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小說] 大秦之悍卒 作者:蒙小虎 (連載中)

第三十章 借刀殺人
    陽光依舊刺眼，甌軍的進攻一如上午一樣猛烈。那幾個不知被暗算了的小部落的首領怕被別人搶了風頭，迫不及待的拉上自己的部眾，不要命的往關隘上猛攻，豈料想這一回他們算是一腳踢到了鐵板上。

    秦軍依仗著居高臨下的有利地形，由強弩、長矛組成的遠程交叉火力逐一封鎖住了隘前的要道，相比剛才巴族人突破的第一道防線，秦軍在第二道防線上投入了更多的兵力，同時，在要點與要點之間的聯系上也更加的密切。

    “這是一張死亡之網！”目送著一個又一個無畏的甌軍士兵倒下，蒙虎也在心頭喃喃自語，這樣的戰死方式對于甌人來說確實不公平，因為他們是在完全不平等的條件下進行的一場戰斗。

    只不過，甌王宋末都明知進攻是送死，卻還要執意強攻，又是因為什麼呢？難道他瘋了，又或者他以為關隘內的秦軍都餓得連弩機都拿不動了？以蒙虎對宋末都的了解，都不足以得出這個結論，宋末都的狡猾是出了名的，這樣一個強悍的對手又怎麼可能做出錯誤的戰場判斷。

    “老將軍，你怎麼看今天的戰事？”蒙虎的聲音平靜鎮定，殺戮與死亡對于一個軍人來說是最平常的事情，所以，就算死再多的人，也沒有什麼驚訝的。

    “甌軍的意圖，似乎並不在攻擊的效果，而在于如何讓更多的人送死！”李信輕捋了一下頜下須然，冷聲道，以他的戰場經驗，自然比蒙虎更能清晰的發現甌軍進攻背後的疑點。其實，蒙虎也不是沒有想到這一層，只不過以他的血性，無論如何也不能相信，宋末都干的竟是借刀殺人的勾當。

    “送死。我明白了，宋末都就是想要借我們的手吞並異己呀，好手段，好計謀，只不過這一回，他用錯了刀！”蒙虎冷笑道。

    “軍候這麼說，定是有了對付的方法？”李信笑問道。現在的他心里雖然還在為這支軍隊的前途擔心，但心情卻並不過于緊張。他相信，有蒙虎這員虎將在，他們擊敗面前的甌軍進攻只是時間上的問題。

    “老將軍你猜猜！”

    “我可猜不出，軍候就不要難為老夫了。”李信大笑道。

    “哈哈，來人，把巴相子給我帶上來，讓他認一認進攻的甌軍中有沒有他的族人？”蒙虎冷笑一聲，吩咐道。

    巴相子很快就被帶到了兩軍陣前，這些日子他過得倒也充實，每天在一眾秦軍士兵中打混，讓他對打仗有了進一步的認識。

    十二、三歲正是一個人由男孩子成長為男人的過渡階段，從骨子里崇拜武勇的巴人天性，加上父王被甌王諂害致死的事情，這都讓巴相子對掌握指揮作戰能力渴望得不得了，所以一听說蒙虎讓他到前沿來，立馬就快步跑了過來。

    “軍候，巴相子奉命趕到。”雖然不是秦軍中的一員，但耳瀆目染之下，巴相子的軍禮和稟報的樣子倒也有模有樣。對這支救了自己性命的秦軍部隊，巴相子的心里漸漸的有了相當的認同感。

    起碼，經過這一段相處，秦人並不是象甌人之前說的那樣是專門屠殺其他部族的劊子手，並不是完全沒有人性的一群畜生。

    “好，巴相子，你仔細看看，面前來襲的甌軍中可有你族的部眾？”蒙虎點了點頭，說道。

    “諾！”

    巴相子應和了一聲，貓著眼一路向秦軍據守的最前沿陣地靠近，巴人與生俱來的靈巧與勇氣給了這個少年比其他同齡人更多的生存機會，蒙虎目送著巴相子越來越小的背影，就仿佛看到了過去的自己。

    不一會兒，巴相子又爬了回來，他的眼楮紅紅的，臉上神情復雜又痛楚，在見到蒙虎他急急道︰“軍候，前面——，我看見巴族戰士，他們，他們——，軍候你能不能下令不要打了，再這樣下去，我們巴人都要完了。”

    巴相子語無論次的訴說著，距離上午的激戰已經過去了二個多時辰，他能見到的是遍地的巴人戰士的尸體，其中，巴相子甚至于還能認出有幾個是自己少年時的兒伴。另外，他還認出了用特有的巴族文字涂染的旗號，旗幟上的伊甦兩個字醒目異常——。

    “你錯了。巴相子，要打的不是我們秦人，而是甌人，你要是不想繼續讓你的族人無謂死亡的話，那麼就去做一件事情——！”蒙虎冷峻的臉上沒有一絲的笑容，他的眼楮盯著巴相子，一字一句的說道。

    “什麼事情？”巴相子忐忑不安的問道。剛才那一句求請的話他是鼓起了勇氣才說出口的，眼下的戰況已經清晰明白，在甌軍沒有停止進攻之前，秦軍是絕不會放下武器的。

    甌人，巴人，至少在相當的秦軍士兵眼里，並沒有什麼區別。

    “你去寫一封信，內容應該寫什麼你清楚，然後再將身上的信物留下一件，我們會把這些東西轉交給你的族人的。”蒙虎說道。

    ——。

    “軍候，讓末將去送信如何？”

    “軍候，屬下老了，就讓我去吧！”

    孟起和桓喜開始爭執起來，他們都明白，送信的危險性相當的大，巴人的態度究竟怎麼樣還難說，要是一個動怒斬了來使都有可能。

    “你們不用多說了，這次我已經決定了，我將親自去敵營一趟。”蒙虎看著兩個人，平靜的說道。

    “軍候，這萬萬不可！”

    “軍候，你是一軍之長，如何使得，萬一——。”

    “沒有什麼萬一的，這一次與巴人的商談于我軍至關重要，若能通過接觸讓巴人退出甌族聯盟，或者更進一步反戈一擊，我軍將有可能取得秦甌戰事中的重大勝利，同時，這一場曠日持久戰役的主動權也從此將掌握在我們的手里，所以，我必須親自去！”蒙虎堅定的說道，他的決心不容動搖。

第三十一章 伊甦的直覺
    夜籠叢林，氣息里充滿了血腥的味道。

    經過一天的連續撕殺，就算是最勇悍的甌越戰士也沉沉的睡入了夢鄉，在外圍負責巡視警戒的士兵也一樣眼皮子直打架。

    巴族的宿營地在甌軍中軍所在地的左邊，中間隔著一條不深的小溪流，這樣的布置讓巴人與甌人在不知不覺中有了區分，由此看來，甌巴之間的聯盟其實並不牢靠，他們之間的結合更多是因為受到秦軍強勢壓迫所致。

    如今，秦國內亂，曾經強大無比的秦軍內部也處于動蕩之中，沒有了來自外界的壓力，甌人與巴人還有其他若干個越族部落之間的聯系，還會象以前那樣親密無間嗎？

    當然不會。

    這一點不止蒙虎看得清楚，就是甌王宋末都也一樣清清楚楚。經過長期的戰事，甌族的元氣已經大傷，復興必須依賴融合周圍其他部落，而在這一過程中，不可避免的會有血腥與殘殺發生。

    蒙虎他們這一支由長沙一路到達靖陽關的秦軍，對于宋末都來說，是最後的機會，一支不到一千人的秦軍，又深入到了甌人控制區域，這樣的獵物若是錯過，宋末都不能想象，下一次他又要等到什麼時候？

    ——。

    巴族營地。

    冷肅的氣氛籠罩了整個營地，時不時的，還有受傷士兵的呻吟聲傳來，白天這一仗，巴軍共死傷將士約九百余人，其中尤以上午的進攻傷亡最大，到了下午時，已經隱隱察覺出不妙的伊甦沒有傾力猛攻，而是讓那些渴望立功的小部落搶了風頭，就是這樣，也有二百多人受傷不能再戰。

