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迷失在一六二九 作者:陸雙鶴 (連載中)

 
jack780111 2009-1-12 17:07:14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742 466202
max_500 發表於 2016-5-8 14:29
六五五 難民(中)

    這本是應有之義,端了人家的碗當然就要服人家的管,這群才從後金統治下逃脫出來的可憐人對此毫無異議。眾人只是頗感好奇,這些衣著奇怪,態度更奇怪的短毛會有什麼奇怪規矩?

    「不過大伙兒盡可以放心,我們不是建州韃子,不會有那些欺負人,侮辱人的混賬規矩。在我們瓊海軍的轄區之內,也絕不允許有欺負人,侮辱人的事情發生!」

    接下來,那位士兵向難民們簡《 單介紹了一下瓊海軍這個組織的基本情況,以及在他們統治之下需要遵守的規則——初聽起來似乎很簡單,無非就是類似於「殺人者死,傷人及盜者抵罪」等幾條簡單規則。難民中幾個讀過一點書,學過歷史的文化人心裡還想這短毛心好大,居然敢拿當年劉邦入關中的約法三章來做例子,也不怕大明朝廷找他們麻煩。

    後來待得時間長了,才知道這幫短毛的規矩其實非常多,遠不是區區一個什麼「約法三章」所能比擬——比方說連走路都有規矩,不能走中間而都要求靠右手邊。不過這些規矩也確實如這位兵爺所說,並不是為了欺負人而設立的,每一條規矩都有它的意義在,都是很實際的東西。就比如現在,在簡單闡述了一些大的規則之後,那位兵爺並沒有把這個話題繼續下去,而是談到了他們最關心的方面:

    「在旅順口這裡,我們將會提供給你們最基本的生活資料——大家都吃完了吧?保存好你們的餐具——嗯,就是這些碗筷啦,可別搞丟了,我們只免費發一套,弄丟了再想要就得自己花錢買了。」

    這句話一說。幾乎所有人都立即把那些看起來甚是粗陋的木頭餐具好好收了起來,倒是沒必要去洗——都早給舔得乾乾淨淨。而那士兵又繼續道:

    「我們每天將提供你們兩碗白米粥,上午一碗下午一碗,這是無償供給的,也就是說哪怕你們什麼事都不乾,整天就躺在窩棚里睡大覺,每天也能得到兩碗米粥,不用擔心被餓死——但也只有兩碗粥而已。其它的,可就要靠勞動來換取了——咱們瓊海軍的規矩,其中最重要一條便是‘不勞動者不得食’。人人都要自食其力。當然小孩子例外,小孩子在我們這裡是很受優待的。」

    正說到這裡時,忽然聽到當當鐘聲響起,卻是到了飯點,在外面勞作的大批人員都回來吃飯了。那名兵爺示意這邊眾人起來把座位讓出來,但並沒有離開這處營地,而是找個片空地,讓大家或坐或站的圍成一圈,繼續做他的「思想工作」。

    不過這時候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那些勞工們用餐時的情景吸引住了。比起剛才他們區區百來人的規模,這回足足有數千人先後進入到這處營地之中。和他們這些新來者有人伺候著送上飯食不同,那些勞工都是自己走到一個個攤子前面領取食物。而那些食物攤子的品種可比剛才要豐富了許多,除了米粥和白麵饅頭。還有燒餅,花卷,米糕之類,甚至還有大肉包子!

    有心思細膩點的。還注意到那些勞工除了打米粥免費外,到其它攤子前面領取食物都得用一種小鐵牌子換,看來是某種用於交換食物的憑證。這鐵牌子的「購買力」可不低:一個鐵牌就能換到五個饅頭。四個花卷或燒餅,或者兩個大肉包——後者捨得換的人不太多,但總還是有人願意用糧食換葷腥的。另外用鐵牌的人還都能得到一大碗胡辣湯,那湯水紅通通熱騰騰,一股香辣氣味老遠就傳過來,只看的那些難民喉嚨湧動,剛剛才壓下去的饞蟲幾乎全都冒了上來。

    看他們嘴饞的樣子,那位介紹士兵笑眯眯道:

    「很羨慕吧?不過沒啥,動作快點的話你們明天就能跟他們一樣待遇了——他們中很多都和你們一樣是逃難過來的,有些不過才比你們早來幾天而已。在我們這裡只要肯乾活,就能得到那種小鐵牌,一個鐵牌就可以換取一頓非常好的飯食了。」

    「兵爺,不知拿一個那種鐵牌牌要做多久的活?」

    那位首領問道,士兵則回應道:

    「標準是一天兩個,正好能滿足一天兩頓飯的需求,如果乾得好得到額外獎勵那三個四個都有可能——你看那些捨得換肉包子的多半就是這類人了。當然如果做得不好沒達到標準,可能會被罰掉一個,但是無論如何,只要你願意參加勞動,每天至少一個鐵牌,也就是有一頓好飯,這是最起碼的——放心,絕大多數人都能拿到兩個的,我們可不是韃子,不乾那種欺負人的事情。」

    這話讓眾人安心了不少,有個比較靈活的小年輕甚至開口道:

    「兵爺,我想就在這處營地中乾活,可以麼?」

    這要求似乎有點大膽,周圍人都有些緊張,但那位年輕的士兵卻是哈哈一笑:

    「聰明人啊——荒年餓不死大師傅,在食堂里乾活兒可是咱們這邊最好的差事。可惜這些好位置早被佔滿啦,只有等前面人走了才可能騰出空來。」

    「走?」

    這個詞又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而那士兵則理所當然的指了指海邊,那條孤零零的長橋碼頭:

    「去南方,台灣,呂宋,或者是瓊州本島上。那裡可比這邊舒服多了,至少沒那麼冷。到時候你們都能安居樂業,我們也免得在這裡挨凍。」

    「兵爺們也要走麼?」

    「是啊,我們瓊海軍不會在這裡常駐,過了這個冬天就要回南方去了。到時候會把所有願意跟我們一起走的人都帶上,不過在此之前,已經陸陸續續把人往南方運了,因為大家都想先走,所以只好按順序排,來得早的人走得也早——不過別擔心,我們絕不會丟下一個平民,開春了就肯定會把所有人都運走。」

    「那……我們能去山東麼?」

    又有人問道,那個士兵不慌不忙道:

    「大明朝廷不收,你們大約聽說過,不久之前在山東登州才爆發過一場大叛亂,就是由遼東軍人所引起的,那個擋在你們來路上的孔有德就是叛軍頭子。朝廷現在對你們遼民的戒心可重的很呢,咱們往南邊運人他們不管,但如果想往大陸內地運人,他們是絕不會同意的。」

    一番話說下來,合情合理,讓這些原本一心只想逃離建州韃子統治,卻又不想離開家鄉太遠的難民們都沈寂下來。人有選擇的時候總是容易挑三揀四,但如果索性沒後路了,倒也能下定決心:

    「看來是只有去南方了。」

    那首嶺喃喃道,士兵則笑了笑,他顯然已經不是第一次應付這種要求了。

    「到了那邊你們就知道好處了——那裡的田地非常肥沃,稻米一年三熟,而且四季始終溫暖如春,蔬菜瓜果不斷,哪像這鬼地方,鼻子都要凍掉了……還沒啥好吃的。」

    來自南方的士兵總是不太適應寒冷地區的,雖然瓊海軍的充沛補給使得他們並沒有凍餓之虞,但感覺上的不舒適總是難免。

    說了這一大堆閒話,看看所有人都休息得差不多了,剛剛吃進肚子里的食物也差不多可以保障有一定的體力,不會出現好容易到了地頭卻倒斃這種悲劇——這種事情先前出現過,為此才調整了收容程序,人來了先給點東西吃,補充些能量。

    而這名士兵此時也是嚴格按照收容難民標準程序上所要求的,拍拍手,示意所有人都跟著他:

    「好啦,大家也休息得差不多了。現在帶你們去宿營地那邊,大家得趕緊先把你們自己住的窩棚整理出來,否則晚上可不好過。」

    說著,他便帶領這百多人朝休息營地外走去,而順著他的手指所向,一眾難民方才看到,原來剛才看到在背風面的山坡上,那一塊塊整整齊齊宛若棋盤一樣的方格子,全都是預先規劃好的宿營地。遠望起來似乎不太大,但等到了近處,才看出每一塊營地都足有數畝方圓,其間並無房屋住所,而是一排排半埋於地下的小窩棚,通過一個小口子與外界交通,通風采光肯定是非常差的,但卻保暖避風,作為冬季的臨時住宅最合適不過。

    在營地入口處,又有一隊人推著幾輛小車等在那裡,當這批難民以家庭為單位,各家各戶都被分配到一間窩棚時,每戶人家也同時被分到了一條毛氈和一條毛毯,另外還有大量乾稻草——以作為鋪蓋之用。

    「大家可要保管好哦,免費的也就這一套,搞丟了可就要另外花錢買了。」

    那士兵笑盈盈道,有了食物,有了住所,還有鋪蓋,雖然比較簡陋些,但至少生存已經不成問題——而這一切都切實證明:這支自稱為瓊海軍的古怪軍隊是真正想要讓逃人們活下去的,意識到這一點,甚至比捧在手中的鋪蓋更讓人覺得溫暖。
max_500 發表於 2016-5-8 14:30
六五六 難民(下)

    當天晚上,在一個個小小窩棚中,剛剛入住的新難民們輾轉反側,幾乎無人入眠。

    比起昨天晚上,在燒毀的哨站之中提心弔膽過夜,這裡的環境肯定是好了許多。不用再擔心忽然有韃子殺過來,也沒有刺骨的冷風。雖然半埋在地下的窩棚裡頭氣味不太好聞,但習慣了也無所謂。厚厚的稻草上鋪著毛氈,再有一條厚實的毛毯蓋在身上自己家原來那間破茅屋都未必有這邊舒服。

    但這卻反而讓那些難民頗為不適應,不得不說,這人有時候就是比較賤。這些逃人原本是過慣了苦日子的,幸福來的太突然卻反而讓他們難以接受。白天時不敢亂說,也來不及細想,此時夜深人靜,躺下來了,不少人反而開始嘀嘀咕咕的,在心底下暗自琢磨……

    這其中是不是隱藏著什麼陷阱?這支衣著古怪,髮型古怪,行為更古怪的瓊海軍難道當真這麼好心?給他們這些逃出來的陌生人吃白米白麵不算,居然還發氈子毯子,難道他們的糧食布匹當真已經豐裕到如此地步?

