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小說] 大秦之悍卒 作者:蒙小虎 (連載中)

第九十章 大海戰序曲

　　趙佗的樣子看上去胸有成竹，似乎對秦軍艦隊的動向能猜測一個十九不離十，這倒不是他神機妙算，而是因為他在屠雄的艦隊裡面有了一條『內線』。

　　間諜戰，是另一處看不見硝煙的戰場。蒙虎能伏下胡林這一枚棋子，趙佗自然也能，能夠崛起於亂世的諸侯又有哪一個是庸才。

　　有道是：重賞之下，必有貪鄙之徒。

　　相比對蒙虎有著更深感情的秦第十軍團將士，隸屬於屠雄海上艦隊的士卒多為原先的第九軍團部眾，他們歸附蒙虎的時間不能算長，再加上沒有一同經歷長途遠征那一段生死與共的日子，有不少的士兵心裡多少還有那麼一點不確定，而趙佗正是利用了這一個弱點對秦軍實施分化瓦解。

　　不過，秦軍接二連三的勝利讓趙佗的收賣計劃進行得很不順暢，如果說在中留一戰時還有相當一部分秦軍士卒猶豫不決的話，到了第二次反圍剿勝利的時候，趙佗手裡還掌握的人也就那麼區區的幾個人了。

　　在這些人中間，做到軍候一級的根本沒有，做到屯將一級的秦軍將領也只有一個，而正是這個關健人物給趙佗提供了屠雄艦隊的真實境況。

　　南海郡尉府，密室。

　　兩個人影被燈火投射在影壁上，變形放大成為一大團的黑影。

　　趙佗鐵青色的臉龐被搖曳的燈火照得分外的陰沉，連續的被蒙虎重創，使得他手中可以利用的牌越來越少，而現在，他決定動用最後的一張王牌。

　　「你立即趕回去告訴劉元，屠虎計劃已經啟動！他必須全力以赴配合我軍行動，不得私存半點異心，否則的話，後果他是知道的。」趙佗冷笑的聲音嘶啞而乾澀，夾帶著幾許的瘋狂，又帶著幾分的決絕。

　　權力顛峰的爭鬥場上，只有勝利者才能享有一切，而失敗者，除了死亡之外，得不到其他的東西。

　　自從接受任囂的假詔出任南海尉以來，趙佗漸漸的已經習慣了被人仰視的感覺，前呼後擁，一攬山小，人生如此，夫復何求？

　　「小人明白，我這就回艦上稟告屯將大人，相信一定不會讓大王你失望。」回應趙佗的是一個五短身材的中年壯漢，他在簡短的應答了一聲後，即匆匆的離開了密室而去。

　　貌不驚人。

　　舉止也和其他人一樣。

　　這樣的人，才是一名優秀的間作。

　　劉元，秦軍屠雄艦隊第八艦的屯將，與接受星章的西乞渠算是同齡的人，不過，他的運氣顯然沒有西乞渠那麼好，眼瞧著昔日的同僚職位一步步上升，而自己卻依舊是一個小小的屯將，劉元的心理也變得越發的失衡。

　　人心，是最莫測的東西。

　　它可以使一個人奮進，也能使一個人沉淪。

　　趙佗打入秦軍內部的密間敏銳的發現了劉元心理的變化，一次次假作隨意的逢迎，一次次醉酒後話語的試探，再最後，便是一場可以稱得上經典的雙簧好戲。最終，在一連串的金錢加上美女肉彈的聯合攻勢下，劉元屈服了。

　　錢，趙佗有的是。

　　美女，番禺城中有的是教坊調教出的風流女子。

　　而這兩樣，正是蒙虎所沒有的。

　　——。

　　一月十一日。

　　零汀洋海面。

　　從海洋深處吹來的強烈旋風將秦軍樓船的風帆鼓得脹脹的，秦軍的幾十艘戰船分成三個隊列，在分艦隊指揮官西乞渠的帶領下，忠實的執行著艦隊主將屠雄的封鎖命令。

　　已經整整七天時間了。

　　番禺港陷入到了癱瘓之中，沒有一條商船可以穿透秦軍布下的重重帆幕，那些冒險出航的商人除了貨物、船隻盡數被羈押之外，得不到任何的好處。

　　「回報虎侯，就說我部已經完成對番禺港的封鎖，趙軍龜縮於港口之內拒不出戰，並報上下一步的軍事方案，我部擬於二十七日晚作出返航的假象，以吸引趙軍出港接戰，為保證海戰需要，急需給艦隊補充輜重。」主艦上，屠雄黝黑的臉龐上寫滿了驕傲，在偉岸的主帆之下，在敵人的家門口耀武揚威的滋味實在快意之極。

　　「諾！末將這就去島上回報虎侯。」領令的海軍斥候迅速的跳下主艦，登上小一號的蒙衝艦向著外海方向快速駛去。

　　「另外，通知各艦軍候長、屯將來主艦議事。」屠雄沉聲道。長期的海上生活已經讓這個來自北方的漢子完全成了一個諳熟海上航行的艦隊領袖，此時的他就像指揮著一支樂隊的指揮，正引領著大秦艦隊翩翩起舞。

　　——。

　　蒙虎率領的補給艦隊停泊的地方是零汀洋外海的一處小島，這島隸屬於番禺地界，雖有人在此居住，但卻籍籍無名。

　　不過，在蒙虎的眼裡，這裡卻是再熟悉不過，因為日後它會有一個響噹噹的名字：香港。就連蒙虎他們艦隊停泊的這個海灣，也有一個響亮的名字：維多利亞港灣。

　　借助後世的那麼一點優越條件，在一眾秦軍樓船將領驚異的目光注視下，蒙虎毫不遲疑的將補給艦隊開到了港島，這裡距離西江口的海距正適合補給屠雄艦隊，而且在島上還有秦軍早就儲藏的諸多戰備輜重。

　　為了在海戰中徹底的擊敗趙軍，秦軍艦隊上下已經籌謀了二個多月，就連西線戰事急需船隻時蒙虎都沒有下令將屠雄部抽調回去，現在他們終於等到趙佗按耐不住決定出擊的那一刻了。

　　圖窮匕現。

　　標誌著嶺南最終歸屬的大戰即將在海上打響，這一戰，對陣的雙方都只能勝不能敗，而決定戰場勝負的條件，除了各自手中的王牌外，還有天氣、海浪以及諸多不可確定的因素，在未戰之前，誰也無法肯定的說，這一仗必勝！

　　大海戰——，來吧！大秦的海上艦隊褪蛹成蝶的時候也該到了！這一刻，蒙虎的信心和決心就如同這拍岸的驚濤一樣，一往無前！

第九十一章 孤注一擲

　　海風吹拂。

　　帶來陣陣的清涼，十二月正是北方冰天雪地的時候，站在突出的海角礁石上，蒙虎的心緒卻飛向了遠方。

　　人無法飛躍萬千年，而心卻可以。

　　在記憶的最深處，在西疆的冰融雪山上，他曾經手握鋼槍守衛邊界，也曾經孤身一人與試圖偷入國境的分裂分子激戰過，作為一個共和國的軍人，他以前守衛的是陸地上的疆界，而現在，作為一名大秦軍的統帥，他要做的是開拓國家的海疆。

　　眼前的這一片浩浩大洋，以後會有一個響亮的名字：南中國海。

　　而現在，大秦年輕的艦隊也將在這裡啟航，或許在將來的某一天，他們的航行足跡將到達更遙遠的西方——。

　　大航海時代，或許並不遙遠。

　　——。

　　「天寒冷得緊，還在這裡裝多神氣，不要命了。」一個輕柔溫婉的嗔怪聲音在背後響起，隨即，一件厚厚的用飛羽織成的寒衣被披到了身上。

　　秦時棉花還沒有從原產地印度傳入，所以棉衣是不可能有的。對於顯貴們來說，冬天最好的禦寒衣服應是用鳥的羽毛織成的羽衣，至於用野獸皮毛縫製的衣服，保暖性上也許更勝一籌，但在透氣性和裝飾性上，可就遠遠的不足了。織就這一件寒衣的人，自然是溫婉可人的趙秀。

　　「阿秀，你怎麼出來了！快進去吧！我沒事的。」蒙虎轉身，摟過嬌弱的趙秀關切的說道。海上生活，看似風光，實際卻是苦得很，這一次，也不知趙秀怎麼了，竟然堅決的要求與蒙虎一同出海，而更讓人意外的是，李信這個她名義上的義父居然也點頭認可了。