    為了這一次出戰，巴族一共派出了約二千名戰士，與身為盟主的甌軍旗鼓相當，除了他們兩族之外，剩下的就是其他各小部落拼湊起來的一千多士兵。從這個意義上說，巴族的實力已經能與甌族相提並論。

    “女王，時辰不早了，你早早歇息吧！”火堆將熄，布幔搖動中，伊甦的欣長身影投射到幔簾上，顯得分外的孤單而寥寂。

    “好了，你們先下去吧，我睡不覺，出去走走！”伊甦揉了揉微酸的肩頭，吩咐道。

    白天的一仗，給她的感受就象經歷了冰與火的兩重天一樣，在戰事初起之時，一心想要為父王和小弟復仇的他除了攻佔關隘，殺死那些該死的秦人之外，沒有其他任何的雜念，可是，當一個個鮮活的族人的性命在她眼前消逝時，她的心終于不再堅定。

    巴人一向崇武，不論男女皆是一樣，所以，伊甦並不是那種只懂得縫補衣衫曬曬肉脯的勞作女子，在部落由北面的大江遷移到南方的途中，在與南方其他部落雜居、交融、吞並的過程中，部落間的戰爭從未停止。

    為什麼會這樣？

    打仗不是這樣子的。

    隱隱的，伊甦感覺到自己正在觸及一個謎團，但她一時又不知道該如何是好？溪水汨汨，一路奔流，可惜，它們不會說話，不能告訴你事實的真相？

    ——。

    “屬下稟報女王，我們在營外發現了一個可疑的秦人，從他身上搜到了一封信，還有這把短劍。”就在伊甦皺眉不知下一步如何是好的時候，在外巡視的巴族戰士急步跑來稟報。

    “劍，這是相子的劍，你快快把信給我。”伊甦一見那把瓖著魚紋古飾的短劍，眼楮立馬一亮。自家小弟的佩劍她當然能一眼認出，本以為失蹤的弟弟和父王一樣已經死了的伊甦心中立時驚喜萬分。

    巴相子的信上，並沒有太多的內容，只是簡短的說了自己在被甌人偷襲後，遇到秦軍獲救的過程，這幾句話訴說的事實讓一直被蒙在鼓里的伊甦內心如巨浪奔涌，翻江蹈海。

    “你們，把那個送信的人給我帶上來，我要親自審問。另外，加強營地的守衛，注意甌人的動向。”伊甦平靜了一下激動的心情，低聲吩咐道。巴相子信上的話雖然說得不詳，但已經讓伊甦對甌人有了警覺。

    相比甌王宋末都，無疑自己的弟弟更值得伊甦信賴一些。雖然，信上的內容是真實的還是被迫寫的，目前還不清楚。

    這個人，怎麼一點都不害怕？

    見到蒙虎的第一眼，伊甦的心里第一個感覺就是這樣。面對著兩廂怒火中燒恨不得將他千刀萬剮的巴人，面對著架在自己頸項上的利劍，他居然還能面帶微笑。

    “你，快說，我弟弟在什麼地方？不說的話，我巴族的劍可不是擺著看的。”伊甦臉上擺出一副冷冷的樣子，喝問道。

    她這麼一說，一個巴族勇士立即持著一柄鋒利的短劍抵在蒙虎的心口，只要輕輕一送，便能夠刺進蒙虎的身體里，兵器自來就有一寸短一寸險的說法，巴人的青銅劍與秦劍完全不同，走的是短小鋒利的路線，秦軍的簡易皮甲根本不可能抵擋它的刺擊。

    “伊甦女王的性子看來還真急呀，怎麼，巴人都是這樣忘恩負義的嗎，竟然連救了你弟弟的大恩人也要殺？”蒙虎凜然道。他說的話是百越諸族大多能听懂的方言，倒也不擔心伊甦听不明白。

    “秦狗，你胡說什麼，我們巴人一向重義，豈能做出忘恩負義之事？”听到蒙虎語言激將，離他最近的巴人勇士已經暴跳起來，手中的劍緊了緊更是進了一步，在蒙虎的胸口劃出一道淺淺的口子。

    “巴歸子，快松手。”伊甦皺了皺眉，喝令道。還沒有問出巴相子的下落就殺了蒙虎，這顯然不是她的本意。從這第一輪的交鋒，她就有一種感覺，這個年輕的秦人很不好對付。

第三十二章 你就是蒙虎
    “多謝女王手下留情，不知女王對于今天這一仗，有什麼想法？”蒙虎毫不在意的擋開瞪視自己的巴歸子，眼楮盯著伊甦說道。

    這是一個漂亮的讓看到她的男人都要發瘋的女人。只不知是胸大無腦的那一種，還有美貌與智慧並重的一種，倏然間，蒙虎忽然有些明白了宋末都殺死老巴王和巴相子的意圖了。

    人、權兩得。

    美人與權勢，不正是許多男人所孜孜追求的理想嗎？

    這個世上，還有什麼比這更吸引人的了。

    沒有。

    “哼，你們秦人殺了我族這麼多的戰士，這個仇我們絕不會忘的。”伊甦冷笑一聲，俏臉上浮現出一抹狠意。不管怎麼樣，九百多族中戰士的死傷是秦人造成的，這樣的結果換到誰的頭上，都不可能對殺戮的另一方產生好感。

    “女王沒有忘記戰場上的仇，那麼，殺父的大仇你一定也沒有忘吧！”蒙虎的目光逼視面前的伊甦，沒有畏懼且毫無顧忌。

    “你——，你說對了。我不會忘，永遠不會。”伊甦大聲的說道，在蒙虎的肆無忌憚的瞪視下，她的心漸漸的慌亂起來，她已經有些架不住了。在巴族中，她的身份高貴不可觸摸，部落首領的女兒，與她這樣身份相合配的，除了其他部落的繼承人外，在本部落中沒有其他的年輕男性敢和她這麼說話，就算是部落中最為悍強的勇士巴歸子，在伊甦的面前也一樣畏畏諾諾，一副抬不起頭來的模樣。

    可現在，這個秦人，竟然這麼的厚臉皮，他的眼光就象是能夠剝落自己衣服，被他這麼一看，伊甦身上就仿佛覺得一絲不掛一樣。

    蒙虎滿意的笑了笑，繼續道︰“女王能這樣想就太好了，今天的戰事相信女王也清楚，甌王宋末都打的就是消耗你們巴族實力的主意，他想要的可絕不僅僅是一場勝利。依照現在的情形，不要說你們這點兵力不可能攻下堅固的關隘，就是最後能獲勝，巴族也一樣是損失慘重，到時候，我不知道當甌軍逼近巴族營地時，當甌王要求女王嫁給他時，你，高貴美麗的伊甦女王，還能有什麼辦法來避免部落被吞並，避免——！”

    “夠了。你放心，我們巴族絕對不會成為甌人的附庸，我絕不允許！”伊甦豁得一下站起，一對俏麗的眼眸因為激動而更加的奕奕。

    “女王，請給我一支軍隊，我巴歸子發誓，一定要剁了宋末都的人頭，給巴王報仇！”在一旁，听到宋末都要強納伊甦的消息，巴歸子立即大步上前請令道。對伊甦，巴歸子心里一直有相當的好感，如果不是身份差距使然，他早就向老巴王提出請求了。

    “女王有這般見識，實在太好了。只不過，瞧眼下的情形，你們巴族損失了一千余精壯士兵，恐怕不听從甌人的命令也是不成了。”蒙虎繼續道，見到伊甦和帳中巴族勇士一個個神情激奮，他的心中對這次冒險會談的期望又高了幾分。

