞絕對不會搶,搔了搔參差不齊的亂髮、傻笑幾聲後,何弼學誠實、坦白的說出阻擋魆的其實是女媼,若不是她的霞光保護了他及殷堅,只怕他們倆會死得連渣渣都不剩。想到這裡,何弼學跳躍式的思緒又一次不由自主的好奇著,在陰間掛了,他們的魂魄會到哪裡?是就此消失?還是到『陰間的陰間』去?大約是感受到何弼學胡思亂想,殷堅輕輕敲了他腦袋一記要他回神,大敵當前啊!拜託他把腦力用在對的地方。

      「女媼?她為什麼要救你們?她不是敵人嗎?」揚了揚細眉,大唐公主李珺有些天真的詢問,即使死了這麼長的一段歲月,她的想法仍然一如當年的單純,凡是不順她心意的全都是敵人,是敵人就不該有交集、來往,更別說是出手相救這麼荒唐且不可思議的事情了。

      「她是神,我們是人,保護眾生是她的職責啊!……嚴格說起來,在這裡,我們才是反派,是我們一直針對她,並不是她在針對我們……」一深一淺酒窩浮現的苦笑著,何弼學覺得自己的人生實在太過精彩了,別人招惹到黑道或是白道就緊張的半死,他居然去招惹鬼、招惹神?他沒有英年早逝真的是前輩子有燒把好香啊!一想到前輩子,何弼學那雙不成比例的大眼睛緊盯著大唐公主李珺,她在這裡、他也在這裡,換言之,……他沒有前輩子,這是什麼人生啊……

      看著何弼學比手劃腳的講述著經過,殷堅理論上應該向他道歉,畢竟,是自己連累他遇險,可是這些話,殷堅終究還是沒有說出口,因為他太瞭解那個長相有些稚氣的男人,他一點也不介意被連累,因為他就是那麼習慣照顧旁人、保護旁人,何弼學雖然是平凡人,但絕對不是弱者,相反的,在某些層面來說,他甚至比殷堅更加堅強。所以,這名高瘦、俊秀的男子,僅僅只是握了握對方的手,那名圓圓臉、大大眼的青年漾開一抹理解、明瞭的笑容,一切在不言中。

      雖然在肢體動作上已經收斂了許多,但是殷堅及何弼學那種旁若無人似的眉來眼去,還是讓在場的眾人足足靜默了好幾秒,看天、看地的努力渡過這陣尷尬。


      「我好奇的是,你為什麼知道不可以搬動我?」最先回神的仍然是一向冷靜的殷堅,除了很感激何弼學把命豁出去似的保護他,殷堅還疑惑著為何對方會知道不可以動他?在那種情況下,正常人都會將殷堅的『屍體』一併帶走躲避,從索亦的神情來看,他肯定就想這麼做,可見得何弼學一定和他有過一番爭論,最後才隻身一人留下來守著自己。

      「我也不知道,總覺得有個聲音叫我別動你,難道這就是所謂的心有靈犀?」呵呵笑著,何弼學與殷堅兩人的眼神又一次的糾纏起來,眾人讓他們倆的你濃我濃搞得都有些火起,都什麼時候了……

      「到底是怎麼回事?你為何會……」皺起濃眉,索亦只覺得現在不是討論這些的時候,可是這群人都一樣愛追根究底,與其阻止他們,還不如快一點把所有問題挑明,省得梗在心裡難受。

      「我本來就是強行召回陽間的惡鬼,也許是這個緣故,所以當靈魂脫離身體時,我被拋回陽間。原來,一旦穿過不同時空後,靈魂與肉身的連繫會這麼薄弱,這也難怪小鎮的居民最後的下場會是這樣,如果不是我的體質過份特殊的關係,或許我也會像他們一樣,察覺不出這層薄弱的連繫,永遠回不到自己的身體裡。」殷堅努力的解釋著,畢竟這些經歷、這些感受實在很難用語言表達,他只能盡可能的讓其它人理解,最好是再也不要遇上這個狀況,風險實在太大了。

      「你不讓人搬動身體,為的就是害怕這層連繫會斷?」雖然不太明白究竟是什麼連繫,但是何弼學跟隨殷堅的經歷總是比其它人多,很快就跟上對方的思維,似懂非懂的發問。

      「嗯!我不能保證搬動身體後會發生什麼事,最好的情況就是保持原狀。」點點頭,殷堅又一次握緊何弼學的手,多虧了他們之間難以言喻的牽絆,否則他極有可能用這種不情願的方式『重返陽間』。

      「好吧!大哥的問題解決了,那我們呢?接下來該怎麼辦?總不能一直躲在這裡呀!」和殷堅已經兄妹相稱的大唐公主李珺,微嘟著紅唇追問。她生前是高高在上的公主,就算死後也是奇遇不斷的讓人又敬又畏,像這樣讓魆一再相逼,有如過街老鼠般的一直躲躲藏藏,實在有違她的本性。

      「關於這一點,我一直覺得很怪異……」身為幽惡峽的子民,索亦與魆交手的經驗最為豐富,先不論在這裡出現的魆比以往的更加巨大、兇惡,光是牠們一而再、再而三的攻擊這個小鎮,對索亦而言,顯得極度不可思議也無法理解。

      「我們和魆經過了對抗到最後用寄生的方式和平共存,從這點來看,就證明了牠們其實是有智慧,雖然殘忍的以人為食,可是一旦補充了足夠的養份後,牠們就會離開,不曾發生像這個小鎮一樣的事情,牠們……牠們就像……」吱唔了半天,索亦不知該如何形容這種狀況,別的部落、村莊也讓魆侵掠過,但他就是有種強烈的感覺,兩種情況非常的不一樣,但究竟是哪裡不同,索亦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所以,一定是發生了什麼事,讓魆變得這麼凶暴、殘忍?一定要消滅了這個小鎮不可?」狐疑的推敲著,只是這些話說出來,連何弼學自己都感到很詭異,那些噁心的變種大蜻蜓幾時停止過凶暴、殘忍了?不過他也同意索亦的論點,這一回確實很不一樣,而這個變量,很有可能就是他們致勝的關鍵,有道是危機即是轉機啊!

      「這又如何?我們又不可能去追查原因……」不禁有些洩氣,元嵐丹夏一直都想跟魆正面對抗、迎頭痛擊,可惜他們之間的實力太過懸殊,這樣冒然行動只是自尋死路而已。

      「不!還是可以,我能利用式神加玄光術,將鷲當成耳目去偵查。」略為沉吟一會兒,殷堅自信滿滿的回答。若在陽間,他也許沒有把握能同時催動兩道殷家的咒語後做大面積的搜索,畢竟,他不是一名十分合格的天師,對於自家的道術在學習上並不算認真,可是在這裡卻不同,雖然沒有真的嘗試過,但是他卻很有信心一定會成功,因為在陰間,他的力量被完全誘發,能夠隨心所欲的想怎麼使用就怎麼使用,唯一的缺點就是一旦力量消耗太多,他會被迫進入假死狀態。

      「不急!你還是先休息一下吧!在這裡,還是能夠防禦一陣子,關於探查的事情,我們再來從長計議。」不願意殷堅冒險驅動道術,索亦連忙制止他,並且安排著護衛們進行防禦工作,雖然一時半刻間不至於遭受魆的攻擊,但是他們仍然不能掉以輕心。

      「你說呢?」回頭看了何弼學一眼,殷堅知道他十分心急想重返陽間、也很擔憂著這裡的朋友們,即使表面上依舊高掛著那張稚氣又陽光的笑臉,但眼神中的不安絕對騙不過這名與他經歷過無數風浪的俊朗男子。

      「嗯,索亦說的沒錯,你還是聽話的先休息吧!接下來的事,我們得詳加計劃,我不想再浪費任何力量及時間了……」





      細長的手指撥動著豆芽菜的兩片小葉子,何弼學卸下了樂觀、開朗的偽裝,面無表情的縮在廢墟的角落裡,認真、嚴肅的模樣讓大唐公主李珺不大敢接近,扔下豆芽菜之後連忙飄離。


      「在想什麼?」低沉的笑了笑,殷堅坐到何弼學身旁,揮開他不安份的手,將寶貝兒子還是女兒捧回懷裡。


      「我是不是太自信……甚至是自大了?」


      「你在說什麼?」


      「阻止女媧滅世?拯救這個世界?……我憑什麼?我不過就是個平凡人,我憑什麼扛起這些責任?萬一……萬一我失敗了,那豈不是糟了?這些事不是該讓那些厲害的人來完成嗎?」

      面對何弼學的自我質疑,殷堅溫柔的微微笑,習慣性的伸手揉了揉他的亂髮。在他眼中來看,雖然說會太過偏心而顯得立場不公正,但是何弼學最可貴的不正是這個地方,明知道自己一點特殊能力都沒有,仍然努力的完成這些艱難的任務,他擔憂著自己不夠能力扛起這些責任,而不是抱怨著這些重擔為什麼掉在他頭上。殷堅真的很佩服他,遇上困難和危險,連他自己都曾萌生過放棄的念頭,而何弼學從來都只有咬著牙勇往直前。

      「你不覺得一切都是冥冥當中注定好的?陽間的麻煩、這裡的危機,都得由你這個『平凡人』來解決?不管是我還是管彤甚至是小姑姑,我們都有著與生俱來的能力,這也讓我們顯得與眾不同,代表不了陽間、代表不了凡人,倒是你……」

      一邊不熟練的安慰著何弼學,替他加油、打氣,殷堅一邊回憶著兩人之間的點點滴滴,誰會相信他們兩人能相知、相惜的一路走到這裡。打從第一次碰面,他是那個刻薄、貪錢的帥氣天師,而何弼學是個八字其輕無比,不知該形容他神經還是沒神經的靈異節目製作,原本該八竿子打不著一塊兒的兩個人,竟然因為一個莫名其妙的誤會而相戀,直到現在,連豆芽菜都出來了,殷堅只覺得自己的際遇真的難以形容,他唯一能做的便是珍惜。

      「堅哥……你……會不會後悔認識我?我很衰運、倒霉啊!如果不是因為我,你搞不好還乾乾淨淨的待在自己的高級公寓裡數鈔票,而不是髒兮兮的在這個世界裡奔波……」


      「笨蛋!我當然後悔,……後悔沒能早點認識你,後悔我的前半生除了錢之外只剩無趣兩個字!」


      原本輕輕相碰的雙唇,隨著彼此之間的感受而愈漸加深,所有的不安、所有的自我質疑,就在這個熱吻當中一點一點的消失……
櫻.... 發表於 2008-11-12 19:39
啪的一聲,何弼學潑了一地的水,雖然殷堅早已可以隨心所欲的施展玄光術,但是能夠利用像水這樣的強力媒介來省力,那就別客氣的盡量讓自己省力。


      寫好了四張符紙,殷堅深吸口氣,摒除一切雜念,將那四張符紙向空中一撂,火光過後,四隻發著尖嘯聲的鷲衝入黑暗中。


      「四隻?你一次放出四隻式神?」早已不是第一次看見殷堅施展道術,但對何弼學而言,始終都像第一次一樣新鮮,那個男人在這種時刻,總是特別的帥氣。


      「東、南、西、北四個方位啊!不然一次一隻的慢慢找嗎?還是你知道魆的老巢在哪?人肉衛星導航……」沒好氣兼理所當然的哼了一聲,殷堅手捏劍訣朝著那一灘手比比劃劃,水波過後,淡淡的影像浮現,殷堅甚至得意的瞅了何弼學一眼,那灘水像是有著分割子母畫面,出現了四種不同的景象,還有著神奇的夜視功能。

      「神氣什麼?能撐多久才是重點!……男人啊……沒擋頭是沒用的!」心裡自然很佩服對方,但是嘴巴卻是能吐嘈就吐嘈,何弼學也搞不清楚自己究竟是喜歡還是看不慣殷堅那個不可一世的模樣。

      實在沒辦法分出心神與何弼學吵架,殷堅只是惡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後,繼續專心的控制著式神,一次放出四隻鷲對他而言,果然是有些勉強。其餘人,表情緊張、全神貫注的盯著玄光鏡,其中三個方向的景象,都與他們一路所經歷的相類似,也就是黑暗、部落和零星的魆,直到剩餘的那只鷲飛到某處時,玄光鏡中顯現的景象讓眾人愣了一愣,何弼學及殷堅則是倒吸了口氣。

      一道柔和的霞光在黑暗中不斷的綻放著,包圍著一抹纖麗的身影,她的站姿、她的裝扮,就和創世女神像一模一樣,何弼學永遠不會忘記那座看似玉質卻不是玉質的創世女神像。

      「那是什麼?」不知為何心臟飛快的跳動著,元嵐丹夏緊張的指了指玄光鏡,眾人隨著她的目光瞧去,那抹讓霞光包圍著的身影,赤足底下不斷溢出濃稠的黑色液體。盯著翻湧的黑色液體,不舒服的感受便襲上眾人心頭,即使沒人開口,所有人默契十足的浮現一個念頭,烏裡雅河的源頭。

      「惡念怎麼會從她身上流出?」多想叫殷堅Zoomin,何弼學吃驚的大叫。其它人也許沒注意,但是他卻清楚的看到,惡念像絲線般在那座女神像身上緩慢滲出,然後流進烏裡雅河裡,使得河水變得黑暗、濃稠。

      靈光一閃,腦海裡突然冒出一個念頭,殷堅有些明白為何惡念會自女神像上滲出,剛想開口跟何弼學解釋,玄光鏡的畫面變得一閃一閃,來不及重新凝神貫注靈力控制式神及玄光術,就看見影像中的女神像抬起頭來,不帶任何情感的雙瞳不偏不倚的瞧向眾人,一股冷冽、霸道的力量襲來,只聽見那只鷲淒厲的尖嘯一聲,玄光鏡畫面全黑,殷堅嘔出一口鮮血後倒地不起。

      「殷堅!」瞪著那灘水,何弼學第一次感到這麼憤怒。因為有著靈力、道術的關係,殷堅一再被這些所謂的創世女神傷害,這簡直不可饒恕!更多時候,何弼學氣的是自己,他不該這麼大意,女媧就是那尊女神像、那尊女神像就是女媧,他怎麼忽略掉女媼也是相同的狀況,他不該這麼大意,如果他早點察覺,殷堅就不會受傷,無法抑制的怒火不斷在他心裡焚燒,就算是神又如何?傷害他的人,一樣不可原諒!


      「該死!該死!我要去幹掉她!女神了不起啊?」氣得渾身顫抖,何弼學口不擇言的團團亂轉,其餘人讓他嚇了好大一跳,平日裡總是好聲好氣,第一次看見他發這麼大一場飆。其實,這算是不斷累積怒意的猛烈爆發,何弼學是個男人,他也會想要保護自己在乎的人,可是遇上這些非凡人能插手的事,一再受傷甚至瀕臨死亡的全是殷堅,何弼學很氣那些傷害他的人,更氣的是自己,因為平凡,所以無能為力。

      「你給我站住!……冷靜點……」吃力的喘了幾口氣,殷堅擦了擦嘴角的血跡,心底則是苦笑不已,女媼算起來已經很仁慈、手下留情了,想當初在古墓裡,女媧降世時的場景,現在只是吐口血,真的可以偷笑了。

      「冷靜?冷靜?你都這樣了,我怎麼冷靜?總是你在冒生命危險,總是你在受傷流血,我怎麼冷靜的了?」連自己都弄不明白,為何會如此氣憤,何弼學只能解釋成,在得知兩個世界的時間差之後,他開始感受到莫大的壓力,而這股壓力讓他的情緒有些失控了。

      被關心、被在乎的感覺確實很好,但是現在真的不是耍衝動的時候,殷堅咳了兩聲後連忙拉住何弼學,死命的拽緊他手腕,就擔心一個閃神那個做事不經大腦的笨蛋會惹出什麼事來。

      「算了!我已經習慣了!……如果換成是你,光是擔心就夠要了我的命!你想想,讓她來這麼一下,你還活得了嗎?」將人拽回自己身旁,殷堅將大半的體重倚在何弼學身上,一方面是防止對方掙脫,另一方面也是他確實需要些協助,不過他倒是太多心了,一當兩人身體接觸時,何弼學立刻切換回原本模式,擔憂的攙扶著他,東檢查、西檢查,就怕殷堅少根毛、掉塊肉。

      「原來……那裡就是烏裡雅河的源頭……」咕噥一聲,元嵐丹夏的神情大有深意,索亦擺了擺手要她繼續往下說。其實,他多多少少也猜到了這個能征善戰的女人在想些什麼,只是這個點子太過大膽,若想實現需要莫大的勇氣。

      「你們也看到了,出現在那附近的魆、幼蟲跟蛆的數量實在驚人,足證明那裡不只是烏裡雅河的源頭,更是魆的老巢,正是因為接近惡念的根源,所以牠們才被滋養得如此巨大。」尋求著索亦的支持,元嵐丹夏的眼神始終沒有離開過那個背負著一族存亡的男人身上。自從來到幽惡峽,他們兩人從敵對到如今發展出曖昧的友情,元嵐丹夏是發自內心的希望能幫助索亦他們擺脫掉魆的糾纏。