    又或者……短毛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目的?比如把人騙去南洋賣苦力之類?不過就算是賣苦力,也比這邊隨時隨地可能遭到韃子屠殺要好一點吧?至少短毛這樣大費周折的安排他們有吃有住有鋪蓋,肯定是不希望他們死掉,而只要能活下來,就已經達到他們千辛萬苦從韃子治下逃跑的最初目的了不就是為了活命麼。

    只要能活下來,一切都有希望,大部分新難民都是這麼想的,也都懷抱著美好的希望進入夢鄉。不過萬事總有例外,比如藏在某間窩棚中的兩個人……

    因為只有兩個人,所以發下來的稻草不算多。只夠鋪一張地鋪的,這在管理人員的考慮中根本不成問題互相擠擠還暖和些麼。

    但是此刻,乾稻草鋪位上卻只躺著一個人。還是個年輕的小伙子,另一個須發斑白。滿面滄桑的老者卻蜷縮在角落里,身上只披了件舊衣服發下來毛氈和毛毯也都被那小伙子霸佔了儘管他們在和難民混在一起以及進入營地後都是以叔侄相稱。

    不過那老頭兒顯然完全沒有身為「長輩」的自覺,反而用滿是卑微的語氣向那小伙子說道:

    「主子,總算是逃到了短毛的地界了,咱們明天是不是就去投奔他們的官府?」

    「不著急,既然已經安頓下來,這群短毛又如此大方,那就先吃他們幾天白米粥也不錯……哼哼。居然還真是純白米熬的粥,連點雜糧都沒摻,米糧也沒發霉,短毛果然比傳說中還要富庶。」

    那位年輕的「主子」眼中滿是精明之色,嘿嘿冷笑道:

    「這些時日李永芳那廝可沒偷懶,派了不少人混進來,光今個兒被我認出來的就有兩個,我估摸著他們最近必有動作。等到他們發難之後,無論成功與否短毛都必然會大受震動,到時候咱們再去投奔。才會受到重視啊。」

    「主子果然高明,不愧是咱們烏蘇氏最傑出的英才。」

    那老者滿臉崇敬之色道,年輕人卻嗤笑一聲:

    「行啦。老貨,都到了這邊了,也不必整天拍馬屁啦,以後在人家短毛地界上,主子奴才的規矩還不知道要怎麼變呢。」

    一邊說著,年輕人轉過頭去,深深看了那老頭兒幾眼,然而對方那張一貫卑微的臉上卻看不出任何端倪,年輕人嘆了口氣。用比較真誠的口吻道:

    「不管怎麼說,你也是我的奶公公。從小看著我長大的。我若死了,你這老貨怕是沒人肯要。就算被發賣到別人家裡,那也是真正成老奴才了。下回大汗再一髮兵,你這種老弱十有**就去填了溝壕……我帶你逃過來,也算是對得起嬤嬤了。」

    半真半假一番話,卻讓那老頭兒立即紅了眼眶,眼淚汪汪的就要落下淚來,而這時候那年輕人又拍了拍身側鋪蓋:

    「過來吧,先擠一擠,這晚上還是挺冷的,凍出個病來就更麻煩了。」

    「是,是,多謝主子」

    那老者感激涕淋的爬了過來,當然不敢跟主子一頭,而只是在其腳邊佔了點位置,身體大部其實仍在地鋪外頭,但這已經令他十分滿足,就好像一隻睡在主人腳邊的忠犬,很快便發出沈沈酣聲。

    而那個年輕人則繼續用頗為複雜的眼光看了他半晌做奴才也有好處,那就是不用想太多,反正包括其生死,一切都由主子來決定。可作為一個主子,要考慮的事情就太多了……腦海中盤旋著種種念頭,小伙子最終也進入到夢鄉之中。

    這小伙子的判斷能力還不錯,僅僅一天之後,由那位後金著名諜報高手,前遼東總兵李成梁之孫李永芳通過種種手段潛伏到旅順口的間諜們便開始動手了。這不,一大清早的,龐雨和解席二人站在南城營地外,看著猶自冒出黑煙的港口區,兩人臉色都不太好看……

    後金果然很善於用間,儘管龐雨早就想到那些難民中肯定混有後金的探子,但他依然低估了對方行動的規模以及決心。那些人的行動非常果決,攻擊目標也很明確:先是一幫人半夜在難民營中放火鼓譟,企圖讓所有難民都騷動起來製造混亂,另一群人則趁亂竄入營地各處放火,尤其是對倉庫區那邊發動猛攻,企圖摧毀瓊海軍的物資補給。

    當然瓊海軍對此也早有防備,難民營不是一整個大區而是被劃分成若干小營地,其間用柵欄牆和防火通道分隔開來,便是為了避免間諜作亂。包括那些難民本身,也都被反復告知過:這麼多逃人中必然混有韃子奸細,大家平時要多加小心,別落單,別去偏僻之地,別聽信謠言。夜晚一旦遇到營嘯。失火等狀況,可以離開窩棚到空曠處避難每座營區中都專門留出一片空曠地,平時作為晾曬和活動場地。必要時便可用於人員集結但絕對不允許有狂呼大喊,奔跑亂竄等行為。尤其是不允許離開營區只要膽敢越過柵欄牆跑到營地之外的,便會被當作奸細,格殺勿論。

    在這些嚴厲的規矩約束之下,大部分難民都還保持了平靜,那些奸細一度把聲勢鬧得很大,但最終能破壞到的區域卻並不多。他們重點進攻的物資倉庫那裡,因為同樣也是重點防守目標,後金間諜白白丟下了幾十具屍體都沒能取得什麼效果。連個小火頭都沒能點起來。

    不過他們鬧騰了這一晚上終究還是有點成就碼頭那邊深入海中的浮桶棧橋被燒毀了,畢竟那棧橋完全是用木板和空桶搭建,上面為了防滑又鋪了許多乾草,前面一段被點著,後面人都上不去,自然也沒法撲救。

    當然對瓊海軍來說這並不算什麼大問題,在龐雨親自帶領下,工程兵僅用半天時間就修復了棧橋本來也就是被燒毀了其中幾段,倉庫里空桶和木板之類備材不少,更換一下就行。

    然而後金方面卻彷彿就此找到了突破口。棧橋剛剛被修好,當天晚上卻居然又被燒毀這回倒不是難民營中作亂,而是後金方面派遣了一支小部隊。半夜裡悄悄划船從海上靠近,動用了油脂和火藥,於是這回燒的很徹底,在一夜大火之後,整條棧橋徹底的化為了灰燼。

    這下子就連龐雨也無可奈何了備材不足,無法在短期內修復。本來這也沒啥,無非從後方派來的班船靠岸困難一些罷了,反正他們最近也沒什麼大宗物資運輸,真要緊急了還能划小船駁運呢。

    瓊海軍上下是沒怎麼太在意的。可在本地人眼中,這卻彷彿成了一件了不得的大事。很快便有謠言暗中傳播,說碼頭被毀導致瓊鎮後援不繼。他們這些人即將被拋棄了

    如此動搖軍心之語在瓊海軍這裡沒啥市場,解席也不可能允許有人傳播這種論調。但在黃龍那邊的東江軍中卻愈傳愈烈,明顯是有人在暗中推波助瀾,而黃龍治軍無能的弱點則充分暴露出來,居然無法控制軍中輿論,甚至開始影響到這邊。

    而解席也因此被激怒了。

    「一條臨時棧橋居然被宣傳成我們的唯一退路了?好那我就讓你們看看咱們瓊海軍的退路有多寬」

    「向威海發電報,讓南海和陳俊先借用一下北方艦隊的物資,給我們造一批送過來」

    這種臨時棧橋需要的無非是空桶和木板,在旅順這邊存量有限,但威海衛港口可是作為將來海軍主力分家以後,北方艦隊或者說北洋艦隊的母港之所在。雖然如今還是由第三團經營管理,但海軍也已經著手在那裡囤積物資了,武器彈藥暫時不好存,各種木材備件可是堆積如山,工程技術人員也遠比旅順充足。隨著解席一聲令下,那邊吳南海以及先期撤回的陳俊立即動作起來,在極短時間內便建造了一大批成品,用艦船拖帶著運送過來。

    於是,就在老棧橋被徹底燒毀後的第三天下午,旅順口這邊所有人,包括難民,東江軍,以及暗中隱藏的後金探子們,都目瞪口呆的看著港口那邊規模龐大的瓊海軍補給艦隊再度出現,雖然不象上次那樣,有好幾艘如同山嶽一般的巨艦在其中,卻也足以讓所謂「被後方拋棄」的說法徹底破產。

    而它們除了再次送來一批糧食物資外,主要便是拖運了大批成品棧橋過來,經過一番快速組裝,非但將原本的棧橋徹底恢復,還額外增加了幾條如今從港口碼頭上深入到海面無冰區的浮桶棧橋不再是孤零零一條,而是整整五條而且每一條都比原來的更加寬大結實,排成一列將這港區海面都給佔滿,彷彿在以一種短毛所特有的暴發戶氣勢,向那些潛在的破壞者們發出挑釁:

    「歡迎來搞」

    …………

    「用木板換人命,我倒要看看你皇太極還有多少人能派來送死的」

    解席也在發著狠後金的間諜戰給這邊帶來很大困擾,但他們自己付出的代價也絕對不小:那一船夜襲者沒一個活著回去的,包括前夜那些間諜也是。反正膽敢來偷襲瓊海軍營地的,戰果如何姑且不論,首先肯定要做好送命的準備。

    這種不怕犧牲的死士在任何一個武裝集團中都屬於稀缺資源,解席才不相信後金有那麼多不怕死的好漢。事實倒也如他所料五條棧橋修好之後,後金方面果然對其沒了興趣,後來就是再派敢死隊過來搞破壞,卻也懶得打棧橋的主意了。

    而這場瓊海軍展示自身物資儲備和工程技術能力的表演還起到了一個額外作用那個年輕的「主子」小伙兒在全程看到圍繞這條棧橋所發生的一切後,終於不再猶豫,也沒有任何拖延的,連夜就主動去找管理人員自首了。

    對此他的那個老奴才倒是不太理解:

    「主子,為啥這麼急啊?不是說先觀望一段日子再說麼?」

    「沒必要啦,惹上這種對手,大金肯定贏不了的。主動去投奔還能混個出身,若是被查出來,可是要倒大霉的。」

    那小伙兒這些天混在難民營中,也接受了管理人員的不少教育。雖然由於出身以及心態問題,他對那些什麼「坦白從寬」之類的教育並不感冒,但好歹對「抗拒從嚴」四個字還是有些畏懼的。

    而難民營地既然遭受到偷襲,這幾天自然正在嚴查奸細,他雖然僥倖躲過了前幾撥清查,卻不知道將來還有沒有這樣的好運氣。畢竟作為滿洲人,他不可能表現得和那些逃人一模一樣,遲早會露出馬腳來。

    更何況,身邊還有這個老奴才即使對方一直表現得很恭順,可在這裡呆得久了,誰也不知道其心理會有什麼變化。

    他能及時逃出來,可不就是靠的這份警覺麼。
max_500 發表於 2016-5-8 14:30
六五七 投誠者

    於是,當天晚上,已經入睡的龐雨和解席都被叫起,聽到一個令他們詫異不已的消息:

    有一名正宗的滿洲太君主動前來投誠,而且還自稱是正藍旗的在肖朗那一戰打死了大批正藍旗勇士,以及擊殺了原本的正藍旗主德格類之後。

    「他說他的名字叫爾泰,屬於滿洲老姓烏蘇氏……原本隸屬於正藍旗,哈達格格莽古濟麾下,因為擔心受到愛新覺羅家內部鬥爭牽連,才主動投奔過來。」

    前來彙報的徐磊顯然也是剛剛得到這些材料,看著手上資料念得有點磕磕巴巴的,解席才從熱被窩里鑽出來,還有點迷迷糊糊的,聽到這消息後首先想到的卻是很無釐頭的一件事:

    「爾泰?那他是不是還有個兄弟叫爾康的?嘿嘿……」

    「呃……這倒沒問,要不我再去問下?」

    徐磊還當真了,龐雨連忙攔住他:

    「不用,開玩笑而已……其實爾泰這個名字在滿人中很常見的,比如三貝勒莽古爾泰,倒是叫爾康的相對稀少一些。」

    「說起這個……」徐磊倒是被提醒了,翻了翻資料後面,「據他本人說,爾泰這個名字還真是當年三貝勒賜給他的。」

    「以己名賜之,那絕對是親信啊……現在歸屬於莽古濟麾下?嘖嘖嘖,難怪要逃了。不過這傢伙的嗅覺很靈敏啊,居然這麼早就知道莽古濟要倒霉?」

    龐雨呵呵輕笑起來,卻見旁邊徐磊和解席都是一臉納悶之色,不得不給他們解釋幾句正藍旗莽古爾泰一系原本是後金八旗中實力非常強勁的一部,如果不是莽古爾泰本人既愚蠢又殘暴,為了討好其父竟然親手殺死自己的母親。導致人望大失,本來恐怕連汗位都能爭上一爭的。

    而皇太極掌權後對莽古爾泰也是諸多提防,找到機會就打壓一下以莽古爾泰的魯莽和衝動。這種機會並不難找。於是等到天聰六年,也就是公元一六三二年。莽古爾泰病死時,曾經非常強盛的正藍旗已經被削弱得十分厲害。

    莽古爾泰死後由他的同母兄弟德格類擔任正藍旗主,歷史上原本還能堅持個兩年。但在這個時空,德格類卻死於肖朗槍下,而正藍旗的精兵強將也大都隨他一起戰死於旅順口,這導致正藍旗的衰落比原先更快。