    “另外，我的話女王可以懷疑，但重要的是，甌人現在是我們共同的敵人，我這次前來，是希望能夠與巴族在對付甌人的問題上取得一致的意見。也只有擊敗了宋末都，我們才有生存下去的可能。否則的話，我們——，都將被消滅。”蒙虎收斂了放松的神情，一臉正色的說道。

    “我們與你們秦人聯合，這怎麼可能？”伊甦怔了一陣，猶豫著回答道。在她的心里，矛盾的種子就象茁壯成長的小樹一樣，在生根發芽成長。

    “女王明鑒，相比部落生存的重要，我們秦人與巴人之間的宿怨又算不得了什麼，難道這些年甌人與巴人之間就沒有流血，沒有死亡，沒有仇怨。我相信，在許多巴族人的心里，甌人的印象並不比秦人好多少。有個‘三家分晉’的故事不知女王听說過沒有，在北方的中原一帶曾經有一個強國叫晉國，在它衰落的時候，朝政被智、趙、韓、魏四大家掌控。這四家中，又以智家的勢力最大。後來，智家為了吞並其余三家，聯合韓、魏三家進攻實力較強的趙家，雙方大戰數年，趙家不敵死守城池不出。後來，趙家派人聯合了韓、魏二家將實力最為強大野心最大的智家給滅了，趙、韓、魏三家由分瓜分了晉國。現在，我們的情形和這個故事難道不象嗎？甌族是智家，而我們秦人就是趙家，女王難道不想成為韓、魏嗎？”蒙虎慨慨而談，春秋爭霸的故事對于一個生活在中原的人來說，是再熟悉不過的典故，而對于由北方遷移到南方來的巴人來說，同樣也不陌生。

    “你的話雖然有道理，但是，我們憑什麼相信你。”伊甦沉默了好一會，才始抬起臻首，看著蒙虎問道。

    這一時，她的心其實已經被說服了，三家分晉——，沒有錯，就現在的情形，宋末都在消滅了秦人之後，接下來要對付的就是巴人。

    “憑什麼，憑我是秦軍首領的身份，女王你以為，一個統領著軍隊的軍候長會無緣無故的冒險到敵方的營帳里去談情說愛嗎？”蒙虎自信的說道，他已經看出了伊甦的動搖不過是最後的猶豫罷了，她已經被說動了。現在亮出自己的身份正是時候。

    “蒙虎，你說什麼，你就是秦人的首領？”伊甦一臉不信的問道。甌人也有自己的打探消息的斥候，秦軍中的一些基本的消息他們還是能打听得到的，更何況，蒙虎在龍嘴灘一戰擊敗叛軍追兵的消息已經在衡陽被傳得人人皆知。

第三十三章 困虎出柙的時刻
    面前的這個人，居然是秦軍的首領，這讓伊甦吃驚不小，無論怎麼樣，她都不能想象，一個統軍的首領會拋棄自己的部隊，跑到敵人的營地里去談判。

    “女王不相信我的身份沒有關系，只要你在口頭上同意與我軍聯合抗甌，明天你的弟弟巴相子就能回到你的身邊，我保證。等你見到了巴相子，我的身份你都會知曉，到那時女王你再作進一步的打算，這是我蒙虎，大秦南方軍第十軍團軍候長所能給予合作者的最大誠意，希望你好好考慮一下。”蒙虎說完，也不管伊甦什麼反應，直接一下坐到旁邊燃燒著火苗的火堆跟前，旁若無人的拿起吃食大嚼了起來。

    “你——！巴歸子，將這位蒙，蒙軍候帶下去好生招待著，大家都退下吧，讓我好好靜一靜。”伊甦緩緩的坐回到案榻上，擺了擺手吩咐道。

    事實全族之生死存亡，她不能不鄭重。

    若是答應了秦人的提議，會怎麼樣？當甌族被意外的變化擊敗時，秦人會不會象之前一樣，用它們強大的武力去征服其他的部落，巴族會不會成為犧牲品呢？秦國國內動亂的消息已經傳到了南方，同時，嶺南一帶秦軍的異常變動也彼為引人關注，從種種跡象來分析，秦人要想和從前一樣，維持強勢進攻似乎不太可能。

    若是不答應秦人聯合抗甌的提議，結果又會怎麼樣？今天的戰事就是活生生的例證，宋末都為了達到吞並的目的，為了鞏固他作為盟主的根基，一定會千方百計的削弱其他對其有威脅的部落，在這方面巴族首當其沖。

    另外在中午時候的甌軍大帳內，宋末都對自己那一副似要生吞活剝的饑渴模樣伊甦也是一清二楚，想到自己可能會被迫嫁給這麼一個貌不經人的半百老家伙，老色鬼，伊甦只覺得身上一陣惡寒。

    “我不，我的命我作主。”伊甦臉上神情慢慢堅定。巴族的女子，敢愛也敢恨，可絕不是逆來順受的角色。

    “來人，請蒙軍候！就說我有要事相商。”

    伊甦與蒙虎的再一次見面，雙方的神情都比第一次要自然得多，除了他們兩個人之外，也只有保護伊甦的貼身護眾跟著。

    既然同意了聯合對付甌人，中間的許多細節問題是必須要談到的，比如︰如何在陣前瞞過宋末都的眼楮，如何減少巴族的傷亡，約定什麼時候一同發動進攻，當然，還有勝利之後的利益分配問題！

    林林總總，蒙虎和伊甦就象兩個談判桌前的對手，彼此試探，彼此爭得面紅耳赤，同時，談妥的條件也在一條又一條的增加，等到天色將明的時候，兩個人能夠剩下的，就只有大口喘氣相互瞪視的力氣了。

    “多謝女王的款待，天快亮了，我就不久留了，那宋末都的鼻子還是很靈的，莫要給他嗅出了什麼氣味來？”蒙虎哈哈一笑，站起身道。

    “你是說他是條狗？”伊甦臉上一朵紅雲掠過，在蒙虎站起身的一瞬，從被劍刃劃開的皮甲縫處，她看到了男人結實有力的胸肌。

    “明天晚上，女王別忘了，我們一道痛打落水狗！”蒙虎笑答著，在巴歸子的陪同下，悄然遁出巴人的營帳，從關隘後面的小路迂回回到靖陽關，在半道上，早已授命等待于此的孟起一臉的惶急，看他的樣子只怕一晚上沒有睡覺。

    ——。

    第二天。

    甌軍的進攻勢頭看上去並沒有減弱多少，擔負主攻的巴族軍隊甚至于連攻佔了秦軍的二道突出隘口，只可惜，甌軍的後續部隊並沒有跟上，在秦軍的反攻下，巴人又不得不撤了下來。

    對于巴人不顧死傷的進攻，宋末都相當的滿意，據他的觀察，巴人在連續二天的進攻中損失的兵力起碼在一千五百人左右，換句話說，伊甦的手里能戰的戰士只剩下了不到五百人，這對于甌人來說，實在是一個好得不能再好的消息。

    “甌王，你是什麼意思，我巴族已經攻打二天了，你們甌族的主力怎麼還不出戰？”一如昨天一樣，在經過上午苦戰後，伊甦怒氣沖沖的跑到宋末都的中軍帳中質問。

    “伊甦女王息怒。非我甌軍不戰，實在是宋某不想讓搶了女王報仇的功勞，既然女王有意見，那我甌軍明日即可出戰。”宋末都豪言道。

    “那明天，我就等待甌王的好消息。”伊甦說罷轉身離開，她的臉上一抹譏諷的笑意掠過，使她的整個人更加的充滿了誘惑。

    “哈哈，伊甦女王——，馬上你就要成為我甌王的第十九位妃子了，放心吧，我會憐香惜玉的。”宋末都臉上，同樣笑意濃烈，明天——，一切都結束了。等到甌軍沖進巴人的營地，當鋒芒的利刃架在胸口時，你這個女人就是我跨下哀婉的新娘。