　　「虎侯只是因為顧慮李將軍而對我放心不下嗎？放心吧，我沒那麼的嬌貴，前一年在靖陽關時我不也一樣過來了，現在的情況可比那時好多了。」趙秀幽幽說道，纖手彎彎，攏過蒙虎剛毅的眉角。

　　十四歲。

　　一個女人含苞待放的年齡。

　　這一年，戰事的繁忙讓蒙虎忽略了趙秀的變化，不輕意間，那個帶著些冷傲的小女子變了，變得婷婷玉立，善解人意起來。

　　「當然——，當然不是。阿秀你別多想，現在戰事緊張，你一個女子，還是呆在後方比較安全。」蒙虎慌忙解釋道。對於相互有愛慕心思的男女來說，女人最令人心動的，也許並不是別的，而是幽怨的眼神，還有落寞的神色。

　　「真的是這樣嗎？可我的心裡，最美好的回憶卻是那段長途行軍的艱難日子，我不會忘記在衡水畔救了我的那個人——！」趙秀將目光投向天空中盤旋的鷗鳥，帶著羨慕的語氣輕聲道。

　　英雄美人，美人英雄。

　　什麼時候，她對蒙虎開始改變最初不好的印象，如果細究起來，蒙虎的影子開始在她心裡生根發芽，就是那一日在衡水溪畔，她被幾個秦軍痞兵調戲，而蒙虎及時趕到，一劍刺殺痞兵，將她從危險境地中解救了出來。

　　「阿秀，放心吧！最艱難的日子已經過去了，等這一仗結束，我帶你去番禺城逛逛，那裡可比臨川和中留要繁華得多。」蒙虎安慰道。

　　他的眸中神采飛揚。

　　他的信心堅定無比。

　　——。

　　十二月二十八日，辰時。

　　清早初升的太陽緩緩的海平面上升起，一輪紅日跳躍著從蔚藍色的海面上蹦出，然後更是霞光萬道，半邊的火燒雲讓秦軍艦隊的船尾就同著了火一般的炫爛。

　　在零汀洋海面上留戀了整整大半個月的秦軍艦隊主力開始向西撤退，從屠雄召開的軍官會議上傳出消息，由於飲水和糧秣告盡，艦隊將按照計劃沿著西江入海口方向輾轉西返，不過，為了繼續貫徹封港的戰略意圖，西乞渠將率一支由十艘戰艦組成的分艦隊留守在零汀洋外海。

　　秦軍的這一佈置很快通過劉元這條線送到了一直等待機會的趙佗手裡，趙佗立即下令集結所有可戰之艦船，對秦軍艦隊尾追攻擊。

　　螳螂捕蟬。

　　憋屈了多日的趙軍將卒一個個奮力的劃動著槳臂，將吆喝的號子喊得震天響，作為軍人，沒有人甘心一直被別人踩在腳下，趙軍中的將卒雖然在精銳程度上遜色於南方軍團的主力第九、第十軍團，但他們同樣有自己的榮譽與尊嚴。

　　「稟大王，秦狗的艦隊就在前面了，斥候船已經發現了他們的帆影！」回報的趙軍斥候興奮的大聲道。

　　「好了，用不著驚訝，我們現在要做的是跟在他們的後面，然後等秦狗一個個疲憊的時候，再撲上去狠狠的痛打落水狗。哼哼！」趙佗站在船甲板上，神情異常的興奮，臉上顯現出了一股子病態的潮紅。

　　反擊就在這一刻。

　　這一次，趙軍出動的大大小小戰船一共有六百餘條，對付不過四十艘的秦軍樓船艦在數量上無疑佔據了絕對的優勢，這一點優勢在平時的話算不得什麼，因為秦軍的船隻巨大、士卒也更加的勇猛，硬碰硬的話趙軍的勝算至多也不過五五之分。

　　讓趙佗有信心的是，秦軍艦隊現在是沿著靠近海岸的方向西行，而且根據可靠的情報，秦軍士卒歸心似箭，有強烈的厭戰情緒，在這種情況下，趙軍完全可以一戰。此戰，趙軍艦隊將以殲滅秦艦主力為目標，也只有出擊大獲全勝，才能挽回漸漸失去的軍心和民心。

　　前些天，呂成的話並沒有誇大其辭，在被秦軍圍困的這段日子裡，趙佗深切感受到，番禺城中那些不安份的商賈、還有投機份子漸漸開始不把他放在眼裡了，也許在這些小人的眼裡，趙佗這個武王已經是過日黃花，用不了多久就會被趕下台去。

　　「哼，等到凱旋之時，我倒要看看，這些小人又是怎樣的嘴臉！」在海風的吹拂下，趙佗的心中也如這起伏的波浪一樣思緒難平。

第九十二章 決戰千年前的香港

　　趙佗孤注一擲，將手裡的全部艦船統統壓上，這個消息很快就被秦軍遊巡的斥候船探知，一個又一個緊急的戰情彙總到了屠雄的案頭，趙軍的動作之快讓他感到了不小的壓力，畢竟，這一戰事關全局之生死存亡。

　　「後方三十海里處發現趙軍艦隊蹤跡！」

　　「趙軍艦隊出動了，距我艦隊只有二十海里了。」

　　從各路彙總的情報上分析，趙佗這一次把老底都亮出來了，六百條戰船中三百七十五條是趙軍平時作戰用的船隻，其中包括有海上的樓船艦，蒙衝艦，也有只能在近海和江河行駛的尋常船隻，林林總總，相比秦軍屠雄艦隊清一色的樓船大艦，趙軍可謂紛繁複雜之極。

　　以小搏大。

　　很明顯，趙佗想的就是蟻多咬死象的戰法，他是想籍著秦軍艦隊還在零汀洋近海的時候，發揮趙軍眾多的小型艦隻靈活機動的特點，另外，就算作戰中有船隻被撞沉或破損漏水，趙軍將卒也沒有多少心理負擔，因為只要不是水性太差或者受傷過重，落水的士兵完全可以向友船或游向岸上逃生。

　　「命令：各艦開始升帆轉向，朝零汀洋南側海岸繞行，另外，再告知虎侯，我軍已完成誘敵出擊的任務，趙軍艦隊正朝著我軍預伏島灣而來。」

　　「諾！」

　　「通告西乞渠將軍，他的分艦隊主要任務是保護虎侯安全，敵勢眾眾，千萬不可大意。」

　　「末將一定轉告西乞將軍。」

　　「屠將軍有令，扯起縱帆，轉向東南！」秦軍戰旗在主艦高聳的縱帆桅杆上飄揚，船上的秦軍士卒接到命令，一個個忙碌起來。與此同時，在秦軍高大艦船的後方，多如牛蝗的趙軍船隻麻麻集集，就如同一群群飛舞掠食的蝗蟲。

　　——。

　　「快追上去，不要讓秦狗跑了！」

　　「縱火船，加快速度！」

　　「弓箭手，準備射擊，其餘士兵，作好接弦戰準備！」

　　兩支艦隊的距離越來越近，充當先鋒的趙軍軍候聲嘶力竭的喝令著，不斷的勉勵船上的趙軍槳手奮勇當先。

　　縱火船是一種快速靈活的依靠人力推進的小型戰船，一般來說適合在江河湖泊地帶作戰，不過，在海灣島嶼眾多的特定海域這種小型戰船同樣也能發揮不小的作用。趙軍的計劃正是用裝滿著火油等物的小船近距離對秦軍的巨大樓船實施突擊，以此來抵消雙方在船隻噸位上的巨大差距。

　　先是縱火靠攏，然後就是殘酷的接弦戰。

　　在中距離以弩箭射擊為主，在近距離相互短兵相接，趙軍的戰法倒也中規中矩，讓人找不出多少的破綻。

　　——。

　　扯起縱帆的秦軍艦隊突然轉向，呈丁字隊形橫於趙軍側方，這樣的變化讓趙軍上下很是不解，雙方的距離已經超過了弩箭的射程，秦軍這麼做的目的何在？

　　「轟！」

　　一個巨浪在趙軍船隊裡面升起，立時有一艘滿載著弩手的戰船被浪頭打翻，落手的趙軍兵卒一個個揮動著雙手，大聲的呼叫著。

　　「該死的，是秦狗的拋石，快衝過去！」縱火船上，趙軍軍候大聲急叫道。在陸上遇到拋石機攻擊，可以選擇後撤的穩妥方法，而在海上就只有全力衝近這一條路了，只要距離靠近，拋石機的威力就發揮不出來了。