    「照這麼說我們反倒是幫了皇太極的大忙?」

    解席有些鬱悶道,龐雨搖搖頭:

    「那倒談不上,歷史上皇太極收拾掉正藍旗原也沒費多大功夫。我們乾掉德格類。給了他一個為國捐軀的名頭,皇太極反而不方便再出手對付孤兒寡母了。沒准兒還給正藍旗那些人拖延了時間不過這終究要取決於皇太極的手腕,看他有多狠。」

    歷史上皇太極下手可是非常狠的:德格類才剛死,他立刻買通了一個奴才,出來首告莽古爾泰,德格類以及莽古濟三人謀反莽古濟作為莽古爾泰和德格類兩人的同母親姐姐,被看作正藍旗殘餘勢力的繼承者和守護人。雖然是女性,但在滿族中女人地位向來不低,莽古濟本人前後兩次出嫁,先後嫁給滿洲老姓以及蒙古親貴。手中是有牛錄親兵的。再加上莽古爾泰和德格類死後其部下也都尊奉莽古濟為主,她的勢力一度不低於那些男性貝勒。

    可惜碰上了天命汗皇太極,對方直接扣上來一頂「謀逆大罪」的帽子。立即把她給處死了居然還是用的凌遲之刑隨之一起被殺的還有莽古爾泰的三個兒子,以及努爾哈赤的第十六子,莽古爾泰和德格類的同母弟,但同樣也是皇太極最小的弟弟費揚果,外加正藍旗中的一千多人毫無疑問,如果這個烏蘇爾泰沒有逃過來的話,肯定也在那一千多人中了。

    「我靠,殺姐殺弟,還是用的凌遲?皇太極居然比李世民還凶殘」

    徐磊聽得眼都直了。本來大家雖然和後金作戰,但對於皇太極這個人物其實還是頗為佩服的。畢竟他們那個年代的歷史書上,提起皇太極總是將其視作英雄人物。民族大融合的先驅麼。不過此刻,在真正見識到這位「英雄」的心性和手段後,想想看還是跟他死鬥到底吧。

    龐雨卻尤嫌不足,又笑眯眯的添了一句:

    「說起來這莽古濟不單單是皇太極的姐姐,還是親家母呢她的兩個女兒,一個嫁給了大貝勒代善之子岳托,另一個則正是嫁給了皇太極的長子豪格,都是正房福晉。不過沒啥用,莽古濟才一被告發,豪格回去就把他老婆宰了。岳托重情意點,沒捨得殺,但從此就不再被重用了要知道當年可是在他的竭力勸說下,代善才支持皇太極登上汗位的。」

    「果然有其父必有其子啊。」

    解席也發出了感慨,但龐雨卻嘿嘿一笑,搖頭道:

    「我倒覺得恰恰是虎父犬子後來皇太極死後,作為成年長子的豪格居然沒能順理成章登基,反而讓個小屁孩子福臨上位,恐怕正是因為在這件事情上失分太多,本性暴露太早,被所有人忌諱了。連他自己最終被多爾袞搞死,老婆被其霸佔,都算是活該報應。」

    幾人感慨一番,但最終還是得回到正題如何處置眼前這個投誠者?

    瓊海軍雖然對後金政權的態度非常鮮明肯定是打到底。但就穿越眾個人而言,對於這個時代的滿族人倒沒什麼仇恨。雖說人人都知道滿洲韃子本性凶狠殘暴,但穿越眾一直都是緊握著槍桿子跟後金政權打交道的,從沒給對方展現出其兇暴本性的機會。真要嚴格說起來的話,當前反而是他們欠對方的血債多一點。

    所以解席等人在討論時心態也比較平和,在略略商量了幾句之後,便都同意接受對方的投誠當然沒敢讓肖朗知道,老傑克那裡倒是提了一嘴,不過老外對此並不感興趣,只說你們決定就行。

    於是接下來的問題是如何安排此人,按照本時代的通行規則,作為第一個投奔過來的正宗滿洲太君,按理說似乎應該給他點甜頭?就連那小子自己也是這麼認為的,儘管他本人掩飾的不錯,但龐雨在出面和他交談時,還是感受出了這種情緒。

    不過龐雨完全沒有滿足他願望的想法,儘管那小子在交談中屢屢做出暗示,說自己可以幫忙識破李永芳派來的探子,但龐雨卻並不想讓他留在旅順這個人的可靠程度尚未得到確認。而且對方明顯非常聰明,龐雨覺得憑自己的能力恐怕難以判斷,這種事情還是要交給團隊中最專業的趙立德同志來乾。

    「我想阿德會喜歡他的,這小子太機靈了,我問他一句話他基本上就能猜出我下幾句想說什麼……奶奶的,都有點傷自尊了。還是讓阿德去對付他吧,無論是作為對手還是值得培養的部下如果他確實可信的話。」

    龐雨發了個電報回去,後方阿德果然對此頗感興趣,回電說可以把他送往呂宋。在那遠離後金勢力範圍的地方,無論這小子是真心投奔還是另有企圖,趙某人都有把握讓他老老實實按照規定好的步調跳舞。

    幾天之後,一艘班船來到旅順,接走了這個敢於吃螃蟹的年輕人只有他一個人,那個老奴才被留下了。小伙子顯得有些沮喪,但也不是完全的失望畢竟他逃過來的第一願望是保命。而眼下瓊海軍直接把他送到了一處皇太極絕對夠不著的地方,也算是達到他的基本要求了。

    至於還想出人頭地什麼,那就要靠他自己的天賦與努力了龐雨對這一點倒是很看好。這位烏蘇爾泰同學能夠未雨綢繆從眼下還挺得勢的莽古濟那裡逃出來,說明他政治嗅覺極其靈敏。而不找別人,反而來投奔按理說是有深仇大恨的瓊海軍,則說明他思慮果決,敢賭敢拼,一般來說有著這種特質的人,往往也更容易取得成功當然跌起來也很慘就是。

    不過至少,當前這一把,這小伙子是賭對了。接下來是不是還能繼續走在正確的道路上,就要看他自己的選擇了。

    打發走了這個投誠者,龐雨轉身又找解席等人開了個短會在把人送走之前,他還是設法盡量多的從那小伙兒口中掏出了不少情報。為此專門與其長談了幾次,雖然聽了一大堆諸如「咱們烏蘇氏乃是老汗王的結義兄弟啊」,「咱們烏蘇氏在薩爾滸之戰中立下過大功啊」之類廢話,但也總算弄到了不少有用的消息。

    比如這一條先前文德嗣在炮轟金州城關的時候,差一點就創造了歷史皇太極其實就在附近,為他打前站的親兵已經把汗王旗號插上城頭了,如果炮擊的時間稍微延遲一點,皇太極本人也將進入金州城塞。
max_500 發表於 2016-5-8 14:31
六五八 女婿們(上)

    可惜老天不幫忙,或者說皇太極的「天命」依然很充足炮擊發動時他還在路上,當那座城塞被炸成了火焰山時,他的戰馬受驚將其掀倒,據說當場就鼻血流溢,糊得滿臉都是,始終不能止住。皇太極本人依然要求繼續進攻,但他的親信護兵則強行架著他撒丫子逃跑,連個趔趄都不打,一傢伙就直接逃回了瀋陽去。

    「阿文聽到這個消息一定挺自豪的,把皇太極給嚇破了膽。」

    「不,我覺得他應該很鬱悶,只差一點點啊……」

    到底是什麼反應,回頭髮電報去就知道了,龐雨更關心的則是另一點皇太極之所以會「御駕親征」,是因為他在德格類的葬禮上發下了誓言沒錯,儘管沒屍體沒腦袋,但那依然是一場非常隆重的葬禮。而皇太極在這一時刻表現出的也絕非後世史書上記載的那種冷酷無情,而是一位非常友善,非常重視手足之情的兄長和君主。

    他深切緬懷了當年和三貝勒莽古爾泰一起並肩作戰時的友情;他也非常真切的向姐姐莽古濟表達了哀悼之意;他對於失去十弟德格類這樣勇猛與忠誠兼備的臣子與兄弟更是表現的悲痛萬分,甚至哭到昏厥過去,醒來之後便折箭為誓:一定會用「真短毛」的人頭來祭奠自家兄弟

    然後他就親自出發了,然後就在金州衛那兒摔了一跤,然後就因為傷重難愈返回瀋陽了當然,要為兄弟報仇的誓言肯定沒放棄,只是交給了間諜頭子李永芳負責。反正李永芳原本也是屬於正藍旗麾下的,為旗主報仇責無旁貸。

    「瞧瞧……瞧瞧不愧是皇太極啊,瞧瞧人家這演戲的水平」

    解席前幾天才剛從龐雨那裡瞭解到皇太極在「真實歷史」上對莽古爾泰一系人員的處置。此刻再聽說他在當前局勢下的所作所為,頓時大感佩服。雖然老解向來覺得政治人物很多時候就應該是個好演員,在不同環境下能擺出相應臉譜。他自己也一直在向這方面努力。但是和人家後金大汗這一比……根本就是奧斯卡影帝級別與國產片盒飯龍套之間的差距啊

    而徐磊卻聽出了另外一層意思:

    「我怎麼覺得……就算沒遭到炮擊,他也一樣會從馬上摔下來呢?」

    「是啊。反正是在自己屁股底下,一路上要讓坐騎受驚的辦法可多得很,不過皇太極利用了最好的機會。」

    龐雨肯定了徐磊的猜測,接下來便立即談及他要求召開此次短會的目的可不是為了宣揚敵方首腦的英明神武。

    「這傢伙既然揚言要用咱們真短毛的腦袋作為祭奠,同時又將此事交給了間諜頭子李永芳負責,再加上先前肖朗的前車之鑒……所以,兄弟們,我們當前最重要的一件事情……」

    「防備刺殺」

    既然談及正事。解席也拋棄了剛才的玩笑心態,轉而變得嚴肅起來:

    「我們所有人的安保措施都要加強,尤其是傑克醫生那裡,再去巡診時護衛一定要加倍」

    徐磊立即記錄下來,而龐雨則又補充道:

    「其實在我們這裡,危險性反而不是最大的畢竟我們是處在軍隊保護之下,心理上也早有防備。我所擔心的,卻是後方那些區域,尤其是在大明領地上的同志……」

    「沒錯」解席一拍大腿,「在我們自己的地盤上也就罷了。明政府控制的區域對於後金間諜幾乎就是不設防……尤其是北京城,咱們那支代表團可是抱著旅遊心思去的」

    當來自旅順的加急警告電報發到北京時,那群遊客們還正在悠哉悠哉的近距離參觀著明代貴族的腐朽生活呢。

    無論表面上換了如何光鮮亮麗的名頭。這支隊伍作為相親團的本質並沒有變。到北京之後跟未來的親家們見面接觸一番也是應有之禮。本來那些公府之家在代表團抵達北京的當天便要前來迎接的,不過後來被朝廷大佬們搶了先。依靠祖蔭的勳貴階層當然不敢與那些正當紅大佬們爭搶,也不敢以自家私事搶了國事的風頭如果光是文官也就罷了,可是連錦衣衛和內輯事廠的人也在,打死他們也不敢在這兩個機構的成員面前炸刺兒,所以只能老實避讓。

    不過在第二天,他們便各自派了管家過來送帖子問候了,這邊是由胡雯出面接待。但胡雯也不太懂這些事情,虧得錢謙益考慮周到。特地安排了自家一名清客師爺趕來瓊市坊,幫他們指點一二他知道這些短毛連大明朝日常的人情交往都不太懂。更不用說是和那些貴族世家往來了。有那位本地師爺在,好歹知道一些基本規矩。若是有連他都不清楚的。至少也知道該去向哪些人詢問。

    在這位師爺的指點之下,胡雯總算把第一波人情禮給敷衍了過去。但隨後便有人源源不斷的上門,或送拜帖,或親自拜訪如今的短毛在京師中紅到什麼程度,恐怕連錢大閣老自己都料想不到。他平時清高得很,跟陳濤打交道還要擺個架子呢。殊不知在外面就連陳大雷陳總經理的一張名帖都已經被炒的極熱,號稱是憑著這張名帖,連周閣老家的房門都能敲開,更不用說正宗短毛老爺的名片了沒錯,短毛們對外聯絡通常是留一張只有巴掌大小的名片,顏色也只是白紙,除了挺括一些看起來遠不如傳統大紅燙金名貼那麼神氣,但在時人心目中的地位那可大不一樣