    ——。

    月彎如勾，不時飄過的浮雲遮擋了天際。

    靖陽關上。

    血戰過後的痕跡在月光下變得詭異而不可捉摸，兩天的惡戰，對于秦軍將士的考驗無疑是巨大的，好在有李信、蒙虎等將領的調度，有孟起等一干新提拔的軍官的協力，這一次守關之戰並沒有觸動秦軍的元氣。

    八百余將士，除有一百余人受傷，二十余人戰死之外，秦軍主力依舊完好，對于今天晚上的決定性一戰，每個人都充滿了信心。

    “大秦的將士們，這兩天里，你們仗打得過癮嗎？”蒙虎刻意壓低了聲音說道，他的語音低沉而有力，透著關中男兒的剛毅與執著。

    “不過癮！”士兵們紛紛叫喊道。

    “那你們認為︰是面前的甌人厲害，還是我們大秦的軍人更厲害！”蒙虎繼續鼓動道。

    “大秦，大秦！”士兵們的聲音在升高，他們心中的激情正在被點燃。

    “今晚，我軍就要與甌人決一生死，你們——，就用你們的熱血，你們的力量去證明︰你們是最強的軍隊，最好的軍人，你們能做到嗎？”蒙虎大聲道，這一刻，他的聲音不再壓抑，不再低沉，而是響徹全軍。

    “能！”

    受到激勵的秦軍上下一片激昂，士氣也隨之高漲到了頂點，在關隘上猶如困虎一樣的日子他們受夠了。

第三十四章 甌軍的覆滅
    夜半。

    甌軍營地一片死寂。

    已經接到宋末都第二天解決巴人抵抗命令的甌軍士兵絕大部分都已入睡，養足精神，積蓄力氣，準備解決掉明天的內訌是他們的當務之急。五百巴族士兵，雖然不算太多，但巴人一向以血性和悍勇著稱，要是他們拼死抵抗的話，人數上佔了優勢的甌人也不一定能討到多少好處。

    中軍帳中，甌王宋末都倒是沒有睡著，他此刻還在與兩個隨軍的女侍喝酒柙歡，醉意朦朧中，他的眼前仿佛出現了伊甦那曼妙火辣的身影。

    “美人，來親一個，我可想死你了。”宋末都一把扯過一個女人，大手使勁的揉搓在高聳結實的胸脯上。

    酒不醉人，人自醉。

    一想到過了今晚，自己將真正擁有作為甌王的至高無上的權力，可以將嶺南最漂亮的女人壓在身下，宋末都不禁心花怒放。

    ——。

    “女王，甌人看樣子並沒有防備，我們幾時進攻！”在溪流的對岸，早已經召集好了夜戰勇士的伊甦、巴歸子蟄伏在草叢樹林中，只等著與秦軍會合的信號。

    “再過半個時辰。等到甌人營中火堆熄滅，現在秦人估計就在另一面埋伏好了，我們再耐心等一等，相子一會就能帶來好消息。”伊甦沉聲道。一身緊身的藤甲在身，讓本就俏麗的她平添了幾分男兒氣概。

    時間在一分一秒的過去，等待的時候總是特別的漫長，就在巴族戰士等到心焦之際，巴相子終于帶來了秦軍已全部到達埋伏地點的消息。

    “殺！”

    “殺甌王，宋末都跑不了了！”

    傾刻間，接近一千余巴族戰士一躍而起，沖著甌人的營寨吶喊著沖了過去，在第二天的進攻中，巴人的損失其實並不大，那些受傷的士兵也並沒有在與秦軍的交戰中負傷，他們都是事先安排好了的表演人員。

    當然，盡管是作假，但為了逼真起見，其中一部分士兵的傷勢是真實的，好在這一點點的小傷並不影響晚上的作戰。

    殺父之仇。

    不共戴天。

    滅族之恨。

    豈能干休。

    已經從巴相子那里知曉了老巴王之死真相的巴族上下同仇敵愷，不用伊甦多作鼓動，巴歸子率先就帶著一隊精銳士卒沖入甌軍營中。

    巴軍勢如破竹。

    甌軍因為側翼有巴人營寨保護著，這一面的防守並不嚴密，宋末都雖然有心吞並巴族，但這個消息還只有少數的甌族顯要知道，至于一般的士兵，則只需要到時下令就是了。沒有防備的甌軍疲累了一天，在睡夢中的他們完全沒有想到，等待他們的不是巴人曲迎的雙膝，而是鋒利的巴劍。

    在甌軍營壘的正面，秦軍的進攻並不比巴人遜色多少，心中早已經憋了一肚子怒氣的秦軍將士唱合著豈曰無衣的戰歌，如同一大片黑色的濃雲壓進甌人不甚堅固的營地里，相比較秦軍專業得多的布防，習慣了叢林野戰的甌人在正面對戰時可謂破綻百出。

    宋末都，也許耍陰謀動暗刀子，是把好手。

    要論堂堂正正的行軍打仗，他連自己的先輩吁宋的本事都沒有學全。

    “兄弟們，巴人進攻的勢頭很猛，我們可不能落在後面——！”烏雲陣前方，孟起的嘶喊一如他的人一樣，有力不可阻擋。

    “諾！”

    “大秦，大秦——！”

    整齊劃一的秦軍將卒的吶喊聲驚飛的，不僅是林中歇息的夜鳥，更有傍徨不知所措的甌軍士兵，只不過當他們匆忙起身想要穿甲拿起武器抵抗時，秦軍的長矛、強弩和利劍已經尋著人蹤刺入身體。

    血光四濺。

    一個又一個甌人帶著不甘的神情倒地。秦軍一路上雖然遭遇了甌人更多的無謂抵抗，但推進的速度一點也不比巴人慢上多少，孟起也是存了心思要與巴人比一比誰更厲害。

    ——。

    “甌王，不好了，巴人和秦人殺過來了，我們擋不住了！”

    “你胡說什麼？”

    “甌王，屬下沒有亂說，千真萬確，你听一听外面——！”

    一夜的征韃，宋末都除了感到氣力用盡之外，還有就是全身的疲憊，男人年過四十之後精力果然不如從前，要是換在十年之前，莫說是二個女人，就是上來六、七個，他也一樣不在話下。

    外面，除了叢林間有狂風呼嘯而過，還有什麼聲音？是陣陣喊殺的叫喝聲，而且還在越來越近。

    “是秦狗？還有巴人？”宋末都身子一搖，變色問道，全盤計劃在即將成功前的一瞬遭遇變故，這樣的打擊著實讓人不能承受。

    “稟甌王，我們快走吧，再不走就來不及了，敵軍已經突破了左、右營，離中軍所在不遠了。”報信的甌兵惶急的稟報道。

    “你，快去集合部隊，我們撤退！”宋末都大叫一聲，顧不得身上衣衫盡裸，提著一把劍就奔出了帳外。

    外面。

    火光熊熊，遮蔽了這一帶山谷的夜空，混亂之中，除了秦人那鬼魅般的黑色洪流在吞噬生命外，巴人鮮紅如血的戰旗也一樣醒目。

    紅與黑。

    在如此勢無可擋的兵鋒面前，倉促集結起來的甌軍竟一個踫撞就土崩瓦解，目睹一個個甌兵慘叫著在火堆里痛苦掙扎，宋末都的胸口就象被錐子重重的猛擊了一下，嗓眼一熱，跟著一口鮮血狂噴而出。

    “甌王——！”跟隨的親從連忙扶住宋末都，急喚道。

    “甌王，你不要丟下我們，不要——！”慌亂中，被驚醒的兩個女侍僅披了一件薄薄透明的紗衣，光著腳奔出，一下抱住了宋末都哭訴道。

    “噗！”

    鋒利的劍尖從哭叫著的女人後背刺進，又從前胸兩個高漲的乳房中間穿出，頓時一片血肉模糊，沒有想到宋末都提上褲子就翻臉的兩個女人甚至于連慘叫一聲的機會都沒有就倒地不起。

