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迷失在一六二九 作者:陸雙鶴 (連載中)

 
jack780111 2009-1-12 17:07:14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742 466203
max_500 發表於 2015-8-16 13:40
六四五 新老朋友見個面

    代表團進入北京時的場面並不象在天津登陸時那麼聲勢浩大,至少沒有當初陳濤入京時享受過的「十里郊迎」待遇。只是在快要到朝陽門前的時候,才有幾位「新老朋友」等在那裡,專程來跟瓊鎮諸人見個面。

    但這些「新老朋友」身份可嚇人:大明首輔,吏部尚書周延儒;閣老,禮部尚書錢謙益;兵部尚書張鳳翼;工部尚書張萬種;剛剛上任的戶部尚書兼漕運總督楊一鶴;錦衣衛都指揮使駱養性;以及代表司禮太監曹化淳的內廷使者,代表大內總管王承恩的內廷使者……等等,每一個站出來都是能讓京城地面抖三抖的人物,這時候卻都不聲不響的默默候於道左,浪費著他們寶貴的時間。

    而且這些人都很低調,沒一個打出鹵簿儀仗的。當官兒的無非一身青衣小帽,帶一乘小轎子而已。幾個平素在宮里派頭極大的有品級內監也都穿著低級宮監服色,唯恐引起旁人注意。當然能做到這一點更多還是依靠了曹大總管和駱指揮使手下的番子們這一天朝陽門附近其實沒幾個普通人能停留,全都是錦衣衛和內廠的人。

    他們沒白等,在天色將晚的時候,瓊州短毛果然以其特有的張揚勁兒出現在了北京城下他們那超級龐大的馬車隊不但型制與大明本土截然不同,上面鎏金鑲銀的各類小配件小飾品也完全不同於明式傢具傳統的那種簡潔大方,充滿了某種……嗯,按照短毛說法,那叫「土豪金」風格。

    這邊眾人除了錢謙益錢牧老。其他人都沒真正見識過南海髡人,陳濤單身過來,無論他個人怎麼打算,最終肯定是只能以融入到大明為結局的。而這支代表團則不然,他們從一開始就有意識的要處處強調自身特色。表現出與明王朝不同的風采面貌。

    他們也確實做到了當周延儒等人看見一群西裝革履,剃著板寸的精壯小伙兒從裝飾華貴的西洋馬車中走出來時,他們的眼睛明顯眯縫了一下。對於這些政治動物們來說,這已經是非常露骨的情緒表達了。而之後在和小伙子們行握手禮的時候,也明顯不太適應。

    幸虧女士們坐在車里沒下來,咱們也沒用西方的貼面禮。否則這幫老傢伙恐怕更受不了啦看著那群老頭兒僵硬的臉色,代表團中不止一個人抱著惡作劇的心思做如此想。

    見面時間並不長,也就是在錢閣老的介紹下互相問個好而已。錢謙益其實和代表團中的大部分人並不熟悉,畢竟這本質上是個相親兼旅遊團。而瓊海軍里真正掌權的,也就是當初在海南島上與他談判的那批人都沒過來。唯一一個接觸較多的林漢龍還落在後面了。

    不過這時候。在周延儒等人面前,錢謙益卻表現的極為熱絡,不但能夠熟練叫出代表團中每個人的名字,還能隨口問候上幾句,或者是關於他們負責的工作,或者是他們熟悉的朋友……總之就是一副對短毛內情非常瞭解的樣子。

    這顯然是事先做了不少功課,大伙兒看看陳濤的神色,基本也能知道老錢是從哪裡弄到的情報。不過坦率說。能在一群穿著同樣品牌西裝,剃著類似板寸頭的短毛中間精准把每個人辨認出來,而不曾說錯名字。老錢下的功夫也著實不算小了。

    明朝人的辦事節奏緩慢就在這些地方體現出來:一行人也就是握握手,說上幾句閒話的功夫,卻還是停留了將近一個鐘頭。而車隊停下時雖然刻意避讓到了路邊,找了個寬敞茶棚作為談話地方,但錦衣衛和內廠的番子們卻早已封鎖了前後路面,根本沒有閒人可以靠近。所以這段時間朝陽門算是被封鎖了。他們到達時本就差不多傍晚,這麼一耽擱。天也差不多全黑了。

    北京城門晚上是要封閉的,不過今晚有那麼多大人物在此。借給那城門官十個膽子,他也不敢把錦衣衛都指揮使和內輯事廠署理太監的親信關在門外,只能老老實實的等在那裡,待那些大人物們全都進城了才敢關閉城門。

    而代表團也由此得到了對明代北京城的第一印象,那就是黑,一片漆黑!

    這個時代的城市中可沒有路燈,甚至連道路兩旁的人家都透不出燈光來,因為大明京城施行的依然是里坊制,沿路兩側都是夯土高牆,為了防賊防火,都是造的又高又厚,也不開窗的。唯一可能有的照明光源,便是在里坊入口處,以及某些有權直接向街道開門的大戶人家,懸掛在門樓子里的燈籠了但也不可能亮上一夜,基本上到了晚上九十點鐘也就熄掉了。近年來國用不足,收入日蹇,哪怕是京師大戶人家也漸漸的薄了底子,體現在這些日常生活小事上,便是往往天黑才沒多久,門房就出來吹燈拔蠟了為了省幾個蠟油錢。

    而且這樣的高門大戶也並不多,所以夜晚在城市道路上行走,哪怕這是在大明京城,如果月光不夠亮堂的話,也就只能靠行人自帶的光源照亮了。這一點就算是閣老尚書也無法改變,他們本身也早就習慣了這種生活。知道今天要走夜路,各家的轎夫車夫早就準備好了燈籠,這時候紛紛拿出來準備點亮。

    不過他們很快就發現似乎沒必要,至少是在和短毛車隊走在一起時完全沒必要短毛的每一輛馬車上都附帶有車燈,雖然也只是以火油作為燃料的火源燈,但在光源後面使用了凹面的銀鏡玻璃反射罩,使得燈光可以朝著固定方向照射出去,無論光亮度還是照明距離都要遠遠超過本地人手中的紙皮燈籠。在強光襯托之下,那些燈籠即使點上了也根本顯不出亮。

    「早就聽說只要是出自瓊鎮之物,樣樣皆是精緻細巧,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啊。」

    大明首輔,吏部天官周延儒此時正舒舒服服的坐在屬於郭逸的那輛馬車中,屁股下面使用了彈簧支架的真皮座席肯定比轎子里那張硬木椅子要舒服多了。而在他好奇的拉開玻璃窗,看到馬車前方道路被映照的一片白刷刷,而從後面那輛馬車上射來的燈光甚至會讓他感覺刺眼之時。便頗為欽佩的說出了上面那句話。

    坐在他對面的郭逸聞言只是笑了笑,頗顯矜持之意,但最終還是脫不了年輕人愛顯擺的性子,開口回應道:

    「咱們兩年前進貢給皇帝的那批物品,裡面好像就有照明燈具吧?這麼長時間,居然還沒在京師中流行起來?我們原以為很快就會有人仿造的呢。」

    周延儒看了看眼前這個毛頭小子。若是大明本土官員,這麼年輕的小伙兒,哪怕就是堂堂狀元郎呢,在這個年紀也只能在翰林院中熬資歷。看見自己這個內閣首輔肯定是恭恭敬敬,連大氣都不敢喘的。但眼前這年輕人。談話語氣卻好像完全在面對同齡同輩一樣,甚至還隱隱能聽出一絲輕佻……

    這群短毛髡還真是有夠狂傲的。

    不過他剛才既然忽做瀟灑之舉主動提出來要進瓊海鎮的馬車坐一坐,原本就是抱著想盡量跟短毛拉近關係的念頭。而此時在郭逸旁邊,錢謙益正笑眯眯看著自己呢這老對手雖然政治水平有限,但在有關短毛的事情上卻非常敏銳,此刻顯然有些看出了自己的打算。所以才緊跟上來,明擺著絕對不肯讓自己與短毛首領單獨相處。

    在這種環境下他也不好多說什麼,只能就事論事:

    「內廷器物。豈是民間所能覬覦。況且如此精巧之物,民間工匠想來也仿制不了吧。」

    郭逸頗為輕鬆地笑了笑:

    「那也沒什麼,回頭等我們的大市場開張了。這些東西也就是普通商品罷了,老百姓只要有錢都能買。」

    旁邊錢謙益忽然拍了拍身下坐墊,笑問道:

    「那這四輪馬車可也有賣麼?老夫倒是想買一輛。」

    郭逸頓時哈哈笑起來:

    「您跟我們還客氣什麼呢,這車在海南島上其實也不稀奇了,王介山他私人都有一輛呢。這一次咱們艙位緊張,運來的幾輛車子都是分配給各人。有固定用途的,便沒額外多帶。不過回頭我馬上發個電報回海南。讓他們在下一批運輸船中配送幾輛過來,也就個把月的功夫您可以自己選擇車廂的型號。大小,以及上面的裝飾紋樣。按照西洋人習慣,若是貴族人家都要把家徽紋章畫在車廂上的,咱們大明好像不講究這個,不過若有郡望,堂號什麼,也是可以刻上去的。」

    錢謙益哈哈大笑,指著郭逸連連搖頭:

    「小郭啊小郭,你還真是不懂咱們中原習俗郡望堂號,那是給家族子弟銘記在心中,不令忘本的。若是這家風氣嚴正,為人傳頌,那才算是榮耀。自家刻在外面到處招搖那算什麼。」

    郭逸嘿嘿笑了兩聲:

    「那就把您出名的詩詞或書法刻兩件上去,反正就是裝飾麼。」

    兩人哈哈說笑了幾句,坐在他們對面的周延儒一直都極有風度,保持著撫須微笑的姿勢,但心中卻甚為惱怒錢牧齋在人前向來都是講究個宗師氣度,喜怒不形於色的,什麼時候會這麼大說大笑了?這分明是故意做給自己看的,表示他跟短毛之間的關係無比親密,旁人休想插手。

    而這個姓郭的小子居然也那麼湊趣,明顯是在向他表明短毛並不打算換代言人……嘖嘖嘖,這錢牧齋有什麼好的?要說文才名望,自己堂堂狀元出身難道比他差了?論地位自己可是當今大明首輔,貨真價實的百官第一人!……這幫短毛該不是直到如今也不懂大明官制吧?當初看到個錢某人,就把他當作大明高官的代表,以為一直無人可及了?

    也難怪周延儒心底不爽,凡是有他出席的場合,還真沒這樣被人忽視過。好在車廂里一共有四個人,兩位大明尚書是客人,另外有兩個短毛作陪。郭逸跟錢謙益多說了幾句,把周首輔給冷落了。幸虧坐在周延儒旁邊的陳濤倒還曉得些眉眼高低,開口朝周延儒笑道:

    「回頭給首輔大人您也配一輛車,把您的詩詞墨寶也刻兩首上去,好叫人見識見識狀元之才?」

    周延儒啞然失笑,這幫短毛小子還真是有夠異想天開在自家車轎上寫滿自家詩詞?抬出去還不被人笑話死?但他跟短毛沒那麼熟,可不敢象錢某人那樣倚老賣老的說你小陳不懂事瞎胡鬧,更何況這時候也正需要人家跟他表現出這份熟不拘禮,所以周大首輔只是微笑頷首,一口應承道:

    「好啊,那老夫可就等著了。」

    周延儒和錢謙益兩人一時興起坐上了短毛的豪華馬車,當時在場的其他官員自然也不會落後,半開玩笑半認真的紛紛要求見識見識瓊鎮馬車有多舒服。這邊當然不會拒絕,反正代表團中每個人都給配備了一輛,而每輛車中至少能坐四人,擠一擠的話坐六個也沒問題。

    於是車隊在進城之後四下分開,乘坐女眷和裝載行李的大部隊還是徑直前往瓊市坊,也就是瓊海貿易公司北京大市場的所在地。那裡也將作為代表團在北京城裡的駐地陳濤那小窩兒舒服歸舒服,地方太小,容不下許多人。

    而接待了高官的幾輛車則各自先送客人們回家,包括郭逸他們這輛也是先送周大首輔,再送錢閣老,最後才返回大市場。這一晚上車聲粼粼,光照四方,瓊海鎮的車隊才剛剛進入北京城,便在城中引起了不小震動。別的不說,光是那麼多高官親自前往城門外迎候,然後才頭一次見面就熟不拘禮坐了人家車子回來,這其中所蘊含的複雜意義,恐怕足夠那些有心人家思量許久了。
max_500 發表於 2015-8-16 13:41
六四六 技術升級(上)

    「代表團已經抵達北京,一切順利。」

    隨著代表團成員在北京駐地安頓下來,這份平安電報也迅速被發送到了瓊海軍所屬的各處據點。對於這一次的會面,不僅僅是大明王朝相當重視,瓊海軍內部也很關注的。

    不過這幾天海南島本部的關注重心已經不在北京,而是在其內部即將召開的一次工業會議上。這次會議是應工業部門幾位大佬要求而召開的,但會議範圍卻並不僅限於工業組內部,而是將身處呂宋,台灣的幾位軍事首腦都召了回來,包括唐健,王海陽,北緯,凌寧等人都在其中。如果不是肖朗因傷被困在旅順,導致解席文德嗣龐雨等人也不敢離開的話,肯定也要被召回來參加會議的。

    如此明顯的跡象,使得穿越眾內部很早就開始傳播有關這次會議的各種小道消息。與工業有關,與軍事有關毫無疑問,這是準備對瓊海軍的武器裝備進行技術升級了!