　　秦軍拋石機的威力在臨川城頭趙軍已經領教過了，雖然趙儐的部隊全軍覆沒，但關於那一戰的細節卻被傳揚了開來，有關拋石機的強大戰力在一些秦軍將士有意的渲揚下被無限的擴大，以致趙軍上下談之而色變。

　　趙軍縱火船全力前衝，已經沒有辦法顧及落水的士兵，這倒不是趙軍將校不救，而是一隊隊的船隻已經排成了列，一旦有一條船停下，那麼整個編隊就會被完全的打亂。

　　裝載了易燃油物的趙軍縱火船隊不避矢石前衝，試圖將雙方的距離進一步拉近，而秦軍艦隊一方，似乎並沒有受到越來越接近的敵船的影響，拋石機吱呀呀的搖動著桿臂，一次又一次的將大石塊拋到半空中。秦軍的高大樓船艦吃水深，紫檀木的甲板又相當的堅實，完全可以承受拋石機和矢石的重量。

　　在矢雨之下，趙軍艦隊被攔腰斬為兩截，前部由七十餘條縱火船組成，它們正不避矢弩衝殺，而後部的趙軍艦隊主力卻被拋石逼得向兩側迂迴。

　　「命令前鋒隊，抵近接戰，一定要焚了秦狗的樓船，另外：嚴令督戰隊，有滯留不前者，殺無赦！」位於趙軍艦隊中央的趙佗將這一番戰況看得真切，心知一旦被分割就可能被秦軍各個擊破的他立即下達了新一輪的命令。

　　拋石機的威力主要在於它由上而下的強大氣勢，但在海船上使用不比陸地，拋石的準確性原本就差強人意，被風浪上下推湧之後準度更差，只要趙軍艦船注意閃避，拋石造成的危險並不大，當然，冒著落石前進無疑是要冒極大風險的，因為誰也無法意料，自己會不會就是那個被砸中的倒霉鬼。

　　「準備發射火箭——！」

　　「準備弦板，靠上去！」

　　「繩索，準備套住敵艦，快！」眼著見雙方的距離越來越近，秦艦上晃動的士卒隱約可見了，瞪紅了眼的趙軍軍官不間歇的給渾水汗淋淋的槳手鼓勁打氣。

　　——。

　　兩軍大戰膠著，就在屠雄艦隊與趙佗主力相互糾纏緊咬的同時，在他們側翼的港島海灣口，另一支多達百餘條的艦隊已經締結成隊，在那一支一早就脫離了趙軍監控視線的由西乞渠統領的秦軍分艦隊上，標誌著蒙虎主帥地位的大纛高高的升起。

　　「西乞將軍，你部迅速朝趙軍的側後方衝擊，一定要打亂趙軍的編隊陣形！」

　　「諾！」

　　「其餘艦船，隨我出戰！」

　　蒙虎一聲令下，停歇於港灣中的秦軍混合編隊立即升起了縱帆，這支編隊裡面有補給船六十餘條，蒙衝艦三十五條，還有其他十來條數不上名號的雜船，這些船隻雖然在戰力上無法與樓船相比，但卻是給予趙軍艦隊致命一擊的力量。

　　可以想見，當矢志復仇的趙軍艦隊發現面前的敵人還有增援部隊時，趙軍士卒會有什麼感覺，除了絕望之外，還是絕望。

第九十三章 橫衝直撞的艦隊

　　海上爭霸。

　　斗的就是雙方主將的智慧與耐心。

　　誰的算計更精準，誰的耐心更長久，在經過了數月的僵持之後，蟄伏於香港這座千年前荒島的蒙虎終於等來了一舉殲滅趙軍艦隊的機會，而同樣的，在秦軍伏擊部隊出現之前趙佗也有一樣的感覺。

　　不過，秦軍艦隊從側後方迂迴出擊的事實卻給予了趙佗沉重一擊，在看到懸掛著蒙虎主纛的旗幟的一刻，趙佗的心一下子劇烈的跳動了起來，身子也如墜冰窟，那個讓他每日裡恨得牙根癢癢的傢伙竟然在這個時候出現，實在狡詐之極。

　　「他是什麼時候到的，難道說他早就算計好了？還是有人出賣了自己？」趙佗面色陰沉一片，心中再一次狐疑不定。

　　前一段日子的大清洗讓趙軍上下人心惶惶，不少的有經驗的將領遭到殺戮，無形中使得趙軍的戰力下降了不少。所以，自海戰進行以來，他的注意力完全放在了面前的屠雄艦隊上，秦軍的高大樓船給予了趙軍以強大的壓力，而要破除這種壓力，他不得不全力以赴。可是現在，秦軍的數量猛然劇增，完全超出了他的預想。

　　「傳我命令：後軍立即轉向，拖住秦狗衝擊艦隊，不惜一切代價。」趙佗喘息著大聲急叫道，驟變讓他的臉色變得剎白，失去血色的臉上呈現出了不正常的潮紅。

　　儘管及時做出了調整，可他還是不明白，像這樣一處荒蕪的海灣，他當了南海郡尉好幾年，也不知道這處所在可以停泊這麼多的船隻，而遠道而來的秦軍又是怎麼知道的。難道真的有老天在幫忙？

　　天空，翻滾的濃雲預示著一場豪雨即將來臨？

　　海上的風浪也越來越大，對於只能在江河行駛的趙軍眾多小船隻來說，更大的災難還在後面——。

　　港島外海。

　　海上大決戰如火如涂。

　　乘風破浪，一艘艘秦軍樓船巨艦張開龐大的帆影，就像一隻隻展翅的雄鷹，虎視著前面弱小的獵物。在全部將甲板上一塊塊重重的拋石發射出去之後，卸了負擔的屠雄的樓船編隊如同一頭頭衝入狼群的大象，以勢不可擋的氣勢橫衝直撞，堅實有力的撞角下，趙軍戰船就像易碎的玉杯一樣，被無情的吱解。

　　橫衝直撞——。

　　蠻橫無比。

　　秦軍戰艦上堅硬的紅木撞角吱呀呀的撕開一個個血淋淋的口子，將還沒有來得及逃生的敵軍戰卒拋入大海。

　　海水徹冷，海風浪急。

　　落水的趙軍士卒一個個無助的掙紮著，試圖以微弱的個體力量游向友船或岸邊，然而他們的努力卻一次次的被拒絕。

　　「火箭，快射落敵艦的主帆！」

　　趙軍艦隊中，不時的響起這樣絕望的吶喊，靠近接弦戰不成，對抗處於下風的趙軍將校唯一期待的就是秦軍的那幾面大帆能降下來，而只要秦軍樓船的速度降下來，那麼在接下來的近戰中趙軍就有了破敵的希望。

　　漸漸的，海戰的局面形成了幾個戰場，在海灣稍遠的地方，屠雄艦隊正在大開殺戒，對剛才衝擊的過近的趙軍縱火船艦隊實施打擊，以大欺小，屠雄的戰法很簡單，就是蠻橫的壓將上去，然後將趙軍的船隻一艘又一艘的撞沉。

　　指揮縱火船隊的趙軍軍候在第一波的落石急雨中喪命，失去統一指揮的趙軍艦隊就像一群群無頭的蒼蠅，只能任由秦軍踩踏。

　　相比屠雄的輕鬆，在趙佗所在的另一處戰場上，局面還不十分的清晰，受到西乞渠艦隊和蒙虎主艦隊兩面夾擊的趙軍艦隊還在拚命頑抗，這種膠著場面一直持續下去的話，對趙佗來說十分的不利，因為另一邊的屠雄隨時有可能騰出手來增援。

　　——。

　　夕陽早早的躲進了厚厚的雲層。

　　海面上，波雲詭異，已漸漸的分不清敵我，隨著戰事的緊張，有越來越多的秦軍戰船被派出參與圍堵撕殺，趙軍艦船龐大的數量雖然無法在一對一的拚鬥中佔得上風，但秦軍戰船要是被纏住的話，那結果同樣不妙。

　　虎頭戰艦。

　　劈波斬浪。

　　劉元的座艦緊緊的尾隨在蒙虎的主艦後面，看上去正『忠實』的履行著保護的責任，西乞渠在率隊出發之時，特意將劉元喚到跟前，吩咐他要保護好蒙虎，這個命令對於一直在尋找接近機會的劉元來說，實在求之不得。