    “快走！”宋末都冷聲喝道。生死當頭，他可不是什麼憐香惜玉的人，女人只是晚上用來發泄的工具，只要他還是甌王，女人總會有的。

第三十五章 女人之間的戰爭
    臨近天明的時候，甌軍營寨內的混戰終于停歇，甌人在這一場夜戰中損失慘重，二千精壯甌兵跟隨著宋末都遁逃的不過區區三百余人，許多驍勇的甌族戰士在睡夢中被殺死，更有不少人在慌亂中被自己人殺死，對于甌人來說，這一次遠途出征就象是一次死亡的赴宴。

    相比較甌人的巨大損失，那些跟附的小部落倒是很幸運，他們沒有受到太大的沖擊，這主要得益于宋末都高高在上的凜然態度，小部落的駐營地大多距離甌寨稍遠，這倒讓他們免受了一場災禍。

    當看到巴人和秦人已經聯合起來並且佔據了絕對上風時，這些騎牆派的部落長老們很快就擺正了自己的位置，他們不約而同的派人來到巴族的營地，尋求新的投靠依附機會。在這些部落長老的眼里，巴人在擊敗了甌人之後，自然就是嶺南西部諸個部落的首領。

    不過，現在巴族女王伊甦可沒有時間去理會這些見風使舵的家伙，她的心思全部放在了逃跑的宋末都身上。

    “巴歸子，你帶一隊精兵給我追，就算追到甌寨，也要把姓宋的給我抓回來，我生要見人，死要見尸。”

    “女王放心，我巴歸子絕不會讓宋狗跑掉的。”巴歸子雄糾糾的領令而去，這一仗打得讓人大呼解氣，許久以來被甌人壓抑的怨氣在這一夜全部得到釋放，這讓巴歸子如何不興奮莫名，更何況，還有為伊甦這個心上人辦事的原因在里頭。至于伊甦心里有沒有自己，巴歸子這個耿直的家伙卻是沒有去想。

    ——。

    相比巴族的忙碌，秦軍這一方倒是要輕松了許多，沒有令人心煩的小部落的騷擾，那些依附部落的長老倒不是不想和秦軍攀上關系，而是他們對秦軍長久以來的威勢還有畏懼，也沒有追擊甌軍殘余的急務，宋末都殘眾的逃竄對于秦軍來說，並沒有什麼大的影響，反正，這嶺南的百越諸部，今朝起，明朝落，再是正常不過。

    宋末都一戰敗北，要想再翻身幾乎不可能，不僅僅是其他虎視盟主位置的部落不允許，就是甌族內部也一樣會將他掃地出門。一個讓全族精壯死傷大部的首領，一個只知道在女人身上揚威的長老，一個為了一己私利給全族帶來災難的人。不應該再在甌王的位置上呆著了。

    他的下場只有死。

    “軍候，李將軍，女王，噢也就是我姐姐在寨中設下了酒宴，請各位將領一道出席。”等到戰場清理結束，巴相子一路跑得氣喘噓噓來到蒙虎跟前，他的臉上已經不見了初時的少年青澀，取而代之的是興奮與成熟。讓他高興的是老巴王的仇雖然還沒有算是全報，但宋末都身邊的那些個幫凶差不多都伏誅了。

    至于成熟，巴族的男子，就是在一次次的血腥與殺戮中成長為男人，巴相子也一樣。

    終有一天，他會登上最高的祭壇。

    成為左右別人命運的強者。

    “呵呵，女王的宴會我李信一定要參加。”李信老將軍笑聲朗朗，一戰擊潰與秦軍糾纏了十余年的老對手，同時，又拉攏了巴族作為同盟者，嶺南西部的嚴峻形勢幾乎就在一夜之間，雲開霧散，月明星稀。

    這樣的改變足以讓他大醉一回。

    慶功的酒宴設在巴族的寨子里，除了一眾巴人之外，還有那些跑到巴寨來觀察風向的小部落首領，而當他們見到秦軍威武整齊的行軍隊列時，臉色齊齊大變。

    秦軍對付與自己作對的越族部落，一貫奉行的就是殺無赦的鐵血政策，听話的那一切都好，不听話那麼直接的屠殺，滅族，眼前秦軍給人的氣勢就是一副殺人的樣子，今天的這場宴會，可千萬不要是秦人和巴人設下的圈套才好。

    一眾部落長老心中忐忑，有幾個年長者就連站立著的兩條腿也在不禁的打顫，瞧見他們這一副擔驚受怕的樣子，就連蒙虎也不禁在心中暗笑。

    這次慶功宴，與其說是慶功，更不如說是為了確立秦巴結盟、確立巴人在嶺西盟主地位的一場會盟，有秦軍的強有力支持，巴人可以迅速的填補甌人失利後的權力真空，同樣，有了巴人作為內應，秦軍也可以不用擔心來自越族諸部無時無刻不在的襲擾。

    這是一舉兩得的雙贏策略，不要說李信、蒙虎和伊甦沒有意見，就是象孟起、巴歸子這樣頭腦簡單的猛將也看出了其中的好處。

    “蒙軍候，這是我巴族神蟒護佑下的靈物——長生藤，伊甦無以回報救弟、復仇之恩情，就以這作為禮物相贈！”宴會結束，伊甦堅持一路送到寨外，在分別的時候，一向大方頗有男兒爽朗的伊甦倏然羞紅了臉龐。

    “哼！”未待蒙虎有什麼反應，守在李信身邊一身男兒打扮的趙秀俏鼻一皺，冷哼出聲。

    “這位小兄弟受涼了嗎，要不要在我們巴寨歇息幾日，我們這里的女子可是個個千嬌百媚，溫柔可人——！”伊甦笑了笑道，眼神似毫不在意的掃過趙秀緊繃的胸口。

    “我，用不著。”趙秀漲紅了臉，有些氣急敗壞的答道。

    “這位小兄弟莫要客氣，你看那邊的孟屯將幾個，都舍不得走了？”伊甦眸子一轉，笑著打趣道。

    孟起等幾位光棍漢一入巴寨，即被如長生藤一般纏繞的熱情巴族女子給圍上了，來自關中的秦軍健兒身材高大威猛，加上擊敗甌人的赫赫聲名，正是巴族女子心目中的傾慕對象。

第三十六章 猛虎嘯嶺南

　　三月六日。

　　距離靖陽關前的大撕殺已經過去了四天，秦軍的休整也告一段落，靖陽關畢竟只是處於蠻荒叢林之中的一座小關隘，它的微小給予了蒙虎他們暫時的駐息地方，但同時，也正是因為微小，使得它不可能留下一心想要展翅高飛的雄鷹。

　　鷹擊長空。

　　需要的是廣闊的天空。

　　西江。

　　千里長又長。

　　這條發源自西方遙遠的滇國的大河一路滔滔，在吸納了數條支流之後，在進入秦國版圖時終於變成了一條浩浩大江。

　　嶺南充沛的雨水給予了河流生命，也給了沿河生活的萬千子民以休養生息的機會，從靖陽關至紅水河，再交匯入更大的西江中，秦軍這一路南行可算是輕鬆之極，穿行在風景秀麗、山巒疊障的山林之間，一座座甌寨依山而建，依靠著木柱支持的吊腳樓凌空架橫於碧波之上，穿行其中，令人如墜畫中一般。

　　從靖陽關至桂林郡郡治所在地中留城的這一路，如今對於秦軍將士來說，已經沒有什麼大的風險。有了巴人的接濟，秦軍南下的速度非常的快，而更重要的是他們可以毫無阻礙的通過水路乘舟而下，這樣的行軍無疑更能節約士卒們的力氣。

　　被擊敗了的甌人如今已是喪家之狐，它們的寨子已經被巴歸子和一眾小部落聯軍佔據，曾經強大的西甌部落分崩離析，其中相當的一部分在祭祀的帶領下，選擇了依附巴族，而另有一部分，則跟隨著宋末都這個沒落的甌王一路向西，逃到了夜郎國的境內。

