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路風流 作者:小橋老樹 (連載中)

b144511455 2009-1-17 10:10:07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782 676985
easygoing1 發表於 2009-2-7 02:31
第四十章到底為什麼(二)

  在街心花園的椅子上坐了一會,幸好是夏天,天氣熱,坐在室外的椅子上不僅不冷,微風拂來,還有幾分涼快,雖然有幾個蚊子在飛,可是見識了青林山上的大塊頭蚊子,這沙州城裡的蚊子也就算是娘娘腔了。

  由於在室外,侯衛東也不敢睡得實沉,保持著半分清醒,就在半睡半醒之間,忽然覺得有腳步聲,他睜開眼,見一個十二、三歲的小女孩站在身邊,小女孩哆嗦地道:「叔叔,幫幫我,有幾個壞人跟著我。」侯衛東睡意全消,他問道:「你怎麼一個人在這裡?」小女孩道:「我從家裡跑出來的,有幾個人跟著我,叔叔救我。」

  三個人影已經出現在了樹林前,藉著路燈,侯衛東清楚地看到這是三個乞丐模樣的成年男子,他們在樹林外張頭探腦,其中一人就向裡走。

  看清楚是乞丐,侯衛東就想起了傳說中的丐幫,不過,現代丐幫的名聲卻和坑蒙拐騙聯繫在一起,他們跟著這個小女孩,絕對不懷好意。

  侯衛東估計了實力,低頭往下看了一眼,撿起一塊半截磚,握在手中,道:「你們幹什麼,這是我妹妹,滾開。」

  進來打探的乞丐只以為裡面有女孩,被這一聲嚇了一跳,他完全沒有白天在路人面前的溫順,從懷裡摸出了一把刀,道:「你是誰,別壞大爺的事。」那個小女孩躲在侯衛東身後,已嚇得渾身發抖。

  侯衛東吼道:「老子是混江湖的,有種就上來。」

  乞丐多是欺軟怕硬之輩,後面一個乞丐見侯衛東身體結實,膽子也大,就說了句:「倒霉,走。」三名乞丐很快就消失在黑暗之中。

  等到三名乞丐走了,侯衛東暗自驚出了一身汗水,小女孩就一臉崇拜地盯著侯衛東的臉。

  侯衛東見女孩子有些像離家走的學生模樣,道:「你讀幾年級了,怎麼一個人在外面?和家裡人吵架了?」那女孩子點點頭道:「我讀小學六年級。」又很倔強地道:「我不回家,媽媽不對。」

  「現在的小孩,都慣成了什麼樣子。」侯衛東心裡明白了這是怎麼一回事,他聽小女孩子只說媽媽不對,就道:「媽媽不對,回去以後批評她,你爸爸在哪裡?」小女孩搖頭道:「爸爸不在家。」

  小女孩子眼神中帶著些懼怕,想來仍然沒有從剛才的事件中清醒過來,侯衛東也知道有多少乞丐,便嚇唬小女孩道:「外面壞人多,若是剛才叔叔不在,就要被那幾個壞人帶到很遠的地方賣掉,再也見不到爸爸了,你怕不怕。」小女孩抓住侯衛東的衣服角,道:「叔叔帶我去給家裡打電話。」

  侯衛東暗道:「看來這個小女孩家庭條件還不錯,肯定是被慣壞了,若我是人販子,她已被拐騙了。這些小女孩子,真是不知道天多高地多厚。」可是見著小女孩子可憐的模樣,就道:「我帶你到找公用電話。」

  兩人來到了沙州市綜合農貿市場,在一個小煙攤前看到了一個公用電話,小女孩撥通電話,喊了一聲:「媽。」也不知電話那一頭說了些什麼,小女孩臉上顯出高興的表情,扭頭問侯衛東道:「叔叔,這是哪裡?」

  「沙州綜合批發市場。」

  打完電話,侯衛東就買了一包雲煙,和小女孩坐在煙攤前的長木凳前,他給小女孩買了一包餅乾,倆人一人抽菸,一人吃餅乾。沙州綜合批發市場人來人往,還有兩個保衛模樣的男子,也就不必擔心安全,小女孩也就漸漸地平靜了下來。

  她看到侯衛東在抽菸,就遞了一塊餅乾過去,道:「叔叔,你吃一塊,很好吃。」這是普通的餅乾,從包裝就可以看出味道不怎麼樣,小女孩卻吃得津津有味,想必是真餓了。

  過了一會,一輛普桑開進了綜合市場,一男一女從車上衝了下來,他們一眼就看到了坐在煙攤邊吃餅乾的女兒,女的一把抱住了小女孩,道:「粟糖兒,媽媽答應給你買鋼琴。」那男的看見小女孩,明顯鬆了一口氣,隨即就看見了坐在一旁的侯衛東,很快又將目光轉向了小女孩。

  那女的見寶貝女兒完好無損,提心吊膽過了一個晚上,終於可以放心了,她一抹眼淚,又道:「粟糖兒,以後無論遇到什麼事情,都不准離家出走。」那男的眉頭緊鎖,他生氣地道:「這還不是你慣的。」女的回過頭來,道:「這個時候說這些干什麼。」男的就不說話了。

  男的走到公用電話旁,取過五角錢,道:「這是剛才的電話費。」公用電話的老闆指了指侯衛東,「他已經付了。」

  男的看見女兒手上還有一句餅乾,對於眼前這個年輕男子,他還是保持著一絲警惕,他取出一百塊錢,臉上露出笑容,道:「這是電話錢和餅乾錢,我代表全家人謝謝你。」

  侯衛東搖了搖頭,道:「小事一樁。」他揮了揮手,道:「我有事,走了。」小女孩見侯衛東要走,就掙開媽媽的手,來道侯衛東身邊,道:「叔叔,你叫什麼名字?」侯衛東想了一會,也沒有說名字,道:「小妹妹,以後要聽大人的話,不要一個人亂跑,外面的有好人,也有很多壞人。」

  經過這件事情,在沙州綜合批發市場隨意了轉了一圈,天也就漸漸地亮了。

  侯衛東只知道沙州公園的大體位置,他也沒有坐公交汽車,離開了綜合批發市場以後,就朝著沙州公園走去。走了一個多小時,就到了沙州公園的門口。

  此時剛剛七點,距離九點的約會時間還有二個小時,侯衛東肚子又餓了,在公園門口的麵館,要了三兩雜醬麵,儘量緩慢地吃完了這三兩面條,面條味道好極了,可只有三兩,將麵湯也喝得乾淨,不過花了十來分鐘。

  經過這一夜的折騰,饒是侯衛東年輕力壯,也感到身心俱疲,他坐在了公園門口的木椅上,頭靠著木椅子,享受著夏日清晨的清風,不知不覺就睡著了。在睡夢中,他居然夢到了青林小學校的綠化,還有鐵家的香噴噴的白鰱魚。

  正夢中吃魚,忽然天地一陣搖晃,侯衛東眼看著紅燒魚在夢中消失,正在惱火,就看到一身紅衣在眼中閃耀,紅衣也是兩件套的,上身襯衫,下身長裙。

  小佳看見侯衛東背靠著木椅子睡著了,口水順著嘴角流到了胸口,她又是心疼又是好笑,將侯衛東搖醒以後,就取過紙巾,將男朋友的臭口水擦乾淨,又將一個醬肉小包子塞進了侯衛東的嘴裡。

  兩人有千言萬語,見面之時卻不知從何說起,特別是才見面的時候,兩人都特別的客氣。

  走到公園大門,侯衛東準備去買票,小佳拉了拉他的手,道:「公園是我們園管處的,不用賣票。」果然,還沒有走到大門口,公園門口的中年人就熱情的招呼,「張小佳,今天怎麼有空到公園來檢查工作。」

  張小佳抿笑道:「何會計,我哪裡有資格檢查工作,我來耍。」何會計看見張小佳挽著一個年輕人,開玩笑道:「張小佳,男朋友長得好帥。」聽到有人誇獎侯衛東,小佳心頭甜滋滋,介紹道:「這是公園的何會計,這是男朋友侯衛東。」

  何會計遞了一枝煙,熱情地問道:「在哪裡上班。」小佳就道:「在益楊。」何會計明顯地楞了楞,隨即又笑道:「益楊,你們兩人是同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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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到底為什麼(三)

  沙州人對益楊有一種從內心深處的輕視,何會計眼中稍縱即逝的驚疑和不解,還是被侯衛東敏銳地感覺到了,這讓他心裡很不舒服,心道:「公園的會計有什麼了不起,等以後混出個人模狗樣,再來看你的嘴臉。」