    以前在京師的「真短毛」只有陳濤一個,這一年多來已經分了親疏,陌生人再要湊上來總不太容易的。而這一回又有十多位真短毛入京,反正都是素不相識,趕緊先來燒一柱高香,沒准兒便對了哪位短毛老爺的脾氣呢先前陳濤在北京城交朋友可隨便得很,主要是和商人往來較多,但對於宮中太監,西洋傳教士……等等也來者不拒,正兒八經的士子官員反倒沒結交幾個,似乎完全不在乎身份差別,搞得京師中人對於短毛的交際喜好完全摸不著頭腦。不過這也讓許多人懷報了一線希望,管他認識不認識,先來投張名帖再說。

    甚至就連全北京城都知道,向來跟短毛不對盤的溫體仁溫老倌兒都遣人送了帖子上門專業跟短毛唱對台戲的日子可越來越不好過了,那姓陳的小子跟老爺我八字犯衝,新來的中間沒准兒有誰能結交一二呢。

    於是乎胡雯只能看著眼前高高堆起的一大疊名帖發傻了,即使她動員了安娜,王嬌嬌,蘇慕雪等人一起來處理,卻還是難以應付。後來還是聽了安娜的建議,趕緊再去錢家把那位師爺請過來幫忙,為此還專門發了一封聘書給他聘請那位錢養先錢老爺為瓊海貿易公司北京分公司顧問,專門負責協助處理公司在京城的一應人情往來事宜,顧問費為每月一百元。

    有一百塊白花花的銀餅子揣在懷裡,那位錢師爺頓時展現出了前所未有的戰鬥力,或回復或謝絕或推托,三下五除二便把那些帖子全處理掉了。於是皆大歡喜,包括錢謙益也很滿意這位錢師爺乃是他的族中兄弟,很早就取得了秀才功名,但一直沒能中舉,也不想去做那等污濁小吏,便托在自家門下奔走,算是他手中最為得力的兩位幕友之一。本來這等迎來送往之事,最擅長的其實是另外一位,他的夫人之弟,但因為是正牌的妻舅老爺,有什麼事情只好請託而不方便直接指示,這才讓自家族弟出面的,沒想到卻立即有了回報。

    這年頭五兩銀子就可以養活一家人,五十兩足夠在外面開個小公館了。錢師爺得了這筆外財,很多原本心有餘而力不足的計劃就可以實現了。而錢閣老也可以毫不虧心的說自己照顧了本家親戚就是在面對自家舅老爺的時候稍稍有些尷尬,不過沒啥,短毛那裡油水豐厚的很,既然貿易公司開到了京師,那以後機會就多得是

    順便,他們在談論中對陳濤的評價又降低了一些先前這兩位也都出面跟陳濤接洽過,但那時候他們可從來不知道短毛還有這個「顧問」之設,而陳濤在交流中也完全沒提及到這方面。他們以前幫忙那真是純粹白幫忙,一點好處沒得。

    可是那位胡女士一來,馬上痛痛快快給了張聘書,以及連同聘書一起送來的兩封銀元瞧瞧這氣度,畢竟是作過短毛首領的。相比之下,陳濤做事情果然還是不夠妥帖。

    當然這些事情都是屬於事後的閒話範圍,在胡雯等人看來,來到北京城之後就彷彿在過關卡遊戲,一關過去了還有下一關。這不,好容易解決了那些訪客和拜帖的麻煩,下一個問題又出現了:

    那些有意結親的人家聽說短毛方面也很誠心,一批人專程來了北京城。於是,很自然的,家裡老爺太太都想找個機會,見一見這些未來的女婿們。
max_500 發表於 2016-5-8 14:31
六五九 女婿們(中)

    觥籌交錯,衣香鬢影。

    這裡是大明永康侯府,蔡國公徐忠後裔,自成祖始封,傳至如今,標準的公侯世家。

    這一代的永康侯徐應垣原本是家中庶次子,論嫡論長都輪不到他來繼承這個侯爵位。但人的運氣就是這樣不好說——嫡長兄徐應坤連同其嫡子徐錫胤先後過世,也沒留其他後代,於是爵位就落到了他們二房頭上。

    故此徐應垣本人對於嫡庶之分看得就不是很重,自家一個庶生女兒從小各項待遇和嫡生的也沒啥兩樣,教養的極好reads;。當然在要為家族出力這一點上也是同樣待遇——徐家幾門姻親結的都不錯,前頭那位小侯爺徐錫胤更是娶了成國公朱純臣的女兒,所以在徐應垣看來,家族在傳統貴戚勢力中所結的關係網已經足夠密實,可以適當向其它方向擴展子了。

    徐家因此最早提出了與短毛結親的構想,在具體操作中當然也佔據主導地位。這一回,京城勳貴們與短毛入京人員的首次大規模會面,也就理所當然放在了永康侯府的徐家花園中。

    請客理由是現成的——如今正是過年的時候,京城人家不拘貧富,只要還有點家底的,都至少要擺上一兩桌酒,請來幾撥客人——如果連這一點都做不到,就說明你們家徹底敗落了,那一年往往連店鋪都不肯賒賬,日子可就更難過。

    小門小戶尚且如此,號稱與國同休的侯府世家當然更不能倒了架子。自春節除夕之後,到正月十五元宵節之前的這段時間,徐家天天都在擺宴席。就算有時候家裡老爺太太少爺小姐……全家都出門去赴其他親貴的宴了,府里酒席還是要擺的——由管家出面招待街坊鄰居,往來商戶。這就是堂堂侯府的氣派!

    當然這一天,京城親貴們多半都雲集到了徐家,甚至連平時不怎麼跟親貴打交道的朝廷命官都來了不少——別人不提。僅僅吏部天官,當朝首輔周延儒周老爺的出現。就足以讓京師里所有人都掉落一地眼珠子了。

    要知道在大明朝,勳貴跟文官歷來是兩條線,各走各的很少有交集。文官朝臣們手握大權,灰色收入豐厚,可也容易大起大落。萬曆年間首輔張居正曾經何等顯赫!搞死個王爺都毫不費力,可一旦敗落來那也是慘烈無比,一家老小被圍起來活活餓死……當然這是極端情況,但通過科舉爬上來的文臣。升的快跌得也快,這卻是不爭的事實。

    台上大佬們猶如走馬燈一般不停變換,而勳貴們多半是靠著祖宗留的田產商鋪過活,有出色的子弟也往往走武職,幫皇家掌著兵權印把子,只要不胡亂摻和進政爭之中自己找死,一般都還能順順當當把爵位和富貴傳去的。這方面最近的反面例子便是豐城侯李承祚,明明是與徐家一樣,始封於成祖年間的老牌勳貴,有田有產的。卻不知發了什麼昏,偏偏在天啓年跑去附逆閹黨,居然還恬不知恥的為魏忠賢請賜九錫求封魏王!當時一度炙手可熱。可那有什麼用——當今皇爺一上台,先除爵後斬首,全家死光光,別說承祚,連香火都斷絕了。

    而另一方面,文官們也多半不愛跟勳貴打交道。能夠從科考廝殺場中拼出來的沒有廢物,個個都是人精,在他們眼裡看那些依賴祖蔭才得高位的勳貴們自然大都是廢柴。更何況文臣和勳貴如果走得太近,還很容易招來天子的忌諱。故此大多數情況,這兩者就如同水和油一般不可調和。

    以往徐家擺宴。對朝廷重臣那邊僅僅是出於禮貌發一張帖子,說明徐家很尊重你們這些朝廷大佬倌兒。也就夠了。雙方心裡都知道,文臣肯定不會參加勳貴的飲宴,在安排時也不會考慮這一撥兒。但今年卻是風雲突變——送帖子上門的管家竟然得到了周首輔的親自接見,在問明白了侯府客人的身份後,當即就明確表示自己會去赴宴,差點沒把那管家給嚇傻了。

    受驚嚇的不僅僅是管家,永康侯全家都被驚著了——當天送出去,原本以為只是走個過場的請客帖子十有*都得到了肯定回復。自首輔周延儒以,兵部尚書,工部尚書,戶部尚書……這些位高權重的大佬們全都表現出了出奇的爽快,一口答應到時候肯定來。嚇得徐應垣本人都是汗流浹背——虧得府里管事老成持重,請客帖子不是一次性全發出去的。先送的這批頂尖高官,後面更低一級的侍郎,翰林,御史等等還沒來得及送,趕緊給叫停——否則若當真送出去,人家全答應來,那到了正日子,自家永康侯府也別招待親友了,直接可以開朝會了。

    但饒是如此,此後幾日也已經讓永康侯全家折騰得雞飛狗跳,家宅不寧——光是一個到時候該如何排布座位,就足以讓徐應垣及其清客幕友幾夜沒睡好reads;。而負責具體事務的後宅太太則更是為此傷透了腦筋——別人不論,到時候幾家打算跟短毛結親的肯定都要來,而且多半還是帶著閨女來的——女孩子及其家長成親前想找個機會看一眼未來姑爺,這也是人之常情。況且這回只是定了要與短毛結親,具體誰和誰還沒確認來,那這第一眼的印象就更加重要了。

    所以這一回預計邀請的客人本就很多,幾位閣老高官的出現更是大大加劇了這種狀況。原來只是打算在勳貴集團內部的交流會,現在卻加入了文官集團——還都是大佬,文官集團中善於鑽營的當然也都盡量想加入進來。那原來與此事無關的勳貴們肯讓出點位置嗎——必須不能啊!這麼好個拓展人脈的機會,咱們兩家平時走動不錯的,這種關鍵時刻卻把咱們排除在外?你徐家好意思嗎?

    所以只能增加席位了,永康侯府最初乃是國公府的規制底子,在大明制度中也就僅次於親王級別,算是一等一的大宅院了。如今年景不好,徐家的當家太太以往還多次抱怨過這宅子太大,開銷也太大,每天光點燈燒蠟就要白費多少錢。但這幾天她的牢騷全都換成了地方太小,院子太窄,排布不開——這增加席位可不是說加張凳子多雙筷子就行的。內外要分開,男女要分開,還要找機會讓相關的女客們能撣上一眼未來姑爺……更不用還要考慮菜式菜品,器皿陳設,林林總總,各類麻煩層出不窮,時間上又特別倉促,真真是連白頭髮都熬出來了好幾根。

    當然了,不管私底忙亂成什麼樣,到了正日子那天,一切總還算是顯得順順當當,光鮮亮麗。忙活了整整一上午,快到臨近中午的時候,剛剛才歇一口氣的永康侯府大管事徐程再一次來到大門口,看了一眼外面排滿了整條衚衕的車轎隊列,就好像看到一塊大豐收麥地的老農民,心中湧現出一種難以言喻的自豪之感。

    咱府里有多少年沒這樣熱鬧過了?他一大早便站在門口陪著自家老爺迎客,親眼看著一乘乘八抬大轎在府前落地,那一位位聲名顯赫,把持朝政,換在以往根本不屑於對永康侯府這種過氣家族假以詞色的大明高官,此時卻都笑吟吟走過來與自家老爺寒暄問候,那可真是前所未有的榮耀啊!

    這一切全是因為那批客人的到來……大管事的目光不覺就落到了停在最佳位置的,一排七八輛裝飾豪華的四輪馬車上。那群瓊州短毛果然是如同傳說中一樣豪奢,甚至更有過之,這倒不錯,雖然有點暴發戶的粗陋,但至少自家小姐嫁過去不會吃苦。

    想到這裡時,他又不禁對自家老爺的深謀遠慮再度感到欽佩不已。當初永康侯才提出與瓊州髡人結親的構想時,不要說外面,就家裡頭反對的人也著實不少。別人不論,光小姐的親娘,那位姨太太就要死要活的鬧騰了好幾次,在這種事情上太太也不方便多口,全靠老爺一力堅持才壓服來。而到了今日,那位姨太太卻是紅光滿面,盛裝打扮,驕傲的幾乎連太太都要蓋過一頭去,和先前態度完全是截然相反,在府里人們口中,不大不小也算是鬧了場笑話。

    ……正想著這些有的沒的,徐程忽然注意到衚衕口那邊有些喧鬧,難道又有客人前來?可這都大中午了,裡面正席都差不多該結束了,今天請得可全是貴人,誰家會遲到遲得這麼誇張?