    情況也確實如此,公元一六三四年的元旦剛過,在海南臨高白燕灘主基地的會議廳中,一場關係到瓊海軍未來發展前途的討論,在這裡展開了。

    委員會成員中,只要人在海南的全部出席了,包括已經大腹便便的茱莉作為瓊海軍貿易部門的總負責人,這一次會議可能會涉及到有關軍火貿易,另外更新武器裝備必然會對資金和原材料有大量需求,這方面都需要貿易公司的協助。

    不過出於保密要求,一向是作為她貼身助理的許春蘭被擋在了會場之外,只好拜託蘇蕪香和馮宇飛幫忙照顧。好在這次會議中貿易公司只是旁聽。本身沒有發言內容,光坐著聽倒也不費力氣。

    因為是比較正式的會議,照例是由委員會主席宋阿姨主持開場。但宋阿姨顯然也對這次會議的主旨和目的性不太明白主要是幾位會議召集人遞交上來的簡介中專業性內容過多,讓老太太有點鬧不明白,只能簡短說了幾句。之後便把話筒交給那些提議人自己發揮。

    首先發言的化學組吳昆,他向大家彙報了關於火棉製造工藝取得重大進展的喜訊用纖維織物吸收硝化甘油而形成膠狀爆炸物,用於作為槍炮發射藥和猛**。雖然穿越眾們從一開始就知道相關理論,但要將其轉化為本時空中瓊海軍自身的大工業生產能力,還是需要投入很多時間和精力的畢竟穿越眾帶來的百度資料上,除了一些基本原理外。不可能把這種烈性**的完整制備過程都給寫上。尤其是要保證**的安全性和易用性,這更不是能馬虎的事情。

    到如今這個問題終於得到解決,吳昆為此準備了許多圖表和數據,還動用了投影儀設備,在屏幕前連說帶比劃的作了大約一小時演講。不過由於他講述得過於專業。大多數旁聽者都聽了個迷迷糊糊。

    到最後還是馮宇飛站出來,給吳昆的報告做了個簡單明瞭的總結性陳詞:化學組的同志們經過三年不懈努力,終於完成了原時空中那位**獎創立者,諾貝爾先生用了三十年時間才建立的豐功偉績:開發出了一系列足以保證安全性,並且能夠穩定生產的軍用**生產工藝。

    「目前已經建成的工廠,可以為軍方提供相當於歷史上一九零零年左右水準的軍用**和發射藥,這為我們提升武器水平,配屬相應彈藥打下了堅實基礎。」

    馮宇飛不愧是高水平博士。兩句話便把吳昆花了一小時都沒解釋清楚的事情說明白了。

    排在吳昆之後做報告的是鋼鐵組負責人黃建成,吸收了前一位的教訓,他沒再說那麼多專業名詞。不過黃建成乾的工作如果不用專業性特別強的名詞還真說不清楚當他提到「中碳鎳鉻系合金鋼」已經能夠生產時,大多數人還是沒懂,仍然是馮宇飛出來解釋了一下:

    「就是火炮或槍管專用的合金鋼,當然性能參數比現代社會的還差一些,但滿足一戰之前的各類槍炮設計需求肯定是足夠了。」

    第三個作報告的是徐慧,他主要是介紹工業組目前在機加工技術取得的進展。比如金屬的熔鑄和切削工藝,各種五金件的制備。其中又重點談到了關於身管自緊處理、內膛研磨、藥室加工、膛線加工、外壁精加工。以及螺栓式炮閂的製作和銅殼拉卷等一系列話題。同樣聽得眾人暈頭轉向,但好歹能從那些名詞中意識到:這仍然是跟槍炮有關。

    而通過這三個人一番介紹下來。就算是再遲鈍的人也懂了這次會議的主題,就是為了探討瓊海軍的武器技術大升級。

    在三位工業組重將都做完技術性發言後,便輪到馮宇飛了,她才是這一次技術升級會議的主要提議者和發言人。

    不過馮宇飛在她的發言稿開頭並沒有立即切入正題,而是先提及了一個不在現場的人:

    「在此我首先想向一位不在場的同志表示感謝肖朗,正是由於他和他所領導的機械組製造出了實用化的蒸汽機,才使得我們整個工業部門在各方面都取得突破性進展。在此之前我們的許多計劃空有先進設計圖紙,卻終究限於沒有充足的動力支持而無法付諸實施電動設備太少,而風力和水力又太過於原始。自制蒸汽機的出現改變了這一切,由於蒸汽機是優先提供給我們工業組的,所以目前還只是在工業範圍內展現出威力。但我相信用不了多久,它的優勢就將發揮到各行各業朋友們,我們即將迎來真正的工業革命!」

    在對肖朗表示了一番表達和感謝之後,作為管理委員會成員之一,馮宇飛又提出了一項動議:

    「所以,在此我想向委員會建議:等肖朗的傷勢好了以後,還是把他調回到海南來吧。我們並不缺乏優秀的軍事指揮員,能夠對外獨當一面的統御型人才也有好幾個,但是論及在機械方面的能力,團隊中沒有人可以取代肖朗的地位。如果他不幸犧牲在對外征伐的戰場上,實在是太可惜了。」

    這番話在會場中激起一番小小波瀾,大多數人對此持無所謂態度,但葉孟言卻有些緊張的開口道:

    「這個主要還是看各人自身的願望吧?委員會強制安排好像不太合適吧?」

    馮宇飛看著他,笑了笑:

    「當然,這肯定要看他自願。不過委員會既然作為咱們這個團體的管理機構,出面和他談一談,讓他更加瞭解咱們這個團體對他在機械方面才能的依賴性,希望他能夠回到最適合的位置上來,這一點總不會錯的。」

    葉孟言不說話了,而委員會主席宋阿姨則點點頭:

    「那好,等肖朗傷勢穩定一些,回來休養的時候,小馮你就代表委員會去和他談談吧。」

    馮宇飛點頭微笑,像老太太的支持表示了感謝。隨後,她便翻開手中發言稿,將會場氣氛拉回到了正題關於瓊海軍的武器上:

    「諸位,我軍目前的武器裝備,主要是基於美國南北戰爭時期的槍炮技術火炮是仿制的m1857型十二磅步兵炮,也就是所謂‘拿破侖炮’,而瓊海i型步槍則是參考了夏普斯m1859型單發步槍當然,都做了某些適應性改造,但總體技術水平大致還是十九世紀中葉的。」

    「除此之外我們還擁有跨時代的火箭炮技術,以及根據解放軍實戰經驗,大力發展的手榴彈技術這四者結合,組成了我們瓊海軍當前最主要的陸戰武器體系。」

    說到這裡時,馮宇飛朝在場的唐健,王海陽等軍方人士笑了笑:

    「相對於我們的敵人,我們的武器裝備毫無疑問是非常先進的,以至於迄今為止,軍事部門還從來沒有向我們技術部門抱怨過武器性能不足這一點我們和歷史上那些正常發展的國家都不一樣。制約我軍武器發展的並非來自敵方壓力,甚至不在於研發,而僅僅是我們自身的技術發展水平和生產加工能力。」

    「只是目前階段如此,以後恐怕就未必了。」

    旁邊同樣參會的情報組長趙立德忽然插了一嘴:

    「在歷次作戰中丟失的瓊海步槍已經不在少數。據我所知西班牙,葡萄牙,英國與荷蘭商人都在秘密的高價收購瓊海步槍和子彈,甚至就連越南,暹羅,奧斯曼土耳其和日本商人都在打這方面主意……大明帝國就更不用談了:自打我們開了賣軍艦的口子,周晟現在幾乎天天泡在我的辦公室,想要繼續擴大軍購範圍。而張陵和他的城管隊雖然理論上還是大明軍編制,只能裝備火繩槍,其實也早把瓊海步槍都玩熟了。」

    「另外,當初在瓊州保衛戰時,三團曾短暫放棄灘頭陣地,讓敵人繳獲了一些武器殘骸。後來審問俘虜,也確認有一艘英國船帶著損壞的步兵炮和步槍成功逃離當然它很可能沈沒在半路上,但假如沒有,而大英帝國政府又足夠敏銳的話……」
max_500 發表於 2015-8-16 13:42
六四七 技術升級(中)

    「所以我們需要繼續提升技術水平,讓我們的對手追不上。」

    馮宇飛很愉快的接受了趙立德的提醒,將其輕鬆化入自身的發言之中:

    「這就是我們工業組提議召開此次會議的根本原因之所在——我們現在已經有能力為軍隊配屬更先進,更強力的武器裝備了。」

    馮宇飛在投影儀上放了幾張圖片,開始詳細解說:

    「首先是火炮系統,前膛炮已經沒有潛力可挖了。我們建議軍隊全面換裝成後膛炮。新炮採用的模板是仿制法國m1897型75mm加農炮,也就是俗稱的‘七五小姐’,其採用的金屬殼定裝炮彈和液壓管退技術使得火炮射速達到了一個全新水平。歷史上她的出現使得一夜之間各國火炮全部過時,整個一戰法國幾乎就是只用‘七五小姐’包打了全場……我們瓊海號戰艦上的七門主炮基本就是七五炮型制,只不過當初限於加工設備和材料的匱乏,我們用的全是現代機床和現代金屬材料,所以無法大量生產,現在就沒這問題了。」

    馮宇飛的解說主要是針對會場中對軍事一竅不通的那批人,而並非軍事組成員—≠★—大凡稍微有點軍事知識的,誰不知道法國「七五小姐」的赫赫威名?