　　「哼，西乞渠小子下這道命令是怕我搶功吧，他萬萬想不到，我要的就是這個機會。」劉元的眼睛死死的盯著前方的玄色大纛，心中恨恨作想。

　　「都準備好了嗎？」劉元緊了緊手中的青銅劍，冷森森的喝問道。

　　「劉將軍放心，一定都已安排停當，船上的異己份子都被清除，我們立大功的時候到了。」諂媚的趙佗暗間陪著笑答道。

　　戰況緊急。

　　只要身在戰場，都能察覺到秦軍實際上已經掌握了主動權，留給趙佗的時間不多了，而劉元這一張暗牌無疑是趙佗最後的翻本機會。

　　「好了，準備鬥艦，我們靠上去，都聽著，哪一個殺了蒙狗，我重重有賞，而要是畏戰不前，那休怪劉爺爺手中的傢伙濺血無情。」劉元冷喝道。

　　「諾！」

　　劉元決定動手了！

　　自從踏上了趙佗預佈下的陷阱，他就明白自己沒有了退路，要是眼前這一戰趙佗勝了那還好說，要是趙佗不幸落敗，那自己的把柄恐怕會在第一時間出現在蒙虎的案前，以秦軍對付背叛之人的殘酷軍律，他劉元的下場將會比死更恐怖十倍。

　　與其等死，不如搏上一把。

　　反正，這亂世掙命，總脫不開一個賭字，那些衝在前面的士兵不也在賭，賭自己在刀劍來襲之前砍翻掉對手。

第九十四章 屠虎行動

　　執行屠虎計劃的劉元飛快的迫近主艦，他們的行動早已在事先經過多次的演練，單單從表面上看，除了兩船之間靠得近一些外，沒有任何的異樣。

　　不過，劉元軍的小動作還是讓主艦上的衛卒警覺起來，這些衛卒都是蒙虎從萬千將士中挑選出來的精銳之士，也是蒙虎的貼身部隊。

　　能夠成為虎侯身邊的一名衛卒，是每一個秦軍將士的願望！

　　勝利，勝利的消息一個又一個。

　　由弱到強，由小到大，由雛鷹長成雄鷹——，這樣的歷程對於每一個年輕的戰士來說，都是一份用金錢無法換回的寶貴財富。而若是能得到虎侯的青睞，在今後的軍旅生涯中，毫無疑問，將會一帆風順！

　　主艦上的衛卒人數雖不過百人，勇悍程度卻一點也不比在血與火的戰場上百戰餘生的老卒來得差，雖然他們不清楚為什麼劉元艦上士兵會向主艦靠攏過來，但許久以來養成的保護主帥的習慣還是讓他們肅然警覺起來。

　　「虎侯有令，諸艦將士各守其職，不得擅自離艦！」看到有己方的士兵接近，守在舷口的衛卒厲聲喝止。

　　「末將劉元有緊要軍情回報虎侯，請容我等上船！」劉元強壓住卟卟狂跳的心，穩了穩心緒高聲叫喝道。

　　「不行，你部不經允許不能靠近！」衛卒軍候毫不猶豫的回答道。蒙虎長期以來對於軍紀軍律的堅持讓這些衛卒成為了嚴守紀律的典範，這也讓劉元想要靠著欺騙上艦的圖謀成為了泡影。

　　「軍情緊急，萬萬耽誤不得。」劉元一邊假作惶急的大聲回答道，一邊連使眼色喝令幾艘小艦加快速度靠近。要想襲殺成功，出奇不意是關健。他只有抓住秦軍衛卒還認為他們是並肩而戰的秦軍的機會，一舉登船近戰，這樣才有幾分成功的希望。

　　「停下，你們再接近，就休怪箭矢不長眼了。」

　　「沖上去！殺——。」劉元悶喝一聲，藉著接弦船板搭上主艦的巧勁，純熟的一躍而過兩船之間狹窄的海面。

　　「殺！」

　　「殺蒙狗！」

　　受到劉元的鼓動和金錢美女的刺激，一眾死士各自暴喝著，架起接弦板向主艦搶了過來。發財的夢想，女人的誘惑，還有陞官的渴望，抱著這樣的一個又一個的念想，這一群穿著秦軍甲衣的士兵在瘋狂中銳變，在銳變中更加的瘋狂。

　　劉元突起發難。

　　這一變化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包括蒙虎在內。

　　信任——，是一支強大軍隊建立的基礎。當初，在長沙城激戰中，蒙虎毫無保留的將後背交給了並肩而戰的兄弟，而換回的就是同伍將士們衷心的愛戴，現在，雖然身份和地位都有了改變，但蒙虎的心沒有變。

　　——。

　　「後面怎麼回事？」在主艦的前甲板上，正在全力作戰的蒙虎也聽到了來自後方的混亂，他微微舒展了一下緊皺的眉頭，問道。

　　趙軍的抵抗雖然頑強，但卻已經沒有了章法，秦軍的猛烈突擊和蠻橫戰法讓大多數趙軍士兵感到了恐懼，由縱帆推動的秦軍巨艦的橫衝直撞讓他們一下子沒了鬥志。

　　火箭射擊——，根本沒有用處，秦軍艦隊快速的疾行和加上完善的防火措施讓火矢發揮不出太大的作用，至於接弦戰，那更是妄想。隨著越來越多的秦軍艦隻投入到戰場，趙軍的崩潰也隨之開始，近距離的搏殺，讓許多倉促上陣的趙軍船隻在風浪中散架。

　　「回，回稟虎侯，第八艦的屯將劉元率軍殺上船來了，衛卒正在與其激戰。」自戰艦後方跑來報信的衛卒神情惶急，迭聲道。

　　「劉元，可是西乞渠艦隊的屯將？」蒙虎臉色微變，發問道。秦軍中屯將一級的將領燦若晨星，劉元的名字能被蒙虎記住，還是沾了西乞渠的風光，不過，這一份喜氣劉元顯然是極不樂意接受的。

　　「正是他，這賊子竟是趙軍的間作。虎侯，我們還是盡快走吧！」報信的衛卒恨恨的啐了一口，說道。

　　在艦隊後部的激戰中，在劉元軍的猛力襲擊下，沒有充分準備的秦軍死傷眾多，剩餘的衛卒只能退守的船隻的中段防禦。

　　「不行——！」蒙虎堅持道。

　　「虎侯，劉元叛賊促起發難，艦上的兄弟快頂不住了，萬一——！」聽見蒙虎固執不離開主艦，一旁的衛卒齊齊急諫道。

　　「沒有萬一，劉元不是想要取我蒙虎的首級嗎？那就讓他來吧，我倒要看看他有沒有這個能耐。」蒙虎冷笑著說道。

　　這一瞬間，他的胸膛中，很久沒有湧動過的熱血在快速的奔湧，這一種感覺真是絕妙極了，比起坐鎮於中軍指揮作戰，蒙虎那一顆年輕的心其實更渴望親自上陣搏殺，可惜，他的身份讓這個夢想一次次的落空。

　　——。

　　撕殺充斥於主艦上的各個艙口，身負保護蒙虎重責的秦軍衛卒們堅守著每一寸地方，他們寸步不讓，他們流的每一滴血都在給勝利贏下時間。

　　「噗！」

　　一名年輕的衛卒死死的擋在通向前艙的門口，他的胸口處皆是血紅之色，在身前的艙甲板上，半截斷臂還在微微的抖動。

　　「去死吧，秦狗！」劉元獰笑喝道。

　　聽到這一聲秦狗叫聲，面前瀕死的衛卒突然暴起發難，殘軀和身撲上，與劉元翻滾在了一起，兩個身影就這樣在艙板上滾來滾去，一會兒劉元在上面，一會兒又是那衛卒奮身而起，艙板上腥紅一片。

　　一旁的劉元軍卒也被這一幕震驚得不知所措，呆呆的遞不上手去。

　　好一陣，兩個血人才始不動了，稍臾，只聽得劉元的聲音在罵道：「該死的，你們快過來，將這個狗雜種給我挪開！」受到重創之後的衛卒終究敵不過身體強壯的劉元，在那一股子迴光返照的勁頭過去之後終於血戰而死。