    答案很快便出現——衚衕口原本聚集著不少看熱鬧的閒人,但此時卻彷彿被熱水潑了的螞蟻群一般四跑開,有些人還發出驚叫聲,連摔倒在地都趕緊手足並用的爬開,絲毫不敢擋道。

    能讓他們如此緊張害怕的顯然只有軍隊:一群穿著綠色軍裝,身背步槍的精壯漢子跑步衝進了永康侯府衚衕,並迅速在侯府大門前集結列隊,正是傳說中那以區區六百人殲滅了東虜上萬精兵的瓊海鎮短毛軍!
max_500 發表於 2016-5-8 14:32
六六零 女婿們(下)

    大管事徐程臉都白了,心說這是要抄家還是咋地?咱們家不是正在和短毛議著親呢,難道已經撕破臉了?可也不象啊——裡面還熱熱鬧鬧客客氣氣的,可沒有要打起來的跡象哪。

    好在那些短毛兵在府門前短暫集結後便又分散開來,在幾名小軍頭的指揮下,以幾個人護衛一輛車的姿態散到了他們自家馬車附近,並且和車夫談笑起來,顯然彼此間是很熟悉的,看那架勢也不是要來動武的樣子。徐大管事微微松了一口氣,但立刻又緊張起來——那伙短毛軍的為之人抬頭看了看門上匾額,便直接朝大門走過來了。

    如果是一般人當然不會讓徐程感覺緊張,但這一位可不同——他是騎馬來的,身材高大。皮膚微黑,似乎是經常在外面跑的,神態氣質看上去約有三十來歲。身上穿著一件灰白色大氅,型制頗為古怪,但給人的感覺十分貼身挺括,頭上戴一頂圓邊帽——明朝人徐程肯定沒看過《上海灘》,否則一眼就能認出這是當年風靡一時的「文哥裝」——長風衣配大禮帽。

    不過徐程至少能認出這都不是大明本土的裝束。而對方臉上那份朝氣蓬勃,充滿自信的笑容,則更是清楚昭示了他的身份。

    ——這又是一個真短毛!自家老爺一心想要與之聯姻的對象!

    徐程立馬挺直了身體,但在對方接近後又馬上微微彎腰——誰知道這一位將來會不會成為自家姑爺,態度一定要好。

    而對方的態度也很客氣,走到面前時先摘下帽子,朝他點了點頭:

    「你好,我的名字叫林漢龍,今天才到北京城。有一份剛剛收到的緊急訊息需要通知到整個團隊,聽說同伴們都在這裡,所以冒昧前來打擾。」

    一口標準的北京腔——當然這是林漢龍自己認為的,明朝的老北京徐程能聽懂多少就天曉得了。不過至少,這位徐管事在應對上是毫無瑕疵的——他立即點頭哈腰的向林老爺問好。並親自帶領林漢龍從正門進了侯府。

    這時候前院的正席已經差不多結束,客人們都被延請到後院花廳中奉茶。徐家的這個花廳很大很氣派,縱使用屏風隔出兩邊,分別安置了那麼多男女客人也並不顯得擁擠。╋╬要┞看╣書╠┡╬┞當林漢龍隨著徐管事走進廳堂時。立即便引來無數視線在他身上匯集。

    早上過來的那批人為了表示親和,都是穿的明朝本地裝束,唯獨林漢龍與眾不同。進門後脫去風衣摘下帽子,裡面也還是一身白西裝,胸前手帕精心折疊成花式。標準的二十世紀初上海灘小開模樣。雖然在座的明朝人都不認識他,但僅從這身裝束和神態,人人都能得出和先前徐管事一樣的結論——這又是個真短毛!

    稍稍愣了一下,郭逸趕緊站起來——胡雯在隔壁,這裡自然以他為。

    「哈,漢龍哥,從天津趕過來啦?」

    「是啊,上午剛到,本來想歇一歇的,可是剛才突然接收到從旅順口那邊過來的緊急告警電報。要求傳達到我們每一個人,所以就臨時趕過來了。」

    話雖然這樣說,接來下林漢龍還是先在郭逸的介紹之下,非常客氣的一一向在座各位貴賓致以問候,為自己的冒昧打擾表示歉意。又在永康侯的帶領下去隔壁拜見了老夫人——那邊的年輕女眷全都臨時回避到廊下,但透過花隔窗悄悄瞄上幾眼卻是免不了的。

    如此折騰半天,方才重新坐下來談正事,這時候的注意力自然全轉移到林漢龍身上了——在座所有人都對他帶來什麼消息非常好奇。而林漢龍也沒拖延,一邊取出電報紙遞給郭逸,一邊向所有人——也包括那些明朝人解釋道:

    「我們在旅順前線的同伴得到消息。東虜酋洪太為了給他弟弟德格類報仇,嚴令其諜報頭子李永芳,要求至少取得一顆‘真短毛’的人頭,用於祭奠其弟。所以旅順指揮官解席要求從收到電報開始。所有出外勤的同志都要嚴格加強安全防衛措施,務必不能再象肖朗那樣遭遇東虜刺客的暗算。」

    「所以我們將根據安全條例中,身處黃色區域的標準來確定安保措施。我過來的時候帶了一個警衛排,今天回去時便開始執行護衛任務。以後大家出門也都千萬記著要隨身攜帶武器,配合警衛人員,以及盡量不要單獨行動。」

    作為代表團副團長。林漢龍提出這樣的要求也是理所當然,而郭逸當然不會反對——電報紙很快便在代表團所有成員手中傳閱了一圈,包括隔壁胡雯他們也看過了。大伙兒對於加強自身安全保衛工作都持雙手贊成態度,畢竟這幫現代人都很怕死。

    期間連周延儒,徐應垣等人也都看到了電報內容——哪怕僅僅是出於禮貌,也該把電報內容向他們公開。否則一幫人跑到別人家裡去做客,忽然拿出一張紙條僅在客人手中傳閱,卻將主人丟在一邊,那無論如何都太失禮了。

    這幫明朝人對於電報上的內容其實並不太關心,但對於無線電報本身卻極有興趣——本來這次與短毛的談判中,明朝方面事先擬定的計劃中,很重要一條就是要設法得到電報技術,或者至少是使用權。

    於是話題很自然的便轉到了相關方面,周延儒等人原本以為短毛對這項技術必定是諱莫如深,畢竟這種遠程通訊技術所帶來的優勢實在太大了——無論是在軍事,政治還是經濟方面,整個兒就是全方位的提升。先前王璞在海南島上向大明悄悄送情報的時候,也只是說聽聞短毛有這項技術,但被保守的非常嚴密,他也無法瞭解更多。

    不過隨著陳濤在北京落腳,頻繁的使用電報與後方聯繫,這項技術也越來越廣為人知。而且陳濤在這方面很大方,除了自己使用外,與瓊海軍關係密切的那些政治和商業夥伴也都可以用上。到後來更是乾脆在明光堂旁邊開了家電報局子,只要願意支付高達一個字五錢銀子天價的客戶,都能使用!

    ——於是連大明朝的官府都能用上這項技術了,但因為有無線電報的地方僅限於那些瓊海軍據點以及他們在沿海地區設置的中轉站,其輻射範圍相對於大明朝兩京十三省的廣闊天地當然是嚴重不足。於是最近一段時間,在大明官場上出現了這樣一種奇怪現象:遠在千里之外的海南島,甚至呂宋,如果有必要的話,其訊息可在一天內便能傳達到北京城。而其它地方,哪怕是通州這樣的近在咫尺之地,也依舊按慣例要好幾天才能交流一次——通過信使。

    根本不用任何人去呼籲,如此強烈的對比自然而然給了明政府極大的壓力。哪怕是那些最顢頇,最不思進取的官僚,也能意識到這其中的巨大差異。因此對於大明朝廷來說,要設法弄到短毛的無線電報技術,難得成為了一件滿朝文武全都意見一致,沒有任何反對意見的「善政」。

    不過在具體怎樣獲得的方法上,還是有些差別的——有人主張要短毛獻出全部技術,這肯定屬於到現在還沒搞明白狀況的。大多數有點頭腦的都不做此奢望,指望著能花錢從短毛那裡多買幾台電報機,將其佈置到全國各地也就行了。只是當他們找到陳濤,表達了上述願望之後,才現這事兒沒這麼簡單。

    ——光有電報機,沒有相應的操作人員也是白搭,而所謂「操作人員」可不僅僅只承擔一項日常收報任務,諸如電力供應,日常保養,後續維修等工作也少不了的——有些工作在瓊海軍中都需要「真短毛」親自來乾。想要培養出一批能取而代之的明朝技師來,就算瓊海軍方面願意毫不藏私的全力栽培,沒個若干年功夫也甭指望能成才。

    另一方面,委員會雖然同意向大明朝開放這項技術,其目標可不是為了賺取幾個賣電報機的錢。肯定要用來換取一些政治籌碼的,至於具體要換些什麼,則要通過談判來決定——代表團正是為此而來。

    故而此刻周延儒他們主動提到此事,卻正中林漢龍的下懷——他領導的那支工程隊在瓊海軍中正是專門負責此類「高科技」項目的施工與維護,從水電站到電報站,全是他的業務範圍,當即便侃侃而談起來,只一會兒工夫便吹得在座那些明朝高官個個都暈頭轉向——林漢龍可不是那種只會悶頭做活的工程狗,他以前就經常在外面跑項目,嘴皮子本就能說會道的。穿越之後也不是整天躲在綠區不見外人,搞施工經常要跟明朝本地人打交道的,上到富商下到老農都接觸過。這回碰到的官兒雖然大了些,但只要是在他擅長的工程技術範疇內,大明輔周延儒和一個瓊州府尋常鄉紳也沒啥兩樣——反正都是一竅不通。
max_500 發表於 2016-5-8 14:34
六六一 畫樓

    當然林漢龍這一通吹噓也並非完全都是忽悠,至少周延儒等人都覺得自己聽懂了不少,對於那「無線電報」感覺倒不是那麼神秘了——本來麼,科學史上很多重大明,其基本原理都不複雜,原子彈也不過只是利用了一下鏈式反應麼。

    「林先生說的透徹,今日方知數術之妙,原來僅僅利用‘開啓’和‘關閉’兩種狀態就能玩出那麼多花樣來……真不知道當初是何等經天緯地之才,方能造出此等奇物。」

    周延儒狀元出身,頭腦是絕對好使的,在略略聽林漢龍講解了一下二進制的基本原理後,便感覺自己已經掌握到了其中竅要。至於從明白原理到真正搞出能夠實用的東西,這中間的道路有多漫長,這些畢生鑽研四書五經的明朝文化人就懶得去關心了,反正都是些匠人之學,稱不上大道的。

    ——當然嘴上肯定不會當面說,這幫短毛恰恰是把匠人之學玩出了花兒的典型。周延儒倒也沒自大到覺得聽了些原理就能自行搞出實物,而且林漢龍這一番頗為坦率的解說,至少表明短毛完全沒有要對這項技術保密的意思,那直接花錢購買成品和服務肯定是最高效,最有利的方式。

    如果換了個純粹的工程人員過來,比如徐慧這種,沒准兒便順著周延儒的客套話大談特談技術方面了。但林漢龍卻並非如此,他深知這幫官老爺最多嘴上敷衍一下,心底下對於技術流其實是不感興趣的——現代社會中大多數官僚也是如此。所以多年來拉項目的經驗讓他只是在技術方面略略提了一下,使對面不至於完全聽天書,接下來便主要是一些很實際的內容了——需要設立多少中轉站,每個站點平均要花多少錢,要安排培訓多少工作人員……都是在座這些明朝官員能聽懂,也在其職權範圍之內的事情。當然真正經辦肯定不需要這些大老爺出手,但他們作為上官,現在很多話提前說清楚了。以後具體乾起來就要輕鬆得多——真要接下這個項目,肯定還是林漢龍本人負責。