    所以儘管馮宇飛說的天花亂墜,播放出來的圖片也很精美漂亮,唐健等人卻只是不動聲色,等馮宇飛說的差不多了,唐健才朝馬千山那邊看了看:

    「老馬,你是咱們的炮兵專家,你來說說?」

    在這方面,作為瓊海軍中唯一真正炮兵科班出身,畢業於中國人民解放軍合肥炮兵學院的馬千山當然是最有發言權的。他對此顯然也是早就深思熟慮過,並沒有多加考慮。只稍稍沈吟了一下便點頭道:

    「七五是一款好炮,完全可以作為咱們的下一代炮兵主力裝備……不過,馮博士,聽你的意思,工業口是只打算發展這一款炮型了?」

    馮宇飛楞了一下,但還是點頭承認:

    「是的,我們認為這款炮型已經能夠滿足陸軍的絕大多數需求,選用單一炮型可以把後勤保障,零件配備等方面的麻煩減到最低。」

    但這一回馬千山卻搖了搖頭:

    「這個我倒認為沒必要,法制七五炮雖然優秀。卻也沒到萬能的地步。歷史上法國在一戰中無所作為,最後是靠英美幫忙,完全用國力壓垮了對手,贏都贏的窩囊。就是因為它過於依賴七五炮,而偏偏七五炮的彈道過於平直,拿剛剛興起的塹壕戰術一點辦法沒有,結果搞得雙方都只能鑽壕溝裡眼瞪眼打防禦戰。」

    說起這些戰史戰例,馬千山這個前炮兵軍官肯定比馮宇飛這個軍迷要強多了——前者是作為軍史專業下苦功夫全面學習過的,後者只是出於興趣才會找喜歡的看。所以馮宇飛很快讓出了位子。請馬千山站上了發言台:

    「七五炮誕生是在普法戰爭之後,法國吃了普魯士炮兵的大虧才苦心研究出來。她的高射速最主要用途是反炮兵——在被敵方火炮發現並炸毀以前,發射盡可能多的炮彈出去,盡量提高命中概率。搶先把敵人乾掉,這才是‘七五小姐’最讓人畏懼的地方——在炮兵對話中她象個潑婦一樣嘰里呱啦說個不停,根本不給對方開口機會,從而佔據到絕對優勢。而當時能夠對抗炮兵的。唯有炮兵本身。」

    馬千山的比喻在會議室中激起一陣輕笑,就連馮宇飛都皺了皺眉頭,但也不好說什麼——好像「七五小姐」的外號還真就是這麼得來的?

    「而對於我們瓊海軍來說。可以想象在今後很長一段時間內,我們是沒有反炮兵壓力的。七五炮的高射速優勢完全發揮不出來——事實上根據我們前幾次戰鬥的實踐經驗來看,就連用拿破侖炮,我們很多時候也是要‘悠著點打’,故意放慢射速,免得把敵軍一下子都嚇跑,導致無法殲滅對手。」

    馬千山參與過自瓊海軍建立以來的幾乎所有大戰——瓊州府保衛戰,呂宋收復戰,以及登州平叛戰……等等,豐富的實戰經驗使得馮宇飛完全無法對他的意見提出反駁。

    「這麼說的話,我們甚至連金屬定裝彈都不用配?依然可以滿足軍方使用需求?」

    馮宇飛立即詢問,她這麼說並不是出於賭氣,而是在這次炮兵升級中金屬定裝彈是最大的變化,也是會對瓊海軍物資供應能力形成最大壓力的部分,如果這部分不用改進的話,那工業組甚至可以直接把瓊海號艦炮改進一下當步兵炮用了——瓊海號上的主力艦炮也還是用的藥包加彈丸模式。

    但馬千山卻笑了起來:

    「不不不,馮博士,我們軍方怎麼可能反對提高武器性能呢?只要工業口能造得出來,物資口能承受得住經濟壓力,我們的武器當然是越先進越好。法制七五炮的速射性能在目前來說有點多餘,但以後則未必,畢竟我們的對手也是會成長的。所以——」

    馬千山終於拋出了他的觀點:

    「如果把法制七五炮作為我軍炮兵高限的話,我希望工業組還能提供一款與之相配的低檔產品:射速慢一點,射程近一點都沒關係,但要求更加輕巧,結構簡單,易於攜帶……這樣高低搭配,適應性就廣泛了。」

    馮宇飛看著馬千山的表情,狐疑道:

    「我怎麼感覺你好像已經有目標了?」

    馬千山哈哈一笑:

    「是的,其實從很久以前我就想提出來了,只是不知道工業組能不能造,但現在既然你們能造‘七五小姐’,那這個肯定也沒問題——日制九二式步兵炮!」

    「啥?日本貨?」

    馮宇飛還沒說話,旁邊葉孟言先叫起來:

    「小日本的東西有啥好的,我爸當年有一隻王八盒子,還號稱是日本軍官配槍呢,那叫一個粗糙難看……」

    馬千山笑了笑:

    「日軍在二戰期間的武器確實在性能和威力上都一般,遠不能跟歐洲貨相比。但它們有一個共同特點——大都是為中國戰場設計的,特別適用於咱們東亞地區的環境。而九二式步兵炮更是其中的佼佼者,可以說日軍能打下大半個中國,九二式步兵炮是在其中立了首功的——它在中國戰場上的優越性和適應性太強了。」

    見眾人臉上都顯出不愉之色,馬千山也不以為意,他可以理解大家的民族感情——就連當初一心扮演八神庵的小孟如今都反日了。但作為軍人,他還是要實事求是地說話:

    「首先是輕便,九二式步兵炮的全重只有二百一十二公斤,而且還可以分解開來,這使它成為一款真正可以全程伴隨步兵行動的火炮——這一點對我們來說是至關重要。我軍到目前為止還大都只在沿海作戰,從沒深入過內陸。而一旦深入內陸的話,火炮運輸就是個大問題。」

    說著,馬千山走到投影儀前,調出馮宇飛先前展示過的那些火炮資料,再一次詳細說明道:

    「我們目前裝備的拿破侖炮其實也是一款步兵伴隨火炮,其全重是一點一噸左右,炮管是五百五十公斤,可以拆卸開來用騾子運輸,所以勉強也能走走山道——但換成七五炮就絕對不行了,七五炮的全重雖然也只在一點二到一點五噸之間,但卻是整體結構,不能拆卸,這就必須要求有能通大車的道路才可通行。一旦道路不通,步兵就指望不到她的掩護了——而內陸能有多少地方是可以通大車的?很多地方恐怕連走騾馬都難,所以我才說七五炮並非萬能,重量是她最大的缺點。而九二式步兵炮則完全沒這問題——只要是人能走到的地方,它都可以跟著走。完全不受道路和交通影響。」

    「其次,是適應性廣——法制七五炮是正宗的加農炮,炮口最大仰角只有十八度,基本只能直射,彈道過於平直。在歐洲平原上用得挺好,可我軍未來的主要作戰區域是哪兒?」

    會議室牆壁上就掛著地圖,馬千山走過去隨手指點了幾處:

    「東北——這是肯定的;大明本土——恐怕還免不了要打個一兩場;然後麼……我們和英國在印度難免要碰撞一下;另外東南亞群島也肯定要爭一下子的……至於美洲,澳洲,乃至於歐洲本土那些地方,暫時還考慮不了這麼遠。」

    「那我們的軍隊將遭遇哪些不利地形呢——高山,深谷,叢林,島嶼,當然還有最多的:塹壕戰和城市攻堅,平射炮在這些地方很難施展開的,但九二步兵炮則不然——它的仰角最大可以達到七十五度甚至八十度,也就是說可以同時充當加農炮,榴彈炮,乃至於迫擊炮的用途,它將是步兵最好的夥伴——我毫不懷疑,只要是七五炮能夠展開的地方,戰鬥取得勝利將毫無疑問。可是七五炮到不了的地方呢?這種地方很多的,那時就要輪到九二炮發威了。」
max_500 發表於 2015-8-16 13:43
六四八 技術升級(下)

    「最後,關於它的威力和射程:七十毫米口徑,發射三點八公斤的高爆彈,比七五炮的五點五公斤高爆彈其實相差不遠,基本上還能算是一個級別的。在二戰中表現出的缺陷主要是對裝甲目標和混凝土工事效果不好——但我們顯然碰不到那些東西。二千七百米的極限射程雖然遠不如七五炮的八千五,可用來欺負這個時代的對手也已經綽綽有餘了——我們現在的十二磅炮才兩千米射程,照樣是戰場上的絕對主宰。」

    馬千山舉出的一連串數據讓下面那些軍事組指揮員紛紛點頭,他們都是打過實戰的,差不多人人都領略過大炮雖好,卻拖不進內陸的苦楚。

    「確實,從我們先前經歷過的幾次戰鬥來看,只要是能讓十二磅炮展開並且發揮威力的地方,取勝都很輕鬆。但是很多地方青銅炮根本拖不上去,只能靠步兵硬啃。在打赤嵌城時炮兵基本沒發揮作用,敵方火力點都是靠手榴彈和**包解決的。」

    「呂宋那邊也差不多,除了靠海有軍艦相助,稍稍深入內陸以後炮兵就完全用不上了——林子太密,火炮拖不進去。」

    唐健和王海陽等人先後作出評價,而馮宇飛也從善如流:

    「沒問題,工業組會開發一款盡可能輕便的步兵伴隨炮以及相應彈藥——就用日制九二式為模版好了。」

    「但七五炮本身的開發也千萬別落下,高低搭配中‘高’才是核心。」

    馬千山雖然提出了對九二式的要求,但卻並未因此而降低對於七五炮的要求。事實上,他很快便提出了許多馮宇飛原先沒想到的新要求:

    「七五炮的開發年代。相對於其整體技術水平還是比較早的。因此她雖然和同時代火炮相比已經有著顛覆性的優勢,但本身其實還有許多潛力可挖,這在後續各國對其仿制和研發過程中都慢慢體現出來。這些改進我們完全可以提前用上,把七五原本的一些問題規避過去。」

    說著,馬千山從口袋里摸出一個小本子。開始一條一條對著讀——顯然他在這方面早就考慮過許多。而馮宇飛也立即開始記要點——不過她並不是親自動手,而是斜了徐慧一眼,後者愣了一愣,之後便立即反應過來,摸出小本子準備做記錄。這動作讓會議室里響起一陣輕笑聲——別看馮宇飛先前是主動找徐慧逼婚的,為此還請了婦聯出面。但成親後卻絲毫不顯弱勢,不管在家事還是學術上都說一不二,馭夫手段堪稱高明。

    在笑聲中,馬千山指著幻燈圖片侃侃而談:

    「首先是炮閂部分,原版七五炮在這方面犯了個小錯誤:在採用了金屬一體式彈藥的同時。卻依然用螺栓式炮閂加強密封性,後來實踐證明是過於保守了。金屬彈殼其實已經足夠保障炮膛閉氣,所以在這裡建議還是直接採用後世常見的鍥式炮閂,以簡化生產和操作步驟。」

    「其次是炮架部分,原版七五炮的單腿式炮架完全是傳統加農炮型制,導致火炮應用範圍嚴重偏窄。方向射界僅有左右三度,高低射界更是窄得可憐——最大仰角居然才十八度,這嚴重制約了它的性能發揮。這個一定要改成開式大架。我們建議採用美軍的m2a3型號炮架,使方向射界可以擴充到左右三十度,高低射界至少擴大到四十五度。這樣就能夠把七五炮的射程優勢發揮到最大,同時使其獲得一部分曲射能力。」

    「另外,七五小姐剛出來時炮口制退器還沒被發明,後來才被加上。但如果我們從一開始設計時就考慮到炮口制退器對後坐力的削減效果,在火炮膛壓,液壓管退系統和炮彈裝藥等各個方面的數據設計上。也許能比原版更加寬裕一些,結合炮架部分對射擊仰角的改進。我們這一款新火炮的射程想必能比原版七五有大大提高——我估計應該可以擴展到十五到二十公里左右。」

    「那可就是榴彈炮了,真正的‘一炮糜爛數十里’啊。」

    旁邊有人立即笑道。而馬千山也點點頭:

    「是啊,以我軍目前的火力優勢,暫時還沒必要專門去研究一款用於超視距射擊的榴彈炮,但既然七五炮的先天條件很好,讓它兼具這一功能也不錯。」

    「超視距射擊的話,對於炮兵素質和通訊手段的要求就又要提高許多了。」

    旁邊有人提醒道,馬千山則自信道:

    「沒事,在培養炮手方面,我想我還記得一些當年合肥炮校里的課程。事實上我要求新版火炮具備曲射功能,很大程度上也是希望能盡快恢復這方面的訓練,七五炮基本具備了大部分後世火炮的特徵,用它訓練現代炮兵戰術比青銅炮強多了。否則再拖延下去,萬一我哪天出個意外……咱們的炮兵傳承可就要斷掉了。」

    在眾人一片「百無禁忌」的罵聲中,馬千山卻從容道:

    「我不是在開玩笑,馮博士先前說得沒錯,肖朗這次受傷應該算是給我們大家一個警告了——我們的很多技能都是無法替代的。」

    稍稍調動了一下大家的情緒,馬千山又擺擺手,笑道:

    「好啦,不說題外話了,咱們繼續——我估計七五炮正式列裝之後,最大的用戶其實還不是咱們陸軍,而是海軍。老凌你來談一談海軍的需求?」

    被點到名的海軍代表凌寧笑著搖了搖頭:

    「我不是技術專家,提不出太多專業性意見。但我可以確認一點:七五炮確實是最適合我們海軍的武器,哪怕她不作任何改動,我們海軍肯定是要大量採購的,船上和炮台都需要!」

    事實上凌寧剛才聽到工業組準備用法制七五炮作為主力火炮,馬上就笑得見牙不見眼——對於海軍來說沒有比七五更合適的火炮了:射程遠,射速快,這正是海戰最關鍵的兩個數據啊!至於彈道平直,曲射性能弱,這在海平面上也根本不成問題。

    而且相比起歷史上「七五小姐」出現時,鐵甲艦技術已經獲得大發展,七五炮只用於陸戰的局限。在這個時空中,七五炮上船還有個大優勢——瓊海軍的大型戰艦都是繳獲來的歐洲大帆船,他們的對手也只有大帆船。這類船上都沒有設置炮塔,火炮都是放置在平甲板火炮艙中的。七五炮一點二噸的重量並不比傳統青銅炮更顯笨重,而其每分鐘高達十五到十八發的射速絕對是任何前膛炮都無法比擬的。八千五百米射程更是遠超當今世界上任何火力發射裝置,就連瓊海軍自己研制的火箭彈理論射程也不過才八千米左右。而且在這個觀瞄和通訊手段都不發達的年代,除非象火箭炮這種玩整體覆蓋的,單管火器擁有過強的視距外射擊能力其實意義不大——命中率太低。

    所以一旦七五炮能夠上船,對於瓊鎮海軍來說就意味著一件事:他們將可以輕鬆摧毀任何出現在視線範圍內的敵對目標。從前的瓊鎮海軍除了一艘瓊海號,其它艦船並不比這個世界的各國海軍領先太多,在戰鬥中優勢有限。這一點凌寧是最有體會的——當初他指揮的「伯爵」號被一群西班牙戰艦四面圍攻,其窘境至今未忘。而現在,哪怕是那種最笨拙,最古老的西班牙大帆船,凌寧也有信心操縱她去衝擊整個西方艦隊——只要船上給配備四到六門「七五小姐」即可。

    「在把青銅炮替換成七五炮之後,我們的任何一艘大型艦船便都擁有了類似於瓊海號的火力,這個優勢將確保我們的艦隊牢牢控制住海軍所能抵達的每一寸海洋——除非敵人也掌握了類似技術。」

    凌寧自信道,旁邊船廠老闆王若彬也輕笑一聲:

    「那不就說是海軍在百年內將始終無敵?七五炮技術可是領先這個時代至少百年以上的。就算技術擴散不可避免,四五十年的優勢地位總應該能確保吧?」

    「到那時候我們就該打到歐洲去了……」

    大伙兒嘻嘻哈哈說笑了一通,並最終通過了對瓊海軍炮兵升級的決議——同意將七五炮和九二炮作為未來瓊海軍的主力火炮。

    而在火炮之後,便是關於槍械的討論。瓊海軍的槍械同樣需要升級——儘管他們的瓊海i型步槍依然是這個時代最為先進的武器。在經歷過數次實戰後,在陸軍中的聲譽亦是相當不錯:裝彈速度快,設計精准,火力迅猛,故障率也很低。在周邊諸國,包括大明朝在內的各路軍隊中,瓊海步槍絕對是被視為天下無雙的神兵利器。

    不過,在現代人眼中,這款使用紙殼彈藥的美國內戰時代武器其實只是當初剛剛在大明朝立足,加工技術尚未發展起來,資源礦產存量也不足時的臨時過渡性產品而已——在歷史上紙殼彈藥也是很快被淘汰掉了。

    而隨著時間推移,當這批時空穿越者的技術力量和資源儲備都達到了一定水準之後,那些真正被後世大陸軍隊採用,體現著人類社會殺戮能力,經歷過兩次世界大戰考驗的經典輕武器設計,才即將露出猙獰面目。
max_500 發表於 2015-9-20 19:58
六四九 一步到位(上)

    其實從實用角度上看,瓊海步槍還遠沒到要被淘汰的時候。雖然它只能單發射擊,每打一槍要裝一次子彈;連續射擊數次之後便要清理槍膛;而且紙殼很容易受潮,導致軍隊並不能大批量,長時間儲存成品彈藥,以及在海上使用多有不便……等種種缺陷。但與瓊海軍迄今所遇到的所有對手相比,這款武器在各方面都還是具備著壓倒性的優勢。如果不是工業組主動提出要替換,軍隊方面還真沒打算在槍械上升級換代。

    不過正如馬千山絕不會拒絕把青銅炮換成七五炮一樣,既然有機會換上更先進的槍械,軍方也肯定不會反對。畢竟紙殼彈步槍的潛力已經基本被挖盡,再要提升槍械的戰鬥力,採用金屬定裝彈已是必然。而且,對於瓊海號上的這些乘客來說,在機加工水平和資源儲備達到需求標準之後,他們甚至都不用在那些歷史名槍中作選擇了——有現成的樣板可以模仿。

    「我們的新槍將一步到位,直接測繪並仿制那兩只五六式半自動步槍——經過四年的努力,到如今我們終於能夠大批量生產這種武器了。」

    這回馮宇飛的意見得到了所有人的贊同,採用五六半作為瓊海軍的制式武器,不僅僅在武器性能和技術參數上完全能夠滿足未來幾十年,甚至可能是上百年的軍事需求。而且在唐健等人心目中,他們一直是把瓊海軍當作原來時代那支人民軍隊的繼承者,中**隊裝備五六半,在他們看來本就是天經地義的事情。

    大的方向確定。在小細節上大伙兒又稍稍討論了一下,主要是關於是完全徹底,絲毫不走樣的仿制原先那兩支五六半,還是在細部上做點小小調整的問題。有人建議可以根據後世人民解放軍的選擇,直接選用更小的口徑——五點八毫米口徑。而非原本的七點六二毫米。也有人覺得瓊海軍目前廣泛裝備的多功能匕首很好用,就沒必要再在五六半上設置折疊刺刀了,裝一個刺刀卡口,必要時把短匕首插上去就夠了……

    各種各樣的看法都被提出,不過在這方面,軍事組成員能夠發表的意見可就多了——從前研發瓊海i型步槍時。他們沒見過沒玩過,只能根據技術人員的描述來判斷。但這回卻不同,五六式半自動步槍在後世那支人民軍隊中裝備接近半個世紀,歷經數場國戰,它的優缺點早就被徹底摸熟摸透了。相應的戰術,以及從訓練到實戰中可能會出現的各種狀況……就連普通軍迷都能說得頭頭是道,更不用說北緯唐健等正牌子軍人。

    而經過軍事組成員的一番討論,最終得出的結論是什麼都別改,包括三稜槍刺在內,只要是技術和材料上能達到的,都按原樣仿制——因為他們選用五六半不僅僅是可以直接仿造那兩支樣槍,也包括唐健等人原本掌握的戰鬥規程。訓練方式等「軟件」方面,也都可以用得上了,基本上就是完全按後世解放軍的操訓大綱來做。

    況且他們帶過來的那兩支步槍本身就屬於七十年代重開生產線之後的最終定型產品。經歷過越戰洗禮之後,能挖的潛力,需要改進的地方,相信後世那些老軍工肯定考慮的比他們周全。就半自動步槍的各方面綜合性能而言,五六半應該算是作到了極致,最終被淘汰是因為它對抗不了全自動的衝鋒槍。而在這個時代。完全不存在這個要求。

    連小地方都不動,至於口徑什麼當然更不能改——武器口徑一改。所有相應配件都要調整,原有參數要全部重新測算。這花費的時間和精力可就多了去了,還不能保證不出錯,所以什麼都不改才是最好的。

    有了五六半,當然就不能不提到五六衝——大名鼎鼎的ak47式衝鋒槍,葉孟言就馬上提出既然能生產五六半了,那技術上製造五六衝肯定也不成問題了,詢問能否大批量生產?

    ——當年那「十萬ak橫行天下」的豪言壯語他可一直還記著呢。

    對此馮宇飛倒是給了個肯定的答復,不過對於軍方是否需要裝備五六衝,決定權恐怕更多要取決於後勤——衝鋒槍浪費的子彈太多了,在一貫講究精准射擊,要求做到「一顆子彈消滅一個敵人」的中**隊眼中向來就不受待見。就連後世解放軍裝備的九五式全自動步槍,還是努力追求精准性,就是連發也盡量打長短點射,扳機扣到底一掃一梭子被認為是最愚蠢的做法。

    而對於目前的瓊海軍來說,五六半的火力強度都已經遠遠超過實際需要了,再弄一款五六衝來似乎毫無必要——本來這次全方位採用金屬定裝彈藥。就已經對瓊海軍的物資儲備,生產能力,以及運輸保障能力是個大考驗。衝鋒槍帶來的火力優勢,與愈發大幅增加的後勤壓力相比,孰輕孰重?

    ——軍事組成員中有所謂「ak情懷」的人並不是那麼多。

    商討到最後,大伙兒決定還是少量製造一些五六衝,配屬於內衛部隊和偵察部隊——也就是葉孟言和北緯的部下,但暫時不作為主力部隊裝備。待日後有了更充裕的資源,再考慮全面配發這種自動武器。

    不過提起自動武器,北緯倒是又提出一個要求。

    「這幾天我一直在研究前方發回來的旅順之戰總結彙報。」

    ——按照瓊海軍的規矩,每一場戰鬥之後,上至總指揮官,下至普通一兵,都要求作戰後總結。普通士兵乃至於班排長只要求做個口頭總結,大家內部談談說說也就行了。但是到了連長以上,就要求把下面報上來的經驗教訓統統匯總起來,連同本人在指揮方面的心得體會,形成書面文字,最終由參謀人員匯集成冊,用於編纂軍事操典——瓊海軍那本全面到近乎繁瑣,號稱幾乎可以解決任何問題的步兵操典大全就是這麼來的。

    這次旅順之戰是瓊海軍頭一回面對後金軍,其實戰經驗對瓊海軍自然是無比重要。肖朗雖然受傷,但他下面的三個連長,以及當時跟在肖朗旁邊的一批現代夥伴,連同陳俊在內,都各自寫了戰後總結,這段時間陸陸續續通過電報轉發回來。北緯一封沒落下,全都仔仔細細研讀過,並且做了總結——這時候只見他拿出一本筆記本,對照著上面文字,開始細細闡述:

    「結合前幾次戰鬥的總結報告,我們可以得出這樣一個結論:在一百米之外,這個世界基本上沒有任何敵人能夠威脅到我們。唯一例外是解席當年在瓊州府保衛戰時用步兵硬抗西洋戰艦,被實心炮彈砸死幾個——在我們的海軍和炮兵力量成型之後,這種情況已經不可能發生。」

    「所以迄今為止,我軍在戰場上的傷亡幾乎都是在百米之內,而絕大多數又是在五十米之內發生。大家之所以一直覺得紙殼彈步槍還‘很好用’,就是因為我們光用紙殼彈步槍便已經可以在敵軍衝進五十米這條線,對我軍實施有效殺傷範圍之前,把他們的數量和勇氣都削弱到一擊即垮的水平——這最後一擊是由手榴彈來完成的。」

    「遠程用火炮,中程用步槍,近程丟手榴彈——這是我們當前應敵戰術中最核心的部分。依靠這套戰術,到目前為止還沒有哪支部隊能迫近到與我們打肉搏戰的範圍,所以我們與敵軍傷亡的交換比一直都很好看。」

    北緯先是慢悠悠說了一通好話,不過所有人都在屏息靜氣,等著他那一聲「但是」。

    「——但是,旅順口這一戰,卻給我們敲響了警鐘。這一戰完全沒有炮兵介入,徹底考驗了一回我們的輕步兵裝備和戰術……」

    「那是肖朗自找的。」

    下面忽然有人插口道,顯然是對肖朗的指揮很不滿意,北緯笑了笑,點點頭:

    「確實,戰術指揮上是有些問題。但戰士們打得並不差,他們在沒有火炮支援的情況下,完全靠輕步兵裝備,硬是用步槍和手榴彈擊潰了敵軍。而我們也應該看到——瓊海步槍的潛力差不多也到頭了。」

    北緯揮了揮手中那關於戰鬥總結的筆記本:

    「三個連長,包括陳俊他們發回來的報告,都提及一點:在他們丟完手榴彈,發起反衝鋒的時候,他們是真正做好了與敵軍肉搏的準備的。也就是說那時候瓊海步槍的削弱作用已經用到底了,如果手榴彈丟出還不能擊垮對手,接下來就是一場硬碰硬的肉搏戰——也是我們這種全火器部隊最大的短板。」

    「好在這種情況並沒有發生,敵軍在最後時刻還是崩潰了——但如果沒有呢?這一次後金軍主力還是以孔有德叛軍和漢軍旗為主,八旗精銳並不算多。接下來我們遲早會遇到真正的滿蒙八旗,他們的戰鬥意志和決心肯定比漢軍旗要高昂,這一次的後金軍如果是以他們為主,那這一戰的勝負後果,還真難說。」
max_500 發表於 2015-9-20 19:59
六五零 一步到位(中)

    「……另一方面,在肖朗後來遇刺的時候。」

    北緯的話題忽然又轉向另外一個範疇。

    「當時那兩個刺客手中雖然握有上了弦的弩機,但在他們舉起弓弩並且扣動懸刀以前,警惕性比較高的保衛人員本應該能及時作出反應——如果他們手中武器不是那麼笨重的步槍,而是輕便手槍的話。」

    「肖朗本人身上佩帶有仿五四手槍。」

    馮宇飛說道,但北緯搖搖頭:

    「肖朗當時的注意力肯定是要放在應付對方指揮官身上,只有護衛才能及時關注周圍狀況——但長久以來我們的保衛人員並沒有專用武器,都是直接用的瓊海步槍。在敵我態勢分明的正規戰場上這沒問題。四百米的射程優勢使得敵人很難接近我們,但當形勢變得複雜,敵我識別不那麼明顯,我們不能隔得老遠就開槍的時候,步槍的射程優勢就發揮不出來了。」

    「不錯,從出兵登州開始,我們的戰士已經多次遭遇過各種偷襲,大都是化裝成平民或借助地形,黑暗……等靠近了以後才動手——瓊海步槍在這種情況下優勢就不明顯了。即使將來換成五六半,估計在這方面也不會有太大改善。」

    旁邊敖薩揚也插了一句嘴,北緯則點頭補充道:

    「隨著我們勢力的愈發擴張,遇到的各種情況肯定會越來越複雜,我們所需要的武器也不能僅僅限於只在戰場上稱雄,而是要求更加靈活,小巧,威力也不能差。或者更直接一點說——我們軍方希望能有這麼一款武器:它對於射程要求不高。但射擊速度一定要快,用來作為五六式半自動步槍的補充。它可以令我們的戰鬥人員在一百米範圍內擁有比普通步槍更加迅速和強大的火力。同時也要求較為輕便,容易攜帶,以滿足諸如特種作戰,安全保衛。秘密戰線等多方面的需求。」

    馮宇飛一直在記錄著北緯的要求,聽北緯說到這裡時,嘴角邊漸漸浮現出一絲笑容。

    「我想我知道你的想法了,你們需要的是這個……」

    她在連接投影儀的那台電腦上操作片刻,從資料庫中找出相應圖鑒,將其投影到大螢幕上。而會場中所有人在看到那圖像時全都笑起來——哪怕是對軍事最不關心的人。也能輕鬆辨認出畫面中的武器,因為那支方頭方腦的鐵傢伙對於二十世紀中國人來說實在是太熟悉了。無論影視作品還是文學記錄,只要是涉及到「解放前」,所有與戰爭有關的內容,肯定就免不了要提及到這種武器。

    ——自來得。快慢機,二十響,大肚匣子,駁殼槍,盒子炮……把它玩出了花兒的國人給它取了種種花名諢號,以至於其本名倒沒多少人知道——毛瑟軍用手槍,一支誕生於德國,最終卻是在中國戰場上煥發出不老青春。從辛亥革命一直到朝鮮戰爭都在使用的戰場常青樹,和ak47,柯爾特1911一樣。也是屬於「因為設計太完美,幾乎完全不需要改進,從而一用幾十年」的槍械界經典之作。

    這把槍一提出來,果然得到了在座幾乎所有軍事組成員的一致認可。大家都認為在近距離作戰中擁有這麼一支能夠自動連發的武器確實可以大大增加士兵的火力強度和自身安全。從某種意義上說它的實用性甚至要超過五六衝——士兵不可能同時背著五六半和五六衝上戰場。但給精銳部隊同時裝備上五六半自動步槍和二十響自動手槍就很正常。彼此之間的用途也不衝突,反正瓊海軍士兵在百米之外幾乎不會受到來自敵人的攻擊,遠距離狀態下盡可以用步槍從容瞄准射擊。待敵人接近或到了複雜環境中再換用自動手槍橫掃——兩者可以形成很好的互補關係。

    「唯一的麻煩是需要攜帶兩種子彈……不過這也不算什麼大問題。另外就是自動手槍的槍口上跳問題比較嚴重。用得不好根本打不著人,需要多加練習才成。」

    趙立德興致勃勃的談論著自動手槍的種種優劣之處。他的情報部門對於這種武器的需求更甚於軍隊——情報員不可能扛著步槍招搖過市,以往只能靠少量仿制的五四手槍撐場子。但八發的彈容量和扣一次扳機開一槍的半自動模式在緊急關頭往往就顯得不給力。而以這個年代普遍的衣衫裝束。藏一支二十響在袍子里,那是完全看不出端倪的。必要時掏出來掃上一梭子,任你什麼朝廷高手江湖大俠統統都只有撲街的命。

    面對大伙兒的熱烈反響,機械組那邊卻反而顯得有些冷清,馮宇飛和徐慧二人嘀嘀咕咕商量了半天,最終還是決定由徐慧站出來給大家潑一點冷水——自動武器好是好,但是以工業組目前的加工能力,大批量生產這種全自動槍械還是有點勉強。

    「怎麼會呢?咱們不是連仿ak47的五六衝都能造了嗎?盒子炮可是比ak47都要古老許多的武器,怎麼會生產不了?」

    葉孟言一聽就跳了起來,徐慧卻不急不躁的,拉上黃建成,又給大家上了一通技術課。談了許多諸如鋼材性能,機加工精度等方面的細部問題,把類似於葉孟言這種技術門外漢聽得頭昏腦漲,最後好不容易,才從那一大堆技術名詞中聽出一個大致意思來:

    ——以瓊海軍目前的技術水平,大約只相當於十九世紀末,二十世紀初的技術加工能力。那麼,與之相配套的武器研發也差不多應該就是那個時代的產品——火炮基本上就是這樣的,槍械的話原本也應該先走一遍栓動步槍的老路:比如毛瑟98k,恩菲爾德,莫辛納甘水連珠,三八大蓋之類,拉一下大栓上一回彈,然後再慢慢轉到利用活塞導氣原理進彈的自動/半自動武器上。

    不過誰讓瓊海軍這批人是開了掛的呢,他們的技術儲備要遠遠超越他們的實際加工能力。對於槍械武器的未來發展道路也無比明晰,再加上還有兩支現成的五六半作為仿制模板。所以在槍械選擇上,工業組直接跳過了栓動階段,也根本沒去發展一味追求高射速和遠射程的全威力彈藥,而是從一開始就直接走在了只需要中等射程,同時盡量追求射擊精度和易用性的路子上。

    所以馮宇飛所說的「一步到位」,本質上是指他們的槍械設計已經超前了,超越了當前的技術生產能力。當然工業組既然敢提出這個方案,當然也是反復權衡考慮過,徐慧和黃建成覺得他們有把握解決生產過程中的那些難點了,這才同意直接上的五六半。

    但是半自動武器可以適當利用設計上的先進性超前一些,自動武器就未必了——扣住扳機噠噠噠一梭子打出去確實很痛快,但那對於槍械機構的可靠性要求可遠非一槍一槍的半自動武器所能比。尤其是槍管和槍機方面,金屬材質的疲勞程度會遠遠超越半自動武器,出故障的幾率自然也大增。

    「那五六衝怎麼能生產呢?」

    葉孟言依然記著他的ak47,而徐慧也給了他一個很明確的回應——因為ak47是老毛子的設計!毛子貨粗糙皮實,不挑材料不挑技術,只用最普通材料,最簡單工藝,卻偏偏能達到一個較為優良的效果,這種特點在ak47這款武器上體現的淋灕盡致。故此哪怕以瓊海軍當前的簡陋技術,仿制毛子貨還是有點把握的。不過卻也不敢大量製造,所以才只答應先小批量生產,在實踐中再慢慢改進。事實上選擇仿制前蘇聯sks步槍的五六半也是同樣考慮,而半自動步槍可靠率又更高,所以才敢直接進入大批量裝備階段。

    但現在軍事組要求的毛瑟自動手槍——那是德國人的產品!而德國貨向來以精密和追求完美著稱。歷史上的毛瑟軍用手槍誕生於一八九五年,但那時候只有個半自動版本。後來經過一些「小小的」改動使其擁有了全自動速射能力,駁上木殼槍套後甚至能當衝鋒槍使用,這才是軍事組需要的武器。

    但偉大的德國軍工部門用了多少時間來完成這個「小小的」改動呢?——整整三十五年!直到一九三一年才出現擁有快慢機的速射版本毛瑟軍用手槍。當然這其中也有作戰思想和戰場需求的改變等多種原因,但德國貨精密而難以改動的特性也在此體現了出來。

    「當然,軍事組一定要求的話,我們也能造得出來。但槍管,槍機以及其它各種零部件的壽命恐怕難以和歷史上的原版相比。造出來的成品最初肯定沒問題,但是在使用了一段時間之後,卡殼卡彈的幾率恐怕會大大增加。而對於一款自動武器來說,這將是最致命的缺陷。」

    徐慧的實話實說讓剛剛還興奮不已的軍事組成員全都沈寂下來。如果說先前沒提到也就罷了,可現在明明有這麼一件好東西在前頭,卻由於某些「技術原因」而可望不可即,這滋味可不好受。
max_500 發表於 2015-9-20 20:00
六五一 一步到位(下)

    唐健皺起眉頭,想了想,突然問道:

    「咱們的技術比起當年閻錫山的兵工廠如何?」

    談及機械方面的事物,這可是徐慧的專長,他當即笑起來:

    「那肯定是要強得多了,閻老西出了名的摳門,能買舊貨就絕不用新品,機器公差大得要死,我記得咱們機械口子里流傳的不少笑話,就是以當年山西兵械局為原型的。」

    「有那水平就行了,我記得在抗日戰爭時期,晉造大眼匣子也算是駁殼槍中的精品呢。」

    於是,最終由唐健一錘定音,要求工業組還是把仿制毛瑟軍用手槍放入到了制式裝備的生產名錄中。而瓊海軍的近戰武器體系中除了原本一直在小批量生產,專供指揮和非戰鬥人員防身用的仿制五四外,也正式增添了「全自動手槍」或者說「駁殼槍」這一門類。

    其實關於自動武器,工業組這一次原本也是有計劃的——在介紹會的最後,馮宇飛又在大屏幕上播放了一段視頻錄像。當初瓊海號上有個音像娛樂室,裡面有一套影碟機放映設備。不過船上所附帶的影像資料並不多,大伙兒困在臨高縣倉庫大¥8院的時候就全看膩了——那時候晚上沒事乾除了打牌就是看錄像。到後來甚至連什麼「農村養殖技術」,「兒童心理教育」之類科教文衛宣傳片都反復看了好幾遍,以至於穿越眾在這方面個個都稱得上通才。

    不過這一次馮宇飛播放的卻並非從後世帶來的成品影片,而分明是用手機自行拍攝的片段——畫面中,一群機械口的小伙子嘻嘻哈哈,正搬運著一台用篷布遮擋住的機器安放在實驗台上。當他們掀去苫布時,一具黝黑粗壯的大鐵傢伙,帶著眾人熟悉的鋼制防盾和水冷套筒呈現在大伙兒面前。

    「哈,果然是它!」

    其實剛才看到外形,會場中大多數人便都認出來了——馬克沁重機槍。人類歷史上第一款真正意義上的全自動槍械,也是一款雖然誕生於十九世紀——發明於一八八三年,卻不但打滿了兩次世界大戰,直到朝鮮戰爭中都還在使用的戰場常青樹。

    根據先前的經驗,馮宇飛原以為軍方又會提出若干條修改意見的。最極端的想法,她覺得軍方甚至有可能不再需要這款重機槍——在擁有了同樣具備連發功能的五六衝和駁殼槍之後,馬克沁恐怕會顯得過於笨重了?