　　不過，也正是因為像這個無名衛卒一樣的眾多秦軍將士的拚命抵抗，才給了蒙虎以調整兵力佈防的機會。

第九十五章 投敵者，死！

　　狹窄的主艦上，短兵相接，寸步流血——。

　　有了蒙虎的指揮，主艦上的衛卒一個個精神大振。說起在小股作戰的本領，經歷過長沙血戰的蒙虎可比劉元這個半路出家的要強了許多，有了他這個主心骨指揮，分散的秦軍衛卒也開始以集體的力量和劉元軍拚殺，這樣一來，劉元軍的人數優勢無形間被抵消掉了不少。

　　「蒙狗就在前面，弟兄們快上！」發現己方漸漸失去主動權的劉元聲嘶力竭的大呼著，試圖再一次喚起士兵們的慾望和鬥志。

　　蒙虎確實就在劉元的面前，不過，他所在的地方卻並不固定，每一次劉元發現他的位置，可是當費盡力氣攻過去時，卻又失望的發覺早就沒有了蒙虎的影子，相反，這每一次的突擊都在消耗著劉元部的力量。

　　劉元步步緊逼，看似一步步的接近目標，但同時，他身邊的死士也在一次次的減少。

　　前甲板上。

　　秦軍中象徵著主帥榮譽的旗幟下，蒙虎的身影再一次出現。

　　「蒙狗——！」劉元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眸中儘是瘋狂。

　　「劉元，你可敢上前來！」

　　一聲如雷般的怒喝響起，這個時候實際上已經殺得手臂酸麻的劉元慌亂無惜的尋聲看去，卻見被他罵作蒙狗的那個人一手持矛一手按劍，正在不遠處虎目圓睜的瞪著自己，那神情裡的充滿了輕蔑之情。

　　稱人為狗，豈不知自己也是一樣！

　　儘管對劉元這個反覆背叛的小人恨之入骨，但蒙虎卻還是直呼其名！

　　這是上位者的氣度。

　　與勝與負無關。

　　——。

　　「兄弟們上來，殺蒙狗者，賞金千斤！」劉元迭聲大叫著，揮動手裡滴血的長劍。可是，讓他失望的是，沒有一個死士回應他的呼喝。

　　「兄弟們——！」再一次叫喊之後，劉元依舊什麼也沒有聽到，就在剛才的衝擊中，他身邊的最後幾個死士也被分割到了別處。

　　「你的部下都已經死了逃了，你要取我人頭，還是自己上來吧！」蒙虎輕蔑的冷笑道，從劉元惶惶的神情中，他已經看透了他內心的驚懼。

　　劉元部下一共是二百餘人，其中登上戰艦的有一百五十人，其他的二十來人則未來得及登船，就被警覺的秦軍衛卒射殺！

　　隨著時間的消逝，蒙虎主艦上的異常很快就被其他保護的秦軍戰艦發現，最初時這些秦軍兵士還不知道是怎麼回事，而當蒙虎打出有敵襲擊的訊號時，這些秦軍將卒終於回悟過來，他們立即紛紛向主艦靠攏，並對劉元的後續部隊實施打擊。

　　失去了後隊補給的劉元軍很快就士氣大跌，像這樣僅僅依靠著野心與慾望維繫的部隊原本就不可能有什麼艱苦作戰的心氣，取勝時一往無前，潰敗時一哄而散是他們的特點，所以，在衝在最前面的劉元回頭召呼同伴時，才會出現身邊沒有一個人的窘迫。

　　「你——，你以為我鬥不過你嗎？」劉元聲音顫抖，膽怯之情現於臉上，不過他的口氣卻是依舊強硬。

　　「死到臨頭，還敢叫囂！」蒙虎鄙夷道。有膽叛變，卻沒有膽子堂堂正正的一戰，劉元終究只是一個小人。

　　「蒙狗你，你等著，我劉元不會善罷干休的，我會回來報仇的。」劉元聲嘶力竭的叫喊著，將身體貼近船板挪動著。倏然，他像一隻受驚了的野獸一樣飛快的幾步衝到船舷邊上，縱身而起便要一躍而下。

　　逃！

　　既然狗屁的『屠虎計劃』失敗了！

　　那不逃難道還等死不成。

　　劉元可不認為，憑自己這幾下子可以和蒙虎去拚殺，沒有了手下死卒的填充，借他三個膽子也不敢上前去，艦上皆是秦軍，唯有海裡才有一線生機。騰身於半空中的劉元在雙腳離開艙板的一刻，心中也在暗中慶幸，幸虧自己身手敏捷，要是稍慢一點被圍上，這條小命也就交待了。

　　——。

　　蓬！

　　一支短矛帶著疾風擲出，直直銳利的矛尖在堅實的船板上刺出一個大洞，絲絲的污血從洞口慢慢的滲了出來。

　　「呃！我的腸子怎麼露出來了！」倏然，劉元覺得心口一陣劇痛，力氣也全部被抽走了一般。低頭，他最後一眼看到在胸口處，一截矛身正顫顫的露出一段，在矛身的纏繞處，戳的赫然是一截血淋淋的腸子。

　　「想逃嗎？怎麼不打一聲招呼！我也好歡送一番。」蒙虎的聲音雖然不大，但卻帶著令人無法抗拒的威嚴，這也是劉元聽到的最後一句話。

　　血從艙板的洞口流出，劉元的頭歪倒在了一邊，死魚般難看的眼睛裡還儘是不信的神色，他的身體則被緊緊的貼在了艙板之上，後背處的矛柄還在微微的顫動。

　　「叛敵者，下場如此僚！」

　　「叛敵者，死，死，死！」

　　四面八方，秦軍將卒的叫喝聲一浪高過一浪，讓還沒有束手就縛的劉元餘部心驚膽顫，劉元是這次屠虎行動的主要執行者，他一死，餘下的還在頑抗的劉元部死士也就徹底的沒了繼續撕殺的心氣！

　　尤其是當他們看到劉元被長矛釘死，高掛在桅杆上的死狀時，就算是再心橫再殺戮無數的士兵也不禁心生驚駭。

　　死，算不得什麼？

　　這年頭，要想得到更大的好處，就會冒更大的風險。

　　但，死又有許多種！

　　象劉元這麼一個死法，就算是最凶暴殺人最多的叛兵也感到了後背發涼！

　　死屍掛於高桿。

　　被啄屍的禿鷹啃食，這滋味可絕不好受，就算是人死了，也無法承受這般殘酷無比的刑罰！

　　對於這些脅從叛亂的士兵來說，放下武器，雖不能保證留一條性命，但至少可以有一個好的死法，這已經是天大的恩賜了！

第九十六章 大秦無往不勝

　　劉元死了。

　　他的死給趙佗寄以厚望的『屠虎計劃』劃上了句號。

　　那些跟隨他一起謀叛的秦軍士兵頑抗到最後的，屍體也都和劉元一樣，被高高的懸掛於艦船的旗桅之上，而放下武器投降的人，也得到了他們想要的歸宿——選擇自刎身死，屍身拋入大海。

　　夜色沉沉，風浪倏急的海上，流血飄櫓，浮屍與苟活的落水兵士一起飄浮，聞著血腥味的海鱉群一次次的出沒，將一具又一具軀體拖向海洋的深處。海鱉的到來催毀了趙軍將士最後的一點點勇氣，掉落海裡之後的可怕場景讓每一個趙軍士兵感到渾身戰粟。

　　被鱉魚活生生的撕碎！

　　身體四分五裂。

　　這情景一次又一次的在腦海中閃現，讓他們再也沒有了戰鬥下去的信念。

　　終於，一艘趙軍艦船上開始降下旗幟，然後脫離主戰場，不一會兒，又是一艘，接二連三的，失去戰鬥意志的趙軍船隻越來越多。

　　至此，趙軍崩潰已經不可避免！

　　在艦隊與艦隊的較量中，感到大勢已去的趙佗帶著無比的失望率領著只剩下可憐的六十餘條殘破戰船的殘餘艦隊脫離主戰場，退回零汀洋內海朝著番禺內港逃竄。

　　趙佗的潰逃也標誌著爭奪番禺港出海權的大海戰結束，這一場規模空前的大海戰終以秦軍大勝趙軍慘敗而告終！

　　根據戰後的統計數字，趙軍一共出動的六百零三條戰船被直接擊沉了一百三十九艘，被俘船隻多達三百餘條，另有將近四千餘趙軍水卒或死或俘，趙軍損失的兵力比起之前的二次圍剿失敗雖然少了些，但樓船士與步卒不同，訓練一名合格的樓船士或者槳手的代價足敵得上二十個步卒。