　　宋末都的下場如何，對於嶺南的時局來說，已經不再重要。靖陽關一戰之後，他已經走下了扮演者的擂台，或許在今後的某一時候，他還會偶爾的出現，但卻已經不再重要。

　　——。

　　陽春三月，燕子抄水掠過，哏起一竄碧波水，間或，水面上會飛掠起幾條小魚，似在給來往的船隻歡迎送禮。

　　這個時節正是下河捕撈的黃金季節，看著一艘艘往來於江河中的小竹筏，蒙虎倏然間有一種恍然隔世的感覺，現在，要不是戰亂該有多好？

　　「蒙大哥，你看，你看，那水鳥又出來了，它的嘴裡好像有魚！」趙秀光著腳丫，在竹筏的前頭歡快的叫著，離開了巴寨，沒有了伊蘇的影子，她的心緒一下子開朗了起來。

　　「那是魚鳧。傳說古蜀國的第三代王就是用這魚鳧來命名的，這種鳥能夠潛入水裡很深的地方捕獲游魚，南方河流交叉，耕地不多，若是沒有了這魚鳧的幫助，你說讓這裡的百姓吃什麼？」蒙虎笑了笑，回答道。

　　相比還沒有到過嶺南的趙秀，蒙虎早在一年之前就隨著秦軍征戰在這一片看似荒蠻的邊荒之地，擔負著斥候偵察任務的他有許多次喬裝當地部落的百姓，來往於這西江畔的諸多支流之間。

　　「真的呀，你莫騙我，這魚又不能頓頓當飯吃？」趙秀歪著頭，想了想又問道。

　　「呃，拿你沒辦法了，算了，告訴你吧，這裡的人不食麥稷，而是食用稻穀，稻穀在去皮脫粒之後就是米，米在煮熟之後就是飯，等到了中留城，秀兒你可一定要好好的嘗嘗這嶺南不一樣的口味。」蒙虎微一皺眉，耐下心思解釋道。有趙秀在跟前，打發無聊的時間總是飛快，乘在竹筏上又不能靠岸，能夠做的事情也就是說說話了，總不成象孟起等人一樣，躺在筏子上仰望天空發呆。

　　正在百無聊賴之際，前方一般小舟已逆向急駛而來，船頭的帶著篷笠的男子正是一早被派到中留城的秦軍斥候。

　　「李將軍，蒙軍候，根據打探到的最新消息，十天前，駐守中留城的第十軍團監軍和統兵校尉在前往南海郡的途中被襲殺，現在，城中的秦軍群龍無首，亂作一團。」斥候回報的消息對於剛剛從原始叢林中鑽出來的蒙虎軍來說十分的重要，因為一旦中留城的控制權已經掌握在一心要割據一方的任囂、趙佗的手裡，那麼等待蒙虎他們這支疲師的就是冰冷的劍鋒和帶著血槽的三棱箭簇。

　　「李將軍，中留城內的秦軍與我軍同隸第十軍團，看來他們的遭遇也和我們一樣，希望我們還來得及！」蒙虎轉首，對著坐在筏尾的李信說道。

　　他的低沉的聲音帶著些許悲涼，強大的秦軍並沒有被敵人所打敗，打敗它的竟然是來自內部的爭鬥。秦軍的強大源於它嚴肅的紀律性，以法家治國的秦王朝依靠軍隊統一了天下，軍隊的點滴已經深深的浸入到了秦國的每一個角落，但同時，軍紀的嚴厲也使得秦軍將士習慣於服從，習慣於聽從上面的命令。

　　根據斥候最新的情報，中留城駐紮有秦國南方軍第十軍團的一部共七千士卒，加上桂林郡的其它幾座小城，整個桂林郡秦軍一共駐守的兵力為一萬四千人，另外，還有輔助兵員五萬餘眾，當然，這點力量相比整個龐大無比的南方軍團來說算不上什麼。

　　在嶺南三郡之中，桂林郡的秦軍是最少的，這主要與它所處的位置有關係，在桂林郡的南面和西面，象郡就如一條彎延的綵帶，把桂林郡包圍於其中，如果不是靠近北面還有甌人作亂的話，這一點兵力估計都不會留駐。

　　與之相比，南海郡是嶺南最高統治機構所在地，境內包括東面的龍川等大縣，還有陽山關、橫浦關、惶溪關等要隘，駐守的正兵、輔兵在內一共有近四十萬人，而在最南方的象郡，因為要繼續向南用兵的緣故，臨川一帶的秦國軍力也達到了八萬餘人。

　　也就是說，桂林郡是嶺南三郡中實力最薄弱的一處，不過弱小並不意味著沒有價值，相反，正是因為不被重視，蒙虎他們這支遠道而來的秦軍才有乘隙而入的可能。

第三十七章 趙佗的威脅

　　中留城。

　　位於西江邊上的這座邊陲小城在被秦軍佔領之後，逐漸成為了桂林郡的郡治所在地，多達五萬的輔兵中，有相當數量是修理軍械的兵造工匠、運送給養的後勤人員，還有一些則是獲罪的涉徒，他們滯留在中留這個地方，主要是為最南方的戰場提供急需的輜重支持。

　　靈渠開通之後，大量的輜重經由灕水一路南下經過西江，然後向上游到達中留，再中轉往南抵達秦國邊境線的最南方象郡郡所臨川。

　　除了向上游擴展之外，也有相當一部分輜重順著西江一路東下，最後到達嶺南最富庶的一個郡南海郡的所在地番禺，在番禺城中，南海郡尉府這座像征著秦國在嶺南三郡最高統治地位的府邸就在越秀山腳下。在那裡，繁華的南國大城，新辟的海路航線，以及各種各樣迥異於北方的新奇飾物，所有這一切都讓人流連忘返。

　　大秦二世二年三月十五日。從二月初到三月中旬整整二十一天，經過輾轉達千餘里的長途征程，李信、蒙虎率領秦軍一部六百三十九人成功達到桂林郡郡所中留。

　　相比長眠於長沙城中的那些秦軍將士，這些士卒是幸運的，因為他們成功的擺脫了困境，回到了嶺南這塊可以生息的土地，更因為他們擁有了一個與眾不同的領導者，一個屢屢能出人意外的傑出將領。

　　龍嘴灘一戰，是蒙虎的初戰。

　　而靖陽關破甌的一役，則彰顯著蒙虎在戰術指揮以外的能力，合縱與連橫——，周旋於各方勢力之間，將宋末都等一方敵將玩弄於股掌之間，這已經不能單單以將領的標準來衡量了。

　　李信回到了嶺南。

　　蒙虎回到了嶺南。

　　秦軍經過艱苦的征途回來了。以李信在第十軍團的地位和身份，以他在秦軍中的資歷，要想整合自己的舊部那還不是手到擒來的事情。

　　被拋棄了的棋子又出現在棋盤上，必然會使得掌控中的棋局出現變化，嶺南的一切注定會就此不同。

　　風雲變幻。

　　嶺南的天空，因為一枚棄子的出現而變得撲溯迷離。

　　——。

　　斥候的情報沒有錯誤，中留城內秦軍首腦人物接到一道道來自南海郡尉府的急令，使得這裡的軍官或被調離，或被解職，或被暗殺，城中留下的最高軍職的軍官竟然是一名軍候。

　　蒙虎率軍毫無阻礙的進入中留，有李信這一面大旗挺著，莫說是區區一級軍候，就是更高幾級的校尉，見了也要躬身行禮。

　　軍人最敬重的是名將。

　　大秦數百年來，名將輩出，遠有孟明視，中有白起，近有王翦、蒙恬、李信，如今，這一個個響亮的名字漸漸遠去，也唯有李信還依舊風姿不減當年。

　　中留，監軍府邸。

　　蒙虎的案几上，遍是一卷又一卷的竹簡，從中留城中的郡所行文裡可以得知，南海郡尉任囂已經於上月病死，接任他職務的是龍川縣令趙佗。

　　「李將軍，趙佗這個人，如此心狠手辣，看來不是等閒聽命的角色，如果我料想不差的話，象郡的第九軍團情況應該和中留差不太多，我們如果不早作打算的話，趙佗的軍隊遲早會兵臨城下！」