      「如果我們將那盞燈搬到那裡……,如果我們有足夠的能量……,是不是可以製造出像小鎮居民般的結果?讓牠們的靈魂與身體分離,將牠們的意識拋到另一個不知名的空間裡……」愈說愈興奮,解說完畢後她甚至需要急喘幾口氣來平復自己心情。這個點子實在太過大膽,一時之間眾人無法響應,只能冒著冷汗想像著,雖然結果可能看似美好,但是過程實在凶險,執行起來恐怕不易。

      「先不說那些噁心的大蜻蜓有沒有靈魂,萬一牠們也像堅哥那樣,意識跑到陽間附在無辜的人身上該怎麼辦?」畢竟陽間那裡還有自己的親朋好友,何弼學雖然也想替這個世界解決問題,但他也不能不考慮陽間的安危。

      「附在人身上又如何?人總不能吃人吧?再說了,你們的世界還有像殷堅一樣厲害的家族存在,他們應該可以很輕鬆的將那些附身的靈魂趕走、消滅吧?」愈解釋愈覺得這個辦法可行,元嵐丹夏的反應極快,她甚至聯想到日月星令牌,這東西和界之鏡應該也是同類的物品,能量應該也能互通,這樣就解決了能量的問題,說不定比那些武器能提供的更強。

      眾人無言的互望一眼,這個點子不能說不好,雖然瘋狂了些,但總的來說確實能夠一勞永逸的解決幽惡峽的問題,就算不足以消滅所有的魆,至少能減緩眼前迫切的危機,唯一的問題是,該怎麼將那盞水晶燈似的物體帶到烏裡雅河的源頭?這時,眾人的目光默契十足的全都瞟向殷堅,何弼學連忙擋在他身前,彷彿這樣這個重責大任就不會落到他頭上。

      「不行!我反對!」如果殷堅好手好腳、健健康康,那何弼學會退到他身後,投以信任票的為對方加油打氣,可是殷堅才剛讓女媼狠劈了一記,元氣大傷的情況下,不管做什麼都太冒險。

      「反對無效!只有我能悄悄的溜進去又悄悄的溜出來,而且意識脫離身體後,我有把握能夠回來,還有誰比我更合適?」手搭到何弼學肩上將人推開,殷堅義無反顧的接下任務,倒不是他愛逞英雄、喜歡灑狗血玩犧牲這一套,他只不過認為這個點子成功的機率很大。如果解決了魆的問題,那麼就沒有切斷兩個世界連結的急迫性,女媼就沒有借口毀掉剩餘的界之鏡,殷堅跟何弼學重返陽間的機率自然也大增。

      「反對『反對無效』!……悄悄?在女媼面前你『悄悄』個屁啊?光是放式神去偵查你就讓她逮個正著,悄悄溜進去在她眼皮子底下消滅那些噁心的大蜻蜓?她不將你挫骨揚灰才有鬼!……況且,你根本啟動不了這些東西!除非……除非我跟著去!」

      「反對……我幹嘛你跟玩這些文字遊戲?只需要一瞬間就能完成任務,等女媼察覺我的意圖時,早就解決了那些魆了!至於怎麼使用那盞燈的問題,托這一回意識離體的福,我弄明白了!除了感應生命力之外,它主要是利用意念來控制,設計那盞燈的人,在某一個程度來說,比陽間的凡人更先進……,我幹嘛跟你解釋這些……?」

      不算是爭吵,何弼學及殷堅兩人的音量其實不大,但是流竄於兩人之間的氣氛卻更僵,因為他們真的在爭執,頭一次兩人的意見相左,看著他們倆沉默的瞪視著對方,其餘人反而不敢多吭聲,怕將情況愈攪和愈糟糕。

      「好了,就這樣決定。我答應你,我一定會平安回來,我什麼時候讓你失望了?」

      「魂飛魄散那一次……」

      「何弼學!」

      「殷堅,你給我聽清楚了,我很認真、很慎重的警告你,如果你敢騙我,我一定會把你拖出來鞭屍、挫骨揚灰一千萬次!」


      集中精神,大唐公主李珺專注的凝視著日月星令牌,其實她並不清楚該如何將令牌上的能量轉移到那盞水晶燈似的物體上,不過她之前也不瞭解怎麼讓它發出霞光,結果還不是想讓它怎麼發光、就怎麼發光,所以她猜想,只要夠專注,就能夠利用意念操控日月星令牌。

      時間像是靜止似的停頓了好一會兒,大唐公主李珺正想放棄時,突然間心臟瓣膜微微顫動一下,表面上似乎什麼事情都沒發生,可是她卻能清楚的感受到,一股強大的力量不斷的自日月星令牌上緩慢流出,一點一滴的滲入那盞水晶燈似的物體上,微弱的霞光在它上頭流轉著。

      「你要怎麼知道那些能量夠不夠?太多、太少你都是死路一條,為什麼你老這麼執迷不悟非要去冒險?」扳著一張稚氣的面孔,何弼學看著殷堅及大唐公主李珺的『準備動作』,心理有一千萬個不樂意。他不希望殷堅去冒險,他討厭陪著殷堅去闖龍潭虎穴的不是自己,看著他跟斷頭公主兩人交頭接耳、竊竊私語,何弼學就沒來由的氣血翻騰,一股無法形容的情緒鼓漲憋得他難受萬分。

      「如果今年換成是你有能力闖到敵陣當中,你會有所遲疑嗎?還是義無反顧的去做,只為了讓我能平安回到陽間、讓索亦他們不再受魆的威脅?……阿學,我瞭解你,我知道你是個怎樣的人,正如同你明白我會做出什麼抉擇一樣……,今天我們之間的唯一差別只是……我比你幸運,因為是我去冒險,而你在這裡擔心……」

      「殷堅……」

      「聽我說,你已經信任我、支持我這麼多次了,為什麼這一次例外?」

      「……因為我感到很不安,你覺得我們真能次次這麼幸運嗎?」

      總是掛著笑臉的面孔蒙上層無法抹去的陰影,何弼學無言的望著殷堅,自從女媼僅僅只是一眼就重傷了那名殷家繼承人,何弼學才猛然醒悟,他們面對的是一名女神,一名高高在上、隨時可以將他們像是螞蟻般捻死的神祇,他們憑什麼可以這麼樂觀?問題哪有可能這麼簡單?隨便按下個開關,所有危機迎刃而解?何弼學還沒有自大的這個境界,如果他們真的夠幸運,早在一開始就不會阻止不了女媧降世,進而被困在陰間。

      「阿學……」

      「聽我說!……我沒你想像的那麼堅強,別以為在經歷過那麼多事、失去那麼多好友後,我還有辦法面對你的死亡!」

      如果每失去一名好友,就等於在心裡頭重重的畫下一刀,那麼何弼學的那顆心早已傷痕纍纍、支離破碎了。知道對方所謂的『堅強』,不過就是等著心裡頭的傷疤結痂,一層一層的累積,不痛了就以為變堅強了,殷堅用力的將何弼學擁在懷裡,一方面心疼,一方面暗笑對方的迷糊,他們之間有著同生共死的誓言,他死了、對方也活不了,不必將場面搞得如此生離死別。

      「笨蛋……我不會有事,你也會平平安安。……等我回來!」

      反擊計劃定案後,雖然過程顯得有些草率,但是所有人的心情不由自主的既緊張又興奮。尤其是來自幽惡峽的子民們,這是他們一舉擺脫魆的最佳辦法,而且他們大多見識過殷堅的能力,就像元嵐丹夏盲目的信仰著何弼學般,他們也莫名的崇拜著殷堅,總覺得這個計劃一定會成功,也許他們這一代人還沒辦法完全無視魆的威脅,但是他們的子孫、子孫的子孫,一定可以活在沒有恐懼、惡夢的世界裡。

      「你有想過,為什麼惡念會從你們的世界傳到我們的世界嗎?……一開始,應該是兩個完全不相干的地方吧?至少,你們也不是那麼容易就過來的呀!」小聲的竊竊私語,元嵐丹夏好奇的詢問著,她不像幽惡峽的子民那樣激動,反而能冷靜的看待這件事,追根究底的想弄明白事件的源頭,希望能避免同樣的錯誤再次發生。

      「我也不知道……,雖然說人死了之後會到陰間,可是那個陰間跟這裡又不一樣。殷堅是這樣跟我解釋,說我曾去過的那個陰間,是整個陰間的冰山一角而已,相信這裡也是如此……」何弼學悶悶的回答,一雙眼睛始終盯緊那名高瘦的年輕人,看著他與斷頭公主繼續的交頭接耳,知道他們討論得差不多,反擊計劃就要開始,不安的情緒又再次襲上心頭。

      「這還是解釋不了兩個世界為何會連結起來……」嘟著嘴,元嵐丹夏也不是那麼想知道答案,只是現在不說點什麼,她怕自己會被這股氣氛吞沒,那群幽惡峽的子民愈來愈興奮,可是他們愈興奮,她就覺得此役愈凶險,開始後悔著自己的提議。

      「我也不明白……」茫然的看著殷堅跨入虛空中的裂縫後消失,何弼學覺得自己的某一部份也跟著不見了。
櫻.... 發表於 2008-11-12 19:46
嗖的一聲,一雙修長的腿自虛空中的裂縫處跨了出來,殷堅繃緊一張俊臉,小心翼翼的捧著那盞水晶燈似的物體,走到烏裡雅河旁。四周不斷傳來擾亂人心神的嘶嘶聲,黑色濃稠的河水中,肥碩的蛆正在那裡翻滾、載浮載沉,殷堅連忙將水晶燈擺好,一切都要在神不知、鬼不覺的情況下進行,他知道魆應該注意到有入侵者正在大舉包圍、靠近,他倒是不太在乎這些醜惡的大蜻蜓能拿他怎麼樣,但是卻不能無視女媼的存在。

      冒險的閉上雙眼,殷堅沉澱自己紛亂的心情,意識逐漸清明,不慌不忙的觸動了那盞水晶燈似的物體……嘶嘶、嘶嘶聲大舉接近,殷堅心驚的睜開雙眼,灰色的瞳孔閃過一絲紅光,水晶燈應該被啟動了,在這四周的生物應該被霞光包圍,意識強行脫離肉體的被拋到另一個世界才對,可是殷堅張開眼只瞧見自己被張牙舞爪的魆團團包圍,水晶燈一點動靜都沒有。

      才剛冒出計劃失敗的念頭,殷堅的心裡暗叫不妙,正對他的那只巨大、兇惡的魆發出尖銳的嘶嘶聲朝他撲來,不只牠,其餘的魆同樣也揮動著長尾攻擊著殷堅。不同於以往只是想獵補人類當成培養幼蟲的養份,殷堅明顯的感受到牠們的敵意,彷彿想將他碎屍萬段的急切感。本能的念動咒語,大日如來金輪咒的剌目光芒激射而出,眼看著包圍殷堅的魆們都將被這道光芒燒成灰燼,另一道柔和的霞光嗖的突然出現,將剌眼的光芒包圍住,慢慢的縮小回殷堅身旁。

      「該死……」只來得及瞧見一道模糊的纖麗人影靠近,殷堅的意識便被一片白茫、平靜淹沒……




      「怎麼這麼久?殷堅該不會出事了吧?」一方面安撫著護衛們過度興奮的情緒,索亦一方面擔憂著殷堅安危,理論上不該拖那麼久,這個草率的反擊計劃最重要的一環不就是速戰速決?


      「不會,他如果有事,那我也會有事!」冷靜許多,何弼學終於想起他與殷堅之間的牽絆,一旦想通後,心情反而踏實許多。


      「情況似乎真的有些不妙……」善於偵察著席路及元嵐丹夏不約而同的警告著,在小鎮內流竄的魆正在集結,像是準備給他們最後一擊。


      「我真的弄糊塗了,你說過,牠們是有智慧的,攻擊人只是為了生存,牠們以人為食如此而已。可是……,現在這些魆一再的攻擊這個小鎮究竟為了什麼?」喝醒了那些還在做著消滅魆美夢的護衛們,元嵐丹夏連忙的武裝自己,微帶怒意的質問著索亦,雖然明知不關對方的事,她還是難以克制自己冒升起來的怒火,大戰在即,她沒空理會自己的風度、修養問題了。

      這個問題一再被提起,卻始終沒有答案,何弼學抿了抿薄唇、看了看四周,這只是個普通小鎮、住著普通居民,唯一倒霉的就是太靠近烏裡雅河的源頭、太靠近那些噁心大蜻蜓的老巢,所以鎮民想方設法的要擺脫肉體、離開這裡,而他們也像是有這種實力,看他們造出來的武器、那盞水晶燈似的物體,若不是意外,也許他們早已成功了……

      突然間靈光一閃,何弼學像是捕捉到為何魆會不斷攻擊這個小鎮的原因而呆愣在那兒,也許理由就是那麼原始、那麼單純,簡單的顯得那麼不可思議……




       少了殷堅這個強悍的戰力,何弼學他們對上排山倒海湧入小鎮當中的魆,只能用節節敗退形容,不論怎麼設陷阱、安置機關,魆總是能用數量這個優勢不斷挺進,而且就像索亦形容的,牠們其實有智慧,一次、兩次誤中陷阱之後,牠們也開始會小心、謹慎的前進,派出負責偵查的斥候,犧牲了一、兩隻破壞機關減少折損,很快的何弼學等人又被逼回廢虛,勉強依靠大唐公主李珺手中的日月星令牌的光芒支撐。

      「該死、該死!再這樣下去,我們會全軍覆沒!」氣憤得雙眼通紅,元嵐丹夏心有不甘的團團亂轉。一開始,她以為自己的計劃十拿九穩,殷堅悄悄的溜進去、悄悄的溜出來,根本不需要花費一兵一卒就能消滅那些混蛋大蜻蜓,誰知道人算不如天算,殷堅就像斷了線的風箏一樣音訊全無,她雖然不至於懷疑對方臨陣脫逃,但是少了這麼一個強而有力的支持,他們這場戰役根本沒有贏面,她自己死了不要緊,畢竟這個主意是她出的,可是連累了何弼學、連累了其它人,她萬分的過意不去,又急又怒的讓她更加慌亂。

      「你冷靜些,我相信殷堅,我們再支持一陣子,也許有奇跡……」濃眉在額前糾結,索亦只能想到這些連自己都說服不了的話安慰著元嵐丹夏,鼓舞著其餘護衛的士氣。一開始,他就認為這個計劃太草率,但因為執行者是殷堅,所以又燃起點信心,現在果真證實了,他們肯定算漏了某個環節,也好像應證著何弼學由始至終的反對,他的不安果然成真。

      正當所有人或心急、或氣憤時,最應該說話、最應該感到焦慮的何弼學,反而不發一語,仍然靜靜的聽著、看著,彷彿在黑暗中能瞧見什麼答案一般專注。


      「你還好吧?」無聲無息的飄到何弼學身旁,大唐公主李珺擔憂的詢問著,既然她和殷堅已經兄妹相稱了,那麼算起來跟何弼學也是親人,親人之間總該互相關心不是嗎?

      「你覺不覺得……,那些魆的行為很奇怪?」下意識的玩弄著那兩片小葉子,何弼學瞇起大眼睛,努力的適應著過於昏暗的光線,試圖追蹤到躲藏在黑暗深處的魆,想要猜透牠們究竟要幹些什麼。

      「行為很奇怪?那些噁心的東西,什麼時候正常過?」握著日月星令牌的手微微顫抖,大唐公主李珺臉色有些發白。她雖然死相極慘、身首異處,但總的來說,她活著的時候,怎麼也算是盛世當中養尊處優的公主,別說沒經歷過這樣的攻擊,就連像樣一點的爭執都少見。以前還有殷堅可以依靠,所以也不覺得害怕,現在少了那個男人,面對這一大群醜惡的魆團團包圍,大唐公主李珺難以克制自己的不斷發顫。

      「不!我和牠們交手過不只一次,魆總是快速的進攻,將捉到的人包進繭裡頭,讓牠們的幼蟲有足夠的食物能夠……進化?所以,除非萬不得已,魆在很大程度上來說,只進行掠奪、攻擊,但是卻不傷害人類,至少……盡量保持完整性讓牠們的幼蟲能在繭裡頭食用。」


      「別再說了,噁心死了!」

      「不!你聽我說完。這一回,我們遇上的魆卻很不一樣,牠們傾巢而出就是為了消滅這個小鎮,?也看到牠們攻擊席路他們的方式,那不是捕捉食物的模樣,那是有著深仇大恨似的殘殺,牠們是有知覺的想要殺光我們……」

      聽到何弼學的分析,索亦靜了下來仔細思考,對於這個問題,他也存在著同樣的疑惑,微微擰起濃眉用眼神示意,要何弼學繼續往下說。


      得到鼓勵,何弼學莫名其妙的亢奮起來,本來還沒什麼把握,索亦這麼一個微小動作,反而觸動他某根神經似的長篇大論起來,叭啦、叭啦的一長串,說得口沫橫飛,嘴皮子跟腦袋完全連結不起來,有很大一部份他根本不曉得自己在說些什麼,最後天馬行空的給出個令人傻眼的結論,魆會這麼反常,因為牠們在保衛自己的家園。

      「你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嗎?保衛自己的家園?那些……那些噁心、醜惡的東西……」元嵐丹夏一臉嫌惡,在她的認知當中,魆就是邪惡的、低下的,牠們只會掠奪、侵佔,怎麼也無法將牠們與『保衛家園』這麼光明的幾個字聯想在一起,不只元嵐丹夏如此反應,所有人,也包括不屬於這個世界的大唐公主李珺,都用看著怪物似的眼神,瞪視著那個有著圓圓臉、大大眼,一臉天真、稚氣的何弼學。

      「我……我知道這樣子是奇怪了點……,但是……你們不覺得真實情況就是這樣嗎?換作是我,如果家門口有個武力這麼強,隨時都可以KO掉我親人、朋友的威脅在,我也會千方百計的想捻掉他們啊!對於那些魆而言,這個小鎮的居民比牠們遇到過的任何人都更加強悍,所以牠們才會傾巢而出的想要消滅這個小鎮,為的就是保護自己的老巢跟幼蟲啊!」愈是辯說,理念愈加堅定,何弼學雖然仍是很痛惡那些噁心的大蜻蜓,但是多多少少能夠理解牠們,就如同他想保護殷堅、保護自己在人間的親朋好友一樣,這些看似未進化且低等的生物,也是為了自己的生存權利在努力,他開始有些明白為何女媼會一再阻止他們互相傷害,因為在她眼中來看,眾生確實是平等的。

      「好吧!就算真是如此,又能代表什麼?牠們一樣噁心,一樣不會放過我們!」擦了擦手上沾染到的血跡,元嵐丹夏痛心的看著跟隨自己的護衛們傷的傷、殘的殘。如果不是因為她一意孤行的要跟著何弼學深入幽惡峽,如果不是因為她出了這個讓殷堅去冒險的主意,也許這些人還能安安穩穩的待在莫林高原,如今能不能活著回去都成問題,元嵐丹夏永遠無法原諒自己,一個錯誤、輕率的決定害得眾人淪落到這種地步。

      「如果……如果牠們真的有知覺……,也許我們能跟牠們談判看看……」乾笑兩聲,何弼學搔了搔自己的亂髮,這麼詭異的提議就這樣不受控制的冒了出來。

     「談判?」眾人異口同聲,愕然的再次瞪著那個酒窩一深一淺、貌似正直的年輕人,他果然是個怪物啊!