    林漢龍這邊被一群老爺們拉著「談正事」,那頭永康候爺徐應垣便只能跟郭逸閒聊天了,徐應垣本人年紀頗大了。而且總要在這些未來女婿輩面前保持點長輩架子,所以更多是由他的兒子徐錫登出面交流。雖說彼此之間存在著足足三百多年的代溝,但總算大家都還是年輕人,還是能找到一些共同語言的。

    和所有的男孩子一樣,小侯爺徐錫登最感興趣的也是戰爭。尤其瓊海軍自崛起以來還從未打過敗仗,其驚人戰績早已傳遍天下。這幫武勳子弟平時談論起來,自然都是無比羨慕的。此時有機會跟個真正短毛交流,雖然郭逸自謙說他其實也沒怎麼上過戰場,在瓊海軍團隊中屬於標準的文職人員,但徐錫登依然與其談的興味盎然——郭逸好歹也是個管理委員,沒親自上過戰場,各種戰報範例卻都是門清的。何況當年短毛起家的第一戰:以百餘人大敗瓊州府進剿的五千精兵,這場戰鬥他卻是參與過的,也不算完全沒有實戰經驗。

    兩人交談了幾句。話題終究還是轉到了當前最熱的遼東戰事上。徐錫登也看了那份電報,此時便拿著那張電報紙問個不停:

    「郭大哥,這上面說那東虜酋下令‘凡能取真髡頭顱者,可得四個前程’——這啥意思?」

    「嗯,後金——也就是東虜那邊的規矩:從最底層包衣奴才到地位最高的貝勒級別,總共是被劃分為二十四個前程。他們內部立有大功的,通常只是獎勵半個前程。也就是說誰要能取得我們的腦袋,一次性就可連升八級——咱們這些‘真髡’的腦袋可值錢得很呢。所以不得不小心提防一些。」

    郭逸笑吟吟指著自己腦門道,他在團隊裡一向做的培訓工作,對於和明朝年輕人打交道頗有心得。很快便消除了與徐錫登之間的隔閡感。之後徐錫登又詢問起有關「龐軍師」和「解軍門」以及「肖軍門」等人的情況,顯然這幾位在明朝市井間的聲望相對比較高。郭逸心中雖然有些酸意,卻也一一耐心作答。

    …………

    花廳中其它地方也都是差不多的景象,這是明朝上層階級次與瓊海軍這支奇異力量的大規模接觸——陳濤雖然在北京城混了一年多。卻由於他個人的能力以及興趣問題,更多只是作為一個參觀者,只與一些特定人群交往,而並沒有真正打開與明帝國高層的交流局面。

    而這次來到北京的相親團,雖然很大程度上也是抱著旅遊的心態而來,但終究因為其人數眾多。而且各方面的人才都有,他們的言談舉止,以及對大明王朝的態度,很自然便被看作了是代表整個瓊海軍的。

    當然了,有能談得來的,也有交流不下去的。畢竟彼此之間「代溝」相差太大,三觀截然不同,即使彼此之間都想要努力把關係拉起來,也不是個個能成功的。

    漫畫家王晨便遇上一位。本來他看那位相貌出眾,穿著打扮十分精彩:其身穿一件金線百蝶大紅穿花箭袖,腰束五彩宮縧,外罩石青色錦緞排穗褂;腳下登著粉底朝靴。頭上戴一頂束嵌寶紫金冠,還顫巍巍頂著一個大紅絨絨球!那造型就跟王晨從前看過的電視劇《紅樓夢》中那位賈寶玉差不多,完完全全就是一副世家子弟裝束。

    王晨一看就樂了——在這裡還真能遇上一寶玉?找機會過去攀談起來,對面當然不姓賈,但確實是正兒八經公侯子弟,然而其性格脾氣卻也跟那位寶二爺差不多——跟王晨這等污濁男人沒啥好談的。雖然似乎是限於長輩要求,也盡量在敷衍應酬了,但終究還是明顯能讓人覺察出:這一位不太善於跟人交際,或者說是不想交際。

    王晨很快便覺察出了對方的不耐煩,也沒再強求,找個機會說一聲更衣便先撤了。跟侯府下人去廁所走了一趟,回來時經過廊下,無意中卻看到侯府後花園牆頭上,斜斜露出一處半紅不灰的小樓檐角,在陰沈天空映襯下,感覺特別有味道。

    搞藝術的人麼,總是容易時不時地抽個瘋——王晨忽然間覺得來了靈感,當即便抄起傢伙——他隨身總是帶著畫夾畫紙和炭筆的,也不顧外面天寒地凍,坐在台階上面便開工畫起素描來。大約一小時之後,一幅炭筆畫大功告成,以王晨的美術功底,又正是在逸興橫飛的狀態下,畫出來的東西當然不會差,王晨自己也很滿意。

    而當他從藝術氣氛中清醒過來之時,卻現身邊不知何時多了個火盆,難怪一點沒覺得冷。又有個才留頭的小丫鬟縮手縮腳站在旁邊,畏畏縮縮的詢問他能否將這張畫兒賞賜給自己。王晨滿腔創作熱情得到了抒,對於產品本身倒不是很看重,隨手便賞了給她,看那小丫頭千恩萬謝的拿著畫紙離開,心下倒很有幾分王徴之「乘興而來,興盡而返」的自得。

    之後也沒什麼意外,一路安安穩穩直到拜訪完成,大家各自上車回家。此事不過一時興起,本應該沒什麼後續——王晨自己都很快忘了,直到幾天後胡雯一臉嚴肅的找到他:

    「那天你在永康侯府乾了什麼?」

    看胡雯的架勢,倒好像他王某人乾了些什麼不好的事情,王藝術家自然是一臉的莫名其妙:

    「沒乾啥呀,跟你們一樣跟人聊天……哦,還畫了張素描。」

    「畫了什麼?」

    「畫了一座二層小樓,古建築而已。」

    「僅僅是畫了建築?」

    面對胡雯的一再追問,王晨也終於回想起來:

    「哦,當時好像看到樓上影影綽綽有個人影閃過,隨手便勾了一筆……也就是個影子罷了,有紗簾遮著呢,我可啥都沒看見!」

    對於王晨的申辯,胡雯卻用頗為古怪的目光看了他幾眼,搞得後者很是鬱悶:

    「繡樓上無非是徐家小姐唄,咱們本就是來議親的,就算畫了她的住處,也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吧?」

    對此胡雯卻嘆了口氣,搖搖頭:

    「那不是徐家小姐……是徐家的媳婦。」

    ——那是成國公朱純臣的女兒,前任永康侯徐錫胤的夫人,在歷史書上都有記載的:說她少年守寡,從此一生都沒下過那小樓一步。直到一六四四年北京城破,小樓被一把火燒為灰燼,這個可憐女人的一生也從此終結。

    史書上當然是大肆贊揚此女的「節烈」,但當事人本身的意願究竟如何,這就誰也不知道了。不過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成國公府對永康侯徐府用自家閨女的終生幸福來換取一座貞節牌坊的做法並不贊同。

    為什麼這麼說?——因為胡雯剛剛才被成國公府的人找上門,而這也正是她此刻來找王晨的原因:

    「成國公府的人表示,他們可以負責搞定徐家。所以想要我來問一聲,你是否願意接手一個……二十四歲的小寡婦?」
max_500 發表於 2016-5-8 14:35
六六二 胡雯的努力

    「大姐,我們是來結親的,不是來挑事結仇的吧?」

    王晨是藝術家沒錯,但同時也算是穿越眾里比較有政治頭腦的,聽到胡雯的詢問之後,第一反應是那兩家公侯府邸之間有事!第二反應是那關我屁事!俺可沒興趣摻和進去。解放婦女俺贊同,小寡婦也人人愛,但涉及到自家明媒正娶的老婆,還是按傳統習慣比較好。

    事實上胡雯對這個要求也蠻無語的,心說是不是我們看起來太好說話了,庶女孤女也就算了,連寡婦都往咱們這邊塞,真當我們短毛葷素不忌啥都要啊?不過既然人家特地找上門來,又誠心誠意的提出了懇求,那她總得來問一聲,畢竟王晨是正主兒,她不好越俎代庖的拒絕。

    此時見王晨果然沒啥興趣,便也點點頭:

    「行了,我知道了,回絕掉好了。」

    說著便要離開,不過臨走時忽然想起手裡還拿著樣東西,便朝王晨手裡一塞:

    「啊,對了,那家人說感謝你送了那張畫,也贈你一幅,是那女孩子自己畫的,算是回禮吧。」

    事實上成國公府的人還說了不少話,比如除了朱氏原本帶去徐家的嫁妝,他們成國公府還可以另外貼補一份,以及會額外陪嫁幾個漂亮大丫鬟之類……看來他們家為了推閨女出火坑也蠻拼的。很多條件連胡雯都聽得雲里霧裡,但想想這邊都不是缺錢的主兒,瓊海軍又不允許蓄奴,也就懶得提了。只這幅畫倒沒什麼要緊,隨手便轉交了。

    當然胡雯事先也看了一下,並不是什麼自畫小像之類容易引起口舌的內容——人家畢竟原本是堂堂侯夫人,又是在歷史上出了名的節婦,肯定不會做此輕佻之舉。只是一幅水墨畫,同樣是畫的房子,更多她就不懂了。

    而王晨在接過畫軸並且將其打開時也沒多想,還有興致品評幾句:

    「哈。水平還不錯麼,線條和暈染都挺到位,有點國畫功底的……嗯哼,沒這幾分才藝消磨時間。守寡的日子可不好熬啊……」

    說著說著,聲音卻漸漸低沈下去,不知道想起了什麼。胡雯見他愣,也懶得多管,正要回頭。王晨卻又忽然抬頭叫住了她:

    「等一等……呃……大姐你有見過她本人麼?」

    胡雯搖搖頭:

    「沒有,我們去相親人家怎麼可能讓個寡婦露臉。」

    「那……能不能想辦法見上一面,最好能拍張照片什麼……」

    王晨的要求讓胡雯皺起了眉頭:

    「小王,你知道你這要求……會讓我們很難辦的。你認為值得嗎?」

    「難辦,但對於大姐您來說並不是不能辦,對吧?至於值不值麼……我想見過了本人之後再決定。」

    王晨一向挺傲的,但這回居然拍起了胡雯的馬屁,後者瞪了他幾眼,終於還是點點頭:

    「好吧,我盡量試試看……真是搞不懂你們這幫玩藝術的。永遠不知道腦袋里哪根弦會突然通了電!」

    …………

    雖然答應幫王晨周旋此事,但胡雯也沒著急上火的馬上再跑徐家去給小寡婦拍照,對成國公府的人也只說可以考慮,並沒有一口拒絕而已。

    接下來她還是按部就班,依舊按照原先計劃,忙著給大家排鴛鴦譜——雙方都有結親的意向,但具體誰對誰並未確定。按這個年代的習俗也不可能讓男女雙方自行見面選擇,都是長輩看過之後說了算。

    那天在永康侯府,全部的男性求親者都在女方家長們面前露過了相,但坦率說指望那些明朝貴族僅僅通過第一次見面就能分辨出這些現代小伙子之間的差異實在很困難。在他們看來這些短毛似乎都差不多——就好像老外初次看華裔基本都是一張扁平臉。

    反之亦然——那天胡雯作為男方代表同樣把所有女孩子都給見過了一遍,但她的感覺也是一樣:反正都是桃紅柳綠,雲鬢花顏,一群明代宮裝仕女聚在一起確實很養眼。可混在一起連名字都搞不清,到後來胡雯都不敢主動開口找話題,唯恐叫錯人名字鬧笑話。