  沙州公園曾是嶺河省頗有名氣的公園,只是隨著省會城市建設怕加速,沙州公園就漸漸沒落了,不過,做為老公園,它的底氣還是頗為厚實,進了公園,就看見許多高大的樹木,還有許多剪裁得很是精緻的大小造型花木。

  走了這一段路,兩人客氣感這才消除了,小佳鼻尖微微有些出汗,緊緊靠著侯衛東,她很興奮,不停地講著工作以後的各方面情況,讓侯衛東插不上嘴。看著左右無人,侯衛東就摟著小佳的腰,隔著薄薄的裙子,他的手掌能感到小佳腰間肌膚的細膩和熱度。

  兩人在沙州學院相戀三年多,大部分時間都是在躲躲藏藏中渡過,對於尋找合適的地形十分在行,走了一段,他們就尋到了一處合適的地點,這種地點必須滿足三個條件,一是當事人的視線必須要開闊,這是前提條件,不能發現其他人,就算是藏得再好,自己也很被動,二是自己後背一片最好是圍牆、山岩、建築物等阻礙物,這樣就不會有人從背後出現,三是就是隱藏條件要好。

  找到了這個地點以後,侯衛東和小佳就緊緊的抱在了一起,小佳就要親吻過來,侯衛東有些尷尬地道:「晚上和早上都沒有刷牙。」小佳很講衛生,就停止的進攻,她使勁地掐了侯衛東一把,道:「討厭,為什麼在旅館裡不刷牙。」

  侯衛東苦笑道:「沙州開糧酒交易會,所有旅館都住滿了。」

  「你昨天晚上在什麼地方睡覺?」

  簡約地講了昨晚的經歷,小佳眼睛有些濕潤,關切地問道:「你困不困,若困就靠在我身上睡一會。」

  侯衛東意味深長地笑道:「這個時候睡覺,就真是暴斂天物了。」

  「你壞。」小佳又掐了侯衛東一把。

  兩人就是干柴和烈火,環境稍稍適宜就會被點燃,侯衛東和小佳緊緊擁抱在一起,過了一會,小佳就轉地身,用背靠著侯衛東,這是兩人在沙州學院裡熟悉的姿勢,侯衛東雙手從小佳襯衫裡伸進去,將其乳罩解開,就握住了小佳挺立的雙峰。

  鴛夢再溫,兩人都格外激動,只是在光天化日之下,公園又在園管處的勢力範圍內,兩人都儘量地克制著自己,侯衛東最終還是在小佳手上一洩如注。

  激情過後,兩人就坐在公園的陰涼處聊天,談彼此工作經歷,也談遇到的困境。

  「我把你的情況給金玲俐說了,她認為在青林山上,你隔書記和鎮長這麼遠,無論做得再好,他們都不知道,幹了等於白干,你還是要想辦法回到青林政府去。」

  金玲俐是張小佳高中最好的朋友,她沒有考上大學,就在菸草公司上了班,工作幾年來,在小佳面前,儼然就是一個老江湖了。

  「計生辦黃主任有意將我調到計生辦去,秦鎮長已經同意了,應該沒有多大問題。」侯衛東見張小佳頭髮微微邊緣有些捲曲,用手摸了摸,道:「頭髮燙過。」

  「好看嗎?」

  「我還是覺得以前的直髮好看一些。」

  「嗯,你不懂,現在沙州市最流行這種小捲髮。」

  侯衛東在心中暗道:「在青林山上,抬頭望明月,低頭看大嬸,流行已經離我很遠了。」

  「你爸爸、媽媽態度好些沒有?」

  說到爸爸和媽媽,張小佳臉色就暗淡了下來,她道:「他們還是老樣子,時不時敲打我,他們心裡知道我們還在來往,只是拿不到把柄,規定我晚上必須九點鍾回去。」

  侯衛東想起陳慶蓉難看的臉色,暗中嘆息一聲,他握著小佳的手,道:「小佳,你要相信我,給我些時間,我一定會做出成績,讓你爸爸和媽媽相信我。」他心裡沉重,卻故意開心地揮了揮手,「胡漢三肯定很殺回沙州的,我們要有信心。」

  小佳看著侯衛東堅毅的神情,也就堅定了許多,分手這一個多月的時間來,每到夜深人靜的時候,她對兩人的愛情歸宿也有著莫名的灰心,沙州和益楊,在現實中,確實是一個難以踰越的鴻溝,就如王母娘娘製造的天河一般寬闊。

  當頭靠在侯衛東的肩膀之時,小佳彷彿又回到了重前,自信心也重新找了回來,她握著侯衛東的手,道:「我相信你。」

  在公園裡呆到二點,侯衛東和小佳才出去吃了午飯,隨後,就在沙州四處尋找旅館,結果和昨夜一樣,沙州所有賓館、旅店都人滿為患,小佳想起交遊廣闊的金玲俐,就給她打了一個電話,問她有沒有辦法。電話接通以後,小佳簡單說了幾句,啐了一口,道:「胡說八道。」又紅著臉,道:「謝謝了。」

  掛了電話,侯衛東見小佳即高興又羞澀,問道:「晚上的住房解決了嗎?」「金玲俐的哥哥到雲南出差,要一個月才回來,他有一套房子,鑰匙交給了金玲俐,今天就讓給你住。」

  看到小佳紅朴朴的臉蛋,侯衛東自然聞絃歌而知雅意,他的小兄弟不爭氣地就豎了起來,心口也「蹦、蹦」地跳得歷害,兩人心照不宣地去取鑰匙。

  一棟灰色的家屬樓,一個身材高挑的女孩子撐著小花傘,站在樹蔭下,看到大汗淋漓的兩人,女孩子臉上露出了笑意。

  「侯衛東,久聞大名了,我是金玲俐。」

  侯衛東就笑道:「金玲俐這三個字,我寫得極熟了,今天終於見到名字的主人了。」侯衛東給小佳寫信,總是寫上「金玲俐轉張小佳收」。金玲俐工作了幾年了,脖子上掛著一條精緻的項鏈,衣服領子開得很低,雪白的乳溝很是刺眼。

  金玲俐是張小佳的閨中秘友,對於兩人的戀愛故事知之甚詳,今天也總算見到了故事的男主人公,她上下打量了一番侯衛東,這個男主人從相貌、氣質到談吐,都和張小佳甚是般配,只可惜在益楊工作,要不然也算得上白馬王子了。

  金玲俐對張小佳耳語了幾句,小佳看了侯衛東一眼,就紅著臉去打金玲俐,她們兩人鬧了一會,金玲俐就遞了一把鑰匙給小佳,轉身對侯衛東道:「太熱了,我要回家吹空調了,也不耽誤你們兩人的寶貴時間。」

  金玲俐此舉,對於侯衛東來說,是真正意義上的雪中送炭,侯衛東說了兩句感謝的話,便目送著金玲俐進了門洞。

  兩人得了鑰匙,便不想在烈日下多呆一分鍾,侯衛東輕聲道:「我去買避孕套。」小佳道:「不。」也沒有說更多的理由。

  張小佳讀高中之時,曾經跟著金玲俐到過他哥哥的家,憑著記憶很順利地找到了住房。

  對於單身漢來說,這是一間頗為清爽的住戶,屋內有兩株盆景,據說很貴,需要精心管理,這也是金玲俐的哥哥將鑰匙交給她的主要原因,裡面的設施也很全,除了冰箱、電視等日常家用電器以外,還有當時並不多見的空調。

  將防盜門反鎖,侯衛東就將小佳緊緊地抱在了懷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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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到底為什麼(四)

  在窗式空調的嗡嗡聲中,房間裡的溫度慢慢地降了下來,但是,兩個年輕人的熱情卻「嗖嗖」地上升著。
  張小佳站在房間,微閉著眼睛,一幅任君採摘的樣子,侯衛東指尖有些顫抖,他輕輕地將解開小佳的扣子,露出了有著暗紅色花蕾的乳罩,隨後,又將小佳的襯衫脫了下來。