      日月星令牌綻放出柔和的霞光開道,大唐公主李珺一邊向前飄著,一邊頻頻回頭望著那個不斷擺弄著只有兩片小葉子迎風顫抖的盆栽的那個年輕人,都不知道該稱讚他勇敢還是沒神經了,跟魆談判這麼天馬行空的事情他都想的出來,最要命的是,自己還被他說服的陪著來?大唐公主李珺不停的暗罵著自己笨蛋,身首異處不代表她連腦子也壞了。

      「你究竟打算做什麼啊?真的去談判?大哥都生死未卜了,你一點都不擔心嗎?真的要去談判?」飄了幾步之後終於忍不住,大唐公主李珺不顧形象的拎著日月星令牌退回何弼學身旁質問,不管前世是不是情人,她跟殷堅的感情總是比跟何弼學來得更深,自然而然的傾向那一方,有些不能理解何弼學為什麼仍是那樣輕鬆、自在。

      「放心,堅哥沒事!你忘了嗎?他如果遇到危險,我會有所感應啊!看我現在活蹦亂跳,就知道那個傢伙安全的很。」呵呵的笑了幾聲,何弼學硬是擠出個陽光燦爛的笑容,他心裡就算再焦急、再不安,也不能在這名小女孩面前表現出來,殷堅不在,他就必需扛起照顧她的責任,唯有這樣,他才能不去胡思亂想,繼續走完這個艱辛的旅程。

      「真的去談判?……你跟那些噁心的東西能溝通?」一臉嫌惡的擰起漂亮的細眉,大唐公主李珺仍在質疑這個計劃。就像何弼學想替殷堅照顧她一樣,這名斷頭公主也希望能為沒有血緣關係的大哥盡一份力,她不想看著何弼學那個傻蛋去白白送命。

      「我跟植物都能溝通了,更何況是蜻蜓?」揚了揚手中的盆栽,何弼學再次展露自信的笑容。他其實一點把握都沒有,只是,他再也不想看見有任何人傷亡了,不論是索亦還是元嵐丹夏,這段重返陽間的旅程都與他們無關,不該要他們付出這麼多甚至是喪命,想明白了這些,何弼學反而不再感到恐懼了,如果這是他命中注定該接受的歷練,那他很開心能在過程中認識這麼多朋友、認識殷堅,重點是,他絕對、絕對不會被打敗!





      話分兩頭,何弼學堅持自己去完成那個『談判』的不可能任務,最多就是讓大唐公主李珺帶著日月星令牌跟隨前往,索亦及元嵐丹夏等人均感到強烈的不安,一方面是認為何弼學的主意比元嵐丹夏先前的計劃更加無稽,另一方面,少了殷堅、少了日月星令牌,如果魆再次發動攻擊,那被困在廢墟的眾人就真成了砧板上的魚肉,任人宰割了。

      「你覺得他的計劃會成功嗎?」憂心不已,元嵐丹夏不斷的朝著何弼學離去的方向張望,彷彿這樣就能盼到那個男人自黑暗中現身,又一次神奇的展露他的魅力,完成這個天方夜譚式的任務。

      「不管我相不相信,我們都不能再這樣下去!」重新收拾自己的心情,索亦再次恢復領導者的氣勢,他們不能一直處於挨打的狀態,就算兩方的實力相差的如何懸殊,他都不能這樣自暴自棄,就算要死,他都要英雄般的與那些魆們同歸於盡。

      「你想怎麼做?」瞧見對方眼中燃起的火光,元嵐丹夏露出個意外天真的笑容,她本來就是個女戰士,有著不下於索亦的堅強韌性,一再的讓魆追殺、壓迫,終於擺脫她原始的恐懼感,逼出她反抗的勇氣。

      「你來自莫林高原,自然不瞭解幽惡峽中的東西,之前拿來加熱用的黑色岩石,其實隱藏著爆破的功能,只要累積一定的數量,可以當成火藥使用……」爽朗的笑了笑,索亦掏出隨身背包當中的小顆黑色岩石,元嵐丹夏見過一、兩次,最誇張的那回就是何弼學拿來扔進小池子裡加熱、洗澡。

      看著跟隨索亦的護衛在廢墟四周挖啊挖,底下竟然翻出了許多相同的黑色岩石,元嵐丹夏驚愕的回瞪著索亦,如果真像他所說,這東西有著爆破的功能,那豈不是意謂著他們現在正站在一堆火藥的上頭?

      「我勘察過了,小鎮地底有一層這類的黑色岩石,數量雖然不多,但是分佈的面積夠廣,如果配合得宜,我們可以利用這些黑色岩石,一舉炸光那些包圍小鎮的魆。」臉上雖然依舊掛著爽朗、自信的笑容,可是索亦的語氣卻愈來愈嚴肅、沉重,這是個非到萬不得已,絕不可以實現的計劃,如果可能,他甚至希望永遠別走到這一步,至少,別讓元嵐丹夏他們無辜的陪著犧牲。

      「炸光牠們?……那我們呢?」眼看著就不可能平安離開這個小鎮,元嵐丹夏多少猜中索亦這個同歸於盡的計劃,所以她也只是問問而已,心裡其實很平靜,這段旅程當中,他們之間的友情無聲的滋生著,就算最後的結果會送命,她的眉頭也不會多皺一下,為了兄弟、為了義氣!

      「很抱歉……,我想……我沒辦法讓你們平安的離開這裡,為了幽惡峽子民的未來,卻要你們莫林高原的人跟著犧牲,我真的很對不起……」誠心的道著歉,索亦苦笑的望著元嵐丹夏,他知道那個豪氣萬千的女子絕不會跟他計較,相反的,還有可能會安慰他,只是這些話,他必需要說,他很感謝到了最後一刻,還有這麼一個奇特的女子陪在身旁,只可惜他們之間的友情不能再深刻、再往外影響,幽惡峽與莫林高原並不是敵對的,他們是唇齒相依的共同體。

      「笨蛋……」甜甜的笑了笑,元嵐丹夏開始明白何弼學與殷堅之間那種你來我往的鬥嘴、吵架,原來裡頭的成份是這樣甜蜜,很開始她到最後終於理解了,也很可惜,她一直到最後才有機會理解。

      「唯一慶幸的就是殷堅他們已經先離開了,不管怎樣,他們才是最無辜的,希望他們能平安回到自己的世界去……」握了握對方纖細卻有力的手,索亦再次展露爽朗、豪氣的笑臉,不只他和元嵐丹夏,留在廢墟的眾人全都有著視死如歸的精神,他們就算是死,也要讓那些魆們付出代價!
櫻.... 發表於 2008-11-12 19:52
無聲無息的又飄了一陣子,大唐公主李珺再次忍受不住這股詭異的沉默,嘟著嘴退回到何弼學身旁,平日裡這個男人呱噪的厲害,怎麼突然變得這麼安靜?只是靜靜的邊走邊玩那兩片小葉子。

      「喂!你……你究竟想好要怎麼談判了嗎?」其實一點也不想瞭解詳細情況,大唐公主李珺壓根就不認為這個計劃會成功,只是不說點什麼,她會被這股沉默壓垮,心裡老像是有什麼東西記掛著,她清楚知道絕不會是殷堅,而是另一道模模糊糊的身影。

      「沒有!我連該怎麼跟牠們溝通都沒想好……」吐了吐舌頭,何弼學誠實、坦白的招供,氣得大唐公主李珺差點沒一杖揮過去砸爛他的腦袋。


      「那你還來?不怕被吃了嗎?」

      「我只是覺得……,總該有人開始做啊!談判不可能一次就成功,就像我當初在電視台送企劃案一樣,也是一直、一直想辦法說服老總,就算再怎麼困難,也要有人跨出第一步嘛!不試著談看看,難不成永遠這樣你殺我、我殺你?」

      「跟那些噁心的東西講道理?牠們吃人啊!你在牠們眼中不過就是一塊肉、一道美食,誰會跟食物聊天、講道理?你會去聆聽一隻雞的心聲嗎?」

     「如果雞來找我聊聊,要我別吃牠,我會考慮喔!……靠……都成精會說話了,我怎麼敢吃牠!」


      「你……誰管你跟雞的愛恨情仇啊?現在的重點是,魆又不是你,牠們哪會理會你的要求?」


      「你又不是魆,你怎麼知道牠們不會?……一直以來就沒人試著給牠們談談,或許……牠們能理解,搞不好願意改吃齋啊!總得有人去試試,我不會放棄這個機會!」


      賭氣的背轉身去,大唐公主李珺知道自己說服不了何弼學,那個傢伙腦袋不曉得裝些什麼,總是有一堆似是而非的歪理,現在只希望他們能平安的來、平安的回去,這縷來自人間、來自大唐盛世的幽魂,開始擔心著她在陰間的朋友們了。

      「我們快點走吧!我怕席路他們被包圍久了會幹出傻事來……」

      「等等……你有沒有聽到什麼聲音?」

      緊張的拉住正在前頭飄著的大唐公主李珺,何弼學的臉色唰的一聲剎白,他死也忘不掉的嘶嘶聲由遠而近的向他們快速靠來,還沒來得及做出任何反應,只能眼睜睜的瞪著數量龐大的魆自黑暗中撲出,跟著一道柔和的霞光突然綻放,將驚嚇過度的何弼學及大唐公主李珺兩人密密實實的籠罩住,然後一切知覺全都失去,僅剩一片詳和、溫暖……





      不冷、不熱舒服到了極點的溫度,輕輕柔柔、飄飄蕩蕩使不上勁的感受,何弼學覺得自己像是被完全淹沒在某種特殊的液體當中,明顯的察覺得到存在在四周的不是空氣,需要使出一點力道才能稍微的移動身體,但是他的呼吸卻又毫無障礙,就好像包圍著他的不明物體,非常瞭解他的身理需求,毫不吝惜的供應著他所需的一切。

      腦筋不斷的運轉著,何弼學眨了眨不成比例的大眼睛,白茫茫的一片像是薄霧又像是乳白色的液體,他第一個聯想到的就是那些噁心大蜻蜓用來『儲存食物』的大繭,在他失去意識之前,他跟大唐公主李珺正好讓那些魆包圍了,會這樣聯想,是再自然不過的反應,可是聯想歸聯想,何弼學卻不認為自己會這麼倒霉,又一次落到那些噁心大蜻蜓的手裡,這片密密實實籠罩著他的薄霧,一點也沒讓他生出任何恐懼感,相反的,還像是抽走了他的不安,心底僅剩一片詳和、平靜。

      『是的……你現在很安全,那些魆不會傷害你……』低沉、輕柔的嗓音不知從哪冒了出來,何弼學眨了眨眼,東張西望了好一會兒,確定了這片白霧當中只有自己,那個聲音肯定是直接穿透進他的腦子裡,不然就是……他幻聽了。

      『你沒瘋,是我在和你說話……』輕柔的笑聲再次鑽入何弼學腦子裡,就瞧見眼前的白霧散開、聚起、散開、聚起的凝結出一抹纖麗的人影,女媼面帶祥和的笑容,寶相莊嚴、慈悲為懷的回望著何弼學。

      「你……是你救了我?斷頭公主呢?其餘人呢?……還有,堅哥呢?他還好嗎?」在白霧中飄飄蕩蕩,何弼學首先擔憂的就是其它人的安危,連珠炮似的追問,雖然心底相信女媼不會見死不救,但是不問一句他還是覺得很不安。

      『他們都很平安。』女媼溫柔的微微笑,緊閉的薄唇雖然沒有開闔,但是何弼學卻能清楚的聽見她的聲音,一次、兩次之後他也不那麼大驚小怪了,反正這些『神』會的事情還很多,像武俠小說中描寫的傳音入密只能算小菜一盤。

      彷彿心想事成般,何弼學心裡頭才浮現出殷堅的身影,他眼前的白霧便自然而然的散開、聚起、散開、聚起,不一會兒便凝結出那個熟悉的身影,殷堅緊閉雙眼的飄浮在白霧中,忽遠忽近。

      「他怎麼了?為什麼昏迷不醒?」一瞧見殷堅的身影,何弼學本能的就想靠過去,只是他再怎麼努力的『游』,還是與殷堅保持了一段不遠不近的距離,最後只能焦急的質問女媼,不只殷堅,何弼學還發現了索亦、元嵐丹夏等人,不過除了他自己之外,其餘人都陷入沉睡當中,一種詭異的平靜。

      原本平靜、祥和的微笑轉變成一抹為難的苦笑,女媼的微小反應突然讓何弼學瞭解到,自己能在白霧中清醒,並不是因為他有多重要,充其量不過就是他對女媼的威脅及敵意最渺小,她需要找人談談,而何弼學則是最好且唯一的選擇。

      「好吧……你想說什麼?」一旦想通了,何弼學反而冷靜下來,瀟灑的聳聳肩,只求女媼別長篇大論,還有就是說完了,趕快將他們放走,他可不希望一直在這團白霧當中載浮載沉,天曉得在這裡耽擱一下,陽間又過去多久時間了。

      女媼的微笑再度恢復成祥和一片,僅僅跨了一步,她就到了何弼學身旁,模樣自在得好像他們並不是處在這團白霧當中,神情輕鬆的彷彿頭頂藍天、腳踩綠地,幾許微風輕撫過她身旁。盯著女媼,何弼學不得不承認感染力道十分強烈,原本縈繞在他心底的戒備,就在她一舉手、一投足之間變得煙消雲散,心中只留下清明、祥和。

      『我希望你們別用這麼激烈的手段去傷害魆,我一直努力著,希望能維持你們之間的和平,請不要打破這份平衡。』輕柔的嗓音再度直剌何弼學的腦袋,女媼提出的要求,何弼學硬是愣了好一會兒沒反應過來,先別提什麼和平、平衡這種奇怪的言論,光是『傷害魆』這幾個就夠讓他感到不可思議。

      「傷害那些大蜻蜓?我們哪有本事傷害牠們,都是牠們在殘害我們好嗎?況且,我這次來,不過就是想跟牠們談判,沒想過要傷害牠們啊!我哪有那個本事……」撇撇嘴,何弼學雖然不想承認自己沒三小路用,但實際想想,他確實沒啥太大作為。

      『你沒有,但是殷堅有,他們也有!』女媼的手一揮,在他們身前的白霧凝結,就像殷堅的玄光術一樣,開始出現許多景象。何弼學目瞪口呆的看著影像中的殷堅,他差一點就能成功的啟動那盞水晶燈似的物體,結果讓女媼阻止了;再來,就是索亦他們,同樣的也差一點就引爆了埋在小鎮底下的黑色岩石,結果還是讓女媼阻止了。最後何弼學不怎麼友善的回瞪著女媼,她偏心的意謂實在太明顯了,說到底,她就是要護著那些凶殘、噁心的大蜻蜓。

      「你到底在想些什麼啊?雖然說眾生平等,雖然我自己也打算和平談判,但那是沒辦法中的辦法,但是……你到底在想什麼啊?魆那種完全邪惡、殘暴的噁心生物值得你一再的偏坦?幽惡峽子民的生存權難道在你眼中這麼不值得一提嗎?」為人算不上十分正直,甚至還有點小奸小惡,但是遇到這類問題,何弼學一向熱血的厲害,絲毫不管眼前的女媼是一名可以輕鬆捏扁他的神祇。