　　——。

　　流不完的英雄血，斬不盡的仇人頭。

　　對於縱橫艦船的健兒來說，這藍天大海，就是男兒的戰場！

　　秦軍凱旋而還！

　　經歷了一場意想之外驚魂搏殺的蒙虎和眾多的秦軍將卒一樣，血染征袍，疲憊顯於年輕的臉上，不過，他的笑容卻在明白的告訴別人：大秦，無往不勝！

　　港島岬角。

　　趙秀一臉焦慮的站在了礁岩上，海風吹動她單薄的衣衫，使得她整個人就像在狂風中搖曳的小花一樣，雖然嬌弱，但卻頑強的生長著。

　　在趙秀的身後，一隊秦軍輜重營士兵苦著臉列成整齊的行列站在一邊，他們今天的任務就是保護趙秀的安全，可是，任他們如何的勸諫，趙秀卻無論如何也不肯離開這處可以遠眺的礁岬，在沒有辦法的情況下，他們也只能在這裡吹著海風作陪。

　　「嘿，你們看，旗幟——，我們的旗幟！」一個眼尖的秦軍小卒尖叫起來。

　　「哪裡，在哪裡？」趙秀急聲問道，長久的眺望讓她的眼睛通紅通紅的，這是因為海風中的鹽份浸入到角膜裡了的緣故。

　　「就是那邊，看——，那是虎侯的大纛！我大秦萬歲，虎侯萬歲！」

　　「虎侯萬歲！」

　　歡呼聲一陣又是一陣，從這一面岬角傳遍了留守在港島上的整個輜重軍營，對於這些守衛後方運送輜重糧秣的秦軍二線士卒來說，沒有機會上陣撕殺終是一份遺憾，不過，能夠看到友軍將士凱旋而歸也是一份無法掩飾的喜悅！

　　虎侯不早就說過了。

　　功勞有一線將士的一半，也有後方輜重士兵的一半，更有千千萬萬為了這一戰而辛苦勞作的人們。在前不久的授章儀式上，可不僅僅是那些殺敵有功的軍官得到了榮譽而表揚，還有像王豐一樣的其他官員也一樣有榮譽的表彰。

　　——。

　　「阿秀，你怎麼了，眼睛紅紅的，哭了，這可不成，我們這回可是打了大勝仗呢！」蒙虎剛剛登上港島陸地，便見趙秀惶急的撲了過來。

　　趙秀畢竟是小女孩，雖然十四歲了，但殘酷的戰事對於趙秀來說，留在她心底的是無限的恐懼，在長沙城中，她失去了自己的母親，而今，已經漸漸的將蒙虎作為依靠的她不情願再失去一個親人。

　　「嗯，這麼說，打敗了趙軍後，我們就不打仗了，對不對？」趙秀縮在蒙虎的懷裡，低聲問道。

　　「呃，暫時不會有大仗了，放心吧，卜算的人說，我可有九條命的，死不了！」蒙虎哈哈一笑，安慰道。

　　九條命。

　　確實，對於一個穿越時空來到這個時代的人來說，說有九條命還是少的。

　　「不能說死呀死的。」趙秀一聽到蒙虎說出死字，臉上倏的一緊，急急用纖手掩住蒙虎的嘴巴。

　　一股女兒香撲鼻。

　　讓蒙虎心頭一蕩，撲入懷中的趙秀隱隱的已經有了婷婷少女的風韻，胸前一對初乳與蒙虎的結實胸膛相撞，儘管隔著衣衫，磨擦的異樣感受還是能清晰的傳入腦際。

　　「好了，不說死。我們就說說大捷！說說過幾天大軍進入番禺城的盛況吧，哈哈！」蒙虎哈哈大笑道。

　　「番禺，那是比長沙還大的城吧。」趙秀輕聲道。

　　「放心吧，終有一天，我們會回去的。」蒙虎緊了緊摟住趙秀的大手，安慰道。

　　長沙城——，對於趙秀來說，既有美好的回憶又有不堪回首的傷痛，秦軍的勝利讓趙秀感覺到自己距離長沙又近了一步。不管有多少的痛，那裡也是生養的故鄉。明知已經不可能找到母親的一點蹤跡，可趙秀依然心有牽掛，這一份親情的掛念蒙虎感覺得到，他也能理解。

　　「那一天，我娘給過我一樣東西。」感受到蒙虎的關懷，趙秀心情稍定，她一邊說著，一邊將手探入懷中，取出一角錦帕。

　　這角錦帕蒙虎倒是眼熟的，就是在長沙城裡的時候，趙秀母親在臨別之時塞給她的東西，當時，他雖然有點好奇，但這是別人私人的東西，他也不好去過問，至於後來則是戰事控惚，這樣的小事早被隔放在一旁了。

　　錦帕在趙秀的掌心慢慢展開，包裹在最裡面的赫然是一塊雕刻著騰龍圖案的玉珮，在龍案的背面，是用小篆體書寫的一個清晰的『嬴』字。看到這個字，蒙虎的心倏的猛烈跳動起來。

第九十七章 趙秀的真實身份

　　嬴字代表了什麼？

　　這大秦天下，姓嬴的哪一個不是赫赫皇族。這麼想來，趙秀的真實身份絕不簡單，極有可能與朝中的皇族有大的淵源。

　　而更令人回味的是趙秀這個名字。這個假名起得真是絕妙，始皇嬴政不是也曾被稱為趙政嗎？

　　錦帕已是難得的貴重，玉訣更是稀罕之物，除了和皇族沾上關係外，其他人又怎麼有可能持有這樣的東西？

　　一個又一個的疑團在蒙虎的心中出現，帶來的是更大的震驚。

　　「阿秀，你的父親是公子扶蘇，還是公子高？」沉默了好一會，蒙虎才始從震驚和停滯中回醒過來，他努力的朝應該將名字改為嬴秀的少女笑了笑，緩聲問道。嬴秀的身子在蒙虎沉默不語的時候一直顫抖著，將錦帕拿出來也就意味著自己真實身份的暴露，而她不知道，這麼做究竟是正確還是錯誤？

　　秦二世胡亥登基之後，先是假詔令兄長扶蘇自殺，然後又大肆殺戮對他皇位有威脅的兄弟姐妹，其中諸公子十二人，公主十人悉數被殺，只有公子高主動獻出家產，算是保全了家中的女人。另外，公子扶蘇死時已經年過三旬，他的後代史書沒有記載，但並不代表沒有，畢竟擁戴扶蘇為皇帝的人比胡亥要多得多，也有可能是這群死士將扶蘇後代給藏匿了起來。

　　「我不知道，阿娘只是跟我說，我父王本來應該會繼承皇位，可後來卻被朝中的小人給害死了。」嬴秀一邊搖著頭，一邊嚶嚶泣道。

　　皇權的爭奪殘酷而血腥，兄弟姐妹之間的殺戮更是讓人心驚膽顫，那時還是十一、二歲的嬴秀是不可能認識到這些的，她的母親不告訴她實情也是為了更好的保護她的安全。而隨著她年齡的增大，特別是這一年來隨著蒙虎一路轉戰讓她成熟了許多，她母親沒有明說的實情嬴秀也能隱隱的猜測到幾分。

　　「好了，阿秀，不哭了，我相信你。有些事說出來就好了，不要放在心上，你還是你，在我心裡，跟以前沒什麼兩樣。」蒙虎長長的吸了一口清新的海風，安慰道。這一個天大的秘密嬴秀一直藏在心裡，她一定很痛苦，也很想有人能分擔她的壓抑，今天，她能說出來，就表明了她完全的相信了自己。

　　這是一份沉甸甸的信任，蒙虎感受得到。

　　另外，他也萬萬想不到，在長沙城中救下的這個小女孩竟是公子扶蘇的女兒。另外，嬴秀母親的身份恐怕只是扶蘇在外養的一個小妾，要不然她也不可能逃過胡亥、趙高的搜捕，當然，這中間還因為嬴秀是一個女的，扶蘇估計也一直沒有把她們娘倆當作自家人來對待。

　　扶蘇被賜死後，秦國上下同情他的官員有許多，他們雖然不敢明說，但暗底里救濟一下是完全可能的，那個戰死於九江郡的長沙郡守估計就是這樣的一位，要不然也不會有那條通往郡守府的秘道存在。