　　「趙佗狼子野心，昭然若揭，可惜當年屠帥未聽從我的勸告！」李信搖頭嘆息道。屠睢兵伐嶺南時，李信與趙佗同為將，當時屠睢冒進被甌王射殺的一役，趙佗軍距離最近卻救援遲緩，反倒是離得較遠的李信率先趕到。

　　面對危險，保存實力。

　　這是私心重於公心的行為，也是李信所不能容忍的。

　　其實，李信這倒是錯怪了屠睢，趙佗在咸陽的深厚背景可不是屠睢能夠憾動的。趙佗是北國趙地真定人氏，據傳與朝中當權的宦官趙高是遠親同宗，年十九時因勇力獲賜護駕御劍隨始皇帝出巡，之後又被封為東路第五路軍統帥征戰嶺南。

　　相比秦軍在嶺西遭遇到了強力反抗，在東線作戰的趙佗部並沒有受到大的考驗，這其中一是因為東面的閩越比西甌更早的與中原融合，特別是越王勾踐在擊敗了宿敵吳國之後，曾連續對南方的百越用兵，這使得閩越族比西甌更容易被同化。當然，這其中趙佗的分化策略起了不小的作用，他在龍川推行的和輯百越、推廣文字、發展經濟的政令均是不錯的主張，也得到了相當好的效果。

　　這也是任囂將趙佗選為繼承人的原因之一，從骨子裡，任囂與趙佗是同一類人，有能力有手段有野心。

　　有中書令趙高的支持，又有軍功可以炫耀，李信的彈劾當然不會有什麼作用，結果就是反讓他自己降了二級，由第十軍團的統兵將領貶為駐守靈渠地方部隊的校尉。

　　——。

　　斗室裡的氣氛越來的凝重，想不出對策，莫如先放一放，緩一緩緊張的心緒，這是蒙虎最近想出的休息方法。

　　推開窗，一縷清風拂過面頰，涼涼的，帶著初春的青春氣息。李信沉浸在對往昔的回憶之中，他還在為過去而耿耿於懷，而蒙虎則更關心未來。

　　敵強我弱。

　　攻又不成，守又不能。

　　當如何？

　　眼下，蒙虎手中掌握的軍隊加上軍心不穩的桂林郡駐軍約有一萬五千人，這些兵力與之前可憐的千餘士卒相比，不算少了，但與趙佗麾下龐大的四十萬將卒相比，雙方的差距又實在太大了。

第三十八章 血灑長空的啟示

　　窗外。

　　一株參天的古樹遮蓋了半邊天空，巨大的樹頂傘蓋下，有兩隻長著華麗羽毛的媚鵲正在辛苦的養育自己的寶寶。

　　吱吱喳喳，每一次雄鵲的回歸，都會先將嘴裡的捕獲物啄到守窩的雌鵲跟前，然後再由雌鵲將食物用尖利的勾嘴撕碎，一小片一小片的喂給伸長了脖子的稚鳥。雄鵲就這樣一次又一次的飛來又飛去，而雌鵲也不知疲倦的從事著養育後代的工作，看著它們辛勞的情景，蒙虎鬱鬱的心境也在漸漸的開朗。

　　倏然，天空中一陣淒厲的鳥鳴聲打破了這份安寧與平靜，蒙虎尋聲抬頭，只見半空中一大一小有兩隻飛禽正在撲愣打鬥，那隻小的正是剛剛離巢飛去覓食的雄鵲，而大的則是一頭翼長足有一丈的雕背蒼鷹。

　　鷹，天空中的王者。

　　它的地位相當於地上的百獸之王老虎，那隻雄鵲竟然敢不懼利爪勇敢的與鷹搏鬥，當真令人感到詫異。

　　纏鬥片刻，雄鵲淒厲的叫聲越來越急促，它的力量估計已經耗盡，尾部的漂亮羽毛也被蒼鷹振落了數根。

　　正危殆時，一直守護鳥巢的雌鵲終於嘶鳴一聲，振翅高飛，兩隻鳥一前一右，一左一右，相互配合默契，將蒼鷹給堵在了半空之中。

　　以二敵一。

　　鷹與鵲的空中搏鬥激烈而殘酷，片片飛羽紛揚落下，蒼鷹尖銳的勾嘴連地上的脫兔、長蟒都能嘶碎，啄在鵲鳥身上，每一次都會留下一道深深的傷口。

　　血灑長空。

　　這兩隻志在守護幼鳥的大鳥儘量在實力上依舊不是蒼鷹的對手，但卻死戰不退，雄鵲的尾羽已經全部掉落，只剩下光禿禿的絨毛在風中飄散，而雌鵲的一隻翅膀明顯折斷了，她只能側著身子以滑翔的方式對蒼鷹進行襲擾攻擊。

　　蒼鷹最終還是撤退了！

　　在無奈的長鳴了一聲之後，這位長空中的王者也不得不承認，有時勇氣真的能夠戰勝一切。

　　無疑，這是一次慘烈的戰鬥。

　　雖然它發生在鳥與鳥之間，但卻讓從頭到尾目睹了整場戰事的蒙虎若有所思，此刻他的心裡，彷彿觸摸到了面對困難的門鑰。

　　「勇氣——，對呀，如果面對強敵連迎擊的勇氣都沒有，那麼，這一場較量沒有開始就已經算是失敗了。」蒙虎盯視著那兩隻受傷的鳥，不禁喃喃自語。

　　——。

　　「你說什麼，你要主動進攻，這怎麼可能，以我們的力量，去招惹趙佗，那不是送死又是什麼？」當李信聽到蒙虎有放手一搏的想法時，未等聽完就變色急叫起來。

　　蒙虎直視李信懷疑的目光，沉聲堅定的說道：「送死，未必。李將軍你來看，趙佗剛剛接替任囂成為南海郡尉，他的地位並不穩固，在這個非常時候，趙佗為了穩定大局，一方面絕道塞關，另一方面大肆捕殺朝廷派駐嶺南各地的官員，這說明什麼，這說明他心虛。所以，我們要想不被消滅，就必須搶先騰出手來，攻敵之弱點，攻敵之必救，攻敵之要害，最好讓趙佗控制的地方混亂起來，讓他沒有心思來對付我們。」

　　「賢侄既然有此心志，我李信就算豁出了這條老命，也在所不惜。」李信點了點頭，大聲道。恢復了自信的蒙虎再一次顯示出了令李信驚異的判斷能力，對於嶺南當前的時局，蒙虎比李信要更看得遠，更看得清晰明了。

　　「好，「我們就先攻這裡！」蒙虎的右手重重的拍在了皂錦地圖上，在掌心的中央，正是象郡的郡治所在臨川。

　　「李將軍，象郡雖然駐有八萬餘軍隊，但和中留郡的情形一樣，他們的監軍、軍團將領、校尉都被趙佗或騙或殺，我們此時只要打出大秦南方軍的旗號，相信那些不知所措的士卒會紛紛響應，等有了象郡這個大後方，我軍又何懼趙佗前來送死？」

　　「哈——，只怕你打的除了『大秦』這面旌旗外，還有我這個老傢伙也要被算計在內吧！」李信呵呵笑答道。隨著蒙虎在軍中地位的上升，他的威信也在一點點的增強，對戰事大局的把握也更加的全面，這是李信所樂意看到的。

　　在有生之年，能夠看到新一代的將領成長，對於一個年過半百的老將軍來說，實在是一件光榮又自豪的事情。

　　「李將軍在南方軍中赫赫聲名，末將要是不打，那豈不是瞧不起你李將軍。」蒙虎信心百倍的笑說道：「除了攻襲象郡之外，我將另遣一部精兵分幾路潛入南海郡，他們的主要任務就是聯絡那些對趙佗不滿的人，聚少成多，聚沙成塔，群起而紛然響應，如此雙管齊下，也不知趙佗當如何應對？」