  兩人戀愛多年,除了沒有真正性愛以外,兩人也算是親密無間,可是,他們倆人的親密行動都是創造條件進行的,具體地說,多是在野外進行的,所以每一次親熱都有所保留。

  侯衛東是第一次在安全的環境之下看到小佳的身體,他身心皆很放鬆,並沒有急於脫下小佳的乳罩,如欣賞藝術品一樣,將目光停留在小佳光骨的上身。

  終於,他慢慢地解開了乳罩。

  小佳對於侯衛東是全身心開放,她沒有任何保留,讓胸前的美麗蓓蕾直接面對著侯衛東。

  侯衛東用手指輕輕碰了碰蓓蕾的頂部,他動作如此輕柔,就如面對著一位剛剛初生的嬰兒,害怕動作一大就會弄疼嬰兒吹彈可砍的肌膚。

  小佳沒有想到侯衛東會如此溫柔,她牽著侯衛東的手,放在自己的蓓蕾上,道:「衛東,我愛你,永遠。」又輕聲地道:「你也脫掉。」

  侯衛東三下五除二就脫掉了自己的衣服,年輕的身體看上去很是健康,肌肉緊繃,沒有一絲贅肉,肩膀到腰間形成了一個漂亮的倒三角,倒三角的底端,則是充滿活力的小傢伙。

  小佳是第一次看到侯衛東徹底的裸體,她目光中有一些迷離,手指在腹間的八塊肌肉間劃過,她的手指讓侯衛東一陣痙攣。

  侯衛東雄力的力量瞬間爆發,他一把將小佳抱了起來,直接放到床上,然後快速地將裙子脫了下來,這一下,兩人終於徹底地赤誠相見。

  趴到了小佳身上,侯衛東喘著氣道:「沒有套子。」小佳道:「這是我的第一次,不能用套子,我在安全期,別怕。」

  在小佳的引導之下,侯衛東試著用勁。「啊。」小佳緊緊抓住了侯衛東的手臂。

  儘管屋內有空調,兩人同時結束了人生的又一個第一次,汗如雨滴,每個毛孔都有一粒汗珠,休息了十多分鍾以後,兩人就相擁著去淋浴。

  經歷了人生第一次,小佳如水一般溫柔,細心地為洗了一會,又見到了英姿勃發侯衛東。

  晚上八點,兩人已連續地做了四次,體力消耗巨大,直接體現就是餓得前胸貼後背了。

  「衛東,我要回去了,今天我給家裡說是單位加班,這才請假出來,若是九點以前不回家,家裡肯定又要起風波。」

  侯衛東親了親小佳平坦而柔軟的小腹,抬起頭來,道:「走吧,在外面吃點東西,就送你回家,我們兩人要從長計議,要給父母一些適應的時間。」

  將小佳送到了大樓下面,幾個居委會老太太仍然忠於職守在小賣部前,她們目光銳利地看到了牽著手的侯衛東和小佳,而幸福中的兩人仍然沉浸在甜蜜的愛情中,根本無視這些居委會大娘們。

  「明天,我等你。」侯衛東握著小佳的手,站在陰影的燈光中,胸中充滿著柔情蜜意。

  星期六整天沒有回家,小佳擔心父母會責怪自己,她就站在黑暗處,蜻蜓點水般地親了親侯衛東,道:「明天等著我。」小佳匆匆就告別了,讓侯衛東滿腔的溫情無處施放,不過,此地在小佳父母的地盤之上,也難怪小佳這麼緊張。

  「為什麼自己的婚姻,就非得受到父母的約束,難怪巴金要寫家、春、秋,封建思想真是害死人。」

  就是侯衛東和小佳無限恩愛的時候,陳慶蓉和張遠征在家裡氣得吃不下飯。

  沙州市有句俗話——男怕入錯行,女怕嫁錯郎。對於獨生女張小佳,張遠征和陳慶蓉寄予滿腔的希望,他們一直在工廠裡工作,也沒有特別的社會關係,因此對小佳的婚姻把關極嚴。

  當小佳回到家中之時,立刻看到了兩張冷如冰的臉。

  而侯衛東卻沉浸在愛河之中,送走小佳,回到房內,侯衛東仔細回想著每一個細節,這一夜,他睡得極香,第二天醒來之時,已是十點鍾。

  小佳細心,已為侯衛東準備了兩包康師傅方便麵。

  侯衛東起了床,坐在沙發上看了會電視,這是他人的房子,他也不太好意思一天到晚都用空調,他找來一個座扇,一邊泡麵,一邊吹風,一邊看電視,一邊等著小佳如天籟般的敲門聲。

  可是,電視台翻看了無數個,小佳的敲門聲始終沒有響起來,心急火燎地等到了下午二點,小佳才終於出現屋裡。看著小佳的臉色,侯衛東就知道事情不妙,急問道:「怎麼回事情?」

  「我昨天是說單位加班,爸媽沒有辦法。今天上午媽媽出去買菜,回來就大發脾氣,說我學會的撒謊,罵我不聽話。」

  「你媽怎麼知道我們在一起,她最多是懷疑,哪裡能肯定,你不承認,她就沒有辦法。」

  小佳帶著哭腔道:「昨天我們分手的時候,被居委會的阿姨看見了,今天早上,她們就給媽媽說了。」

  侯衛東奇怪地道:「那你怎麼出來的?」

  「上午在家裡和爸爸、媽媽大吵了一架,我是硬衝出家門的。」

  小佳家庭的風暴,不用細說侯衛東也能想像,他緊緊抱著小佳,喃喃地道:「小佳,對不起,難為你了。」

  兩人昨日還處於幸福的頂端,今日就掉進了冰窖裡,小佳在侯衛東懷裡哭了一會,慢慢地冷靜了下來,道:「我想搬出去住。」

  侯衛東聞了聞小佳的發香,再一次緊緊將小佳擁抱在懷中,他道:「為了緩和與家庭的關係,最好不要出去住,畢竟我們是一家人,不要把關係搞得太僵,以免將來不好收場。」

  小佳淚流滿面,道:「他們的態度很堅決,若是你再來找我,他們就要寫信到益楊縣委組織部去。」

  聽到這個威脅,侯衛東也是臉色頓變,他想了想,道:「他們要寫信,我也沒有辦法,這是他們的權利,我一沒偷,二沒搶,三沒嫖,四沒貪污,我們是自由戀愛,寫了信我也不怕。」

  小佳夾在兩頭,如老鼠鑽風箱,兩頭受氣,顯得格外地憔悴。

  小佳的神情,侯衛東看在眼裡,急在心裡,他深深地責怪自己:「這一切都怪我,誰叫我沒有本事,三年內,我一定要調到沙州。」

  雖然下定了決心,可是想想在封閉到青林山上,要想混出名堂,調到沙州市去,似乎比唐僧到西天取經還要難。

  雖有短暫的灰心,侯衛東還是很快他就開始調整心態,鼓勵自己:「人死卵朝天,只要努力,就會出現奇蹟。」

  小佳偎在懷中,道:「衛東,乾脆我想辦法調以益楊去。」侯衛東立刻拒絕了這個要求,他道:「小佳,你是獨生女,離開沙州必然會深深地傷害父母,我不願意你們一家人因為我反目成仇,你放心,給我三年時間,我一定會殺出一條血路。」

  小佳堅強地道:「好,我等你。」

  兩人又瘋狂了一回,然後,小佳趕回家,侯衛東則直奔車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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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到底為什麼(五)

  在汽車站門口,侯衛東心中突然湧起了一陣不好的預感,他一時分不清為何有這種感覺,可是越是接近車站,這種感覺就越是強烈,進車站時,看了一眼車站門外的錄相室,錄相室外坐著一個瘦小的女人,兩目無神地看著街道上的行人。

  進了車站,侯衛東一眼就看到了抱著手沉著臉的陳慶蓉,侯衛東眼睛轉了轉,沒有發現張遠征的身影,事到如此,他不能躲避,就迎著陳慶蓉走了過去。

  「陳阿姨,你好。」

  陳慶蓉抱著雙手,看上去很嚴肅,等候衛東開了口,「侯衛東,你是一個男子漢,是個懂感情、有責任心的男子漢。」說到這,她聲音突然哽咽起來,道:「我們就只有一個女兒,我們不願意她嫁到益楊縣,若你是真心和小佳好,為了小佳的幸福,求求你,不要再來了,不要再來打攪我們的生活。」

  在陳慶蓉眼裡,侯衛東就如遠在南美州的外地物種,偶然到了沙州,居然還把他們的生活弄成了一團亂麻。

  侯衛東征在當地,一時不知說什麼才好,他愣了一會,才道:「陳阿姨,我和小佳是真心的,這樣分手,我痛苦,她更痛苦,請給我們一些時間,我和小佳一起努力,一定能改變現狀。」

  陳慶蓉抹了抹眼淚水,道:「我相信你的能力,可是在這個社會上,光有能力是不夠的,小佳的青春只有一次,我們做家長的,不能讓她去賭博,人心都是肉長的,將心換心,希望你能理解。」