      『這一切都是我們造成的,魆不該因為我們的錯誤而受到懲罰……』細長、秀氣的雙眉微微靠近,女媼的悲天憫人看在何弼學眼中除了一頭霧水還是一頭霧水,擺了擺快希望對方能用人話解釋一遍。

      『最初,我們和你們一樣,也有著七情六慾,也有著一切妄想及邪念,因為這些擺脫不了的惡念,使得我們開始自相殘殺、走向滅亡,不只毀了我們自己、更毀了我們原本存在的世界,最後,僅剩的人在不斷的提升自己後,意外的參透妙法,能夠自由來去各個時間、空間,最後來到這個世界……』

      聽到這裡,何弼學理解的點點頭,這並不難懂,畢竟他接觸過太多非人的生物,狐仙小芸、管彤還有老虎精雷蕾,他們都強調又強調,只要修行到一定程度,就能改變形態,從人變成神、成仙,似乎不是那麼遙不可及。

      『一開始,我們以為這裡是樂土,所以很愉快的繼續修行著,可是很快的,我們發現了,如果擺脫不掉惡念,最後還是會走向相同的結果……』


      「所以你們就很認真的修行,然後有一天頓悟了,擺脫了惡念,終於達到純善的境界,這樣不是很好嗎?」


      理所當然的反問著,何弼學甚至猜想,女媼口中純善的地方,應該就是殷司與鬼格格心心唸唸想去的西方極樂世界,只不過那麼美好的地方,一點都不適合那兩個邪惡的老鬼,所以說冥冥之中自有定數,活該他們兩人讓殷堅KO了。




      「一點都不好!因為他們用錯了方法!」一聲冷哼,何弼學與女媼同時一驚,前者驚喜的瞧著殷堅朝著他們一步一步走來,後者驚訝殷堅竟能擺脫她的箝制,而那個高瘦、英挺的當事人,只是略為挑挑眉,他也解釋不了為何自己能掙開女媼定住他的法力,不過他向來都是如此,只要牽扯上何弼學,殷堅總是能輕鬆的爆發出一些莫名其妙的力量,屢試不爽。


      「殷堅!」何弼學直想撲過去給對方一記恍如隔世般的熱吻,只可惜他們現在被包圍在白霧裡,不論他多努力的劃啊劃,絲毫沒有移動半分。


      擺了擺手,比起何弼學,殷堅雖然還算行動自如,但要想蹭到對方身旁摟緊人,實際執行起來還是有難度,更重要的是,現在得先處理他和女媼之間的恩怨。


      「你們也是將惡念逼出,然後達到純善的境界吧?結果沒想到這些惡念聚集,一部份留在這裡變成了烏裡雅河,孕育了這些噁心的大蜻蜓,另一部份則流到陽間,變成了死老鬼殷司,一鬧就是數百年、數千年?我猜的沒錯吧?」又是一聲冷哼,殷堅只要一想起曾在殷司那裡吃了不少虧,這股怨氣全算在女媧、女媼頭上,尤其他在這兩個女神手裡也沒佔到任何便宜,愈想愈是火大。

      『你很聰明……』不知是為難還是讚許的笑了笑,女媼退了幾步,讓殷堅及何弼學之間的白霧略淡了些,奇妙的是,當中的阻礙也少了許多,兩人終於能靠近,十指緊握。

      「為什麼我有種……很熟悉的感覺,這種事情曾經發生過,對吧?」搔了搔亂髮,人生經歷太豐富的何弼學,一時半刻間想不起來在哪遇過這個狀況。


      「狐仙小芸啊!當初她將惡念逼出後,不就鬧得雞飛狗跳?連她都有這種本事了,更何況是這些神通廣大的傢伙?」殷堅受不了似的眉角抽動幾下,修行本來是件好事,怎麼這些傢伙們都能惹出這麼多麻煩事?那還不如乾脆別修行算了,最後竟然還要他這種不相干的人來收拾爛攤子,他是天師!按表計費的!為什麼他總是要干拯救陽間這類吃力不討好的事?

      「這樣不是更簡單了?把魆消滅了不等於把惡念消滅了嗎?」橫了殷堅一眼,何弼學太瞭解這個愛計較又貪錢的男人,明明本能的就會跳出來扛這些責任,但是他總要邊做邊抱怨,都不曉得哪生出來這麼矛盾的個性,世人真是完全被他帥氣的外貌所蒙蔽了,殷堅骨子裡就是個渾身銅臭的大叔!
櫻.... 發表於 2008-11-12 19:56
『眾生平等,惡念形成了烏裡雅河,孕育了魆,那麼……魆也有屬於牠們的生存權利……』女媼溫柔的回答,何弼學聽的是一頭霧水,而殷堅則是嗤之以鼻。在他眼中看來,女媼她們簡直不知所謂到了極點,可以慈悲的容忍著魆的所做所為,卻又極端的想藉由毀滅陽間來消除流竄在兩個世界當中的惡念,不知她們是將事情想的太複雜了還是太簡單?

      「簡單來說,你們就是不肯承認自己的錯誤嘛……」何弼學心直口快,有一瞬間,女媼的眼神閃過一抹特異的光芒,殷堅連忙攔在他身前,戒備的瞪著這個其實可以在彈指之間輕鬆殺死他們兩人的女神。

      『我們一直在彌補這個錯誤了。』神情又恢復到原本的平靜、祥和,女媼輕輕柔柔的訴說著,不知不覺間,殷堅好不容易凝聚起來的警戒性又被她擊垮,面對這些神祇,最恐怖的不是她的力量,而是你根本生不出反抗她的思想。

      「彌補?」不同於殷堅,何弼學對女媼本來就沒有什麼敵意,所以依舊很平靜的繼續討論著。


      『在陽間的界之鏡已經全毀,大概只剩留給女媧傳遞消息用的梳妝鏡了,如果不是意外,憑你們的修為,應該到不了這裡才對。』


      「那女媧為何要清醒,甚至滅世?這對我們太不公平了!」


      『她應當一直沉睡的,除非惡念佈滿天地之間,才會將她喚醒……』


      俊眉忍不住的靠近,對於這一類問題,殷堅的領悟力自然高過何弼學。女媧及女媼的身份就像兩個世界的警戒裝置,一旦越過限線,就會觸發、喚醒她們執行任務。不可否認,經過了幾百年、幾千年,陽間只有愈來愈糜爛,再加上殷司那個混蛋胡搞瞎搞,終於弄醒了女媧,於是她認真的執行任務,徹底『清洗』陽間一遍,至於女媼,應當也有她自己的任務,多半也是平衡這個世界的善與惡,說不定還多加一條,教化那些魆,引導牠們向善什麼之類的?

      「你負責毀掉這個世界的界之鏡?就如同女媧毀掉陽間的界之鏡?」試探性的詢問,殷堅想證實自己的推論,女媼很讚賞的點點頭,以殷堅的領悟力,他只要稍加認真一些,應當很快就能修成正果,可是女媼也看得出來,在他身上的牽絆太多,也許要很久、很久以後,這個男人才會真正沉澱下來,開始思考這一類的問題。

      「那你也太不濟了吧?」又一次想也不想的脫口而出,何弼學並沒有惡意的高掛起笑臉,他倒是沒有想太多,只是單純的覺得,相較於女媧在陽間的高效率,女媼毀滅界之鏡的速度實在慢的驚人。

      「笨蛋!兩邊的時間不同,不能這樣比較!」敲了何弼學腦袋一記,殷堅仍然不忘將人扯到身後,天知道這個傢伙再口不擇言幾次,眼前那個看似很慈悲、很祥和的女神是不是會突然暴走。

      『是的,我負責毀滅這裡的界之鏡,避免陽間的惡念繼續往這裡流,只要惡念不再擴散,幽惡峽、魆的實力便不會擴大,我才有機會將他們都引導上正途……』平靜的回答著,女媼身上綻放出一圈一圈的霞光,只不過她美好的想法對殷堅、何弼學兩人而言,太過不切實際,眼看著魆就快將幽惡峽的子民,甚至是莫林高原的人吃光了,哪還有心思去『教化』牠們?不過,如果換作永生不死,時間慢長得幾乎靜止的女媼而言,她確實可以懷抱這種理想。

      「我不懂了!為什麼你們所謂的『彌補』,是犧牲陽間的人、犧牲這裡的人?」正義感的毛病發作,何弼學推開殷堅,毫不客氣的質問著女媼,後者的眼神中再度閃過一抹特異的光芒。


      「阿學!」


      「我沒說錯!不要幫她!……因為魆是來自於她們的惡念,所以就另眼相待,這本來就不公平!她們到了極樂世界享福,留下這麼個爛攤子,憑什麼要陽間的人買單?有惡念又如何?我們本來就不夠修為啊!如果不給我們時間,我們怎麼可能達到像你們一樣的境界?」

      「你這個白癡……我是在幫她嗎?站到後面去!」


      殷堅兇惡的瞪了何弼學一眼,後者扁扁嘴,心不甘、情不願的踱回殷堅身後,他當然知道殷堅是在保護他,只不過這些話不吐不快,就算會被天打雷劈他也一樣要說。


      『所以,女媧沒有製造任何天災……』停了一會兒,女媼才不急不徐的回答,她的話很清楚,女媧在陽間的一切做為,只能算是『推』了一把,如果凡人願意自救的話,一樣是有救的,只可惜,陽間一直在自我毀滅。

      「如果讓我們回去呢?如果我們能為陽間盡點力?就算失敗了,至少還能跟著親朋好友一起『迎接』末日的到來。」看了何弼學一眼,殷堅用著幾乎可以算低聲下氣的語調請求著,若不是為了盡快將何弼學安全的送回陽間,要這個眼高於頂的男人做出這種讓步,絕對是天方夜譚。站在他身旁的何弼學,先是很震驚的瞪著這名高瘦男子,隨後很感激的握了握兩人始終緊握的手,真的,就算現在死得連渣都不剩,何弼學都覺得此生無憾了。

      看了看兩人,女媼微微垂下眼,白色的濃霧退散……





      嗖的一聲睜開雙眼,大唐公主李珺茫然的看了看四周,前一秒,她跟何弼學讓成群結隊的魆兇惡的包圍,怎麼後一秒,她人沒事般的呆站在黑暗中,日月星令牌的光芒微弱得只照的見她自己。

      「何弼學?何弼學你在嗎?」擔心著魆仍在黑暗中埋伏,大唐公主李珺壓底音量的叫喚,握緊手中的令牌,掩飾不住語氣中的害怕。


      「公主?公主,是你嗎?」黑暗中,焦急的嗓音傳來,席路那張完全對襯的俊臉快速接近,神情擔憂的瞧著大唐公主李珺。


      「席路~~。」大約是因為被獨自遺留在黑暗中而感到恐懼,大唐公主李珺不顧自己尊貴的身份,想也不想的撲到那名年輕男子的懷裡,後者先是一愣,隨後大著膽子擁緊她半虛半實的身軀,安撫著這名嚇壞了的公主。

      「你怎麼會在這兒?你不是陪著何弼學去談判嗎?」黑暗中,元嵐丹夏的嗓音傳來,就瞧見她和索亦肩並肩的走近,同樣也是一臉疑惑。她及索亦等人,正被排山倒海而來的魆團團包圍,心知肚明再也沒有生機,所以下定決心要跟那些凶殘生物同歸於盡,哪知道索亦才將摩擦得高溫通紅的黑色岩石扔到鑿出來的洞穴時,不知哪冒出來一陣白霧,將他們完全吞沒,跟著就在這裡出現。

      「我不知道,我們讓魆包圍了,跟著一陣白霧……」意識到自己與席路太過親密,大唐公主李珺雙頰有些泛紅的退開,抿了抿薄唇小聲的回答。


      原本不發一語的索亦,抬起頭來自周張望,果不其然,就看到兩個高高、瘦瘦的人影慢慢接近,何弼學誇張的邊說話、邊比劃,隱隱約約還能聽見什麼『豆芽菜長高了』這類毫無根據的話,從那兩人的神態來說,似乎明白現在是什麼狀況,而且一點也不緊張,連帶也影響了索亦放下警戒心。

      「殷堅?你怎麼也在這裡?」愕然的瞪著那名高瘦男子,元嵐丹夏忍不住的露出失望神情,看殷堅的模樣,那個計劃八成失敗了,唯一值得慶幸的是所有人都沒事,只不過這也代表了他們和魆的戰爭又回到了原點。

      「你們沒事吧?」不等殷堅答話,索亦不改保護者姿態,詢問了一遍眾人的狀況,確認無誤之後才放下心來。


      面對其餘人寫滿疑惑的眼神,殷堅簡短的解釋著,全都是女媼的傑作,不論是對他、或者是索亦等人,她一方面保護著他們的安危,一方面又不讓他們傷害魆,盡力的維持著她眼中所謂的和平。

      「這太不公平了!她們弄出了會吃人的魆,又不允許我們消滅牠們,這個世界遲早毀在她們手裡!」聽完殷堅的解釋,性子較急的元嵐丹夏破口大罵。她就十分好奇,為何那麼恐怖的生物會出現在這個世界裡,終於找到罪魁禍首了,原來是那些高高在上的神祇,自己到達了純善、祥和的境界,卻留下了可怕的惡夢。

      「你們遇上女媼並且和她談過了?」世世代代與魆對抗,最後走向『寄生』這個妥協方案的索亦,反而不像元嵐丹夏那麼激動,他相信女媼既然願意說出真相,或許,她有解開這個死結的辦法。

      「她沒有,我有!……只不過,這要看她願不願意執行。」瀟灑的聳聳肩,殷堅跟何弼學相處久了,也開始另類思考,冒出許多古里古怪的念頭。


      「喔喔!你有機會跟她討價還價了。」八成猜出殷堅想幹些什麼,何弼學不懷好意的笑了起來,朝著黑暗中慢慢凝聚起的一點光亮呶呶嘴,女媼寶相莊嚴、臉上漾著慈悲為懷的笑容緩緩的走向他們。



      白色的薄霧在四周飄散,自從女媼出現之後,她身上綻放出來的柔和霞光讓眾人的視野變佳,這才瞧清楚了他們身在幽惡峽的深處、魆的老巢,所以在白霧之外,那些魆來來去去,烏裡雅河當中的幼蟲則不斷的翻滾著。

      除了殷堅及何弼學老神在在之外,其餘人不是僵直在那裡就是嚇白了臉色,大唐公主李珺則害怕的再次向席路靠去,索亦和元嵐丹夏不愧是領導者,很快就壓下心裡頭的驚慌,觀察了一陣子之後,兩人有所領悟的對看一眼,白霧之外的噁心大蜻蜓十分平常的活動著,有些在結繭、有些在照顧著蛆,總之就是沒有半隻魆注意到他們,彷彿這道白霧、以及白霧中的人並不存在一般。

      「既然幽惡峽跟莫林高原的人都在,我覺得?有必要向他們交待。」直接了當的開場白,殷堅算是摸透了女媼的脾氣,面對凡人,她有著許多限制,就好像殷家的道術一樣,有時利用鬥獸棋老鼠吃象的原理,說不定能替自己爭取到十分有利的局面。

      『我知道你在想些什麼,在不傷害任何人,也包括魆的情況下,你希望我怎麼做?』同樣的也弄懂了殷堅的個性,女媼看著他的眼神,有些像長輩看向頑皮晚輩那樣無可奈何,她孤獨了好幾生、好幾世,突然遇上了敢對她大呼小叫、沒大沒小的殷堅及何弼學,女媼像是觸動了某部份情感,意外的親切起來。

      「讓他們到極樂世界!……這裡不可能恢復,魆在短時間內也不可能變得改吃齋,為了不再製造殺孽,讓幽惡峽及莫林高原的人撤到你們那個純善的極樂世界去。」幾乎可以算是獅子大開口,何弼學想也不想的接口,毫不客氣的提出要求,一點也不擔心女媼會有任何不良的反應。

      不太明白何弼學口中的『極樂世界』,元嵐丹夏茫然的與索亦對看一眼,不過,即使不瞭解,從女媼為難的神情看來,這個要求似乎很過份,不知為何,元嵐丹夏有些小小的開心,在吃了這麼多苦頭之後,有機會讓高高在上的女媼煩惱一下,總是出了口小小的怨氣。

      『你應該明白,那裡……並不是人人都可以去的……』女媼輕輕柔柔的拒絕著,她們也是經過了無數次、無數次的修行及考驗,才達到純良的境界,正是因為這樣,才顯得極樂世界存在的珍貴性,若是人人都能輕易到達,那和烏煙瘴氣的陽間有什麼分別?