　　「賢侄妙計。看來我是真的老了。」李信讚許的由衷說道。趙佗對嶺南各地的高級軍官、官吏或扣押，或擒殺，說白了就是一種斬首的策略，沒有了將領官員傳遞朝廷的政令，再強大的秦軍也只能是一盤散沙，不可能翻出什麼大浪。

　　與之針鋒相對，蒙虎則瞄準了趙佗剛剛掌握大權，根基不穩的弱點，採取不正面交鋒，迂迴包圍的策略，這樣的對策同樣深諳兵法道理。

　　人，有時真的不能不服老。

　　相比蒙虎，李信只覺得自己除了作戰的經驗還算比較豐富之外，在臨戰的魄力，決斷力以及勇氣等各個方面都下了下風。

　　少年英豪——，想當年，自己也一樣年輕過，一樣無所畏懼。

　　如今，華年逝去。

　　新一代的將領正如天際那一顆燦爛晨星一般升起，也罷，就讓我這夕陽伴的落日為他再送行一程。

第三十九章 南方軍第九軍團

　　臨川。

　　秦南方軍第九軍團駐地，這支與駐紮於桂林郡的第十軍團並稱為南方軍雙雄的勁旅因為主要將領的『失蹤』而變得亂哄哄混亂不堪，身穿著簡易皮甲的低級軍官與士兵圍坐在營地裡，三三兩兩，無精打采，往昔的威武彷彿在一夜之間消逝了。

　　靠近後營的長滿了野花的山坡上，第一曲曲候長屠雄斜躺在半面山坡上，眯著眼仰看著天空中不時飄過的白雲，怔怔的發呆。

　　一朵孤零零的白雲靜靜的躺在蔚藍色的天空海上，沒有朋友，沒有依靠，一切都只能靠自己，這樣的情景讓屠雄的心情更加的惡劣。

　　監軍被一道莫名其妙的命令調去南海郡作了郡丞，統兵的軍團長在前往南方視察的過程中遭遇不測，連同親衛在內，二十餘人無一生還，襲擊者據說是南方半島上的蠻越部落，但屠雄卻知道，襲擊者並不是蠻人，而是一群對秦軍底細知道得一清二楚的人。

　　軍團將領到前方視察的消息屬於軍事機密，蠻越人又如何能知道，而且連時間、人數都清清楚楚，如果沒有內奸，這些消息難道會憑空長了翅膀去告訴別人。

　　「這幫吃裡扒外的畜生，老子總有一天不放過你們。」屠雄咬著牙，心中暗暗發誓。強大的南方軍第九軍團，如今已是一盤散沙，繼續效忠朝廷的，投靠趙佗的，還有自擁實力割據一方的——。

　　驍勇無敵的第九軍團難道就這麼完了！

　　這可是屠雄的叔父屠睢一手建立起來的親隨部隊。

　　「屠軍候，南方前線的部隊送來急報，要求盡快增派援兵，要不他們攻不動了。」就在屠雄躺著胡思亂想的時候，腳步聲急促響起，不遠處一名持著竹簡文書的秦軍士兵一路小跑著，來到他的跟前。

　　「這個消息，你怎麼問我？營中沒有作主的人了？」屠雄瞪了瞪眼，不耐煩的揮了揮手，繼續自己的發怔時刻。

　　「呃，軍候，監軍大人和校尉大人已經離開臨川十來天了，目前還聯繫不上，還有，前營的校尉大人、副監軍大人一早帶著人離開了營地，所以，你看這緊急的軍情——！」小卒被屠雄一瞪，委屈的差一點哭出聲來。

　　「都跑了，跑得倒真是快呀！你來問我，我問誰？算了，這件事交給我吧。」屠雄罵罵咧咧的站起身，無可奈何的接到竹簡翻看起來。

　　竹簡上，只有寥寥幾行。

　　意思也清楚明白，奉命南攻蠻越的九軍團一線部隊輜重告急，急需後方增援，不然的話，在崇山峻嶺深處作戰的秦軍將卒將遭遇到困難窘境。

　　「增援，我又找誰去增援？」屠雄苦笑了一下，他的目光在遠處營地那群懶散的士卒身上掠過。

　　「命令，第一曲全軍將士緊急集合！」

　　「第一曲第一屯全數到齊！」

　　「第三屯應到一百人，實到九十八人，二人缺席！」

　　……

　　不到一刻鐘的功夫，屠雄的第一曲大部將兵已經整齊的排列在操演場上了，相比其它幾個曲，屠雄部隊的戰鬥力是最強的。

　　「出發！增援南線。」

　　黑著一張臉的屠雄氣哼哼的下達了命令，南邊作戰的部隊裡有許多是曾和他並肩作戰過的生死兄弟，他不能見死不救。

　　——。

　　臨川城，南門。

　　一隊隊秦軍正急急出城，在旁邊的客棧內，一對年輕小夫妻不時的抬頭看看，然後低下頭竊竊私語。

　　「你們是從南海郡來的？有沒有郡尉府的牒文。」奉命在城內巡視的秦軍伍長無精打采的黑著一張臉，喝問道。

　　「牒文倒是有，不過，卻不是你能看的。」年輕的男子沒有理會不善的目光，冷笑一聲回答道。

　　「你！」伍長臉色一變，正欲發作，眼角餘光卻又瞥見面前兩個衣服華麗，腰間玉珮玉飾雕刻精美，有這樣派頭的肯定不是尋常人。

　　「我怎麼，就是南海郡尉府的人來了，也要叫我一聲爺！」男子高傲的揚了揚頭，似不在意的將懷中的牒文晃了晃，未等那伍卒看得清楚，牒文就已經重入了懷裡。

　　「哼，我們走！」伍卒忿忿的扭頭叫了一聲，大步出了客棧。

　　嶺南三郡以南海為首，出自南海郡尉府的牒文在三郡自然可以隨意通行，盤問的伍長原也不過是例行一問，以他的身份，這城中的有許多人是不能得罪的，眼前這個派頭十足，持著牘文的年輕人就是其中一個。

　　「嘿嘿，大哥，你真行，面不改色的。」年輕的新婦抬起臻首，臉上滿是崇拜神色。

　　伍卒猜想的倒是不差，這一對年輕人來頭確實不小，不過，他們可不是捧了南海郡尉府的命令到這裡，他們正是從桂林郡南來的蒙虎與趙秀。

　　混進臨川城內，對於蒙虎這個精於喬裝打探消息的斥候精英來說，不是什麼難事，而且還有趙秀作為掩護，莫說是對他們不甚熟悉的臨川守軍，就是李信、孟起等人在旁，一時半會怕也難分辯出他們的身份。

　　臨川是象郡治所，相對來說，守城的士兵對穿著蠻越服飾的人盤查的會嚴格些，對那些遠道從北方、番禺過來的冒險家則例行盤問一番就通行了，這些秦人之所以來到這蠻荒之地抱的就是發財的夢想，他們與秦軍的聯繫就像魚與水一樣，不可分割。

　　「大哥，你是怎麼知道這裡的秦軍會出城增援的，他們不是沒有人指揮了嗎？」因為頭湊得很近，羞澀姣好的趙秀俏臉通紅，輕聲細語一副小兒女情狀。

　　「這還用想，傻丫頭。因為他們是第九軍團，這樣一支威名赫赫的軍隊，就算是被抽去了骨髓，也一樣會有人站出來，嗯，強將手下無弱兵，第一曲的兵卒不愧是屠雄的部隊，以李將軍的眼力，自不會看差了人。」蒙虎倒神情自若的很，他緊握住趙秀的柔夷，正用讚賞的目光掃向剛剛穿過城門口的屠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