    所以這次見面也僅僅只是見個面而已,距離真正要做出決定還差得遠。對方倒是不太介意,反正只要能與短毛聯姻就行了。但胡雯卻不想這麼隨意敷衍過去,她所領導的婦聯組織這回自告奮勇接過了聯姻的主導權。當然希望能一炮打響盡量讓大家都滿意,而不是稀裡糊塗把人拉回去然後搞一堆怨偶出來——若光是怨偶也罷了,萬一到時候那幫男生對她們婦聯的分配不滿意,自己私底下來個重新配對之類……那可就丟臉丟大了。

    所以胡雯如今正在非常認真的拉上朱月月,蘇暮雪等助手,給所有男生女生製作個人資料小卡片。這是她以前在省總工會參加「解決大齡青年問題小組」時學到的優良經驗:男方條件,女方條件,男方要求,女方要求……進入資料卡片之後全都一目瞭然。按總工會那位老前輩的說法:根據這些條件來配對,至少在外部條件上相差不會太離譜。

    當然年輕人之間往往還要講究個「感覺」什麼,那就不是紅娘大姐們能處理的了,但如果是因為「感覺不對」而湊不成,那也怪不到介紹人頭上不是?所以胡雯依然決定勤勤懇懇的按這條路線走下去。

    不過製作資料卡片還挺困難的,男方還好,反正都熟人,脾氣性格什麼都瞭解的。女方可就麻煩了,光靠零零碎碎打聽來一些消息,再加上那一天匆匆忙忙的見面,根本不足以建立起資料庫。所以還得另行去一家家的單獨拜訪——那些相關人家倒是很歡迎這種拜訪的,這樣很多私底下不方面公諸於眾的條件和要求都能說出來,而各家姑娘單獨見個面,印象自然也深刻了許多。

    …………

    車聲粼粼,冬日的北京街頭,一輛裝飾華貴的四輪馬車正在艱難前行——昨天才剛下過一場小雪,這個年代的北京城基本沒有道路硬化,有點雨雪就意味著道路將要泥濘好幾天。無論人還是牲畜都只能在爛泥中掙扎,車輪亦然。

    不過馬車裡面幾位女士並未受到影響,反正她們出入的地方都是有青石板鋪地的,必要的話還能臨時鋪上毛氈,怎麼也臟不到鞋子。

    馬車很寬敞,擠一擠可以坐六名乘客,不過這時候裡面只有四位:胡雯,朱月月,蘇暮雪,以及吳尚宮——王嬌嬌雖然沒興趣摻和婦聯硬攬上手的這樁事兒,但總算同意把自家的得力助理暫借出來。否則胡雯還未必有膽子去那些人家拜訪。畢竟她對於這個年代的交際禮儀是一竅不通,就算從錢家請了個顧問,也不可能跟著她們進入內宅做提點的。

    有一位從宮廷中走出來的前女官帶領就要好得多了,除了在禮儀方面提供幫助之外,吳尚宮還可以按照這個時代的淑女標準對那些小姑娘做出客觀評價,這一點對胡雯她們幫助也很大。

    「欸,這幾天真是辛苦小吳了,回頭一定要包個大紅包。」

    畢竟是做過領導的,胡雯很清楚怎樣才能激起員工的工作熱情——什麼表彰榮譽都是虛的,銀餅子才是實實在在。果然這句話一說,便見那位吳尚宮眉花眼笑的,雖然跟短毛混了這麼久,終究還是難以適應他們這麼直白的行事風格。不覺用手絹捂住臉頰,羞澀道:

    「您太客氣了,王姑娘給的薪酬已經足夠豐厚啦。」

    「她的歸她的,我們歸我們,你也知道咱們這邊都是按勞取酬,付出了時間精力就該有報酬。」

    胡雯理所當然的堅持道,而吳尚宮也就是口中推辭幾句,豈有當真不要之理?這時卻聽旁邊蘇暮雪皺眉道:

    「我們正兒八經雇傭的那位錢顧問,這段時間怎麼盡跟郭逸林漢龍他們混在一起?真是太不負責任了!」

    胡雯倒是知道點情況,寬容道:

    「他最近是在協助參與我們與大明朝廷談判商貿合作的事情。男人麼,總想著乾大事,參與我們這些家長里短的雞毛蒜皮,大約覺得丟面子吧。」

    「伸手拿顧問費的時候倒不怕丟面子……既然是在幫郭逸他們做事,這開銷就不該從我們婦聯的帳上走!月月,回去之後把賬目做到政治公關費用上去!」

    相對於蘇暮雪的義憤填膺,負責團隊財務的朱月月倒是一臉不在意的態度:

    「啊呀呀,無所謂啦,反正都是從貿易公司走的總賬……要跳腳也該是安娜的事情,咱們只管花錢就好。」

    幾人嘀咕了幾句,話題又轉到接下來的行程上:

    「誒,總算又搞定一戶,明天我們該去哪家了?」

    「讓我看看備忘錄……恩,是武平伯陳永壽家。」

    「他們家閨女是叫金娘還是繯繯來著?我都忘了。」

    「陳金娘,劉繯繯是寧晉伯劉天錫家的二小姐。」

    「武平伯陳家,寧晉伯劉家……就剩這兩家了是吧?虧得總共只有六七家,否則真得累死。」

    「不是說又要加上兩家麼?成國公府已經佔去了一個名額,剩下那個,聽說他們內部正在談判呢。」
max_500 發表於 2016-5-8 14:35
六六三 顏好,一切都好!

    北京城這邊,最初表示有與短毛結親意向的公侯貴族,是有六戶人家,還有一家英國公府是不確定,總共七位姑娘。而瓊海軍這邊,願意參與相親活動,並且願意為此到北京來的小伙子卻有九人。

    其中幾位原本是專程衝著那位「明朝林妹妹」而來的,不過現在他們的想法已經有所轉變。因為胡雯在和所有女方見過面之後,去就告訴他們:這次的女孩子平均水平都非常高,即使按現代標準也普遍在九十分以上。那位李家小姐才貌確實極為出眾,但在所有姑娘中,居然還並非是最出色的。

    「你們這可算是賺到了,若換了咱們原來那個社會啊,最多只能遠遠看人家幾眼,連牽個手都休想!」

    朱月月和蘇暮雪略帶酸意的評論讓一幫大齡男人無不心花怒放,他們在這個時代不缺錢不缺勢力,對於未來夫人的要求無非就是相貌和性格。而這些女孩子普遍年齡都沒過十六歲,性格脾氣什麼將來還可以慢慢調教,那就只有顏值最重要了顏好,一切都好!

    胡雯這邊原本還擔心狼多肉少,來個九個人,若是只能配成七對未免不好看,但事實證明她完全多慮了雙方最早提及這件事的時候,他們瓊海軍還沒開遼東副本呢。等到肖朗在旅順口一戰成名,用鐵的事實證明在瓊海軍面前就連建奴韃子都不堪一擊以後,他們瓊海軍在大明勳貴心目中的行情又和先前大不一樣明朝勳貴大都是武職出身,雖說大明朝長期以來重文輕武早成慣例,但恰恰是這些勳貴家族心裡頭最清楚:在這個已經看起來不太妙的時代,一支強悍武力代表著什麼,又能夠給家族帶來多麼長久的益處。

    所以幾乎是在遼東消息傳到京師的同時,就又有新的豪門趕緊表達了想要加入到這場聯姻中的想法。但這時候反而是原本那幾家開始推三阻四的從中設置障礙競爭對手總是越少越好。等到相親團真正抵達京師,聽說求親者還比原先計劃的多了兩個,根本沒等瓊海軍方面表達什麼想法,這邊已經開始為那多出來的兩個名額展開一場私下爭奪了。

    就在前兩天。這名額變成了一個胡雯沒有當場拒絕成國公府的要求,後者就立馬強勢宣佈他們也將加入到這場聯姻當中。就算王晨最終看不上那小寡婦,朱家肯定也會再安排一個姪女兒頂上。大明朝開國至今還比較有勢力的四家國公府,徐氏兩家一是在南京太遠。另一家定國公府則正好是今年逢大喪事,實在不好議親。剩下英國公府原本已經有個姪女參與,還想著要不要再添個女兒進去呢,老關係的成國公府過來一說,這兩家老牌國公府一起力。佔去個名額也就理所當然。

    於是剩下那個名額真的成了香饃饃,胡雯這才現原來在京師各大豪門的虎視眈眈之下,他們短毛才是小鮮肉當然對此她本人還是樂觀其成的,反正不管對方最終做出什麼決定,哪家勝出,通知一下就好,她自會上門拜訪。

    胡雯這邊帶著一幫女同志忙著走訪豪門,代表團的男同志們也沒閒著,他們也在為團隊奔忙跟大明朝進行新一輪的商貿合作談判。

    由於老李教授的一番開導,現在大家都已經基本認同了委員會的判斷:瓊海軍與大明朝的關係不可能僅僅通過一紙條約就完全確定下來。今後隨著雙方彼此間瞭解的加深。各種利益交錯糾纏在一起,以及經濟上的往來日益繁多,各種條約談判有得好簽呢。指望人家明朝人開頭上一次當,簽了一個不平等條約,以後就會老老實實一直自認吃虧的遵守下去這是意淫小說主角們的專利,短毛中沒有這樣的人才。

    所以只能一步步往前走了,錢謙益那個招安條款算是奠定了雙方的政治合作基礎,在這方面雙方都不想改變。不過茱莉與其簽訂的附屬經濟條款現在看起來已經有點「不合時宜」儘管其實距離招安成功才過了一年半,兩年都沒到。可大明朝終究已經反應過來,不甘心再一味充當經濟上的冤大頭了。

    而瓊海軍既然仍想從大明的市場中獲益。那少不得就要分出些利益來給大明朝廷。所以雙方將本著「友好協商」的態度,對這部分條款進行一些小小的修改和調整,但具體調整多少,那就要看雙方的勢力。底線,以及談判人員水平高低了。

    本來按照明朝方面所處的地位,他們在這種談判中應該是很佔優勢的,畢竟市場本身是在大6上,而大明朝廷則在這片土地上擁有近乎無限的巨大權力。不過明朝官員對於這種談判的生疏和漫不經心幾乎完全抵消了他們的先天優勢。實際上,在那些大明官員眼中。他們根本不認為這是一場雙方地位相等的談判。在他們看來,這只不過是朝廷向下面某個藩屬勢力提出了要求,但對方有些本錢,也敢於討價還價,朝廷不能象對待尋常僚屬那樣予取予奪,必須要付出些代價但也僅此而已。歸根結底,這是大明帝國內部的事情。

    瓊海軍這邊名義上的談判負責人是郭逸,但真正操辦具體實務則是林漢龍。他在與周延儒等幾位大明高官接觸了一兩次之後便立即現了這一點。不得不說古往今來的官僚都差不多,林漢龍以前作為小包工頭,從政府部門手中接項目時多次與此類官僚打過交道,非常熟悉他們的思維套路。然後林漢龍便相當務實的建議代表團相應調整己方談判策略,不再是以談判對手身份,而是作為工程的承包商,為大明朝廷提供服務而來。

    硬拗是沒有意義的,明帝國在名分大義上的死板立場史上早有記載:據說李自成打到北京城下時也只是要求崇禎封他個藩王,然後便願意西安去,但明帝國卻依然拒絕。至於後金方面與大明朝多次有文往來,卻僅僅為了爭執一個稱呼上的問題而導致連最起碼的交流都做不到有這些教訓在前,林漢龍才不想為了區區一個名分問題跟明朝鬧翻呢。作為在改革開放中成長起來的一代人,他們太清楚哪些東西該堅持,哪些又完全可以靈活對待的。在他們原來那個時代,就連國家政策上都在玩「打左燈向右轉」的把戲,況且這種商業談判沒錯,只是商業談判而非政治。他們要爭取的是商業利益,而不是什麼政治名分後者根本不指望明朝恩賜,只能依靠自己去搶奪。