  侯衛東不得不承認,陳慶蓉所說極有道理,而且是出自肺腑的真心話,這讓他極為難,猶豫了一會,他還是堅定了信心,道:「陳阿姨,要我和小佳分手,我做不到。」

  陳慶蓉臉色更加難看,臉上有淚水也有怒火,更有無奈。

  陳慶蓉的神情,讓侯衛東感覺自己就是一個侵略者,他道:「給我三年時間,我一定要調到沙州來。」

  陳慶蓉精神一振,道:「三年時間,若是三年時間你不能調到沙州,就一定要與小佳分手,我代表小佳的爸爸答應你,三年之後若你調到沙州,一定不會再阻止你們。」緊接著又道:「我們說話算話,你也要承諾一件事情,這一段時間就不要和小佳見面,你們都才參加工作,應把主要精力用在工作上,年輕人要珍惜機遇。」

  「好一招緩兵之計。」

  侯衛東討價還價道:「週末見一面,我們不會影響工作的。」

  陳慶蓉態度堅決地道:「我不跟你講條件,這三年,我和小佳的爸爸不准小佳和你見面,否則我就和小佳斷絕關係,若是為了小佳好,你最好不要到沙州來。」

  侯衛東最後沒有答應陳慶蓉提出的條件,兩人就不歡而散。

  和陳慶蓉見了一面,讓侯衛東心情頗為煩悶,一路上,思想鬥爭激烈,想起陳慶蓉的話以及她悲傷的神情,侯衛東總覺得此事對兩位長輩有些殘酷,可是不對他們殘酷,就要對愛情殘酷。

  魚和熊掌不能兼得,似乎古人早就有了定論。

  沙州之行,侯衛東感到了肩上的巨大壓力,道路是自己選擇的,任何人也不能怪,只有殺出重圍,才對得起小佳的一片深情。而殺出重圍,必須一步一步做起,第一點就是要在青林鎮站穩腳跟,然後回到到益楊縣政府,再殺奔沙州。這個目標說起來簡單,但是做起來並不容易,從繁華的沙州,踏上了古老場鎮的鄉土,侯衛東立刻深切地感到了理想與現實遙遠的差距。

  週一、週二無事。

  依然沒有調動的消息,侯衛東心中想著努力奮鬥,可是現實卻是如此地無奈,他被放逐到了上青林場鎮,沒有任何工作,他就算想拚命工作也無處著手。

  「機會是給有準備的人。」在這個信念支撐之下,侯衛東準備了筆記本,每看一篇《人民日報》,他都要認真做好筆記,從中吃透中央的精神。

  星期三上午十點,侯衛東仍然一個人坐在辦公室學習《人民日報》,如此學習,有沒有用,侯衛東沒有底,可是不學習,在這上青林鄉上,只是成天鬼混,仔細看了社論,又翻到四版,再看了篇外交官旅非日記。

  院子裡傳來了說話聲,院子底樓有個郵政代理點,時常有人進來打電話,侯衛東並沒有在意,繼續專心地看著《人民日報》。

  「侯大學,這是粟鎮長。」胳腮鬍子李勇進門好,大大咧咧地介紹道。

  「粟鎮長,這就是侯衛東。」

  粟鎮長個子極小,只有一米六多一點,身材也瘦小,他主動伸出手,道:「侯衛東,歡迎你到青林鎮來工作。」

  李勇接著介紹,「這是農辦田主任,農經站黃站長。」

  田主任穿了一件褪色的老軍裝,樣子很是純樸,黑而瘦,黃站長則和上青林白春城有三分相似,白白胖胖,衣服看上去檔次也很高,倒有幾分沙州人的感覺。

  侯衛東到上青林鎮已有近十天,對青林鎮政府的頭頭腦腦也有了基本的概念,知道粟鎮長是分管農業的副鎮長,便禮貌地站起來,道:「粟鎮長,請裡面坐。」他拖過來一張籐椅,道:「粟鎮長,這邊坐,冷快。」

  又對田主任和黃站長道:「兩位領導請裡面坐。」田主任和黃站長就談笑著往裡面走。

  粟鎮長四處看了看辦公室,誇獎道:「幾天沒有來,這間辦公室也就變了樣子,以前,到處都是灰。」

  粟鎮長這話是實事,侯衛東接管了辦公室以後,徹底地給辦公室做了清潔,將所有的污穢全都一掃而空,這樣做的理由很簡單,一是為了做給高鄉長看,二是既然自己要在這間辦公室上班,工作環境整潔一點也就不是壞事。

  以後,每天上班第一件事情,就是把辦公室和會議室打掃乾淨,這是舉手之勞,侯衛東也就堅持了下來。

  拉了幾句家常,高鄉長、李勇、獨石村的秦書記和江主任、田福深等人都到了辦公室,粟鎮長道:「辦公室太小了,我們還是到會議室去開會。」

  進了會議天之驕子,粟鎮長看著清爽的會議室,眼睛一亮,道:「楊新春終於下決心把會議室掃乾淨了。」高鄉長就在一邊道:「現在辦公室和會議室都由侯衛東來打掃。」粟鎮長奇怪地問道:「楊新春是工勤人員,怎麼讓侯衛東來打掃辦公室。」高鄉長就解釋道:「楊新春是上青林場鎮的郵政代辦員,這是田鎮長和郵政所老薑一起商量的。」

  聽說是田鎮長安排的,粟鎮長也就沒有細說這個問題,見大家坐了下來,他道:「狗日的天氣,當真是熱得要命,高鄉長,中午讓嫂子煮鍋稀飯,炒盤迴鍋肉,我們喝兩杯。」

  坐在下方的秦書記就大聲道:「今天中午就不麻煩高鄉長,粟鎮長親自來追收去年沒有交的提留統籌,我們獨石村再窮,這個客還是請得起。」

  「什麼叫做親自來追,這是我的本職工作,我還親自解手,親自吃飯,親自陪老婆睡覺。」粟鎮長幽了一默,隨即臉色一正,道:「今天上山,一件事,追收去年獨石村欠的提留統籌,具體情況請江主任講一講。「

  江主任是獨石村的村委會主任,是一個面相忠厚的中年人,他從包裡摸出來一張紙,道:「去年提留統籌一共欠三千四百一十二元,主要是獨石村二社,何家院子欠得最多」

  等江主任把具體人家點了,粟鎮長就道:「提留統籌費是國家規定應徵收的費用,但去年青林鎮徵收的情況很不理想,全鎮徵收不到總數的60%,很多農戶拒繳,上青林獨石村就是一個例子,我分析,全鎮徵收困難的主要原因有三條:一是個別群眾交費意識差,對合理的負擔也不願承擔;二是提留統籌費計算不合理,村級財務管理混亂,收取方法也存在問題,致使村裡無法正常開支,影響了工作的開展,有的村因收不上提留統籌費,村幹部的工資無法支付,挫傷了村幹部的工作積極性。」

  他加重語氣,道:「今年如果不採取措施收清,拒繳農戶還會增多,我們工作將更被動,趙書記和秦鎮長讓我到獨石村,就是抓一個典型。」

  粟鎮長口才極好,這一番話講得頭頭是道,令侯衛東刮目相看,暗道:「粟鎮長還真有水平。」

  到了上青林,他時常聽到工作組的幹部談起提留統籌,也有粗步瞭解,所謂提留,是指村一級組織收取的公積金、公益金和管理費,統籌,則是鎮政府收取的計劃生育、優撫、民兵訓練、鎮村道路建設和民辦教育等經費,是鎮村兩級的重要財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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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到底為什麼(六)

  會議室,依然是濃烈的煙霧。

  粟鎮長繼續道:「提留統籌費是鎮村兩級的重要收入,我們必須下大力氣解決好徵收難的問題,一要切實做到在5%以內徵收,並公開計算方法,以得到農戶的認可;二要細化徵收辦法,對一些困難戶應通過群眾公評的方式准予緩交或減免。三要強化民主理財,落實財務公開辦法,定期公佈提留統籌費的收支情況,接受群眾監督。四要對確有交付能力而拒繳的,採取必要的處罰措施,以推動徵收工作的開展。」

  說到這裡,他一頓,道:「今天我們就是來採取處罰措施的,重點只收一戶,就是何家院子的何紅富,提留統籌他家去年沒有交,今天也沒有交,還四處散發這歪歪道理,不抓這個典型,獨石村的款項就無法收取。」

  佈置完任務,秦書記就道:「何紅富歪理特別多,你去給他做工作,他的理由還比你多幾條,這一次講道理沒有用,只有來硬的,他養了兩條豬,倉裡還有穀子。」

  粟鎮長道:「只牽一條豬,擔四挑穀子,我們還是要給何紅富留條年豬。」他說完,看著侯衛東道:「這種事情,現在派出所不會出面,還是得依靠我們自己,李勇負責牽豬,秦書記負責找幾個村幹部挑穀子,不來點硬火,何紅富不會服軟的。」