      「那不是我們的問題,是你的問題!」相當的不負責任,殷堅輕佻的神態惡劣得就差沒叼根煙,擺出吃定對方的流氓樣。


      「我知道,讓元嵐丹夏他們直接到極樂世界是過份了點,但至少……你可以考慮一下。你瞧,他們在這個世界為了生存掙扎了這麼久,不等於是一種考驗?」與殷堅演雙簧似的一搭一唱,一個扮黑臉、一個扮白臉,何弼學努力的請求著。事實上,他總認為女媼很有可能答應,否則她不會耐性十足的和他們說這麼多,不過……也有可能時間對女媼來說漫長得幾乎靜止,她聽他們說上十幾二十年,對她而言不過就是一眨眼。

      當女媼認真思考著何弼學的請求,反倒是索亦他們有著不同的意見,一部份的人對所謂的『極樂世界』感到陌生、害怕,另一部份的人則不願意離開自己熟識的家園,相信有著同樣疑惑的人肯定不在少數,這不是殷堅及何弼學甚至女媼可以做決定的。

      「殷堅,你應該知道我的難處,雖然我相信你,但是我得說服自己的族人,那個什麼『極樂世界』真的如此美好,值得他們放棄現在熟悉的生活環境。」索亦小聲的詢問,他相信殷堅的出發點絕對是為了他們好,只不過和『神』處在同一個世界當中,這麼狂妄的念頭他從來沒有想過,也只有殷堅跟何弼學這兩人敢提出來。

      「心無掛礙,無掛礙故,無有恐怖,遠離顛倒夢想,究竟涅盤。我無法告訴你那裡有多美好,因為我仍未達到那種境界,我只能告訴你,有人窮究一生就想修行到那個境界,希望最後能到達彼岸。」殷堅平靜的回答,其餘人一臉茫然的互相對望,何弼學則翻了翻白眼,禪成這德性,索亦他們聽得懂才有鬼咧!

      『只要他們願意,我可以助他們一臂之力。』溫柔的笑著,普渡眾人本來就是她的職責,若能幫助這裡的人到達那個喜樂的世界,也算是功德一件。


      「你這算是答應了?這麼簡單就答應了?」愣了半會兒,何弼學總算反應過來女媼那抹笑容代表的意義,如果事情這麼容易解決,那之前他們又愁又煩那麼久算什麼?搬個家就OK了,那索亦他們和魆是戰辛酸的嗎?

      『如果換成殷堅提出這個要求,我不會答應,但是我不能拒絕一個白淨的靈魂提出要我考慮的請求。』仍是那麼平靜、溫柔的笑容,只不過女媼的話聽得殷堅及何弼學兩人又是一愣,互看好幾眼後仍然摸不著頭緒,什麼叫『白淨的靈魂』?何弼學嗎?這傢伙不是只有外貌正直、純良,實際上是個色胚啊!


      「你……你說的是我啊?」心虛的乾笑好幾聲,何弼學自己都感到不好意思起來。


      『你不會相信你的靈魂有多乾淨,尋常人有的累世罪孽在你身上根本找不到……』輕柔的笑了笑,女媼朝著何弼學伸出手,在場的所有人當中,只有他最有資格跨出那一步。面對女媼莫名其妙的友善,何弼學下意識的退到殷堅身後,倒是那個一直冷眼旁觀的男人,看了看何弼學,再看了看大唐公主李珺,意有所指的冷哼一聲,所謂的『白淨的靈魂』根本是做弊吧?大唐公主李珺沒去投胎,於是何弼學來到人間,他就是他自己的第一世,哪來的『累世罪孽』?

      「你少用那種眼神看他,他這輩子還沒過完,沒那麼早西歸!」心底突然警鈴大作,殷堅緊張的盯著女媼,擔心何弼學這個對啥都有興趣的笨蛋,會因為好奇而傻呼呼的跟著去。

      「笨蛋!」瞪著殷堅霸道攔到身前的背影,何弼學佯裝生氣的踹了他一腿,眼眉之間的笑意卻滿溢,有時覺得殷堅這類十分幼稚的佔有性很、可、愛。
櫻.... 發表於 2008-11-12 20:01
這頭,殷堅及何弼學兩人在那裡眉來眼去的打情罵俏,那頭,索亦及元嵐丹夏等人在那裡低頭竊竊私語討論著未來方向,女媼揚起手,原本讓她奪去的那盞水晶燈似的物體自白霧中顯形,所有人不由自主的靜了下來,全神貫注的盯緊她的一舉一動。

      水晶燈無聲的碎裂,跟著化成粉末,最後重新凝結成而一面鏡子,殷堅跟何弼學兩人倒吸了口氣後互看一眼,那面鏡子得回女媼注入的力量之後,閃耀出銀色的光芒,彷彿液體般流動著,就好像當初他們倆在古墓裡穿透而出的水銀牆面一樣。

      「這……這就是界之鏡的本來面貌?」張口結舌了老半天,何弼學有些失禮的伸手指著界之鏡,他有種強烈感覺,只要穿透過去,可以輕鬆到達另一個世界,也許就是陽間。

      『是的,這也是最後一面界之鏡,我在送你們離開後就會毀了它。』平靜的說著,女媼再次揚起纖細的手臂,大唐公主李珺緊握的日月星令牌就這樣脫手飛回她身邊,柔和的霞光愈來愈盛,亮得眾人幾乎睜不開眼睛。

      「你要送我們回陽間?」沒想到問題解決的太容易,殷堅不太敢相信的瞪著女媼,若不是要顧及他長年維持起來的冷靜形象,大約會像何弼學現在那樣興奮、失控的大呼小叫了。

      『不,陽間已經沒有可以供你們通過的界之鏡了,我最多只能送你們到……你們認知中的那個陰間去。』


      「啊?陰間?」




      濃烈的離情在眾南之間迴盪著,雖然相處的時間不算長,但是幽惡峽的子民與何弼學,殷堅跟莫林高原的朋友們全都建立起深厚的友情,即使一開始就清楚知道這是段以分離為前題的旅程,真到了這一天,所有人都難掩傷心、捨不得的心情。

      「嘿!你確定你應付得了?」拍了拍索亦肩膀,殷堅仍然不改冷靜、帥氣的形象,除了他很能硬撐之外,個性比其它人冷淡也是因素之一。


      「嗯,可以吧?」低沉的笑了笑,索亦刻意的垂下頭去,身為部落領袖,他不能讓其它人瞧見軟弱的一面,只是朝夕相處這麼久了,感情不是說放下就能放下,一時之間難免紅了眼眶。

      「有什麼我能幫上忙?」表面上風平浪靜,內心底殷堅早將索亦他們視為朋友、視為家人,自然希望他們能夠平安,女媼雖然同意渡他們到極樂世界,但這畢竟需要時間,在此之前,幽惡峽仍然受到魆的威脅,光是這一點,殷堅就十分放心不下。

      「不用了!這麼多年都活過來了,我們應付得了。況且,這趟旅程最大的收穫,就是認識了元嵐丹夏、認識了莫林高原的朋友們,我們兩邊若能不再敵對,少些仇視、少些爭戰,相信很快就能去到你們所說的那個什麼捻花微笑的世界。」挺起胸膛,索亦雖然捨不得殷堅離開,但是他卻不自私,知道唯有自己堅強起來,那個外表薄涼,骨子裡其實很熱血的男人才會放心離開,讓他無牽無掛的回到自己的世界,這是索亦身為『家人』唯一能為殷堅做的事情了。

      「是啊!我們會互相照顧的!」吸了吸鼻子、擦了擦眼淚,元嵐丹夏漾開熱力十足的笑臉回答,她跟何弼學這兩個性情中人毫不客氣的抱頭痛哭一番,哭過以後,一切就恢復正常了。

      「我們……真的要走了嗎?」一步一回頭,大唐公主李珺糾結在額前的雙眉始終無法鬆開,她自己也許漠出來,可是明眼人全都看得出來,她和席路之間絕對不簡單。


      前世,對大唐公主李珺而言已經太過遙遠,找尋前世的情人彷彿是一種信念,最後也僅僅只是種信念,再也沒有當初那種深刻的情感,也或許,早在當初就不是,只不過她太年輕,感情來得太快,結束的太快,讓一切看起來絢爛無比;如今,幾百年、幾千年的找尋和等待,她不再是那個天真、單純的公主了,和席路這段旅程中的相伴,交熾出一段不遜於前世戀情的火花。

      「傻公主,你可以選擇啊!沒人規定你一定要傻呼呼的繼續找尋那個前世情人嘛!尤其是對方很有可能早就喝下孟婆湯、早就投胎轉世、早就忘記這段感情了。」朝著席路方向擠眉弄眼,何弼學不斷勸說著大唐公主李珺珍惜眼前人,他相信不管她是什麼形態?是人是鬼?席路都會愛她、疼惜她。

      「大哥……」不知該如果下決定,大唐公主李珺有些為難、求助似的看向殷堅,再怎麼說,她仍是來自於唐朝的公主,就算當時再開放,她腦子中還是存有從一而終才是對的死板觀念。

      「別看我,只有你自己才能下決定,沒有人能左右你的人生,你可以選擇和我們回去,也可以選擇留在這裡。」跟何弼學那種很愛亂牽紅線的個性相反,殷堅冷淡的回答,別人的戀情、別人的人生與他何干?管好自己就行了!

      「我……我要和席路在一起!」深吸了口氣,大唐公主李珺勇敢的說了出來,甜甜的笑臉對應著她飛紅的雙頰,模樣說有多可愛就有多可愛,那個一直默默陪在她身旁的年輕男子,像是得到特赦令一般激動的回望著她,跟著緊緊的將那半虛半實的身軀擁在懷裡。

      「太好了!太好了!」個性雞婆到家的何弼學笑得十分燦爛,殷堅同樣也微微笑,無聲的張口拜託著,要索亦他們好好照顧這名來自大唐的斷頭公主,也相信他們絕對會一視同仁的對待她。


      「好了!牽完紅線了吧?可以上路了嗎?」


      「OK!OK!出發!」







      剌骨的冰冷感受硬是滲透入七經八脈當中,當你正想牙根發顫時,全身上下各個細胞又像是被撕個粉碎,來不及尖叫,又重新拼湊起來。何弼學猛吸了口氣,用力的眨了眨眼,眼前白茫一片好一會兒,直到聽見身旁的殷堅同樣也不大對勁的小聲喘氣,所有知覺才慢慢回到身體裡。

      「我的老天……這種感覺還是少來幾次為妙,我快不行了……」全身還處在僵硬狀態,何弼學鬆不開與殷堅緊緊交握的手,事實上,他也不想鬆開,前一回兩人才差了幾秒鐘,結果就天差地別,這一回,他說什麼也不會放開手了。

      「阿學,你沒事吧?喂!……你這個笨蛋,不要隨便亂逛!」本來很擔心何弼學的身體狀況吃不消,畢竟他只是個平凡人,不像殷堅那樣與生俱來的特異體質,可是話才剛出口,就覺得自己的擔憂很白癡,何弼學這個凡事都好奇的傢伙,完全讓眼前的景象吸引了,絲毫沒將殷堅的話聽起去。

      其實不能責怪何弼學,只能說,眼前的景象對他而言太特別了,他跟殷堅穿過了界之鏡,莫名其妙的站在山壁前,身後是一座自天際流下的飛瀑,除去那座飛瀑自天而下稍顯誇張外,堅硬的巖壁、彎蜒的山路,對經常上山下海的何弼學而言,實在是太平常了,平常到萬分詭異,聽說這裡是他認知中的陰間啊!不該是鬼氣森森、陰風陣陣?風光明媚的就差沒烏語花香會不會太隨便?

      「堅哥、堅哥!就算這裡沒有刀山火海,可是平常成這個樣子會不會太誇張呀?搞得像風景區一樣,以後詛咒別人下地獄都沒啥說服力哩!」誇張的放聲笑著,何弼學好玩的想翻背包中的DV出來拍攝,這才驚覺自己將整個包包留在索亦他們那裡,幸好還記得將豆芽菜隨身攜帶,否則他大概會哭著回去。

      「第一,地獄跟陰間完全是兩回事,所以你還是可以繼續詛咒別人;第二,我又沒到過陰間遊歷,別忘了上一回,我根本就魂飛魄散啊!陰間長成什麼樣子,我哪裡知道?」將人揪回身旁,殷堅沒好氣的翻了翻白眼,受不了何弼學的粗神經,為何不管到哪裡都可以玩的這麼暢快?雖然來到這個他們認知當中所謂的『陰間』,這不代表他們馬上就回得去陽間,何弼學實在鬆懈的太快了吧?

      「說實話,結局有點出乎我預料,沒有跟魆生死相拚,也沒有跟女媼大戰一場,相反的,還得到她的幫助來到這裡,如果是電影情節,我會給它零分哩!」賊兮兮的笑了笑,何弼學壓抑不住飛揚的心情,臉上始終高掛著稚氣、可愛的笑容,故意耍娘的挽著殷堅走在狹小的山路上,惹得後者不知是好氣還是好笑的回瞪著他,不一會兒那張俊朗的面孔也被感染似的漾開笑容,總覺得走到這兒了,離陽間也不遠了啊!

      「幸好這不是你編導的電影,人生還是平淡一些比較保險,我一點都不想要跟魆生死相拚、一點也不想跟女媼大戰一場,能夠這樣皆大歡喜的收尾,非、常、好!」輕刮了何弼學腦袋一記,殷堅長長的呼出口氣。本來嘛!他又不是超人,更不是神,不要每次地球快自爆了就要他跳出來扛,他只是個天師,還是很貪錢的那個。

      「你說……我們這樣一直往前走,會遇到什麼?」

      「我可以選擇什麼都別遇上,風平浪靜的回到陽間嗎?……何弼學,你這個白癡給我收斂點!」



      不知算不算風平浪靜?殷堅及何弼學兩人走沒幾步,一個拐彎,沿著巖壁而開的狹小山路,景象突然變得豁然開朗起來。兩人眼前有座不大不小的高台,高台正對著一座峽谷,峽谷內飄著白茫一片的濃霧,不知為何,遠遠望去有種氣吞天下的震懾感。

      「堅哥!你看!」站在高台前,殷堅正在研究著這附近的地勢時,何弼學愕然的瞪著一盞一盞朝他們飄近的燈籠,他見過這些燈籠,就在孟婆看管的那座奈河橋上,那名年輕貌美兼火辣的孟婆說過,這每一盞燈,都代表一個靈魂,看來,他們真的到了那個所謂的陰間了。

      「別太靠近!」下意識的想掏出符紙,後來才醒悟自己其實是在那些鬼魂的地盤上,殷堅將何弼學拉往身後,退了幾步戒備的注視著那些燈籠。


      一盞一盞冒著幽幽青光的燈籠有秩序的排列整齊,為了繼續往前飄去,燈籠不得不通過那座高台,第一盞飄上高台的燈籠,青光開始延伸,何弼學與殷堅不能說不驚訝的互看一眼,青光照過的地方出現到人影,一名臉色蒼白的年輕人提著那盞燈籠站在高台上。

      「他在幹嘛?」何弼學小聲的詢問,殷堅還沒來得及回答,那名年輕人彷彿在籠罩著峽谷的白霧當中瞧見了什麼,開始呃呃喔喔的慘叫著,跟著青光的範圍退回到燈籠本身,那名年輕人消失不見,而燈籠則忽上忽下的往前飄去,就好像有個看不見身影的人提著它往前走著。

      「不知道,不過要繼續往前走,一定會經過那個高台,到時,你跟在我身後,如果有危險你就退回到瀑布那裡。」不容反駁的命令著,殷堅已經習慣了當保護者,而何弼學也很認命的點點頭,這時候就不要拿自己的小命開玩笑,萬一出什麼紕漏反而會連累殷堅。

      耐心等待著那群燈籠飄遠,殷堅警戒的一步一步踏上高台,突然間,峽谷內風起雲湧,白霧激烈的翻滾著,最後像片簾子似的左右分開,峽谷很寬、很深,底下有條河川,景色愈來愈清晰,而殷堅的臉色卻愈來愈蒼白。

      「堅哥,怎麼了?」跟在殷堅身後的何弼學,忍不住好奇的探頭探腦,看清了峽谷的內的景象後,不由自主的連連深吸好幾口冷空氣,肺葉裡充塞著噁心、剌鼻的血腥味。

      「那……那個是……」指著峽谷內莫名突起的高聳山丘,何弼學心底發寒的疑問,這絕不是他眼花,只是那個景象若是真的,峽谷內發生過的事情實在太過慘烈。


      「人頭……」什麼鬼怪沒有見過?滿樹林亂飛的人頭都可以神情自若的面對,可是這一回連殷堅都慘白了臉色,究竟要砍下多少人的腦袋,才堆得出這座高聳的頭顱山,七孔流血的人頭全都死不瞑目、雙眼圓瞪,濃稠的鮮血仍然不斷啵啵、啵啵的往外流,匯聚成一條小河流入川中,染紅了週遭的泥地與河面。

      「我們一定通過那裡嗎?」強忍著噁心感,何弼學努力不讓自己想調頭逃跑,本來很平常的東西,原來累積了一定數量之後,會變得如此可怕,何弼學沒辦法想像,究竟是怎麼樣的喪心病狂,才能用砍下的人頭堆出一座山丘來。

      「看來只有這一條路可以走。」張望了半天,殷堅無奈的長歎口氣,這條彎蜒的山路一直通到峽谷內,雖然他沒發現那些燈籠是怎麼離開的,但就目前的情況來看,他們除了回頭之外,就只能咬牙、認命的經過那座頭顱山了。


      從老遠的高台上向下看,已經夠震撼的畫面,如今走近了,何弼學只能說,他這輩子休想忘掉那股濃濃的血腥味,光是踩到附近的泥地上,都能擠壓出鮮血,完全無法想像那些人頭到底流出多少血液,才能滲透到泥地裡、才能染紅整個河面。

      「你還好吧?要不要休息一下?」頻頻回頭查看何弼學狀況的殷堅關心的詢問,連他都有些吃不消了,更何況是身為平凡人的何弼學?