　　禍福相依，這麼看來，有時候受點委屈、被人冷遇也沒有什麼，或許換一個角度來看，今日的禍事到了明天或者後天，又成了讓人慶幸的喜事。

　　人生其實就是這樣，莫測無常。

　　——。

　　大秦二世三年的這個冬天分外的寒冷。

　　番禺城頭，一隊又一隊被征發的百姓冒著嚴寒挑著擔子，將一擔又一擔的石頭木料堆積到城垣上，在隊伍中間，不時的有體力不支的百姓痛苦的倒地，而迎接他們的卻是督隊的趙軍士卒的皮鞭。

　　在海上又一次吃了敗仗之後，絕望之下的趙佗更加的瘋狂，他不甘心就這麼放棄，他要在番禺城與秦軍決一死戰。失去了爭奪海上霸權的機會，趙佗又不甘心就這麼放棄番禺這座繁華大城，他要依託堅城讓秦軍撞一個頭破血流。

　　臘冬的寒風捲起青石街道上的片片落葉，將這個寒冷徹骨的冬夜深深的刻在每一個番禺城百姓的心底。

　　曾經，戰爭是那麼的遙遠，北方的戰亂與他們沒有什麼關係，西邊的戰事也算不得什麼，反正像、桂林兩郡的軍隊加起來也不到十萬人，而南海王趙佗麾下可足足有近四十萬的大軍，以四比一，這仗難道會輸嗎？

　　簡單推理得出的結論看似很準確，而現實呢？

　　秦軍在短短的一年不到的時間裡，不僅連續擊敗貌似強大的趙軍，而且還兵臨城下，那個曾經手握生殺大權的南越王，那個在大清洗運動中殺人無數的趙佗，卻只能灰溜溜的縮在了富麗堂皇的武王殿內。

　　番禺的城頭，那一桿趙字的大旗眼看著馬上就要落下，取而代之的將是一面嶄新的秦字大纛，還有一個年輕的更有朝氣的領導者。

　　新的大秦，不一樣的未來。

　　——。

　　番禺令府。

　　位於城中最繁華的地段，往昔人來人往的大街上，現在幾乎看不到什麼人影，這個時候，城中人人心惶，就算是位高權重的大官們也在暗中謀想著退路。

　　這些人中間，自然也包括了呂成。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在這條顛頗不破的真理面前，經受得住考驗的人寥寥無幾，而呂成與趙佗之間的情誼早就在他被剝奪了龍川軍主將之時變質了。

　　不就是吃了一次敗仗，難道幾十年的交情還抵不過一仗，而更讓呂成不甘心的是，他自始至終的認為，自己並沒有犯什麼戰略錯誤，要是真的追究失敗的責任的話，趙佗這個決策者比他責任更大。

　　換句話說，在趙佗的心裡，他呂成只不過是一隻替罪羊罷了。

　　府門口。

　　呂成剛剛去水城門口悄悄的送走了府裡的內眷，當然，還有這些年積攢下來的財寶。這幾天的忙碌讓他全身腰酸背痛，累得連腳都懶得抬起來。

　　對於趙佗宣揚和鼓吹的堅守城池，給予秦軍重創的說法，呂成壓根就沒有信心，雖然他剛剛被缺兵少將的趙佗任命為守城的大將。可是，在秦軍大兵壓境的情況下守衛孤城，呂成卻沒有一點的信心，自從第一次征討秦軍被剝奪了軍隊指揮權後，他已經養尊處優一年多了。

　　戰事到危殆不可收拾的地步，趙佗倒是對自己放權了——，話還說得好聽，什麼千均重擔都挑在你一個人肩上了，什麼你我兄弟幾十年了，現在你是我唯一可信任的人了？

　　呂成算是看透了，趙佗的殷殷囑咐全他媽的是虛情假意。

　　要老子替他賣命？

　　這年頭誰也不比誰傻多少。

　　前一年，兵敗中留之時，龍川軍主將的職務還不是說一句話就下了，現在，眾叛親離的時候又想到老兄弟了！

第九十八章 趙佗眾叛親離

　　趙佗勢力分崩離析在即，這樣的嚴峻形勢下，呂成心中動搖不定也很正常，畢竟，乘坐在一條快要傾翻的船上，沒有幾個人能夠視死如歸。

　　「呂將軍，一別數月，可無恙乎？」就在呂成心中悻悻的時候，一個既熟悉又有點陌生的聲音響起。

　　「是你，胡林！這個時候，你還敢進城？」呂成驚聲道。他與胡林算起來私交還不錯，當然，這主要是基於那一次在西江上的攀談，在到了番禺之後，胡林對他的態度很是恭敬，私下裡的孝敬也是不少。

　　不過，在胡林是秦軍間作的身份暴露之後，極度震怒的趙佗已經下令在南海全境對胡林實施通緝，並懸賞二百金募勇士取胡林之首級，在這樣的死亡威脅下，呂成猜想不出來，胡林怎麼能有勇氣再進番禺城。

　　「哈哈，我有什麼不敢的。呂將軍，你是明白人，為何又說糊塗話！怎麼樣，故人相見，不請我進府裡坐坐。」胡林一搖三擺，神情輕鬆的邁著方步走上前來。

　　害怕！

　　當然，番禺城現在還在趙軍手裡面，若是呂成翻臉的話，他胡林一條小命也就交待在這裡了，不過，以他的瞭解，呂成怎麼看也不像能為趙佗死心賣命的人，再加上今兒一早，他在水門口發現呂成的家眷出城，這就更堅定了他的猜測。

　　「胡兄弟說得對，這外面風大夜寒，人多嘴雜，我們裡面說話，裡面說話。」呂成怔了一怔，然後緊緊的握住胡林的手，悄聲道。

　　商量投降的機密要事，當然要越隱秘越好，趙佗雖然屢敗不得人心，但城裡還是有不少的死硬份子跟隨，要是讓他們知道了呂成這個番禺令有動搖的意思，那說不定這些人會來一次暗殺行動。

　　——。

　　番禺令呂成府。

　　書房。

　　對於這個地方，胡林倒是輕車熟路，怎麼著這呂府他也是常來常往。

　　「呂將軍，呂大人，你看這番禺令府邸，屋簷斗壁，雕樑畫棟，好一派氣宇輝宏景緻，難道你就不想在這里長住下去？」等只有兩人的時候，胡林掃了一眼神色變化不定的呂成，挺了挺瘦削如竹竿的身子，悄聲道。

　　「你說什麼？你是說我還能繼續做番禺令？」呂成豁得一下站起，訝然低語道。

　　「不！」胡林搖頭道。

　　「既不是，那你是取笑我嗎？」呂成怒形於色。

　　「咄，呂將軍好沒自信，區區一個番禺令算得了什麼，只要我在虎侯跟前講上幾句好話，那比番禺令更大的官也有的是——！」胡林搖頭晃腦的說道。

　　一直以來，胡林的地位都在呂成之下，為了多多刺探一些趙軍的情報，胡林對呂成的態度可算是好得不能再好，就算是親兄弟也沒這麼熱乎的，而現在，三十年河東又河西，手握著上方寶劍的胡林終於有資格在呂成面前擺擺譜了。

　　「胡兄弟，胡先生訓的是，以你我的交情，還有什麼話不能說的，你說是不是？」呂成親熱的說道。

　　接下來，便是一番如何獻城的密談，天亮時分，熬紅了眼的胡林喬裝成呂成的一個親信護衛，堂而皇之的出了城門揚長而去。

　　——。

　　「虎侯，呂成已經答應降了！」

　　零汀洋海面戰艦上，胡林正在興高采烈的描述他驚險潛入番禺城，然後經過激烈的舌戰，才始成功說服呂成的細節。

　　實際上，潛入城裡的過程是胡林用重金收買了一個守衛城門口的小衛卒，而在他的嘴巴裡說出來的，卻是如何如何的機智應變，躲過敵人的重重圍追堵截，然後才始順利脫險——。

　　「這一趟，你立了大功，我都記下了。」蒙虎點了點頭，衝著滔滔不絕的胡林笑了笑，道。胡林這傢伙貪生怕死，不過也有長處，那就是口才不錯，不管是夜郎之行，還是番禺之行，他的運氣也是不差。