  侯衛東一聽這個任務,心道:「怎麼總是讓我幹這種事情,看來都是勇敢惹得禍。」只是粟鎮長把任務交待了,他也只好服從。

  粟鎮長就帶著一行人朝獨石村奔去,這一次到獨石村與前一次追計劃生育不一樣,追計劃生育就如夜襲陽明堡一般,是搞偷襲,此次追提留統籌則是大張旗鼓,使的是殺雞給獨猴看的計謀。

  來到了獨石村,不斷有村民問:「秦書記,你們到哪裡去?」「江主任,過來喝口水。」「江主任,我哪個事情要給好久解決。」

  進了何家院子,看著院子裡的村民,秦書記就道:「何紅富,在不在家。」出來一個年輕女子,抱著一個小孩子,她相貌還不錯,站在門口,也不怵他們,道:「秦書記,何紅富不在。」秦書記道:「尹小紅,這是鎮裡的粟鎮長,帶隊來收提留統籌,你去把他喊回來。」

  尹小紅看了一眼粟鎮長,道:「何紅富到坡上去了,我一個婦道人家,做不了主,你們要找他,就在這裡等一會。」江主任汗水淋漓,他對尹小紅道:「小紅,快點出找何紅富,我們就在這裡等他。」

  尹小紅這才抱著小孩朝外走,走到一根田坎上,對著竹林喊道:「何紅富,當官的來了。」過了一會,就見一個白白淨淨的年輕人走了回來,他道:「這些人真是沒有事幹,又來了。」

  侯衛東原來以為何紅富又是郭蠻子似的人物,誰知卻是一個白面書生型。何紅富回來之後,倒也沒有發蠻,將眾人都請進了屋裡,粟鎮長談道理是一把好手,何紅富也頗有幾分辯才,很快,屋裡就剩下他們兩人的爭論聲。

  「我先不說提留,就說統籌款,統籌款裡有一項叫做鄉村道路建設費,這個錢就是用來修鄉村公路的,我們獨石村交了這麼多年鄉村道路建設費,為什麼上青林鄉目前一條公路都沒有?村裡的一條小道,還是我們自費修的,若是修通了到上青林的公路,我立刻把拖欠的所有款項都交清。」

  何紅富把一本小冊子拿出來,翻著項目與粟鎮長辯論。

  「上青林的公路肯定要修,鎮政府已經規劃了,這條路盤山而上,點點錢是擱不平的,我們正在爭取上級資金。」

  何紅富翻了翻眼睛,道:「幾年前就講規劃了,現在還沒有動靜,反正我只認一條,公路還久開始動工,我就立刻交錢,現在讓我交錢不得行。」

  粟鎮長反駁道:「統籌款如何使用,不是一個人說了算,要由鎮人民代表同意,更要統籌規劃,你這說是無理取鬧。」

  「還有,村裡用了多少錢,也要公佈出來。」何紅富也不管村裡的秦書記和江主任在場,又道:「我們交的提留,不是讓村裡大吃大喝的,你們將村裡的帳公佈了,我就交提留。」

  秦書記生氣地道:「何紅富,你不要張嘴亂說話,村裡每一筆,都經得起檢驗,農經站黃站長也在這裡,他們每年都要組織人查帳,你問他,獨石村的帳目那一年不是清清白白的。」

  何紅富不屑地道:「農經站要查,查得出什麼,帳早就做平了。」

  在利益問題嚴重對立、衝突的時候,辯論無法解決問題,粟鎮長最後也認識到了這個問題,他道:「何紅富,有意見可以提,但是,拖欠的提留統籌一定要交。」

  何紅富就道:「沒有把問題說清楚,我就是不交。」

  粟鎮長黑著臉,道:「相關手續你都拿到了,我們是先禮後兵,今天不交錢,我們就挑穀子,牽豬兒。」

  何紅富暴跳如雷,道:「你們是共產黨的幹部,宗旨是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什麼時候變成土匪了。」他堵在門口,道:「你們今天敢挑穀子,我就到北京去上訪。」

  粟鎮長一副公事公辦的口氣道:「我是按照政策和鎮人代會制定的標準在收,你隨便到哪裡去告,我都不怕。」說到這,他不再和何紅富糾纏,吼道:「愣著幹什麼,挑穀子,牽豬兒。」他又對侯衛東和李勇使了一個眼色,道:「大家各人做好各人的事情,不要著急。」

  侯衛東和李勇按照事前的佈置,早就有意無意地靠近了何紅富,聽到粟鎮長的命令,便來到何紅富面前,李勇認識何紅富,勸道:「富娃,皇糧國稅,自古就要交,你拖得過一年,拖不過兩年,還是交了,免得豬兒被牽走。」

  何紅富眼睛就四處看。

  侯衛東見他的樣子不對勁,就道:「不要亂來,好漢不吃眼前虧。」何紅富就要朝裡屋走,侯衛東搶先一步,將他堵住,何紅富推了侯衛東胸口一把,沒有推動,侯衛東就抓住他的手,兩人較了一會勁,何紅富無法甩開侯衛東,又被李勇抓住另一隻手,住屋裡沖又被兩個堵得嚴實,何紅富是高中生,考大學只差幾分,是村裡的高學歷,見對方人多勢眾,他也就沒有莽撞,沖了幾次,見衝不進去,就氣得在門外直喘粗氣。

  其他人就進屋去挑穀子,肥豬在圈裡不停地叫著,尹小紅見家裡穀子被挑了出來,立刻哭鬧起來,「抓強盜,強盜大白天搶人了。」

  何家院子是一個大院子,住了七家人,都姓何,聽到尹小紅的吵鬧聲,他們都圍了過來。

  粟鎮長就大聲地道:「我是鎮政府的,在執行公務,何紅富拖欠了兩年提留統籌,大家說,皇糧國稅該不該交。」尹小紅抱著孩子,衝到粟鎮長面前,吼道:「我家糧食和農業稅交了的,這才是皇糧國稅,提留統籌算什麼皇糧國稅,都是拿去被狗吃了。」

  秦書記聽了句話,心裡就不舒服,道:「尹小紅,你怎麼這樣說,你爸爸當年也當過大隊會計,他也是狗,你就是狗崽子。」

  院子裡的何姓眾人,有的出言幫著何紅富,有的就抄著手看熱鬧,小孩子則不管三七二十一,高興地跑來跑去,一時之間,院子裡人吵雞飛豬哼狗跳,好不熱鬧。

  四挑穀子被挑了出來,肥豬也從圈裡被牽了出來,粟鎮長就道:「穀子和肥豬要被牽到鎮政府去,給你兩天時間,若是到時不交提留統籌,就把穀子和肥豬賣了充抵提留統籌,價格也不虧你,就按照市價來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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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到底為什麼(七)

  在何家院子眾人的漫罵之下,在尹小紅惡毒的詛咒之下,粟鎮長還是將穀子和豬兒牽到了青林老場鎮,穀子就放在了底樓的一間空辦公室裡,豬兒就讓伙食團原有的豬圈裡喂著。

  伙食團團長兼團員池銘滿心不願意,對粟鎮長道:「我沒有喂過豬,這條肥豬養在這裡,只有被餓死。」粟鎮長也不生氣,道:「上青林場鎮,誰家不會養豬,伙食團養豬更是方便,別推了,就暫時放在伙食團,等幾天,我會讓人來處理。」

  在會議室,農辦田主任、農經站黃站長、獨石村秦書記、江主任就坐在一起打牌,最近在沙州流行打雙摳,兩幅牌,四個人各分兩組對打,侯衛東、李勇就站在一邊看他們打。

  秦書記興致很高,他打了一把好牌,摳了對方的底,分數翻了一番,大笑道:「侯大學,上一次到獨石村來,沒有請你喝酒,今天就由獨石村做東,給侯大學接風。」

  李勇道:「我已經安排好了,還是老地方。」

  江主任抬頭看著侯衛東道:「侯大學駐村沒有?」

  駐村是鎮政府的一項工作制度,也就是將鎮政府派駐到各村幫助工作的幹部,簡稱駐村幹部,獨石村的駐村幹部就是李勇。

  侯衛東在心中自嘲道:「以前有一部電影叫做被《被愛情遺忘的角落》,現在我是被工作遺忘的幹部。」可是在這種場合下,侯衛東也不願意說怪話,笑道:「我才到青林老場鎮,正在熟悉工作,領導還沒有安排駐村。」