      「在這裡休息?你瘋啦?……是說,為什麼沒有交通工具可以搭乘?這要走到哪時啊?」就差沒有真的呼天搶地的哀號,何弼學皺著眉頭、捂著口鼻,想盡辦法的快速通過,他的鞋子、褲管全沾上了血漬,肺葉裡吸飽了這股噁心的氣味,再不快點離開,他怕他會暈倒在這裡。

      知道自己的提議確實不太好,殷堅無奈的苦笑兩聲,拉著何弼學快步走著,一路上,高聳的頭顱山時不時有人頭滾落,讓那雙眼圓瞪、死不瞑目的人頭盯著看,就算是見多了鬼怪的殷堅,也忍不住的覺得背脊發寒。

      突然間,何弼學的眼角餘光瞄到了些不太對勁的景象,下意識的握緊殷堅的手,後者先是一愣,跟著停了下來,兩人正巧走到頭顱山的正下方。就在此時,不知是哪顆頭顱先發難,張開嘴、瞪大眼睛,七孔流血的更加厲害,接著就是一聲淒厲的慘叫,撕吼著冤枉二字。一顆頭顱、兩顆頭顱,忽然之間整座頭顱山的人頭全『醒』了,張口喊叫著冤枉,怨氣沖天。
櫻.... 發表於 2008-11-13 21:00
「殷堅~~~~。」哭聲震天,何弼學不得不摀住耳朵,扯著嗓子叫喚,那些人頭不僅張口喊冤,還向他們滾來,牽一髮動全身似的整座頭顱山朝他們塌下。


      「走!……眾天神靈、諸神護法,急急如律令!」殷堅急忙的將何弼學推離,跟著激射出一張符紙,被血浸紅的泥地應聲掀起,驚險的阻擋住朝他們滾來的人頭。


      「阿學,快跑!不准回頭!」眼看著隆起的泥地也阻擋不了來勢洶洶的人頭海,殷堅使勁力氣將何弼學推得更遠,下一秒就讓撲天蓋地的人頭淹沒,何弼學最後看見的是那些人頭帶著憤恨的眼神、兇惡的張口咬向殷堅。

      「殷堅~~~~。」想衝回去救人,哪知道眼前的景象又是一變,何弼學愕然的站在白霧當中,沒有峽谷、沒有河川、沒有頭顱山,更沒有殷堅……

      「殷堅~~殷堅~~~~。」在白霧當中穿進穿出,何弼學焦急的呼叫著,他就知道不該鬆開手,死都不能讓殷堅離開視線半步,那個時運低的傢伙走到哪裡、麻煩跟到哪裡,為什麼他總是有辦法次次都將自己弄不見?

      「有沒有人?有沒有人在這裡?有沒有人能幫幫忙?」愈是找尋、愈覺得心慌,何弼學硬逼著自己冷靜再冷靜,如果這裡是他認識中的那個陰間,那麼,孟婆應該還站在奈河橋旁,那個年輕、漂亮但是說話一直跳針的女人肯定會幫他。

      咬了咬牙轉身就跑,雖然根本分不清東南西北,但是何弼學很有把握自己能在陰間裡找到孟婆,怎麼說自己也是實力驚人的靈異雷達嘛!要找隻鬼魂應該不太難吧?


      才跑了幾步,何弼學心慌的感受更盛,怎麼看,這座峽谷都像沒有盡頭似,無論他再怎麼賣命奔跑,始終看不見出口,強逼著自己冷靜,身後的白色濃霧邊翻滾邊接近,何弼學緊張萬分的盯著白霧,又是害怕又是豁出去般的等待它吞沒自己。

      啪啪、啪啪急促的腳步聲傳出,何弼學瞪大眼,白霧出現一道人影,殷堅一身狼狽的衝了出來,摟住何弼學往前一帶,臨空射出一張符紙,冒著金光的火龍竄入白霧當中,淒厲的嘶吼聲不斷。

      「那是什麼?」讓殷堅捉緊手腕奔跑,何弼學忍不住頻頻回頭,那陣白霧像是有生命似的追趕上來,殷堅的式神大概已經壯烈成仁了,而白霧中的東西似乎被激怒得更加厲害,淒厲的吼叫、哭喊更加可怕。

      「我不知道!快跑!」捉緊何弼學,殷堅一刻都不敢停歇的繼續往前奔,那些人頭像是跟他有著深仇大恨似的追著他不放,殷堅隱隱約約的感到不安,也許這一切都跟他的『前世』有關。

      跟殷堅一起逃命時,四周的景象又不同了,峽谷的出口就在眼前,何弼學咬一牙拚命往前衝,長手長腳、四肢發達的反而比殷堅更快,兩人到達峽谷出口時,何弼學感覺到似乎有股力道在阻擋著殷堅離開,不過時間實在太短暫,所以他也沒多留意,殷堅只是慢了他一步的被硬扯出來,兩人失去重心的栽倒在地。

      「老天……回去之間記得提醒我,下回來陰間之前,先燒一輛車子代步……這樣沒頭沒腦的狂奔,實在吃不消,我老了啊……」氣喘噓噓,何弼學攤在地上爬不起來。


      同樣也跌坐在地上的殷堅,茫然的望著自己的雙手,穿出峽谷時,他明顯的感覺到自己被撕裂,只是那陣錐心剌苦的劇痛太短暫,僅僅一瞬間,短暫得他懷疑是不是真的發生過,仔細的檢查著自己,又不覺得哪裡有異狀,更加深了他的疑惑。

      「怎麼了?」等了許久都不見殷堅有反應,何弼學擔憂的盯著他,除了臉色蒼白了點之外,似乎沒有什麼異狀,害得何弼學不知該繼續擔憂還是該放下心來。


      微笑的搖了搖頭,確定自己沒什麼不對勁之後,殷堅決定什麼都不說,別讓那個已經很容易疑神疑鬼的笨蛋,加重他神經質的病情。


      「嘿!殷堅,快看!」既興奮又激動的戳了戳殷堅,何弼學指著聳立在不遠處的城市,他對那座橋印象實在太深刻了,想當初就是透過那名守橋的辣妹孟婆大力幫助,何弼學才能重返陽間,這一回,那名漂亮女子肯定也會伸出援手的!

      「嗯,我們快走吧!」拍了拍身上的灰塵,殷堅讓突然襲來的一陣暈眩嚇得僵立在當場,可是那種不適感一閃而過彷彿從沒發生過,面對何弼學投過來的詢問眼神,殷堅微微的笑了笑,佯裝沒事般的聳聳肩拉著對方離開。


      「守在奈河橋旁的孟婆超級辣,心地又超好,只不過一直跳針似的要人喝湯,你要記住千萬別喝,喝了之後回到陽間會怎樣沒人知道,千萬要注意喔!」一邊走、一邊向殷堅解釋,何弼學比手劃腳的形容著,可是那名半桶水天師似乎沒聽進一字半句,微微聚攏的俊眉讓他英挺的容貌上佈滿疑慮。

      「堅哥……你怎麼了?」神經再粗都不可能忽略掉對方憂心忡忡的神態,更何況事事都將殷堅擺在第一位的何弼學,刻意的站在殷堅身前直視著他的雙眼,何弼學那雙圓亮的大眼睛有著穿透人心似的力量,絕不容許殷堅對他有任何隱瞞。

      「我不知道該怎麼形容,好像三魂跑掉了七魄,可是實際上,我又一點異樣都沒有……」

      「拜託……不要嚇我啊!你有魂飛魄散的前科,什麼叫三魂跑掉了七魄?你跟我解釋清楚啊!」

      「我就是不知道該怎麼解釋啊?」



      兩人還在那裡糾結著一個不知存不存在的問題時,殷堅忽然警覺性驟升,想也不想的將何弼學拉到自己身旁,戒備的盯著某個方向,原本空無一物的地方,突然間出現一抹淡淡的人影,從透明漸漸變得厚實,一名容貌平凡得根本無法形容的年輕男子,似笑非笑的站在殷堅及何弼學身前。

      「我等了很久,終於等到你了……」

      「什麼你啊我啊?跟你很熟啊?」明顯的感受到對方看向殷堅的眼神十分不尋常,何弼學動作極快的閃到殷堅身前,原來這個看似樂天到沒神經的傢伙,吃起莫名的飛醋來,酸勁也很可觀,像這樣只因為一個眼神不對勁,就沒頭沒腦的敵視對方,證明了男人的病態佔有慾一旦發作,所謂的理智就完全不存在。

      接收到那名陌生男子投射過來的眼神,殷堅心知肚明絕對不是何弼學那個笨蛋想像的那麼一回事,先是敲了何弼學腦袋一記,將那個熱血用錯地方的傢伙拉回自己身後,跟著再戒備的瞪視著那名陌生男子,殷堅相信他的出現,一定跟自己先前突然感到的不適有關。

      「理論上,我和……他很熟。」那名陌生男子像是要喊出什麼名字似的停頓一下,跟著再微微笑的搖搖頭,最後僅僅用個『他』字代過,只是這麼一來,殷堅及何弼學兩人心裡一跳,這個容貌平凡到可以用模糊形容的男人,肯定知道殷堅的真正來歷。

      「你認識我?」皺了皺俊眉,不是沒有打探過自己的前世是誰,只是殷司那個該殺千刀的混帳僅僅扔了『惡鬼』兩字就算解釋過了,殷堅才不相信自己真有這麼糟。


      「認識,認識了很久、很久……你本來不應該投胎轉世的,若不是禁咒的干涉,你應當還在這裡……」那名陌生男子瞇起眼睛微微笑,沒說完的話卻讓殷堅及何弼學兩人萌生出不好的念頭,應當還在這裡幹嘛?在陰間裡還能幹嘛?

      「呵呵!會不會是誇大其辭啊?我們來了這麼久,也沒見到什麼刀山火海啊!留在這裡又怎樣?別想太多了!」何弼學呵呵的笑著拍了拍殷堅的肩膀,努力的裝出一付不在意的模樣,他們如果一起來了,就要一起回去!誰都不可能拆散他們,閻王老子親臨都沒情講!

      「你才從女媼那裡過來,怎麼還會以為這裡就是陰間的全部?講明了是十八『層』地獄,就該知道它們存在在不同的地方。」臉上的微笑不減,可是語氣卻嚴肅起來,那名陌生男子認真的向何弼學解釋著,也許有意透過他,讓陽間的人們明白,真的是善有善報、惡有惡報,生前不管做了些什麼,死後來到這裡,一定有該清算的賬冊在等著。

      「你知道……我是誰?」咬了咬牙,殷堅下定決心似的沉聲詢問,對他而言,這個問題其實一點都不重要,他在乎的是這一世、珍惜的是當下的這一刻,只不過自身的來歷若是不弄清楚,就像根尖剌似的一直梗在心底,他不被殷家真正的接受,原因正是『來路不明』,這讓他即使不在意也變得十分在意了。

      「難道,你還不明白自己是誰嗎?」那個陌生男子高深莫測的笑了起來,意有所指的看向峽谷那裡,一絲絲的不安感開始在殷堅心裡頭慢慢攀升。



      時間的流速肯定與陽間不同,問題在於,不知道這裡是比陽間快還是慢?只不過殷堅及何弼學兩人實在沒本錢在這裡瞎耗。殷堅看了看何弼學,雖然他有種衝動想留在這裡逼眼前那個陌生人說出自己的前世究竟是誰,他死都不信自己會是殷司口中該在十八層地獄裡受刑的惡鬼,可是,現在還有更重要的事情得先處理,如果不先返回陽間阻止女媧滅世,那麼就算弄清楚了自身來歷,也顯得毫無意義了。

      拉了何弼學就想走,只要到奈河橋旁找孟婆幫忙,說不定一下子就回到陽間去了。出乎殷堅預料之外,原本一心想趕回陽間的何弼學,卻意外的停下,強勢的拽著殷堅走回那個陌生人身旁,如同殷堅瞭解何弼學那樣,何弼學也是殷堅肚子裡的蛔蟲,那個喜愛扮酷的男人表面上雖然不說,但是心底卻十分在意自己來自哪裡,強烈的希望能被殷家真正接納,這是一個大好機會,錯過了,也許就永遠成謎了。

      「喂!你話不要說得這樣有頭沒尾、不清不楚的,快說!殷堅的前世究竟是誰?」用著那張過份稚氣的臉孔,刻意裝出流氓似的神態,何弼學這付模樣不論對上誰都沒有什麼威脅性,在殷堅眼中看來甚至可以稱之為可愛。

      「從來處來,他是誰這個問題,他要問的是他自己。」那名陌生人微笑著平靜的回答,何弼學雙眉不由自主的一高一低擺出輕蔑的樣子,又不是布袋戲人物哩!說話幹嘛要這樣禪?自以為高深莫測!

      「算了!阿學,不要跟他瞎扯,我們趕緊去找孟婆,看她有沒有辦法送我們回陽間。」危險的瞇起眼睛,灰色的瞳孔閃過一抹紅光,隨後又恢復平日裡冷靜的模樣,殷堅再次拉著何弼學想離開。他不知道自己能這樣保持冷靜多久?不斷的告誡自己,不要浪費時間跟這種莫名其妙的人糾纏,他不需要殷家那些人的認同、他不需要什麼無謂的親情,他一個人也可以過得很好,他以前不就這樣活了這麼多年,更何況現在他有何弼學、他有豆芽菜,什麼前世、什麼來歷,他、不、在、乎。

      「不!我知道你心裡一直都有這個疙瘩,現在有機會把它弄清楚,就在這個時候將它弄清楚!我不要你將來後悔!」認為自己沒錯的決定,何弼學一直都很強勢,否則他不會上山下海的去找鬼,更不會有一群同樣神經兮兮的夥伴們陪著他去找鬼,正是因為他做了那份職業,而他很熱愛那份職業,連帶的影響了別人認同他的決定,願意陪他去努力。

      回望著何弼學,殷堅微微歎了口氣,敗下陣來的鬆開手,他就是對可愛動物很沒轍啊!何況還是只認真起來的可愛動作。得到支持的何弼學,漾開了個得逞似的笑容,用著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偷啄殷堅一口,後者沒好氣的反瞪他一眼,一舉手一投足之間,兩人無聲的交換了數次意見,最後炮口一致向外的盯緊那名陌生人,要想早一點回陽間,又想知道真相,那就逼他說出來,不、擇、手、段!

      很像是讀到了殷堅及何弼學兩人心底在打什麼鬼主意似,那名陌生人笑了笑之後,人影就這樣變淡、消失不見,殷堅眼捷手快的朝他的方向射了張符紙,跟著摟住何弼學的腰,反手一劈,鑽入憑空撕開的裂縫裡。


      「哇~~~~。」不管經歷過多少次,像這樣自虛空之中的裂縫鑽出,何弼學十次有九次都是形象不佳的摔出來,剩下那一次還得依靠殷堅的幫忙,才能出場的好看些。

      「喂!你是要跟我過一輩子的人耶!拜託你重視一下形象好嗎?」輕輕鬆鬆、帥勁十足的躍下,殷堅有些嫌惡似的翻了翻白眼。在他的觀念當中,利用這種方式帶著家人,也就是何弼學跟豆芽菜去旅遊,既省錢又方便,只不過如果何弼學次次都要這樣驚天動地的摔出來,他可能要重新評估這個可行性了。

      「不要得了便宜還賣乖!這本來就不是正常的移動方式!」揉著自己摔痛的部位,何弼學理所當然的咆哮著。
櫻.... 發表於 2008-11-13 21:03
不管週遭有什麼人、在什麼地方,總是很容易陷入自己小天地當中的兩人,這回也不意外的又拌起嘴來,不過警覺性強的殷堅及好奇心重的何弼學,默契十足的靜了下來東張西望,他們是追蹤著殷堅射出的符紙而來,很詭異的到了一間偌大的辦公室,排列整齊的計算機正飛快的運作著,可是辦公室內除了他們追蹤著的陌生人之外,就再也沒有其它鬼影,實在是太明亮、太開放的辦公室,一想到這裡其實是陰間,就覺得萬分詭異。

      「你們真是鍥而不捨啊!」微笑的望著殷堅及何弼學,那名陌生男子像是一點都不在意被跟蹤,反而更像是等待在這裡許久,而兩名老朋友終於出現了,一臉欣慰的模樣。

      「你到底是誰啊?話都不說清楚,莫名其妙的出現又莫名其妙的消失,鬼頭鬼腦的想幹嘛?」反應極快的躍到那名陌生人身前指手劃腳,何弼學就是看不慣他臉上那種高人一等似的笑容,可能沒經歷過對方有什麼恐怖的力量,又或者已經習慣了女媧、女媼一出手就毀天滅地的神力,所以何弼學對這類「神祇」的畏懼感,就如同他對鬼靈的害怕程度一般減低到幾乎快谷底了,反正看多了也就習慣了。

      「我是誰?我有很多的名字,你可以隨意的稱呼我,稱謂只是稱謂,不能代表什麼,也不能改變什麼,我即是我。」那名陌生人又開始玄之又玄的似答非答,何弼學有種掐細他脖子的衝動,倒是殷堅很好奇的觀察著這間辦公室,計算機屏幕上出現一個又一個陌生人,他猜想這些都是陽間的凡人,而這裡正在忠實的記錄著那些人此生的所做所為,不論好與壞,一件不漏的保存著。