　　「不過，現在我們還不是慶功的時候，胡林你除了負責和呂成繼續保持聯繫外，還要去做一件事，那便是將趙佗假詔為南海尉的事情傳告天下。」

　　「虎侯的意思，屬下明白了！」胡林喜滋滋的領令下去。只要能夠取得蒙虎的信任，意味著的就是不可限量的未來。

　　輿論攻勢！

　　是軍事戰場之外的另一處要緊的陣地，趙佗從任囂手裡接任南海郡尉，這一任命實際上並沒有得到朝廷的承認，換句話說，這是任囂私自作出的決定。

　　這個消息在趙佗勢力強大的時候傳播出去，不會產生多大的影響，但現在的情況是趙佗接連兵敗，將卒對他的信任度已經降到了最低點，可以預見，當那些心思動搖的將領聽到趙佗是捧偽詔自立會是怎樣的感覺。

　　胡林在這次說降呂成過程中的表現突出，倒讓蒙虎有了新的發現。一直以來，他的跟前都缺少一個能說會道的外交人物，戰國爭雄，湧現出了許多口才出眾的縱橫家，比如蘇秦、張儀等等，胡林在當一個間諜頭子方面的素質也許能算到中上等，而他在外交方面的能力到可以評為優等。

　　既然有這麼一個活寶級外交家，那不好好的利用一番豈不可惜了，想想北方的那幾位風雲諸侯，身邊可是個個能人，劉邦有張良、酈食其這些一等一的辯才，而項羽跟前雖然人少了點，也還有一個范增在撐著場面。

　　蒙虎自問：單單以個人的才能相論的話，就算他這個作弊者再有作為，也沒有辦法與那些強人在專業領域去爭一個短長。

　　當然，排除了專業技能比拚，論綜合實力的話，蒙虎還是有相當的自信的，畢竟，嶺南的一畝三分地是他實打實的從趙佗的手裡奪過來的，既然有本事贏趙佗，那憑什麼妄自菲薄自己不如劉項？

　　還是陳勝的那一句老話：帝王將相，寧有種乎？

　　既然來了，那麼我的命運，我作主。

　　面對一個個困難，蒙虎要做的就是去征服，去攀越，去解難——。

第九十九章 對趙軍的最後一擊

　　呂成願意棄暗投明！

　　這就讓秦軍有了突破番禺防禦的可能，裡應外合之下，不及有備的趙佗是無論如何也想不到秦軍會迅速的殺進城來。如果能迅速的襲破番禺，蒙虎還有更大的期待，他要一勞永逸的解決掉趙佗這個大麻煩。

　　趙佗雖然連敗，但卻絕不容小視，不管怎麼樣，這都是一個值得重視的對手，連續的失敗雖然讓趙佗實力大損，但在其老巢龍川一帶，趙佗卻依舊有了相當的影響力，若是讓他逃回龍川，那對於蒙虎在嶺南的統治將是一個極大的威脅。

　　而更重要的是，趙佗這傢伙好像活得時間長得不得了，粗粗算來也有百歲之多，想想有這麼一個長久耐力的對手在伺，這睡覺又豈能安穩？

　　所以，為了自己以後的幸福生活，為了子孫後代，為了大秦霸業（這個不要BS我，順口了），趙佗是必須要提早解決掉的，最可行的方法就是趁著趙佗還幻想著數萬軍民堅守番禺的時候，一舉將其擊斃。

　　大秦二世三年一月十三日。

　　與呂成相約的總攻番禺城的時間終於到了，秦軍上下萬事俱備，戰意昂然，陸上、海上的諸路大軍已經全部到位，對趙軍最後一擊的時機來臨！

　　在停泊在西江的戰艦上，蒙虎很是意氣風發的發出了『對趙賊最後一戰』的動員令，在他的身邊，是剛剛從臨川趕到的駱明。駱明之所以會過來，是因為李信聽到了劉元投敵襲擊蒙虎的事情，這段時間一心撲在軍校教訓上的老將軍一聽有這事，立即就把屠雄叫去狠狠的罵了一頓。

　　屠雄也沒什麼可辯解的，劉元雖然是西乞渠的直屬部下，可他這個海軍主將也負有相當的領導責任，況且，罵的人又是德高望重的李信，他連回嘴都不敢回，唯一可做的，就是再把這一通氣發到西乞渠這小子身上。

　　劉元的背叛，西乞渠的責任更大，所以在聽到劉元反叛襲擊主艦的消息後，後悔不迭的他自己給自己免了職務，執意要做一個小卒，後來還是蒙虎愛惜他的才幹，留他繼續以代軍候長的身份指揮分艦隊。

　　「命令：孟起將軍所部，白乙文將軍所部，分二路齊頭並進，另外，再給高頌下令，他的青年軍繞過陽山關，向龍川一帶包抄迂迴。」

　　「再給西乞渠下令，他的分艦隊駛向西江，支援陸上戰事！」

　　秦軍風捲殘雲！一路勢如破竹。

　　在海上的勝利吹響了秦軍全面反攻的號角，在連續的捱過了趙軍兩輪圍剿之後，蒙虎終於牢牢的掌握了嶺南的主動權。在孟起、白乙文的進軍途中，可以說幾乎沒有遇上多少抵抗，趙軍的精銳雖然還有不少，但他們已經失去了繼續為趙佗賣命的心思。

　　第一次衝進番禺城的是孟起的部隊，在陸上干看著屠雄殺得風生水起的孟起急行軍推進的速度一點也不輸給有飛將軍之稱的白乙文部。

　　秦軍殺入番禺城沒有經過激烈的抵抗，一早就和胡林暗通款曲的呂成率領親信將把守的城門大開將秦軍放入城內，不僅如此，呂成還充當嚮導直撲趙佗的武王府。

　　——。

　　越秀山腳下，冬日裡的徹寒絲毫不減這裡的動人景緻。

　　馬鞍坡。

　　新造的趙佗南越武王府就座落在這一片山青水秀的地方，經過半年多的建設趕工，這座堪稱嶺南第一府邸的王侯宮殿終於在上個月落成，然而，住進新居的趙佗卻感受不到一絲一毫的興奮和喜悅。

　　這亭台樓閣，飛簷走壁，是如此的美不勝收？可是，秦軍大兵壓境，這王府再氣派又有什麼用處？到頭來，還不是為他人作了嫁衣。

　　第一次圍剿失敗的時候，趙佗雖然驚訝蒙虎的頑強，但心中卻並不以為然，他相信在巨大的實力差距面前，秦軍的反擊不過就是迴光返照罷了。第二次圍剿失敗的時候，秦軍的暴起反擊讓趙佗精心策劃的奇襲變成了一場損兵折將的失敗行動，這也讓趙佗開始對蒙虎真正重視起來。

　　可是，接下來的事實卻又一次讓他驚駭了，秦軍在度過了初期的困難之後，選擇的不是保守的慢慢增長實力的穩妥策略，而是驚心動魄的大反擊，海上的大戰是如此的殘酷血腥，如此的讓人驚粟震憾，趙佗現在只要一閉眼，就彷彿又身處在了驚濤駭浪之中。

　　自回轉番禺之後，趙佗惡夢一個又是一個。

　　讓他驚魂不定。

　　為了徹底的忘掉過去的不如意，也為了麻醉自己，沒有選擇的趙佗不得不一次次的將自己灌得爛醉如泥。

　　急促的腳步聲從前院傳來，一名把守王府正門的親衛跌跌撞撞的從外面跑了進來，未等看清楚趙佗的樣子就惶急大叫道：「大王，大事不好了，秦軍殺進城來了？」

　　「瞎叫什麼？沒看到大王我在喝酒嗎？擾了我的心情，小心項上人頭落地。」趙佗醉意朦朧的怒喝道。

　　「大王息怒，小的有要事回報，秦狗，秦狗殺來了！」親衛哭喪著臉，一邊請罪一邊回報道。現在還留在王府的親衛都是跟著趙佗從龍川過來的忠心部下，若是換了其他人，這個時候早就自尋活路去了。

　　「你說什麼？秦狗進城，這怎麼可能，守衛城垣的士兵呢，都死了不成？」趙佗的酒意終於清醒了不少，他不信的喝問道。

　　「大王，屬下沒有妄言，是呂成將軍帶著秦軍入的城，這是屬下親眼所見吶！」親衛急急辯解道。

　　「呂成，不，不可能。他絕不會背叛我的。」趙佗搖著頭連聲否認。連續的敗仗讓趙佗對部下產生了強烈的不信任感，也讓他不得不開始依靠呂成這樣的老兄弟，可是，老兄弟的感情就一定忠誠嗎？

　　答案顯然是否定的。

　　人的感情會隨著時間的流逝而變化，這也很是正常，在趙佗得意之時，沒有把呂成放在眼裡，而現在，當他落魄的時候，又怎麼可能指望別人忠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