  江主任手上一把爛牌,他一邊打一邊與侯衛東聊天,「熟悉工作,你坐在辦公室怎麼能夠熟悉工作,農村幹部就是田坎幹部,只有走田坎,才能把工作做好,不如這樣,等會我去跟粟鎮長說說,讓你到獨石村來駐村,我和秦書記雙手歡迎。」秦書記也道:「侯大學辦事情可以,就和轉業幹部差不多,你和李勇駐到我們村裡來,肯定能將村裡的工作搞好。」

  侯衛東心道:「秦鎮長答應調我到計生辦去,如果在獨石村駐村,就得經常到上青林山,爬坡上坎,累得慌。」就委婉地道:「領導沒有發話,我想到駐石村也不得行。」

  江主任積極地道:「哪還不容易,粟鎮長到高鄉長家裡去了,等吃飯的時候,我去給他說。」

  打了幾輪,粟鎮長就和高鄉長走了下來,粟鎮長道:「秦書記,早點吃飯,今天下午還要開黨政聯席會。」

  今天成功整治了拖欠大戶何紅富,粟鎮長心情明顯不錯,在酒桌上頻頻出擊,眾人喝跑以後,就和膀大腰圓的秦書記較量起了酒勁,一個是大塊頭,一個是小個子,但是到了最後,兩人一個是虎,一個是熊,誰都佔不了便宜,粟鎮長想著下午要開會,就主動罷戰。

  吃飯前,李勇就主動約黃站長和田主任打牌,喝過酒以後,黃站長就提出要檢查白春城的工作,就和農辦田主任留了下來。

  粟鎮長獨自一人下山。

  他出門之時,手不自覺得扶了一下牆壁,侯衛東觀察到這個細節,見黃站長和田主任朝農經站走去,就跟著粟鎮長和高鄉長向著小院走,隨後又跟到了楊新春家裡買了三瓶礦泉水。

  高鄉長狠狠地喝了一口,道:「侯大學,粟鎮長要下山開黨政聯席會,喝得有些多了,你就陪著他下去,記住,一定要安全送到。」

  雖然是第一次和粟鎮長接觸,可是他對粟鎮長的印象卻很好,立刻滿口答應道:「高鄉長放心,我一定將粟鎮長安全送到。」粟鎮長聽說侯衛東送他下山,再三推辭,可是在高鄉長的堅持之下,粟鎮長還是同意讓侯衛東陪一段。

  到了小道,山風一吹,原本沒有多少醉意的粟鎮長就突然蹲了下來,對著一顆可憐巴巴的小樹開始吐了起來,中午喝得是凍啤酒,粟鎮長個子小肚量大,這一吐居然是極為誇張的一堆,侯衛東看得即興心驚又好笑。

  路邊小樹,憑空得了一大堆肥料,想必來年肯定會長格外旺盛。

  粟鎮長就坐在路亂邊一塊青石上,對侯衛東道:「小侯,找點土,把那一攤子埋了,讓過往的人看到,又要罵共產常腐敗。」看著侯衛東處理了污物,又道:「我們歇歇再走。」

  「今天我們去挑糧食,牽肥豬,你有什麼看法?」

  侯衛東沒有想到才吐過的粟鎮長會突然問起這樣的問題,有些意外,想了想,才道:「我想這也是工作需要吧。」

  粟鎮長大吐了一通,頭腦舒服得多了,他笑了笑,道:「侯大學是政法專業,可能對鄉鎮財政這一塊不太熟悉。」

  「確實不熟悉。」

  「一般說來,鄉鎮財政總的收入可以分為三個大的部分,即預算內的財政收入、鄉鎮統籌收入和部門收費。」

  粟鎮長看到侯衛東臉上神情,便詳細解釋起來:「預算內的財政收入是正規的稅收入帳的資金,以及上級返還和補助收入;鎮統籌資金是由鄉農經站入帳管理的資金收入,一般稱為「五項統籌」,統籌款是按人頭從農民攤派收取的,另外還有義務工和積累工;部門收費是行政或事業單位在提供服務時的有償性收費,如計生辦的收費,國土辦向土地開發商收取的服務費;學校向學生收取的雜費等。」

  粟鎮長口才好,記性好,幾句話,就讓明白了大致情況,他暗自佩服,態度恭敬地道:「粟鎮長,喝水。」

  「青林鎮是農業鎮,稅源不好,每年的財政收入只有一百三十多萬,而青林鎮政府由上、下青林鄉合併,幹部數量多,有干、工一百一十多人,加上三所小所,一所中學,老師有二百多人,一百三十多萬隻能是算是吃飯財政,而且捉襟見肘。」

  他加強了語氣,「就是這個原因,鎮裡對提留統籌以及計劃生育收費抓得很緊,這不是存心與老百姓過意不去,這些錢不收上來,政府根本無法運轉,這麼多干部職工還等著吃飯,都要養一家人。」

  對於鎮財政如何開支,侯衛東並沒有完全弄明白,他只是得出這樣一個概念:青林財政就是吃飯財政,不想辦法收錢,政府運轉就成問題。

  粟鎮長坐了一會,站起身來,道:「好,今天就不說了,什麼時候有空,我們再好好聊一聊。」

  「我酒已醒了,小侯就不必送我了,最多二十分鍾就到了,還要讓人送,真是笑話了。」

  侯衛東爭了幾次,被粟鎮長堅決地拒絕了。粟鎮長走了一段,回頭看到侯衛東還站在山上,便對他揮了揮手,道:「太陽毒,你回去吧。」

  等到侯衛東的身影完全消失之後,粟鎮長心道:「今天真是喝多了,廢話真多,不過,這個小夥子真是不錯,比起苟林來不知強上好多倍,歐陽軍雖然不錯,也還不如侯衛東。」

  他又想到江主任的建議,暗道:「把侯衛東放在工作組,確實可惜了,這個小夥子工作幾年,就是鄉鎮工作的一把好手。」

  粟鎮長沒有想到,就在聯席會上,趙書記和秦鎮長就為如何安置侯衛東的問題再次發生了爭論。

  在黨政聯席會上,秦鎮長提議將侯衛東調到計生辦,充實計生辦力量,而趙書記則認為上青林有三個村一個場鎮,工作組力量不夠,既然分了大學生來,就要到最需要的地方去。

  侯衛東只是一個小人物,他的去留只是一個引子,兩人積怨也不是一天兩天,當場就拍了桌子,兩個一把手意見不統一,分管組織的蔣副書記就提議暫時將侯衛東的問題放一放,不作調整,維持現狀。

  粟鎮長就提議讓侯衛東作為獨石村的駐村幹部。

  結果,粟鎮長的建議得到了大部分班子成員的同意,趙書記和秦鎮長藉著侯衛東的安置問題又掰了一次手腕,趙書記否決了秦鎮長的提議,略佔上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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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到底為什麼(八)

  就在黨政聯席會召開第二天,組織部副部長肖兵帶著綜合幹部科長郭蘭來到了青林鎮,他們主要目的是瞭解公開招考的十名幹部的工作情況,附帶著調研組織工作。組織部來考察的時候,提前一天給趙書記打了電話。

  此事趙書記有意無間地忘記與秦鎮長通氣,秦鎮長就按著他的工作日程,跑到縣農辦去要項目去了。等到秦鎮長的車離開了政府大院,又過了十多分鍾,趙書記才把蔣副書記叫到了辦公室。

  「剛才接到肖部長電話,他七點過就出發了,在十點半左右,要來鎮裡調研組織工作,到時你參加。」

  在益楊習慣裡,不管正職還是副職,皆按照正職來稱呼,比如肖兵,就應該稱呼為肖副部長,可是這樣稱呼彆扭,基層同志一律稱呼他為「肖部長」,沒有哪一個會把「副」字加上去。

  蔣書記疑惑地問道:「不知道這次肖部長到益楊來有什麼目的沒有?我們也好做好有針對性的匯報。」

  「我打電話給吳灘鎮張大為,他說肖部長真正目的就是瞭解十名公開招考幹部的工作情況,但是,你也要準備組織工作的情況。」

  蔣書記長著一雙圓臉,一笑起來,雙眼就眯起了一條縫,「公開招考,這可是縣委幹部人事改革的一項重要內容,我們把侯衛東安排在工作組,也不知道組織部門會不會有意見。」

  「組織部門能有什麼意見,侯衛東分配到青林鎮,就是青林鎮的幹部,到工作組去,到最艱苦的地方去,有利於幹部的成長。」

  趙書記在黨政聯席會上,與秦鎮長暗自鬥法,侯衛東只是一個普通的幹部,趙書記對他並沒有特別的愛與憎,阻止侯衛東調入計生辦的原因很簡單,因為侯衛東調動是秦鎮長提出來的,而秦鎮長擺不正自已的位置,到了青林鎮不久,就與自己針尖對麥芒,因此,秦鎮長提出來的事情,只要不違背大原則,他總要放一放再說。