    不過軍方似乎並不這麼想,他們很高興能在裝備序列中增加一款重機槍,只是在局部提出了一些小要求,比如除了傳統的水冷套筒版本外。也要求提供一款使用散熱片的風冷式版本——不過水冷式並沒有被放棄,有些人覺得對於重機槍來說還是傳統的水冷方式最可靠,風冷式的紙面性能雖好,實操中卻很容易因為槍管過熱而出故障。所以最終是要求風冷水冷版本各造一款,經過實測後再決定裝備哪一型。

    除此之外倒沒什麼大改動了,軍方基本上全盤接受了工業組的設計方案——也就是歷史上原本馬克沁重機槍的樣子。就是在彈藥口徑上大伙兒稍微爭執了一下,有人主張仍然採取七點六二毫米口徑,爭取與步槍子彈通用,這樣在後勤方面可以簡化許多。但也有人提出重機槍在殺傷力和射程上的要求和步槍完全不同。強行要求彈藥通用只會嚴重影響武器效能。更重要的是他們今後肯定會與大批騎兵作戰,面對迎面衝來的高頭大馬,還是粗大一點的槍管和子彈比較讓人安心。

    於是在一片「越粗越好」,「口徑才是正義」的呼籲聲中。工業組決定在同為七點六二毫米的長短兩種子彈——分別作為步槍和手槍彈——之外,再增添一款十二點七毫米的重型機槍子彈。之所以直接採用這款大口徑重彈,而非馬克沁原本的十一點四三毫米規格,是為了今後他們再抄襲其它著名重型槍械時。就不用再單獨修改口徑了。

    如果不考慮帶有作弊性質的五六半,馬克沁和七五炮,這才是瓊海軍當前工業實力的真正體現。而工業組原本的計劃便是用七五炮取代青銅炮。用五六半取代紙殼槍,再加上一款全自動的馬克沁重機槍,在他們看來這已經是脫胎換骨的改進了。瓊海軍光是憑借著這三種武器,只要他們自己不主動把技術擴散開,相信至少在今後的幾十年中,應該都可以確保在武器裝備上的絕對優勢地位。

    不過正如所有的技術交流活動一樣,哪怕設計方考慮得再完善,使用方永遠都能提出新的要求。馮宇飛原以為軍事組會高高興興接受工業組所提供的技術升級服務,沒想到人家一點不客氣的直接提出了更多要求。

    當然這並不是壞事,軍事組畢竟是最終使用者,他們提出的要求比工業組自己考慮得更加切合實際——比如在軍隊開始全面換裝的很長一段時間內,陸軍其實根本不急於裝備七五炮,除少量用於訓練外,新生產出來的七五炮全部讓給了海軍。而陸軍官兵只想要七零炮——也就是馬千山提議的日式九二小炮。因為對於既沒有反炮兵壓力,也沒有壓制敵方火力點需求的瓊海軍來說,七五炮能幹的活兒七零炮基本上全都能幹。但七零炮才二百多公斤重量,外加能拆解開來分散運輸,由此在隨軍能力上帶來的巨大機動優勢,就絕非重達一點二到一點五噸的七五炮所能企及了。

    在槍械上也是類似,士兵對於五六半自動的優異性能當然不會有任何意見,但駁殼槍輕便且能連發的特性使得它的使用需求遠遠不止軍隊內部。和七五炮一樣,很長一段時間內陸軍也沒能裝備上駁殼槍。不過這回並非是陸軍不想要,而是壓根兒排不上號——由趙立德與敖薩揚所負責的諜報與城管部門幾乎獨佔了所有新生產出來的駁殼槍,之後好不容易等產能寬裕一些了,茱莉的商務部門又插了進來。

    ——沒錯,商務部門!以往瓊海貿易公司只是老老實實躲在瓊海軍武裝保護範圍之內進行貿易的。在自家直接控制的地盤之外,基本都是通過當地人轉手,這樣雖然安全,但利益損失也比較大。

    而隨著瓊海軍工業規模的大擴張,這個集體對於物資的需求量越來越大。而委員會對於軍事力量的使用卻又控制的比較嚴格,於是貿易公司不得不逐漸脫離軍隊保護,前往那些瓊海軍武力尚未抵達的地方親自做起生意來。在此過程中各種危險當然免不了,而貿易口同志要求有充足的武器裝備也是理所當然。就算是軍方也不敢跟他們爭搶——軍隊全面換裝所需要的大量物資原材料,還指望著貿易公司去弄來呢。

    到後來,由貿易公司直轄,普遍裝備著駁殼槍的武裝工作隊甚至普遍被外界當作了瓊海軍的先頭部隊,一手揮舞著大把銀元,另一隻手中則暗握駁殼槍的貿易公司反而成為了瓊海軍勢力對外擴張的急先鋒。若是工作隊搞不定的地方,就輪到正規軍出場,以至於很長一段時間內,軍方內部都自嘲說他們成了貿易公司的雇傭兵。

    ——當然,這些都是後話。

    公元一六三三年,一月,瓊海軍完成了這場對他們影響深遠的武器升級會議。在此後的一兩年中,他們開始逐步淘汰掉那些原本只是過渡性質的舊武器,轉而全面裝備對這個世界來說絕對屬於黑科技的新傢伙們。

    出於對後世那支偉大軍隊的尊重以及懷念,五六式半自動步槍和五六式衝鋒槍依然保持了原來的名號,儘管後來很多人對「五六式」這個代號迷惑不解,但短毛們堅持要這麼叫,外人也管不著,包括五四式軍用手槍也是如此。

    「七五小姐」的正式名稱為「一六三三年式七十五毫米野戰炮」,九二炮則為「一六三三年式七十毫米步兵炮」,軍隊中則被簡稱為七五炮和七零炮。

    駁殼槍的正式名稱為「三三式全自動軍用手槍」,不過和後世一樣,這東西在民間很快有了許多花名俗稱,從瓊海軍內部流傳出去的「駁殼槍」是使用最為廣泛的,其次便是「二十響」和「大肚匣子」——不得不說「只有取錯的名字,沒有叫錯的外號」這句話還真有道理,即使提前了幾百年,人民群眾還是一下抓住了這種武器的最主要特色。

    馬克沁重機槍的名字也沒改,以至於有段時間內大明朝廷一直在四處秘密尋訪一個名叫「馬克沁」的人——大明的官員仔細調查過了:瓊海軍一百三十九名「真短毛」中並沒有叫這個名字的。而既然這件軍國利器是在瓊鎮立足於大明好幾年後才冒出來,又能以此人姓名為號,肯定是這個人在其中起到重大作用了。

    找!一定要把這個能工巧匠找出來!後來甚至連後金政權都加入到這場人才爭奪戰中,而且他們全都得償所願了——數年間從各地陸陸續續冒出來,自稱叫「馬克沁」的工匠沒有上百也有好幾十。

    當然,真正知道如何製造那種可怕連發機關銃的,一個都沒有。
max_500 發表於 2015-9-20 20:01
六五二 疑惑(上)

    訊息逐次送出,到一月下旬的時候,位於整個電報網絡最北端的旅順口也終於得到了消息。∈♀,

    「我靠,工業組那幫人吃藥了?居然從紙殼彈一下子跳到ak47時代,這個技術大躍進可太了不得了!」

    解席看到電報時,先是和其他人一樣猛然驚呼了一聲,但隨後便也和其他人一樣,陷入到了幸福的想象中去:

    「用馬克沁對付騎兵……還是十二點七毫米口徑的大傢伙?哈哈哈,爽啊!這回別說用六百對一萬了,六百對十萬也無所謂只要給我幾台馬克沁和足夠的子彈。」

    解席是軍人,他只要有好東西用就滿足了。而作為機械方面的內行,肖朗在仔細看過了電報上所介紹的武器型號後,他關注的卻是另一方面。

    「徐總工和馮博士很厲害啊,當初我沒能搞定的那個二次衝壓問題看來是被他們解決了。」

    按照肖朗的說法,這次工業組技術大躍進,全面提升軍事裝備水平,最大的難點其實並不在槍械製造本身,而是在於彈藥生產線上。五六衝和五六半,以及五四式所用的酒瓶形彈殼才是最難加工出來的別看只是彈殼口部收窄一圈這個小小變化,需要對彈殼銅皮進行多次拉伸加工,機加工技術達不到相當水準的根本搞不定。一枚兩枚還好造,造個幾十萬上百萬一模一樣的試試看?

    另外全自動和半自動彈藥所用的底火也不再是普通雷/汞,對於穩定性方面的要求更高的多,化學組能解決這個問題估計也花了不少功夫。

    「所以那時候我的建議是先搞直筒彈殼,大力發展/左/輪/槍/體系,反正也足夠確保火力優勢了。馮博士楞沒同意,看來她當時已經有點把握了……嘖嘖嘖,那女人的心氣比我們還高。」

    肖朗一邊說著,一邊朝解席招招手。伸出兩根手指頭示意了一下,後者瞪了他半晌,不過最後還是從口袋里摸出一包白紙殼沒商標的成品卷煙來。遞給肖朗一根並幫他點著火,自己也順嘴叼上了一支。

    「……誒,爽啊!好久沒抽過這麼正宗的了。工廠裡出來的成品果然比我們自己卷的要好……山東真是種煙草的好地方啊……也虧得南海當初帶了良種煙葉苗過來……」

    吞雲吐霧的過了一通癮頭之後,肖朗又看著那張電報單子繼續發表意見:

    「居然會選用駁殼槍作為制式裝備……那幾個軍頭年紀也不大啊,按理說不該有當年老兵的駁殼槍情結哪?」

    面對肖朗滿臉的不以為然表情,解席倒有些不解:

    「駁殼槍不好麼?手槍里再沒有比它火力更強的了吧?況且必要時還能組裝成衝鋒槍使用。」

    肖朗嘿了一聲:

    「就它大那塊頭,硬擠在手槍分類中也真不嫌害臊,完全沒有隱蔽性麼……嗯。在這個年代倒是可以。至於當衝鋒槍……咱們都有五六衝了還要這半吊子乾嘛?駁殼槍結構複雜,又大量採用了異形構件,加工起來難度很大的,最後生產出來成本恐怕比五六衝都要高。你要是部隊後勤主管,差不多的價錢,你是優先採購駁殼槍還是五六衝?況且這槍想玩得好難度也挺大的,歷史上連德國佬自己都看不上,也就土匪和八路有耐性去適應它。」

    解席被他這麼一說,倒是有點疑惑起來。不過肖朗也就發發牢騷。他既然當時不在現場,這些話沒能說給委員會聽,那就只能自個兒留著了。反正無論如何,駁殼槍本身還算是一款好槍。除了生產口覺得麻煩,使用方是絕對不會嫌它的。

    而且肖朗的注意力很快就放到了最後一欄上,這回他的態度可就正面了許多:

    「十二點七毫米口徑的馬克沁?我靠,這不就是勃朗寧m2hb重機槍麼?可這個年代還沒有裝甲目標啊。打騎兵威力絕對是過剩了,不過我喜歡!嘿嘿,想不到徐總工那麼嚴謹的人也終於狂野了一回。子彈重了那麼多。槍管肯定更要加長,射程大約能破兩千了……哈哈,‘射程代表真理,口徑才是正義’麼!」

    兩人一邊抽煙一邊吹牛,過了一會兒,解席看看時間,面無表情的走過去把電報紙拿回,並順手把肖朗嘴裡半截煙捲也摘下來,拍拍他的肩膀:

    「行了兄弟,你的放風時間到啦,安心休息吧。」

    「……暈,老解你這樣就太不仗義了吧,好歹讓我抽完一根撒!」

    但解席卻不為所動,在肖朗的抱怨聲中他還是自顧自先開一會兒窗放掉煙氣,然後又檢查了一下火爐,最後朝對方招招手,說聲明天見,便離開了病房。

    從這處被當作醫院的小小院落中走出,解席眯著眼看了看位於城寨最高處的瞭望哨,心裡琢磨著如果在那兒安置一挺重機槍,是否可以控制住整座城寨。不過他很快便為自己的多慮而輕笑了一聲如果不是肖朗傷勢未愈,短期內不能挪動,他們早乘船回山東去了,還指望在這裡長期駐守不成?