      「你是執掌陰曹地府中賞善罰惡的『判官』,對吧?」從週遭環境的情況推測著,殷堅有理由相信這名陌生人,正是這麼一號人物,否則他不會帶他們來到這裡,更口口聲聲的說著他認識殷堅的前輩子,並且斷定他不應該擁有投胎轉世的機會,至少,不會那麼快。

      「判官?」看了看殷堅再看了看那個陌生人,何弼學說什麼也不能將電視劇中那種穿著古代官服,留著長鬍子的老人,跟眼前這名五官模糊到無法形容的男子聯想在一起。

      「你還說漏了一點,我還管理著每個人的陽壽,像你,就不應該來到這裡,尤其不應該『整個人』來到這裡。」那名陌生男子拿起一隻很像PDA,或者該說,根本就是PDA的東西揚了揚,上頭標記著何弼學的陽壽還長得很,光是魂魄離體的跑來陰間就已經很不應該了,更何況他還是整個人到這裡遊歷。

      「你是判官?」待在一間擺滿計算機的辦公室裡,面對著一個手拿PDA的年輕男子,何弼學真的沒辦法想像對方是勸善書或者醒世真言裡形容的陰司判官,不免稍微誇張的質疑著。

      「那只不過是凡人認為我在賞善罰惡,事實上,真正在論功過的是凡人自己。我其實不存在,我即是你,你認為我是什麼模樣,我便是什麼模樣。」雖然他已經刻意的白話了許多,但是對何弼學而言,還是禪到了一定境界,就看他一臉難以消化似的變得很扭曲、糾結。

      微微的擰起俊眉,殷堅危險的瞇起眼睛,他開始有些瞭解那名陌生男子究竟在搞什麼鬼。如果這個判官和女媧、女媼是同類人,那麼他也像她們一樣得遵守著不能插手凡人的事的規定,所以他才會說,他並沒有在賞善罰惡,真正在論功過的是凡人自己。判官只是守在這裡,維持著這裡的『遊戲規則』,而死後來到這裡的凡人才是真正評判自己的主人,錯了就該受罰,善者或投胎、或修行到更美好的世界,只有自己才能對自己的所做所為負責任。

      「你想說什麼?是不是要我承認,我前輩子犯了大錯,所以我不該偷機、投胎轉世,既然回到了這裡,就該認份的認錯、繼續受罰?」冷哼一聲,殷堅有些不服氣,他已經沒了前世的記憶,根本不知道自己做過些什麼,現在卻要他為此受罰,他不甘心更不想乖乖接受。

      「事實上,你已經認了。」判官仍舊保持著那抹高深莫測的笑容,似欣慰、似同情的看向殷堅。


      「你什麼意思?什麼叫殷堅已經認了?」緊張的靠向殷堅,用力的握住對方的手,何弼學危險的盯住那名判官,他只是想讓殷堅趁機弄明白自己是誰,可沒說過要讓他待在陰間,門都沒有!

      「早在很久之前,在前世的他自盡之前,他就已經後悔自己曾經犯下的過錯了……」

      盯著計算機屏幕不發一語,氣氛異常沉悶,殷堅俊眉聚攏的思索著,判官口口聲聲說著,他已經知道了他前輩子究竟是誰,因為『我即是我』,怎樣都不會改變,問題是,殷堅腦海中一片空白,根本沒有所謂的前世記憶,回頭看向何弼學及那個判官,就瞧見他抱著豆芽菜不曉得在那裡嘀嘀咕咕、討價還價些什麼,殷堅腦中突然閃過他們初次相識的畫面,不僅是在腦海中閃過,計算機屏幕跳動著顯現掛著黑框眼鏡,手中挑著靈異照片的何弼學。

      愕然的瞪著屏幕,殷堅腦筋動得極快,開始想像著與他較不相干的熟人管彤,果然畫面顯示出他正跟一名瘦得像只毒蟲似的男人聊天,那種眉飛色舞的模樣簡直能用花癡二字形容,殷堅懶得理會管彤的戀愛史,不過他推測這應當就是管彤正在經歷著的日子。

      「堅哥,你在發呆?」很新鮮的瞧著殷堅,何弼學一深一淺的酒窩忽隱忽現,看他樂得就差沒呲牙裂嘴的模樣,很難想像這個傢伙仍然被困在陰間,殷堅不禁懷疑,何弼學是不是撞鬼撞過頭了,導致他今日這種人生沒低潮、樂觀到爆炸的奇妙個性。

      「沒什麼,你呢?怎麼這麼開心?」


      「喔……沒什麼!我問他能不能將豆芽菜帶回陽間,他回答說可以!生死簿上有他的名字,他注定是我們的小孩,將來會長命百歲,未來會成就非凡……」


      何弼學開心的捧著那個小盆栽嘰哩咕嚕、嘰哩咕嚕的說著,殷堅好玩的瞧著他,又看向判官,這是第一次在那個男人臉上出現了不是微笑的表情,那種苦惱、為難的扭曲樣,有一種難以形容的娛樂效果,他八成是讓何弼學煩到不能再煩,最後妥協性的洩露一些些天機,但什麼『長命百歲、成就非凡』的部份,百分之分是何弼學自己加油添醋得出的結果。

      「不必問我也知道豆芽菜未來絕對不是池中之物,因為她是我的女兒!」揚了揚眉,殷堅理所當然的回答。


      「喂!他說不定是兒子!」本能的反駁,何弼學也不曉得自己哪來這麼傳統的傳宗接代的觀念,但他就是覺得豆芽菜是個男孩,這點不容置疑。


      「知道了、知道了!你到一邊去,乖!」非常敷衍的擺了擺手,何弼學就這樣被殷堅趕到了角落,若在平日他肯定跟對方理論,不過現在是非常時期,何弼學咬了咬牙忍下這口氣,等回到陽間後,他絕對會連本帶利的討回來。

      「我想知道,我是不是能透過這些儀器來瞭解我前世是什麼、做過哪些事?因為我就是我,那些想不起的來的記憶並不會消失,它們其實一直都在?」神情恢復嚴肅,殷堅冷靜的詢問著,其實不用判官回答,他就已經清楚那個答案,果然就瞧見那個男人若有深意的點了點頭,接下來全看殷堅自己了,他想不想瞭解、怎樣瞭解,全在他一念之間。


      明知道不該再拖延,可是殷堅卻沒辦法不這樣思索下去,看著在一旁玩弄著豆芽菜的何弼學,他無憂無慮到幾乎可以說是人神共憤的境界,因為他沒有累世罪孽這個包袱,他就是他自己的第一世,在天地之間靈魂乾淨得像張白紙,所以女媼對他特別寬容、判官對他也令眼相待,得天獨厚的讓人不禁有些嫉妒。反觀殷堅自己,從來到人世開始,就注定了一切條件的不公平,不論他再怎麼努力、不論他的天資有多高,他不是最初那個殷堅就不是那個殷堅,甚至,他還得背負著來歷不明、惡鬼等等罪名,即使表面上他是殷家長子嫡孫、繼承人,可是他就是得不到認同,更別說能享受到親人間該有的情感。

      現在,他有機會弄清楚這一切,只要一個動念,他就可以將這些糾結在他身旁這麼多年的問題一一解開,可是殷堅卻在這一刻退縮了。理由十分簡單,不知道前世、來歷,他還能繼續這樣過活,反正都不被殷家人真心接納這麼久了,再加上他的冷淡個性,沒有什麼大不了的,萬一弄清楚了他前世真的是個十惡不赦、該下十八層地獄的混蛋,那他還有什麼臉繼續在陽間逍遙?他還有什麼資格站在何弼學身邊,大言不慚的說要跟他白頭到老,幸福一輩子?

      「堅哥,你還好嗎?怎麼老是在發呆,這樣很損你形象耶……」刻意的戳了戳殷堅臉頰,何弼學難掩擔憂的神情關心著,他知道那個看似堅強的傢伙,一遇到關於親情的問題,就會變得意外的容易鑽牛角尖,常常有些很簡單的事情,他總是會想得太複雜,最後變得患得患失、裹足不前,這一點,何弼學就豪氣許多,完全不多想,直接一翻兩瞪眼。

      「沒什麼……,我只是……有點擔心,萬一……我的前世真的是什麼十惡不赦的魔頭,我還有什麼資格重返陽間?我還有什麼資格……和你在一起?」意外的吱吱唔唔,看來這個問題真的深深的困擾著殷堅,連平日裡努力維持的高品味帥勁都完全顧不上了。

      「你在說什麼屁話啊?殷堅你走火入魔了嗎?我喜歡的是你!我愛的是你!就是現在這個『你』!你的前世是豬是狗也不關我的事啊!我喜歡、在乎的就是現在的這個殷、堅!」非常用力的搖晃著殷堅的肩膀,何弼學的一字一句像重錘似的敲進對方心裡,也打碎了他先前的不安。確實如此,他可以質疑自己,卻不該懷疑何弼學對他的情感,那個單細胞又直線條的笨蛋,絕對沒有想過什麼前世今生的問題,他單純的就是愛著這一刻的他,就是這麼簡單。

      「嗯,我知道了!」大力的擁抱著何弼學好一會兒,殷堅下定決心似的笑了笑,那名圓圓臉蛋,長相過份稚氣的年輕男子像感應到一般的也跟著笑了笑,支持似的拍了拍殷堅直挺的背脊,跟著很明理的退到一旁去。


     「阿學?」面對何弼學的鬆手、退開,殷堅有些愕然。


     「那是你的前世,算起來是你的隱私,如果你想告訴我,你自然會告訴我,但是我要你知道,我喜歡的是現在的你,今生今世的你,所以什麼前世、什麼罪孽都跟我無關,我不在乎也沒有興趣。」臉上掛著支持意謂的笑容,何弼學點了點頭,要殷堅去找尋自己遺失的過去,很識相的退到一旁。殷堅感激又感動的看了他一眼,隨後回頭望著那些計算機屏幕,不穩定的畫面開始跳動著。

      正當何弼學公式化的想提醒殷堅要小心時,那個緊盯著計算機屏幕的高瘦男子,就在他眼前這樣嗖的一聲消失,嚇得何弼學呆愣在那兒。

     「他……」張口結舌的指著殷堅消失的方向,何弼學意識到臉上掛著高深莫測笑容的判官想回答,連忙的抬手制止他。


      「你不要說話!你說話沒人聽得懂!我等!」
櫻.... 發表於 2008-11-13 21:06
『將軍!』突然一聲宏亮的叫喚,讓全神貫注中的殷堅心跳硬是漏了兩拍,猛一回身才發現自己站在一個陌生的地方,辦公室、判官以及何弼學全都不見蹤影,正當殷堅還沒來得及問出究竟是怎麼一回事時,那個人高馬大、嗓音宏亮的男子走向前,不偏不倚的穿過他。

      有過幾次類似的感應,殷堅很快的弄清楚,眼前的景象和他毫無關係,他只是個旁觀者,或者,不全然是個旁觀者,這些是他腦海中那段不曾消失但又回想不起來的前世記憶。

      反正自己『不存在』,所以殷堅也沒有刻意躲藏,大大方方的跟在這名人高馬大的男子身後,從他身上的盔甲般穿束以及週遭簡陋的擺設來看,他應該是回到了戰爭時期。殷堅對於歷史、考古的研究自然沒有像吳進那般透徹,觀察了半天也無法從這個人的裝扮、談吐間推算出這是哪個朝代,唯一能確定的是,那名穿著盔甲的男子所配有的兵器是青銅鑄造的。

      『嗯。』應聲的又是另一名男子,正巧背對著殷堅,低頭研究著手中的竹簡,偏高、偏瘦的身形,同樣也穿了件盔甲,從先前那人恭敬的神色來看,這名被喚將軍的男子頗受人敬仰,甚至有些畏懼。

      『降兵已經安排好,只不過……』那名身高馬大的男子面有難色,對於眼前的將軍一向言計從,不僅是他一直以來軍令如山,更多的是他戰無不勝、攻無不克累積起來的威信,軍中上下對他敬若神祇,誰還敢對他的決定存有議異?況且,這種拉攏身體強健的降兵收編利用,招降的事情自古有之,誰還能說他的將軍決定錯誤?

      『只不過他們人數太多,一旦造反,對我們極為不利。』仍然背對著眾人,冷淡的語氣彷彿他早就看透這一點,那名高壯男子反到放下心來,說到底,天下間不會再有第二人比他的將軍更能看清、看透戰局,他先前的擔心真是多餘了。

      『讓他們吃飽、喝足,送他們上路。』

      『將軍的意思是……?』

      『叫我們的人頭系白布,凡無白布者,盡殺之。』


      平靜的幾乎可以稱之為冷酷,那名高廋將軍回過頭來,目光銳利彷彿天下間沒有任何事能隱瞞、阻擋他,殷堅緊盯著那名將軍連退了好幾步,雖然容貌看上去是那麼陌生,可是他卻清清楚楚的知道,眼前的那名高瘦男子不是別人,正是他自己,前世的自己。

      冒出一身冷汗,殷堅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因為他曾經『親身經歷』過,沒有殺聲震天、沒有哭喊冤枉,那些降兵們根本來不及反抗,一夜之間全讓他一句『盡殺之』而斬殺殆盡,血水彙集成溪流入河中染紅一片,眾多的頭顱堆成山,濃濃的血腥味籠罩在此地久久不散……

      努力的提醒著自己記得呼吸,殷堅的心跳無法克制的加快再加快,他終於明白為何自己會被殷司譏諷為『惡鬼』,該下十八層地獄,因為他實在殺死太多人了,不只這一場戰役,他的一生,在他自盡之前,打過無數場大大小小的戰役,攻下七十幾座城池,在戰無不勝、攻無不克的光輝戰功背後,代表的是有多少人慘死在他的劍下。雖然戰爭本來就這麼殘酷,本來就是你死我活的愚蠢遊戲,可是殷堅仍然感到很不舒服,不只如此,他相信他前世其實已經後悔了,否則不會自盡得如此一乾二淨。

      長長的呼出口氣,殷堅的心情逐漸平復,冷眼的看著重新上演的災難、血腥。他開始有些明白,為何那位判官會說,只有自己才能定自己的罪,唯有自己懂得反省前世的錯誤,自己願意為過去的錯誤付出代價,一切才會有意義,否則不論在十八層地獄裡待多久,久到地老天荒都是屁。認真反省、悔悟了,跟著喝下那碗孟婆湯,前世的恩恩怨怨煙消雲散,才是真真正正的脫胎換骨。

      不知為何,殷堅的心情突然變得輕鬆,他有種自己通過了考驗的感覺,在不清楚自己是誰之前,他承認自己非常的不安,可是弄明白了,他反而可以平靜的面對這一切。




      「我知道你想做什麼了。」一個動念之間,殷堅又回到那間辦公室,原本蹲在角落裡玩弄著豆芽菜的何弼學,啊的一聲奔回他身邊,又是興奮又是擔憂的望著他,殷堅笑了笑、揉了揉對方的亂髮,以行動表示著自己一切正常。

      「你只要我對前世做過的事情有所悔悟就好?就這麼簡單?」口裡雖然說著『簡單』,事實上卻是十分的不容易,前世的他在最初被困在陰間時肯定有怨、有恨,即使他在死前的那一刻懺悔,留在十八層地獄裡,依然心有不甘,若不是陰差陽錯的被返魂咒召回,意外的成了殷家的子孫,他可能還在這裡繼續怨著、恨著;若不是殷家給他的教導、殷琳給他的親情,還有何弼學給他的包容及溫暖,他不可能這麼輕易的承認、接納這一切,殷堅從來都不認為自己是個好人、心地有多善良,可是週遭的這些親人、朋友們,全都一步步約束著他走向光明這個方向,讓他能在此時此刻面對著判官時,如此平靜。

      「大徹大悟並不容易,你在這裡待了這麼久的時間仍然無法醒悟,還不如你在人間的短短數十載。」一面微微笑的解說,一面領著殷堅、何弼學離開這裡,判官像是完成任務似的流露出輕鬆的表情。本來,陰間的存在,賞善罰惡的必要,只是為了讓凡人能愈走愈好而已,這一點,殷堅確確實實通過考驗了。

      「這麼說,我還要感謝殷司那個老傢伙嘍?」仍然不改他輕蔑的語氣,殷堅冷哼數聲,單就結果來說,確實應該感謝殷司,只不過那個過程實在太令人不得不憎恨他了。

      「有因必有果,你怎麼知道,他不是那堆屍骨的怨,你就該還他這一報,嘗盡魂飛魄散之苦?」判官平和的一席話讓殷堅愣了一愣,隨後靜了下來認真細想,本來對殷司那點憎恨心也消失不見了,判官像是感應似的再次揚起微笑。


      夾在判官和殷堅之間東看看、西瞧瞧,何弼學最後高舉雙手投降,對於他們兩人那種玄之又玄、有頭沒尾的對話,何弼學自認自己沒有半點慧根,太禪的東西實在像鴨子聽雷。

      「現在的意思是不是殷堅可以離開這裡?再也不必管前世的犯過的錯了?」對何弼學而言,他唯一關心的只有這一點。


      「不是不管,而是他已經想通。」判官若有深意的點點頭,繼續領著他們兩人往前,在這裡跨進電梯裡實在需要勇氣,天曉得往下會通到哪裡?