  書記趙永勝是青林鎮土生土長的幹部,而鎮長秦飛躍卻是從縣裡派下來的幹部。

  秦飛躍原本就是鄉鎮企業局的副局長,對管理企業很有一套,來到青林鎮以後,他把基金會抓得很牢,同時也就間接把鄉鎮企業老闆團結在身邊。趙永勝原來就是下青林鄉的書記,原來鄉長生病以後,趙永勝實際上就是書記、鄉長一把抓,說話自然一言九鼎,兩鄉合併以後,他與秦飛躍的矛盾就是從如何管理基金會逐步擴大升級。

  十點,肖部長準時到了青林鎮。

  趙書記就按照調研要求,由蔣書記報告青林鎮的組織工作,趙書記與肖部長很熟悉,匯報完成以後,幾個人就坐在會議室輕鬆地聊天。

  肖部長隨意地道:「侯衛東是如何安排的?」

  趙書記丟了一根菸給肖部長,笑道:「老肖,恐怕這是你們到青林來的主要目的吧」

  肖部長具有組工幹部的典型笑容,他抽了一口煙,在煙霧中笑了笑,道:「縣委趙書記很重視這十個公開招考的幹部,說不定那一天就要問起這十個人的使用情況,我們組織部門總要心中有數吧。」

  「侯衛東分到上青林鄉工作組。」

  肖部長反問道:「上青林工作組?」工作組的情況肖部長是知道的,聽說分到工作組,不禁有些驚奇。

  「上、下青林合併以後,鎮政府設在了下青林,而下青林只是一個鄉的規模,不論從辦公地點到住宿,都有極大的壓力。另外,上青林七千多人,也需要服務和管理,所以,我們就在上青林上設了工作組,即解決住房問題,又能更好地為老百姓服務,侯衛東如今就分在了上青林,是獨石村的駐村幹部。」

  肖部長是明白人,他心道:「十個公開招考幹部,就數這侯衛東處境最差,也不知這趙永勝是如何考慮這件事情的。」

  趙永勝見肖部長在煙霧中一幅高深莫測的樣子,想到他先前說的話,感到了一陣壓力,他靈機一動,就道:「侯衛東到了青林鎮,表現不錯,鎮黨委準備給他壓擔子,讓他擔任工作組副組長,慢慢地接過高鄉長的工作,他這個副組長,按照他所做的事情來看,就相當於以前的副鄉長,若是他能夠勝任這個副組長,青林鎮黨委就給他壓擔子了。」

  肖部長也沒有過多評價趙永勝的話,他在本子上記了幾句,然後抬起頭,道:「趙書記,公開招考幹部,是益楊縣委在幹部制度上的一次改革,沙州市委組織部很是重視,已有兩位處長來打前站,專門調研公開招考後備幹部的相關工作。」

  趙永勝就試著道:「肖部長,你看侯衛東的工作是否需要調整。」

  肖部長笑道:「這是青林鎮黨委的權力,組織部門向來尊重你們的意見,而且趙書記交待過,公開招考的幹部也不能搞特殊,要一步一個腳印從基層幹部,進行自然淘汰,若是人才,就大力提拔,若才能平庸,則按照幹部使用原則進行合理使用。」

  趙永勝和肖部長是黨校同學,而且都是班幹部,兩人頗為熟悉,此時正事全部談完,趙永勝就提議道:「正事辦完,有兩個方案,一是回益楊城吃飯,二是找個魚塘,我們一邊鉤魚,一邊談心。」

  肖部長喜歡鉤魚,聽到這個安排,把筆記本一合,笑道:「到底是老夥計,好,咱們走吧。」

  蔣書記就在一旁道:「趙書記聽說肖部長要來,特地找了一個好塘子,全部是土鯽魚。」

  「土鯽魚好,濃縮的全部是人生精華。」

  一行人就說說笑笑地出了院子,上了車,朝著魚塘走去。

  趙永勝和肖兵部長興致勃勃鉤魚之時,侯衛東仍在山上,滿懷著希望地等著調到計生辦去。

  可是,隨後的消息卻讓侯衛東哭笑不得,蔣書記在黨政聯席會的第三天來到了上青林山下,把工作組所有人召集起來,宣佈侯衛東駐獨石村,並任工作組副組長,協助高鄉長工作。

  對於工作組來說,這是一個充滿喜劇色彩的安排,高鄉長主持工作組的工作,能夠把眾人招呼住,並不是工作組組長有多大權利,而是高鄉長當了二十多年領導,在幹部中頗有威信,而且他說的話,鎮裡領導都要給三分面子,所以工作組成員才願意聽他安排。

  侯衛東是新毛頭,安排一個工作組副組長的職務,管不了任何業務,官不像官,兵不像兵,若高鄉長不在,他根本無法開展工作。

  蔣書記宣佈侯衛東任職以後,胳腮鬍子李勇就開始起鬨,讓侯衛東請客。侯衛東想哭的心都有,看著笑成眯眼的蔣書記,他一咬牙,道「蔣書記,小侯到了青林鎮,還沒有聆聽過你的指示,今天到了上青林場鎮,無論如何要請蔣書記喝一杯。」

  蔣書記名叫蔣興財,原是上青林鄉的副書記,兩鄉合併以後,被任命為副書記,他逢人便說三分好,是典型的不倒翁,不過一直都是副職,從來沒有當過一本手。他對侯衛東任職的原委再清楚不過,見到侯衛東請吃飯,就道:「啥子指示喲,侯衛東來到青林鎮,還沒有明確具體是哪一個辦公室,黨政辦公室是綜合科室,我建議就將侯衛東歸口於黨政辦。」

  高鄉長笑眯眯的,侯衛東是一個踏實肯幹的人,任命為工作組副組長,就多了一個跑腿的人,從他個人來說,這個任命他是高興的,但是,他心裡也明白這樣做對侯衛東不公平,安慰道:「以前秦鎮長同意給工作組一些經費,這是肯定要落實的,今天就不由侯組長請客,而由工作組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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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到底為什麼(九)

  現實就是一張網,身在其中,越是掙扎就越緊。

  送走了蔣書記,高鄉長就緊緊地握住了侯衛東的手,道:「以後你就是工作組副組長了,工作一個月不到,就當了副組長,侯大學前途無量。」

  侯衛東苦笑道:「我剛從學校畢業,什麼事都不懂,讓我當這個副組長,壓力太大了。」他嘴裡說得好聽,心裡卻道:「不知道這是那個王八的主意,把我掛在山上。」

  侯衛東是毫無反抗能力的新兵,在青林政府領導面前,不過是小得不能再小的小人物,此時人在屋簷下,怎能不低頭,侯衛東只得咬碎牙齒往肚子裡吞,快樂地接受了這個安排,當然,不快樂是不行的,侯衛東可不願意一邊做事一邊發牢騷,這種做法叫做割卵子敬神,卵子被割掉了,神也得罪了。

  李勇是駐村幹部,他把侯衛東帶到了獨石村,獨石村也算是和侯衛東有緣,侯衛東兩次下村,都是到的獨石村,村裡面對新來的駐村幹部也很是重視,村委會、支部一班人基本到齊,支書秦大江、村委會主任江上山、以及文書陳達川、民兵連長兼團支部書記楊柄剛、婦女主任朱姚芬,加上工作組組長高鄉長,剛剛坐了一座人,這一次沒有到上青林老場鎮的大館子,而是在秦大江家裡,一個背靠著山林,前面是魚塘的風水之地,殺了土雞,捉了魚,倒上自泡的蛇酒,舉行家宴。

  划拳、喝酒,粗話,讓家宴熱熱鬧鬧,不知不覺中,十斤一罐的蛇酒被一掃而空,李勇、江上山、陳達川、楊柄剛都喝得坐不穩了,側門的簡易廁所裡,除了臭味,更一股刺鼻的酒味,,楊柄剛則被抬到了床上,床邊放了一個盆子,讓他盡情的吐,桌子,高鄉長則主動退出了戰場。

  秦大江脫了上衣,露出壯實的上身,他滿臉通紅,道:「侯小夥,好兄弟,再喝一杯。」他家裡所用的杯子俗稱為「良種杯」,比普通的杯子大上兩圈,一杯就有一兩。

  婦女主任朱姚芬是一位典型的農村婦女,她酒量向來很好,可是這種喝法,在村裡也少見,她見到侯衛東雙臉發青,知他已經過量了,就勸道:「秦書記,侯大學,就喝最後一杯了,吃點菜。」