    當然,這個春節肯定是要在這裡度過了。當解席來到城外兵營,以及距離兵營不遠處的難民營附近,看見到處都在洗刷衣裳,整理年貨,一派喜氣洋洋景象時,心頭不由的泛起一股暖意。

    哪怕在這麼艱苦的環境下,過年的味道還是很濃。

    歷史上的這個時間段,旅順口已然陷落,黃龍殉國,東江鎮差不多全軍覆沒,軍民不是被殺就是被擄走,此地已成鬼域。不過在這個時空里,由於瓊海軍的強勢介入,此刻的旅順口上方還高高懸掛著大明旗幟。而且無論人口數量還是熱鬧程度都反而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超過,這大概也算是瓊海軍的某種特色了凡是他們所處的地方,哪怕是在戰場上,也很快會培養出繁華的集市來。後世如果有人作遊戲設定的話,瓊海軍勢力的兵種特色毫無疑問應該是「商業10」。

    不過解席在瓊州,登州等地已經多次見識過此等景象,雖然略有欣喜,卻也並不出乎預料。況且這裡人口越多,帶來的後勤壓力也越大這些人現在全是靠他們瓊海軍運來的糧食在供養,連同黃龍那邊的駐軍也是。相比之下瓊海軍自身兩個營一千多人的消耗反而算不了什麼。

    而且在遼東這裡,他們還要防備另一種危險……

    不久之後,解席在軍營駐地辦公室中見到了老搭檔龐雨,後者正在審閱一份名冊。

    「今天又有逃人過來了?」

    「是啊,今天還不算太多,只來了三十多戶,一百多號人,剛剛安置到新營地那邊了。」

    龐雨滿臉的疲憊之色,但依然仔細核對了名冊上的內容,將其放入後面檔案架上同樣的名冊在檔案架上已經堆起高高一大撂,這些都是新近前來投奔的遼東難民,或者,按照後金的說法,稱做「逃人」。

    肖朗所取得的那場輝煌勝利,其後果餘波在之後的這一個多月中才慢慢開始顯現出來。後金方面肯定封鎖了消息,但能封鎖到什麼程度就很難說了。一支萬人規模軍隊的潰敗,一個貝勒級別的貴人戰死,這大約是後金自立國以來最大的戰場慘敗。對其內部造成的震動和影響,其實遠比外界所看到的要嚴重許多。

    而體現在旅順這邊,就是這段時間從遼東內陸後金統治區內逃來的難民越來越多,一開始只有幾人,十幾人,到後來就是拖家帶口,一來就十幾二十戶,幾十上百人的規模。才短短十幾天功夫,旅順口這裡已經接納了有一萬多人,而且其數字規模還在不斷增加。

    解席對此是持歡迎態度的,畢竟他們來這兒的最初目標就是蒐羅難民。而且有了登州的經驗,區區幾萬難民在他眼裡還算不上什麼麻煩。但龐雨的想法卻沒那麼樂觀。

    「形勢不太妙啊。」

    聽到龐雨的感慨,解席詫異道:

    「怎麼?存糧不夠了麼?我記得當初制定的補給量非常充裕,眼下才多個萬把人,還不足以讓我們頭疼吧?」

    「難民數量不是問題,但我總覺得這些人來得太容易了。」

    龐雨敲著桌子,細細沈吟道:

    「逃過來的每一批難民我都有詢問過,前面幾批確實很艱苦,後金兵追殺逃人從不留情。但最近的這些人,據他們說一路上遭遇的截殺少了許多,偶爾遇上幾次巡邏,躲到路林子里也就避開了……後金幾乎沒有專程追截過他們。」

    「後金是故意放這些人過來的?」

    解席立即聽出了龐雨的話中之意,後者點點頭:

    「多半如此,皇太極那傢伙反應很快啊,又對咱們出招了,看來阿文的那次炮轟完全沒能嚇住他。」

    不久之前文德嗣率艦隊北上金州,用幾輪鋪天蓋地的「火炮演習」將金州城寨整個給夷為了平地。據文德嗣發報回來說,在當時金州城頭上,後金的軍隊和旗幟都不少,甚至有人辨認出正黃旗號懸掛於城頭那應該是後金汗皇太極直領的部隊。
max_500 發表於 2015-9-20 20:01
六五三 疑惑(下)

    他那一通炮轟可不僅僅是嚇唬人,而是結結實實殺傷了不少敵軍的。文德嗣甚至一度想要讓陸戰隊登陸看看,尋找是否有擴大戰果的機會。不過後來想到艦隊裡還有不少一貫善於拖人後腿,戰鬥力只能按負數計算的明軍官兵,怕他們一上岸就暴露出其軟腳蝦本質,才決定不多惹事,只在海面上耍一通威風罷了。

    但饒是如此,其戰果也非同小可——後來當文德嗣繼續率船隊北上時,所到之處,只見沿海的所有烽火台全部燃起烽燧,煙氣直衝雲霄。而據龐雨從逃來的一些難民口中聽聞,報警烽火居然一直點到了瀋陽,在金州附近的幾處兵營駐地和驛站甚至被後金兵主動放棄,連倉庫都自己放火焚毀了——這聽起來似乎很不可思議,這時候的後金軍可不是後世清軍,怎麼會自亂陣腳到這個地步?

    不過,後來經過一系列詳細調查,發現事實還真是如此。當然這並不是說後金軍畏敵如虎,而是他們的眼界終究太小。對於那些從未見識過短毛作戰方式的後金將領來說,他們根本無法想象擁有那種如山大艦,進行那麼鋪天蓋地的火炮轟擊,僅僅只是為了「嚇唬人」而已。

    在消耗了那麼多火藥和炮彈,把整整一座關城夷為平地後,哪怕是最有經驗,最為勇敢的後金將領,也都認為對方接下來肯定是要大規模登陸了。那幾條猶如山嶽般的巨艦給了他們極大震撼,需要用那麼多大船裝載的部隊肯定不會是少數。即使後金軍一向視明軍如土雞瓦犬,這時候也不得不暫時收縮,以避鋒芒。

    在這一帶原本設有許多小規模的軍寨哨卡,裡面少則幾十多則上百的安排了一些警戒隊伍,用來防備叫花子般既無戰力也無鬥志的東江軍當然沒問題。但若指望靠他們去阻擋這支尚未登陸,就先用火炮轟平了一整座城寨的恐怖軍隊,那肯定是屬於白白送人頭的愚蠢行為了。

    所以後金將領下令放棄那些小堡小寨,把分散於各處的零散部隊集結起來以壯軍勢,這條命令肯定沒錯。那些距離金州城寨太近。必然無法守御的地盤暫時放棄,把倉促間來不及運走的物資燒毀以免資敵,這也是很正常甚至優秀的決斷,換了明軍還未必能這麼決絕呢。

    ——只是他們都沒想到。文德嗣在乾完那一票後壓根兒沒上岸,直截了當,悠哉游哉的開船走掉了。倒沒有急著回南方,而是繼續沿著海岸線向上巡遊,打算一直開到中朝邊境。鴨綠江入海口去,興致好的話乾脆再去嚇唬嚇唬朝鮮也不錯——這一帶沿海岸線的小島上,東江軍還有不少據點呢。這支龐大艦隊就算什麼都不乾,僅僅出現在他們眼中,就能給這些窮困潦倒,幾乎處於絕境中的明軍將士帶來希望和勇氣,鼓勵他們仍然堅持戰鬥下去。

    而且這麼大一隻船隊當然不可能啥都不乾——糧食物資總可以提供一些的,傷員家眷也可以帶走一些的。文德嗣已經為大明朝新建的這支「津門艦隊」考慮好了未來的工作範圍——為東江軍提供補給,協助疏散逃難漢民,以及威懾朝鮮。只要把這三點做好了。後金想要徹底控制遼東地區的難度就會大大增加,他們再想要毫無後顧之憂的進襲中原,也就不那麼容易了。

    當然這些都是後話,這次行動當前的最大戰果,應該是半年內後金軍肯定無法襲擾旅順了——文德嗣在向龐雨他們發來的電報上很確定的這樣宣稱。這年頭大軍出動可不是一件容易事情,後金想要調集軍馬再攻旅順,萬人以下的規模再派來就是送死。而要調動數萬大軍的話,就要提前在路上準備好兵站,儲備上足夠的糧食。但這一切現在都被他們自己毀掉了,以後金軍那落後的技術能力。沒好幾個月休想恢復。再加上儲備糧食,調動部隊的時間,可不至少得半年?

    先前這消息讓龐雨和解席很是高興了一陣,不過現在看來。他們高興得太早了——皇太極果然不是個好對付的。派不了大軍並不等於他會就此罷手,軍隊雖然派不過來,利用當前的難民風潮,給短毛搗搗亂卻還是很容易的。

    「你說那皇太極打得什麼主意?」

    解席對此頗為疑惑,龐雨則輕輕敲著桌子:

    「主要應該是消耗我們的糧食儲備,這才十幾天功夫就給我們添了一萬多張嘴。差不多要趕上旅順原本的人口了。我估計這一整個冬天,他會不停地把難民往我們這邊趕。指望用人口拖垮我們——這是正大光明的陽謀,實力不足就肯定頂不住。」

    「可惜對我們毫無作用。」

    解席嗤嗤笑了起來,語氣中充滿了自豪:

    「皇太極再怎麼英明神武終究也只是個部落酋長的眼界,他大約根本想象不出通過海路運輸的物流能力有多恐怖。」

    很簡單的一道數學題:即使按最充裕標準,這邊給每個難民每天提供一斤糧食,一萬人每個月消耗多少?——三十萬斤,才區區一百五十噸而已,瓊海軍中哪怕一條普通中型運輸船也可以很輕鬆的完成這個指標。光是文德嗣的船隊這次過來,就為旅順口預留了超過四百噸軍糧,足夠他們堅持很久了。

    旅順港又不是完全封凍的港口,雖然海面靠近岸邊有封凍區和浮冰層,但在陳俊的指導之下,他們用空桶和木板搭建了一條長達數百米的臨時棧橋深入到無冰區。兩側用繩索拉成扶手,即使橋面上結冰也不怕滑入海中,安全可靠。就是偶爾會有空桶被浮冰擠破需要更換,但那也無非增加些檢修的工作量,不會影響到碼頭運輸。

    從山東到旅順只需一晝夜,現在每天都有班船來回,運來包括新鮮果蔬在內的補給物資,接走傷員和部分難民。雖然絕對數量並不是很大,卻足以穩定住軍心民心,讓這裡的人感覺他們並沒有被大陸拋棄,隨時有後路可退,也就更容易控制。

    所以說知識決定命運,皇太極已經堪稱是這個時代最優秀的政治家和軍事家,但他的見識經歷終究限制死了他的思維模式。自從努爾哈赤起兵以來,無論是後金政權本身,還是與其糾纏多年的東江軍,關寧軍等勢力,從來都是處於物資短缺的狀態中。糧食不夠吃對他們而言是常態。尤其是在寒冷的冬季,以及隨之而來的春荒時節,對於每一粒糧食和每一個會消耗糧食的人口,都肯定要精打細算才行。如果一下子湧來超過本身人數一倍甚至兩倍的人口,再怎麼強力的組織也要混亂吧——這大約就是皇太極的想法。