    所以在說服了郭逸等人之後,林漢龍很快便從談判代表到了他的老本行包工頭服務商。這段時間他跟郭逸以及陳濤三人每天就穿著一身不怎麼挺括的皺西裝沒辦法,從現代社會帶來的禮服不能天天穿。而本地另作的,哪怕裁縫手藝再好,在這個時代卻實在找不到合適的厚重毛紡面料,只要一天沒慰燙就立馬起皺手中也夾一個鼓鼓囊囊的公文包。如果不是出入都乘坐高級馬車,身後還跟著一隊警衛士兵的話,他們仨真跟剛改革開放時那類皮包公司小經理沒啥兩樣。

    他們仨出入的地點也充分體現了明帝國對於這場談判的漫不經心是在錢謙益錢大老爺的私宅,準確點說是在禮部尚錢閣老府的房中。不過他們的主要談判對手卻是周延儒上一次跟短毛談判時朝中無人在意,結果被個白身的錢謙益撈到了大便宜:短短兩年內從白身到起復到入閣,雖說這也跟他先前積攢下的名望有關,但這華麗麗的三級跳依然絕對是開創了大明官場的一項新記錄。

    所以這周大輔無論如何也不會把此事交給旁人了,肯定要親自操刀。而錢謙益堅持要把談判地點放在自己家裡的緣由也就很容易理解了周延儒跟短毛商議修約,萬一修出個徹底推翻他原先條約的結果來,豈不是把他老錢變成了朝廷罪人?如今的錢謙益也算很有點政治頭腦了,這種可能性雖然不大卻也不能不防,所以哪怕就是天天無聊到乾坐在旁邊喝茶,他也必須要全程加入到談判中去。

    當然瓊海軍這邊完全沒有過河拆橋的意思,跟老錢的合作一直以來也很愉快,所以既然老錢有疑慮,他們也就順水推舟的邀請錢大人全程參與了。除了這兩位之外,既然主要是涉及到財政方面的事務,剛剛上任的戶部尚楊一鶴也免不了要請來談一談。但楊一鶴在談了一天之後便現自己勝任不了這項工作他原本是漕運尚,才剛剛接手戶部,根本不熟悉情況。而且大明朝的戶部作為最直接面對明王朝財政窘境的部門,那真是不折不扣的爛攤子,楊一鶴才接手就後悔了。

    雖然表面上滿不在乎,但真正的參與者都知道這次談判事關重大,楊一鶴也不敢硬撐,在經過反復權衡之後,他決定還是跟周延儒溝通一下,把原本的戶部尚畢自嚴請來,由這位最瞭解大明朝財務狀況的幹才來跟短毛面對面溝通。
max_500 發表於 2016-5-8 14:36
六六四 棋逢對手(上)

    畢自嚴,字景曾,山東淄川人。哪怕按照最傳統,最嚴苛的標準,他也是屬於大明王朝最頂尖的那一批官僚人才之一,正宗的士大夫階層——其十九歲時便中了舉人,二十二歲中進士!之後的宦途歷程更是豐富多彩:從松江府推官開始,歷任刑部主事、工部員外郎、河東副使、洮岷兵備參政、榆林西路按察使兼右布政使、太僕寺卿、右僉都御史兼天津巡撫……中央、地方、清流、濁吏,文資、武備——全都乾過!堪稱是明王朝中極其少有的通才。

    如果後世把明朝這些官員做成遊戲資料卡,畢自嚴的「政治」一欄數值絕對在九十以上,若是資料再細緻一些,其中有「財計」這項數值的話,整個大明朝廷中更是絕不可能有比他更高的人了。畢自嚴從天啓年間出任戶部尚書,一直作到崇禎五年,期間左右騰挪,上下招架,總算是讓崇禎朝前期沒露出太大的財政窟窿。光憑這一手,就絕對稱得上是當今大明朝廷中最擅長於財計,同時也對大明王朝財政絕境認識最深的官員——沒有之一。

    然而在崇禎這個末代皇帝手中,任何大才都乾不長——朱由檢這人天生的就不信任大臣。即使忠貞如孫承宗,諂媚如溫體仁,圓滑如熊文燦,精明如洪承疇……崇禎朝不是沒有人才,但是這些人在崇禎皇帝手下卻很難充分發揮出才能,經常會由於這樣那樣的一些莫名其妙原因,不是被他自己撤換掉,就是被逼的大出昏招,結果一敗塗地。

    畢自嚴的遭遇也算是典型事例:他本來在戶部乾的好好的,並沒有出什麼岔子,卻由於幫助舊交華亭縣令鄭友元在鹽稅銀子繳納數目上造了假——本身那鹽稅銀子就是莫名其妙多出來的「舊欠」,周圍隨便糊弄過去的人非常多。但偏偏他因為跟太監張彝憲不合,被後者告發,畢自嚴一頭撞到了皇帝的怒火上。結果就為了區區千把兩銀子的事情——還不是貪污受賄,大明最優秀的戶部尚書卻以欺君之罪下獄了。

    歷史上這位畢尚書被關了一年多,終究沒查出什麼問題,最後為了維護皇帝的面子只是將其革職回鄉。但是在把畢自嚴趕回老家之後沒多久崇禎就後悔了——大明財政每況愈下。他這才知道人才的重要性。於是向來剛愎自用,從來不肯認錯的朱由檢難得唾面自乾一回,在崇禎八年的時候重新起復了畢自嚴,並且讓他官復原職仍舊擔當戶部尚書。

    然而那時候畢自嚴已經六十七八,身體無論如何吃不消了。而且讀書人畢竟有一口傲氣在,在監獄里也算是看透了皇帝的性格,知道這位不是個好伺候的主兒。雖然接下起復的聖旨輓回面子,但隨即便上表請求致仕,根本不去京師赴任,崇禎也拿他沒辦法。三年後病逝,終年七十歲。

    作為正統的中國文人士大夫,畢自嚴除了經歷官場,也留下了許多著作,以及大批藏書。他自己的子孫倒沒怎麼用上。但畢家作為當地望族,對同鄉的讀書人多有支持。幾十年後同樣出生於淄川的一個年輕文人由於屢試不第,倒是有閒工夫把畢家藏書都給看了個遍,並且在若干年後創作出一部傳世名著出來——那位文人的名字叫做蒲松齡,寫的書便是《聊齋志異》。

    …………

    當然這些都是後話了,此時的畢自嚴倒還沒有心灰意冷徹底告別官場的打算。皇帝抓他主要是一股子怒火上頭,覺得自己被騙了,如今半年多過去,再怎麼大的火也消了。老畢如今雖然還是待罪之身,但也沒再關在監獄里。而是找了個寺廟讓他「交代問題」——有點像是後世「兩規」的待遇。

    在宦海浮沈了四十多年,又做過一任主考官,畢自嚴在官場中的人脈相當深厚。自他下獄以來就不斷有人為他求情,現在接班人楊一鶴直接提出要撂挑子。周延儒實在無人可用,只得去跟皇帝打個報告,說要不咱們還是讓畢某人戴罪立功吧。

    朱由檢對於跟短毛的這次談判也相當看重——他現在缺銀子缺的眼睛都綠了。錢謙益先前向他彙報短毛入京事宜的時候,含含糊糊說這次有可能從短毛手裡把東南鹽政的財權收回來一部分——天可憐見,就這麼幾年時間,東南一帶大明的官鹽渠道已經完全被瓊海軍和鄭家聯手的私鹽買賣擠垮了。堂堂朝廷現在居然還要通過談判才能從短毛手裡弄回點鹽稅銀子,實在是丟盡了臉面。

    然而對於瓊海軍這幫人,朱由檢現在也不知道該怎麼看待了——前些天那個後金貝勒德格類的腦袋才被送至京師。雖然整個下半邊臉都被轟沒了,實際上只有半拉子頭殼,但無論從蒙古還是後金那裡得到的訊息都證明這是個真貨,短毛當真幫大明乾掉了死敵努爾哈赤的一個嫡系血親,這可是幾十萬明軍多少年來都沒能做到過的豐功偉績!

    然而短毛居然沒向朝廷請賞,就這麼平平淡淡過去了。據說連這半個骷髏頭都是從亂葬坑里好容易才翻出來的,若非當時有人親眼看見那位肖將軍把槍管子塞進德格類嘴裡擊碎其頭顱,還真不能確定這顆腦袋的身份——在短毛眼裡韃子兵都是一個樣,死人而已。

    所以朱由檢現在根本判斷不了那幫短毛到底是忠是奸——他看人就這兩個標準。然而那伙人卻是在兩方面都很極端:瓊海軍接受招安不過區區一年半,可對大明的助益之處當真是超過了其它所有軍鎮,但對朝廷體制的破壞力卻也是同樣巨大。他現在只能糊裡糊塗從錢謙益那裡聽取一些關於短毛動向的彙報,並從這些彙報中盡量找出對大明有益的部分來加以實現。

    錢謙益說的很含糊,他又不傻,肯定不能跟皇帝拍胸脯保證什麼——上一個在皇帝面前拍胸脯的是袁崇煥,其下場人人知道。所以在朱由檢的概念中,短毛這回是否願意拿出錢來還在兩可之間。他本就是個心急躁切的性子,心頭有事情壓著,連這個年都沒怎麼過好。

    儘管周皇后竭力安排,又讓王承恩從瓊海市場那裡弄來許多新鮮南方貨,把內廷妝點的漂漂亮亮,幾場宮宴菜色品種也遠勝歷年,連一貫愛跟她鬧點小彆扭的田妃都挑不出不是來。可作為宮廷主人的皇帝陛下本人,臉色卻始終陰沈沈的,搞得其他人也只得小心翼翼,絲毫不敢恣意。這個年宮廷里富貴華麗都不缺,唯獨喜慶氣氛不多。

    皇帝這麼著急,下面大臣日子自然更不好過。若非被崇禎皇帝催著,周延儒也不會恬著臉皮硬是加入到那場勳貴集團組織的相親見面會中去——那次錢謙益就沒去,之後閒聊時還找機會小小譏刺了周首輔一下,說他過於操切,連這種女人家的事情都摻和,恐怕會被對方看輕。

    周首輔才高八斗,在和錢某人的口舌之戰中通常總是佔上風的,但這回卻只能眨巴眨巴眼聽著,心說你要是坐家裡一天收到三張來自內宮的小紙條,你丫肯定比我還急。但這話卻不能公開說,只能埋在肚子里。

    被皇帝催著乾某件事的唯一好處,就是借此提條件時容易些。周延儒在這當口上提出要赦免畢自嚴,讓他去跟短毛在談判桌上好好較量一番,崇禎想想也真是只有這個人選最合適。於是便下了道口諭,讓老畢參與到這場談判中去。

    對於這位大明前戶部尚書加入談判,最能直接感受到其人壓力的便是林漢龍和郭逸等人了。前一天他們還笑眯眯跟周延儒,楊一鶴等大明高官談笑風生的閒扯淡,嘴上拍著對方的馬屁,心裡卻暗搓搓想著:

    「跟咱們談經濟?不是針對你一個人,我是說你們在座所有人——都是戰五渣!」

    沒想到第二天一來,發現對方換選手了,楊一鶴與周延儒都笑眯眯跑邊上跟錢謙益喝茶去了。對面坐了個滿臉大鬍子的糟老頭兒,一臉嚴肅認真的樣子,林漢龍用了好幾天功夫打造出的「你好我好大家好」氣氛瞬間告破。

    然後周大首輔再一介紹……我靠,上得山多終遇虎,這回可是碰上個boss級別的了,想不到這幫明朝老官僚也有睡醒的時候——畢自嚴的大名,瓊海軍這邊負責經濟口的人都知道啊。先前還有人說虧得朱由檢已經把他弄下去,這回不用面對這老傢伙,誰知人家還是讓他上場了。

    好吧,好吧……林漢龍在站起來與這位頭髮鬍子都亂糟糟的六旬老人握手之時,心裡頭也升起一種很複雜的使命感。轉頭看看郭陳二人,卻見他們也都不自覺的把身上西裝整理一番,臉色變得肅穆起來。

    雖然作為談判對手來說,對方表現的越傻越好,可那畢竟是大明朝,他們的宗祖之國!自己這批人,終究還是從對方的血脈流傳下來。現在對方終於警醒,派了這麼一位懂行的過來,棋逢對手,將遇良才,那就讓咱們來好好的談一談吧——為了咱們共同的未來。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