      「想通?這麼簡單?感覺好兒戲。」跟在殷堅身後鑽進電梯裡,何弼學下意識的朝內縮了縮,畢竟,他對電梯有著潛藏的畏懼感,尤其在這種地方,雖然判官一再保證他的前女友,火辣美艷的CK早就投胎去了,那抹陰影恐怕會永遠長駐在何弼學心底。

      「想通原本就不難,不過在你想通之前,什麼都不容易。」像是對何弼學十分有好感,面對他的問題,即使只是隨口說說,判官仍然面帶微笑的認真回答。


      「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捂著自己的耳朵,擺明了不想聽,何弼學的反應正如絕大多數的凡人般懵懂無知,判官一點也不在意,等到時候到了,這些道理他自己會明白,到那時,就換他『想通』了。

      「等等……你要帶我們去到哪裡?」叮的一聲電梯門打開,殷堅俊眉微微的皺了皺,外頭的景象看似平常卻隱含著不對勁,尤其是那道聳立在大廳正前方的旋轉門,不知為何,他有種一旦通過,他跟何弼學之間的緣份就走到盡頭了的危機感受。

      「既然已經得到重生,何必再留戀這個皮囊,唯有真正放下,才能得到解脫。」平靜的回答,判官認真的操作著手中的PDA殷堅及何弼學兩人互看一眼,心底警鈴聲大響,要殷堅放下這個『皮囊』,豈不是要他重新投胎?雖然一樣是重返陽間,但這個選項絕不在他們的計劃內,何弼學還沒那個閒情來招光源氏計劃去慢慢等待重新後的殷堅長大啊!

      「喂喂!你不要跟我搞六道輪迴這一套喔!殷堅怎麼來就要怎麼回去!」凶狠的攔在殷堅及判官之間,何弼學再次發揮他老鼠吃象的功能,仗著判官不能對陽壽未盡的他怎樣的小利多,橫眉豎目的掠奪著他最大的權益。

      「他確實不該這樣重回陽間啊!生死簿上沒有他的名字……」

      「他有!他叫殷堅!」

      「沒有他的陽壽……」

      「隨便填一個上去!」

      「沒有死因……」

      「和我一樣!」

      不論判官提出些什麼,何弼學二話不說的回答,明明是殷堅的人生,他倒是答得比當事人更起勁。



     「你也是這麼認為?」似乎不太堅持要殷堅重新投胎,判官操作著手中的PDA一會兒後,平靜的詢問著殷堅的意見。

      「嗯,都聽他的。」微微一愣,殷堅真的沒想過判官會這麼好說話。對判官而言,殷堅重新投胎或許能過得更好,至少,他會擁有一對疼愛他的父母,正常的人生,不過這是殷堅自己的選擇,他想要繼續這種日子,替原本的『殷堅』扛下所有的重責大任,判官也不會阻止他捨易取難。

      「你該知道,當你重返陽間之後,你就成為真正的凡人,若是繼續著『殷堅』的身份,一點都不輕鬆。」再三的提醒著,判官不用再解釋,殷堅就該瞭解,等在前頭的日子會有辛苦、艱難。

      「最多就是得隨時提醒自己,這回被捅是真的會死了。」瀟灑的聳聳肩,殷堅很開心多了這段重返陽間的旅程,讓他先適應著凡人該怎樣過活,若是突然間擺胎活死人身份,他擔心自己會因為缺乏『危機意識』而當場變成真死人。

      「那好……」顯然不怎麼在意殷堅用什麼身份重回陽間,判官像是完成自己使命似的遞出掌中的PDA。

      「等等!我有個要求!」眼捷手快的先一步搶下,何弼學將判官拉到一旁嘀嘀咕咕。

      「重返陽間之後,堅哥要成為真正的殷家人,讓他們發自內心的視他為親人!這個你辦得到嗎?」小聲的請求著,何弼學擺出一付讓人遺棄的小動物模樣,這招對殷堅很有用,希望在判官身上也能發生功效。

      「他一直都是殷堅啊……」無法形容的平凡面孔再次揚起微笑,判官向殷堅遞出手中的PDA,用眼神示意要他按下指紋……
櫻.... 發表於 2008-11-13 21:09
「有沒有搞錯啊?這是欺騙吧?弄了這麼半天,他還是沒把我們送回陽間,結果還不是要走走走走走……」踢著路上的碎石子,何弼學嘀嘀咕咕的瞎抱怨,本來還滿心歡喜的以為穿過那扇旋轉門之後就能回到陽間,哪知道此路不通,他們還是得去找孟婆幫忙,早知如此,就不必跟判官耗那麼久了,浪費時間。

      「這不算欺騙吧?本來就不是他的業務啊!他沒理由費力的送我們回陽間,更何況,你沒資格抱怨,一開始你就不適用那道旋轉門,是我放棄轉世投胎的機會,陪你辛苦的『走』回陽間耶!」低聲的開著玩笑,殷堅的心情莫名的輕鬆許多,就在按下指紋那一剎,他感到自身有些奇妙的變化,好像他和殷家人的牽絆變得更真切,一種實實在在的血緣關係,可能是他的錯覺,又或者是真的如此,總之他的心情異常的愉快。

      「是啦、是啦!你最委屈了,……要不是你變成凡人,也會覺得累了,真想叫你背我……」踢了踢大腿,何弼學動了動發酸的四肢,真的是鬼地方啊!為什麼沒有交通工具?是說……死後靈魂到這裡也不用交通工具了,怪就只能怪何弼學倒霉的是活生生的跑來陰間。

      「我不介意啊!你要這麼娘的話,隨你喔!」聳了聳肩,兩人的身高、體重相差不多,殷堅還有這點自信搞得定何弼學。


      「去死啦!你才娘咧!要不是你現在也會掛點,我就當場將你就地正法!」抬起長腿就想踹人,殷堅機警的閃過,兩人居然又開始旁若無人似的嬉鬧起來,不過在陰間裡,確實沒有『旁人』會打擾了。

      兩人又扯又扭的滾成一團,要不是還有一絲絲理智,意識到自己仍然被困在陰間裡,只怕會又一次的擦槍走火、一發不可收拾。翻滾了一陣子,玩鬧夠了之後,總算捨得分開,一個拉一個互相扶持的爬了起來,兩人對看了好一會兒,不知道是誰先開始的,從原本的竊笑,變成微笑,最後互相感染的朗聲笑了起來,十指交錯的手用力的緊握,份外珍惜著彼此之間對等、濃烈的情感。

      就在此時,殷堅及何弼學兩人驚訝的發現,身旁竟然不聲不響的多了個人。白色的細跟涼鞋,修剪整齊抹成淡粉紅色的腳指甲,濃纖和度的小腿,跟著是白晰的大腿,最後是翹臀、細腰、豐胸,穿了件白色小旗袍的孟婆,眨著水汪汪的大眼睛,有些天真、有些茫然的回望著他們倆。

      「啊!是你!」何弼學興奮的跳了起來,原來他們不知不覺的走到奈河橋旁,終於啊……

     「喝不喝湯?」漾開了甜美的笑容,孟婆友善的自身後端出了兩碗熱湯。

      好奇的觀察著孟婆,真的就如何弼學形容的那樣,年輕、漂亮外加身材姣好,讓殷堅有些不解的是,她的腦袋似乎有問題,除了規律的盛湯、擺桌、收拾空碗之外,再來就是一直詢問他們渴不渴、喝不喝那碗熱湯,他們兩人站在這裡才多久,她就已經問了數十次,殷堅不知道該感到厭煩還是覺得可怕,好幾次他是真的覺得有些渴。反到是何弼學,像是十分熟捻似的和孟婆嘰嘰咕咕,一點也不在意她隨時隨地遞過來的熱碗,偶而還膽大無比的直接推開,按照何弼學的說法,孟婆並沒有惡意,而殷堅則是懷疑,她會不會是在這裡待久了,吸多了熱湯的香氣,結果連她的記憶也一點一滴消失。

      「你還記得我嗎?何弼學啊!我曾到過這裡尋找情人啊!就是他、就是他!那個魂飛魄散的傢伙,那時真的謝謝你呀!」臉上掛著與孟婆不相上下的燦爛笑容,何弼學獻寶似的將殷堅揪到身旁,怕人不知道他的堅哥帥氣似的拚命介紹,後者只能尷尬的笑了笑,有時真的弄不懂何弼學在想些什麼,難道不會擔心他太優秀被別人搶走嗎?

      「喔……是你啊!……渴不渴?喝不喝湯?」漂亮的眼睛眨啊眨,孟婆友善的笑了笑,跟著又不知從哪變出一碗熱湯遞到殷堅眼前,後者禮貌的搖了搖頭,捥拒了她的好意。

      「她就是孟婆喔!很漂亮吧?……當初就是她帶我到那個『什麼都沒有的地方』去找魂飛魄散的你哩!如果不是孟婆的幫忙,我可能失去勇氣繼續尋找下去了,所以我真的很感謝她……」回想起那段日子,何弼學原本開心的面孔瞬間黯淡下來,只有真正失去過的人,才曉得那種椎心剌骨的痛,也造就了他現在的萬分珍惜。

      原本就十指交錯一直不捨得放開的手,再次用力的握了握確認彼此,他們都曾失去過對方,也費盡千辛萬苦才尋回真愛,所以他們之間的濃烈情感,是旁人怎樣都無法瞭解跟介入的,也許他們會遇上許多、許多的風浪及波折,但是誤會和第三者卻不會出現在他們之間,因為他們太瞭解彼此,也相信自己及對方的愛就是這麼強大。

      「聽何同學說,你一直在等你前世的情人,怎麼?他沒出現?」一路上,何弼學不是在聊豆芽菜的趣事,就是跟他提及孟婆有多癡情,殷堅真的很佩服這些女人,一個白素貞可以等了又等、等了又等,終於讓她盼到殷銑,大唐公主李珺更了不起,連頭都斷了還能繼續守下去,不過她總算聰明了一回,沒有因為這樣而對席路的付出視而不見,甚至勇敢的選擇了另一種結束,再看看眼前的孟婆,這些女人一旦癡情起來真的是地老天荒的等待著。

      「也許出現過了,也許還沒出現,我已經不記得了……」垂下眼睛,刷上睫毛膏的濃密睫毛,在臉上投出一抹陰影,反應著孟婆突然間變得低落的情緒,她已經不記得自己站在橋旁多久了,也許已經數十年、數百年,又或者僅是一瞬間,她只知道有無數的靈魂經過她身旁,喝完了她留在桌上的那碗熱湯,拋開了前塵往事,準備投胎轉世、重新做人。

      「不記得?那怎麼辦?」對女孩子總是十分友善的何弼學驚叫,不知為何,他就是很同情孟婆,一個年輕女孩孤零零的站在這裡,天曉得還要經過多少年,才能跟她前世的情人再續前緣?難道說,他們之間已經沒有緣份了?那她更不應該站在這裡繼續的等待著。

      「這樣很好啊!我不記得他了,可是我還記得那種心動的感覺,這種感覺永遠不會消失。」年輕的臉頰再次漾開甜美的笑容,孟婆看向橋的另一方,彷彿她心愛的人會在那裡出現。

      跟隨她的目光望去,那座高度發展的城市看上去十分繁榮,何弼學猜想著,那些英年早逝的朋友們,是不是正住在裡面?像在陽間似的過著生活?很想去看看他們好不好,可是他卻不能踩上那座橋,走過去他就真的回不了頭了。更令何弼學傷感的是,他真正想見的那人卻是永遠都見不著了,想到這裡,他刻意的別過頭去,抿了抿薄唇、吸了吸鼻子,努力的不讓自己眼眶泛紅。



      「嘿……你不要這樣,堂哥最疼的就是你了,如果讓他知道你這麼難過,他會不安心的。」心靈相通似的,殷堅伸手揉了揉何弼學的亂髮安慰著。雖然聽上去很惡俗,對真實情況也沒有任何幫助,但是他總能適時的讓何弼學不再消沉下去,深深的吸了口氣、揉揉有些發酸的鼻子,何弼學用笑容回應。

      「好了!我們不能再拖延了!是時候回陽間了!孟婆,麻煩你幫個忙。」

     「幫忙?」


      面對那名年輕、漂亮的女子一臉茫然的神情,殷堅及何弼學愣了一愣、對看一眼,她不會在這麼要命的時刻,『剛好』不記得怎麼將他們送回陽間吧?


      「那個……你上回不是帶我到那個『什麼都沒有的地方』?然後我在那裡找到堅哥,跟著出現一道白光,嗖的一聲我就回去啦!」何弼學比手劃腳的努力喚醒孟婆的記憶,那個漂亮女子臉上的茫然神情讓他解釋得心驚膽跳。

      「我知道啊!你還有朋友魂飛魄散嗎?」歪著頭,孟婆有些天真的笑了笑,何弼學差點沒噘過去。為什麼這些非人類一個、兩個全都這麼難搞?女媧、女媼是完全不理會別人的說法,一意孤行的蠻幹,判官則喜歡禪之又禪、故弄玄虛,好好一句話非得說到讓人聽不懂為止,現在這個孟婆更誇張,她根本不在狀況內啊!不要以為自己長得正就可以完全不用腦袋啊!

      「不,你誤會了!我們只是想利用那道白光重返陽間。」冷靜的拉住何弼學,殷堅認真的回答,他相信孟婆不是故意為難他們,也許這樣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的煮湯、盛湯,真的讓她變得麻木了。

      「光?什麼光?……你們渴不渴?要不要喝湯?」孟婆先是茫然的望著這兩名高瘦男子,隨後又想起什麼似的笑了笑,友善的端出熱湯。


      「啊啊~~不要不要不要!我們不喝!你再答非所問,信不信我把你整鍋湯端去倒了!」理智終於讓跳針似的孟婆消磨殆盡,何弼學哇哇亂叫的恐嚇著。

      「就是那道能接引我們重返陽間的光,……是不是非得到那個『什麼都沒有的地方』才會出現那道光,還是……你有辦法讓它出現?就在這裡?」拽緊何弼學不讓他做出任何蠢事,天曉得打翻那鍋湯會鬧出什麼事?殷堅依舊很冷靜的詢問著,他們兩人的個性就是這麼互補,其中一人在瞎激動時,另一個就扮演煞車的角色。

      「那道光……不會出現了……」低著頭、盛著湯,孟婆小心翼翼的將它擺上一旁的桌子上,一盞一盞的燈籠經過後,湯碗變空,孟婆又小心翼翼的將湯碗收拾乾淨,規律的動作著。

      「不會出現?你是什麼意思?」意外的大聲起來,殷堅突然的激烈反應讓原本在他箝制之下不斷扭動掙扎的何弼學愣了一下,隨後跟著驚叫起來,不要告訴他們,努力的半天就只差臨門一腳,結果整個球門被搬走了。

      「你人在這裡啊!你想回到哪裡去?」

      晴天一個大霹靂,殷堅跟何弼學差點沒讓這個剛認清的事實打擊得再起不能。當初,何弼學能自由的來去陰間,很大一部份原因,是因為他的靈魂脫離身體,簡單說,就是他差點在浴缸裡溺死自己後,魂魄本能的飄來這個世界報到,經歷了一番艱難的旅程後,終於找到魂飛魄散的殷堅,放下心來後,他的魂魄又隨著一道白光回到自己的身體裡,那是他的求生意志在作用著,陽壽未盡、命不該絕的結果。

      可是這一回卻大不相同,這兩個跑來陰間遊歷的傢伙,可是大大方方的『整個人』掉到這個世界,缺少的正是那種身體與魂魄之間的連繫,就像孟婆提醒的,讓他們找到了那道接引的白光又如何?他們沒有回不回去的問題,因為他們的身體就在陰間這裡。

      「怎麼辦?怎麼辦?我怎麼沒想到這個問題?」急的團團亂轉,何弼學暗罵自己好幾聲,在幽惡峽時怎麼可以這麼輕易的放過女媼,應該威脅、利誘盡一切可能的要她幫忙才對,管她用什麼方法,總之將他們送回陽間就對了,哪像現在這樣,不上不下的卡在這裡,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別吵!我在想辦法。」下意識的咬了咬薄唇,殷堅皺緊俊眉的思索著,在他的印象當中,確實沒有人像他們一樣,是『整個人』跑來陰間,絕大多數都是靈魂出竅、再不就是做夢,努力了半天也想不出有什麼可以借用的方法。

      「天時、地利、人和,你們三樣都缺,沒辦法回到陽間了。……要不要喝湯?」看著這兩個男子好玩焦急模樣,孟婆甜甜的笑著提醒,突然讓殷堅捉住她的話中有話,危險的瞇起眼睛盯著她。

      「天時?地利?人和?請你把話說清楚。」沉聲詢問,殷堅神情嚴肅的盯著孟婆,後者微微一笑,突然間,原本茫然的神情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無法形容的睿智,她並不像何弼學想的那樣絲毫不用腦子。

      「天時,就是天地間異常變化的時刻,你當初能離開陰間,靠的正是女媧重臨陽間的那一剎,現在你們欠缺的正是這種劇烈變化;地利,你們的肉身想要脫離陰間,就得找出兩個世界最接近的地方,把握住天地變化的那一剎迅速通過;最後是人和,有了天時跟地利,你們還得有足夠的力量,打通陰陽兩界……」

      沒想到孟婆會這麼有條理、這麼清晰的解釋,殷堅及何弼學兩人聽得一愣一愣,只是這個重返陽間的辦法,艱難得超過他們兩人的力量,一時之間消化不來的久久無法言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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