    可惜這回碰上的是個變態——哪怕本地難民數量再增加幾倍,瓊海軍這邊也完全能吃得下來。當初在登州時,同樣是解席龐雨所率領的這支隊伍,才幾個月功夫就向南方轉運了十多萬移民。湧來人數再多,這邊無非只是在物資清運表上多添幾個數字罷了,瓊海軍強大的海上機動力量,使得旅順口可以隨時獲得來自山東,甚至後方海南等地的援助,並將壓力向後方疏散。皇太極絕對想象不到在這小小一座旅順港後面,牽連著一個何等規模的龐然大物,所以他的策略注定失敗。

    「陽謀對我們不起作用,我們比後金更擅長這個。不過陰謀就很難說了——那些難民中肯定混雜著大量的間諜。肖朗的遭遇肯定給他們帶來了某種提示……」

    這才是令解席和龐雨最為頭疼的事情,後金政權向來善於使用間諜,而瓊海軍的政權組織形式使得他們不可能脫離基層民眾,對於隱藏在普通民眾里的刺客殺手之類很難防護。肖朗的遇刺又讓後金在這方面嘗到了甜頭,接下來肯定會反復嘗試。

    「麻煩啊……要是阿德在這裡就好了,排查特務可是他最擅長的。」

    「或者讓老敖過來也行,城管隊被他搞得不錯,‘保密局敖局長’的稱號好象也不僅僅是開玩笑了……」

    只可惜那兩位都不可能摻和進來——趙立德是自己單獨有一攤子,除非旅順這裡形勢壞到一定程度,委員會正式下令,否則他不可能來幫解席這個小團隊抬轎子。敖薩揚倒是自己人,可他自從去年在威海熬了一冬天後,已經被所謂「小冰河時期」時期的冬季嚇壞了,再也不肯來北方。

    解龐二人咕噥了一通,卻也知道這些麻煩最終還是只能靠自己來解決,只能互相商量著,琢磨出種種防禦之道。

    「傑克醫生那裡的安保工作務必要加強,他經常去難民營中巡診,是最容易被攻擊到的目標。」

    「嗯,陳俊那邊也要多加小心,他經常從難民營中徵召勞力,又要發給工具,很容易被鑽空子。」

    「糧食和物資倉庫更要重點巡視……奶奶的,煩死了,我倒寧肯後金再派個幾萬人過來,痛痛快快打上一仗算了。」

    「我們感覺痛苦,相信對方也是一樣……這個春節,我們雙方都不會讓對方好過的。」

    龐雨看著地圖上,後金政權的核心位置,瀋陽城之所在,悠然笑道。
max_500 發表於 2016-5-8 14:28
六五四 難民(上)

    一顆頂門上光禿禿,只在後腦部位留了根金錢鼠尾小辮的腦袋小心翼翼從樹幹後面探出來,看了看道路上沒人,隨即一聲呼哨,從後面又冒出更多同樣腦袋來……連滾帶爬的,一大群人又回到了官道之上。

    「大家都警醒著些,聽見馬蹄聲趕緊告訴旁人,別只顧著自己往林子里躲。被韃子發現一個,搜起山來,誰都跑不掉!」

    人群中,某個看起來像是首領的漢子聲嘶力竭喊道,但看到周圍眾人都是一片事不關己樣子,即使有少數幾個嘴上答應的,臉上表情也滿是不以為然,唯有在心中暗暗嘆一口氣。

    遼東已為建州韃虜佔據肆虐多年,有血性,有膽量,敢反抗的好男兒早被屠殺殆盡,凡是能生存下來的,都是些「聰明」人。遇事能不出頭就不出頭,如同一盤散沙般難以聚合——但這才是他們能活下來的基礎。

    眼前這些人還算不錯了,至少還敢冒險逃跑。屯子里那些即使聽到了韃子軍大敗,有機會逃離的消息也不敢動作,仍舊老老實實接受韃子奴役的包衣奴才,那才叫徹底沒救了。他雖然努力勸說,也只召集了幾戶人家跟著一起逃跑。在路上倒是陸陸續續匯合了不少逃人,漸漸形成眼前這一個足有百多人的大團隊。

    但這些人只是臨時聚合,路上稍有個風吹草動就是一哄而散,誰也顧不上誰。按常理說這種鬆散隊伍根本不可能在遼東這種地方存在的,以韃子兵的凶狠殘暴,從前只要在路上發現一個逃人,必定會大肆搜索。到最後誰都跑不掉,整個隊伍全都是個死字。但偏偏,這一次韃子兵的動作卻很反常——在官道上的巡邏次數減少了許多不算,就是每次出現也是聲勢浩大,馬蹄聲老遠便能聽見。也就給了眾人躲避隱藏的時間。

    而韃子兵的搜索也比以往馬虎得多,某次甚至看到有個女人抱著小孩停留在路上沒來得及躲開,也只是給了她幾鞭子要她跪在路上,之後便自顧自揚長而去,而不是像以前那樣一刀砍死之後再去找其他人,這才使得這支臨時隊伍能夠一路跌跌撞撞的走到這裡。

    不過。好在,這一切即將過去——這群人又往前走了一段,終於在天色將晚之前,看到路邊出現了一處被燒毀的韃子哨站,其炭色尚新。應該是不久前才剛剛著過火的,這讓所有人心頭都是一松——韃子兵打了敗仗的消息果然不是虛言。

    當天晚上,這群人就在被燒毀了一半的哨站中過夜。無論白天時他們是如何的互不信任,毫無關係,這時候卻不得不互相擁擠在一處,象羊群一樣,靠著彼此間的體溫熬過那漫漫寒夜。

    天亮後繼續上路,如此又走了一整天。當他們通過已被炸成一片廢墟的金州城關後,所有人都發出一聲歡呼——過了這裡,便是韃子兵的棄守之處。意味著不會再有後金的巡邏部隊過來,他們終於安全了!

    過了金州,再往前不遠,就是旅順城寨所轄之地。和所有剛剛經歷過兵災戰火的地方一樣,這一路上甚是荒涼,官道也極為崎嶇——東江軍和後金兵拉鋸的戰術之一便是毀路挖溝。有時候他們甚至會在道路上種上樹苗,短時間內形成灌木叢以避免被後金軍隊長驅直入。眼前這段路還是先前孔有德為了率軍進攻旅順城才整修。但以後金的技術水平,也就是勉強能通行人馬的程度。後金軍敗退後東江軍沒去按傳統繼續破壞已經很好了。當然不可能再費力整修。

    不過對於這百來個剛從虎口中脫離出來的難民來說,哪怕地上滿是荊棘也要堅持往前走的——重回大明轄下,至少不用擔心隨時會送命了。不久之後,他們在路上遇到了一隊明軍的巡邏士卒,一眾難民們當即歡天喜地上前行禮詢問,卻不料對方全然一副見怪不怪表情,指了方向道:

    「去那邊去那邊,去海邊南城關,找瓊海鎮的兵,是他們收容逃人。看見打紅旗著綠襖的短毛就是。」

    這些難民一路逃至此處,大都**萬狀,原先就靠一口氣硬撐著,此時見到大明朝的軍隊,心頭一洩,許多人都坐在地上起不來了。對此那些明軍卻彷彿已是司空見慣,有個老卒拉開嗓子吼道:

    「大伙兒再加把勁吧,到了短毛那邊就好了,他們給吃的,大米粥和白麵饃饃!」

    大米粥!還有白麵饃饃!這兩個詞果然讓難民們又鼓起勁來,哪怕是最虛弱的人也堅持著爬起來繼續向前。那隊明軍也頗為好心派了個人幫他們帶路。一路上談談說說的,不知不覺間,便到了一處海邊營地前。

    初次看到那營地,所有難民都嚇了一大跳——那營地規模極大,高低起伏的山坡上象棋盤似的劃分了許多大方格,從山腳到山頂,無數人群在那裡忙忙碌碌,給人的感覺不象是先前那位明軍兵爺介紹中,臨時供逃人居住的「難民營」,倒像是在建造什麼城池宮殿之類的大工役之地。

    有些膽小的忍不住想該不是上當了吧,這裡難道是騙人來做苦力的?不過既然人都來了,再想其它也無益。苦力就苦力吧,總比在韃子那裡吃苦不算還隨時可能喪命要好。

    又走一段,從空氣中飄來的食物香氣讓所有胡思亂想都全部轉變為了一個念頭——有好吃的!那帶路明軍熟門熟路的把他們帶到一處大院門前,跟守門的幾個綠皮兵打個招呼,拿了幾個大饅頭揣在懷裡便高高興興離去,臨走時指著那些綠皮兵朝逃人們笑道:

    「好啦,以後一切都聽他們的,你們就能過上好日子啦。」

    剛剛才有點熟悉的兵爺走掉了,一眾難民們都有些緊張的看著眼前那幾位身穿綠色軍衣,腦袋上只覆蓋著短短一層直發的瓊海鎮軍人。他們和這些難民以往熟悉的大明官兵不一樣,不僅僅是服裝衣飾上的不同,而是一種由內而外的,精氣神上的差別。

    比起那些總是彎腰駝背,彷彿已被重重災難壓跨的明朝官兵,這些綠皮短毛兵普遍更年輕,更有朝氣,在他們眼中洋溢著一種傲氣,那是只有在戰場上擊敗過無數敵人,經常取得勝利的軍人才會有的驕傲,卻又完全不同於韃子兵的殘暴。而是充滿著溫和與友善,一如他們臉上的笑容。

    那幾名短毛士兵走了過來,臉上笑咪咪的,也沒什麼廢話,一開口就是最實際的:

    「大家都餓了吧,先進去歇一歇腳,吃點東西,然後咱們再說別的。」

    隨即,他們便帶領眾人進入大院。這裡似乎是個露天食堂,一大片空地上,整整齊齊排列著無數長條桌凳,足以容納上千人進餐。不過此時並非飯點,食堂裡頭空蕩蕩的。倒是後面的廚房始終不曾停火,裡面有無數人在熱氣騰騰的忙個不休。

    在士兵的安排下,這百多人以家庭為單位,各自找了地方坐下。然後便看見一大群平民裝束的人從後面棚子里推出幾輛平板車,幾輛車上裝著個大桶,桶里飄出陣陣米粥香味,而另幾輛車上則是若干大籮筐,籮筐里滿滿的堆著許多白花花的大饅頭。

    果然是大米粥和白麵饃饃!難民們一下子全都激動起來,很多人本能的站起來想要去爭搶,但卻被那些已經對此很有經驗的士兵制止住:

    「坐下,坐下!站著的人沒得吃哦!」

    語調雖不嚴厲,態度卻十分堅決,那些難民只能老老實實坐著,等小車推到面前,每人先發了一套餐具:包括一個木頭碗,一把木頭勺子和一雙木筷。然後便是運送食物的車輛過來,給所有人打上滿滿一碗濃稠的白米粥,外加兩個白麵饅頭。另外還往桌子上擺放了若干小碟子,裡面沒別的,就是一碟碟白花花的細鹽,這也是唯一的下飯之物。

    但那些難民已經非常滿意了,他們情願冒著生命危險逃出來也不肯留在韃子那裡,自然都是些最為貧苦,最為艱難的人家。不要說這一路上都忍飢挨餓的,就是以前在家裡時,能看到大米白麵的機會也不多,這時候自然啥都不管,放開吃唄。一時間,場地中只聽到一片悉哩呼嚕的喝粥聲和咀嚼聲。

    這時便看出各家各戶習慣不同了——有人是細嚼慢嚥,小口吃小口喝,細細品嘗著食物帶來的歡悅。而有人則是三口兩口便全部下了肚,然後便眼巴巴看著別人吃喝。若是在荒僻無人之處沒准兒便要硬搶,可是在這個全然陌生之處,又是在那些短毛兵爺注目之下,卻沒這膽子,只能幹坐著,順便把粥碗給舔得乾乾淨淨……

    待這群人吃喝了個差不多,那位帶他們進來的短毛兵爺拍了拍巴掌,吸引到所有人注意力之後,才笑眯眯開口道:

    「歡迎大家來投奔我們瓊海軍,不過俗話說無規矩不成方圓。到了我們這裡,可就要守我們的規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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