  秦大江瞪起牛眼,道:「朱姚芬,侯大學是我們村裡的駐村幹部,你必須再和侯大學喝三杯,別讓他說我們獨石村無人,連一個學生娃也搞不定。」

  侯衛東心中原本就鬱悶,聽到了秦大江的說法,頓時心中鬼火湧起,道:「秦書記,我先和你喝三杯,敢不敢喝。」

  秦大江也是強弩之末了,望著滿滿的三杯酒,他猶豫了片刻,道:「朱姚芬是婦女主任,在獨石村工作很多年了,是老前輩,你先和他喝。」

  侯衛東酒勁上湧,理智少了許多,犟頭犟腦地道:「這三杯酒喝了,我再和朱姚芬喝。」他舉起酒杯,道:「不喝是屁眼蟲。」仰頭就喝了一杯。

  秦大江臉上掛不住了,也喝了一杯。

  喝完三杯,侯衛東只覺肚中一片翻江倒海,就如火山爆發一樣,一股火流就朝嘴裡衝了過來,他連忙用手摀住嘴,將污物堵在了嘴裡。

  哇,秦書記和侯衛東同樣的遭遇,污物如瀑布一般,直接噴到了桌子上,朱姚芬只覺胃裡一陣發酸,她連忙朝屋外跑去。

  侯衛東到底沒有忍住,他蹲在地上,在桌子旁吐得一塌糊塗。

  醒來之時,已是滿天星斗。

  侯衛東昏頭昏腦地坐在床上,半天沒有反應過來身處何處,摸著黑走到喝酒的堂屋,點著一盞昏暗的燈光,秦家堂客正坐在桌前打瞌睡。

  「侯幹部,你醒了。」秦家堂客站起來,「你們今天喝好多,秦大江現在還沒有睡醒,我給你們兩人煮了一鍋紅苕稀飯,快來喝。」侯衛東此時頭欲炸開一般,肚子裡面的東西早就吐得差不多了,不好意思地道:「給你添麻煩了。」

  秦家屋裡堂客就道:「這有啥子嘛,快喝,紅苕稀飯養胃,秦大江每次喝醉了,都要喝紅苕稀飯。」她打了一個哈欠道:「吃了稀飯,就去睡。」

  第二天,侯衛東就被狗叫聲驚醒了,天末大亮,目光所及,薄霧中一片水田,遠處,就是隱隱的樹木,他走到水塘邊,見秦家堂客從豬圈出來,就主動招呼道:「這麼早就起來了。」

  如何稱呼秦家屋裡堂客,是一個問題,叫姐,可是她年齡四十多了,相貌看起來至少有五十歲,叫阿姨,秦書記又和他稱兄道弟,這樣叫又亂了輩分,侯衛東想了想,覺得還是叫嫂子比較好。

  就主動道:「嫂子,怎麼沒有見到小孩。」

  秦家屋裡堂客道:「我有三個小孩,二個兒娃子,一個女娃,都到廣東去打工了。」

  侯衛東不由得想起了何紅富的話,隨口道:「上青林山沒有公路,真是制約發展。」

  「前幾年上青林鄉還想著修路,現在看來更沒有希望了。」秦大江紅腫著眼睛走了出來,「青林鎮發展重點在下青林鄉,修路,盼了好多年,我也沒有信心了。」

  侯衛東心中一動,「我是青林工作組副組長,若是能組織起來把路修好,說不定能引起領導的重視。」就道:「秦書記,俗話說,無路不富,上青林的發展太慢了,就和八十年代初沒有什麼區別,我看癥結就在這公路上。」

  秦書記站在魚塘邊,隨手扯了一把草,丟在水中,道:「上青林山上資源很是豐富,一是茶葉,二是石頭,三是煤炭。」

  青林茶葉很有名氣,煤炭也好理解,石頭是怎麼一回事情,他就不太明白,問道:「什麼石頭?」

  秦書記指了指一處山坡,道:「青林山上有很多石頭,硬度很高,以前我接待過地質隊的,他們說這些石頭可以燒石灰,也可以製造水泥,還可以用來做鋪路的碎石,就是因為沒有通公路,石頭就成了廢物。」

  他用腳跺了跺,道:「下青林有許多煤窯,挖出了煤質量好,價錢也買得高,上青林不少地方也挖得出煤,只是沒有公路,沒有人願意開礦。」

  「既然是一座寶山,為什麼不把路修通?」

  「上青林鄉是小鄉,只有七千多人,鄉政府哪裡來錢修路,前年上青林鄉準備提20個積累工,10個義務工,並向縣政府爭取一點資金,準備將上山公路修通,公路都勘測好了,正準備開工,縣政府就讓上青林鄉和下青林鄉合併了。」

  侯衛東脫口而出,「既然這樣,我們干脆就組織起來,把公路修通。」

  秦書記搖頭道:「侯大學不瞭解情況,修條公路複雜得很,人力不說,還要炸藥,不是一件小事,沒有政府來組織,根本完不成這個任務。」

  侯衛東不知修公路的艱苦,又是初生牛犢不怕虎,更為了弄點實績出來,急切地道:「事在人為,當年紅旗渠比這修公路更難,還是愚公也能移山,我們七千人的上青林,就不能修一條路。」

  「你當真想修路?」

  「是的,在何紅富家裡,我就有這個想法,何紅富雖然說是歪歪道理,可是歪歪道理也是理,他就說,如果修路,他就願意交錢,看來上青林群眾都有這個想法。」侯衛東兩眼冒光,熱情洋溢地道。

  秦書記見侯衛東真想修路,雖然不抱多少希望,還是死馬當成活馬醫,將幾年來為了修路發生的事情簡要地介紹了一遍。
easygoing1 發表於 2009-2-7 02:33
第四十八章修路的瘋子(一)

  修路、修路、修路!

  這個念頭出現在侯衛東腦海之後,就一發不可收拾,他回到小院子,就坐在辦公室裡開始謀劃如何修路,三年調回沙州承諾,他就如一座大山壓在他的心頭,如今修路之事,就如一道閃電,將他的內心照亮。

  「修好一條路,自己就多了一項大政績,對以後發展肯定很有好處。」侯衛東越想越激動,連《人民日報》也沒有興趣看,就在辦公室轉來轉去。

  要修路,首先要徵求工作組組長高鄉長的意見,侯衛東興沖沖地走到二樓,到了高鄉長門口,他儘量克制住內心的激動,敲響了高鄉長的紗窗門。

  高鄉長穿著短褲,上身穿著背心,他看到侯衛東站在門外面,就把紗門打開後,道:「侯大學,進來,昨天喝多了吧,秦大江是個吞口,只有你和粟鎮長才把他鎮得住,你還是真是好酒量。」

  侯衛東一臉苦笑,道:「這種酒以後還是少喝,醉得太歷害,現在頭還在痛。」

  兩人閒說了幾句,侯衛東就說了修路的想法。高鄉長半天沒有說話,看了侯衛東好幾眼,這才道:「修路是好事,也是上青林鎮的心願,只是修路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工作組是沒得法子。」

  侯衛東早就想好的說詞:「毛主席說過,人有多大膽,地有多大產,只要齊心協力,就能將公路修好。」

  高鄉長心道:「初生牛犢不怕虎,真以為修公路就這麼輕而易舉。」但是,出於對年輕人的鼓勵,他還是道:「真能把公路修好,你就是青林人民的功臣了。」

  侯衛東聽了很是激動,「只要高鄉長支持,我相信我們能將公路修成功。」

  「我一個退居二線的老頭,有什麼能耐,以前上青林鄉還沒有撤的時候,曾經請縣交通局的劉工程師來勘測了地形,準備從獨石村三社修一條下山,有六公里長,就接到山下的公路了,這是最近的路線,地勢比較平緩,岩石也不多。」

  高鄉長和秦書記介紹的情況基本一致。

  「高鄉長,既然有這樣的基礎,我們就放手發動群眾,修一條致富路。」

  高家屋裡堂客端來一杯開水,插嘴道:「為了修這條公路,上青林鄉政府還花了不少錢,幾次想動工,都是剛剛開頭就停工,弄得社員們心也淡了。」

  高鄉長嘆息一聲:「劉工程師請人搞了地勘,畫了設計圖,墊了二萬元錢,現在都還沒有給他,每次見了他,我都覺得很不好意思。公路要經過一段國有林楊,這土地也很不好批,還有,上青林雖然有七千多人,可是除了獨石村,其他兩個村有許多社員對修路也沒有多大興趣,要讓他們投勞或是出錢,只怕要打理扯。」

  聽了高鄉長一席話,侯衛東就如從頭被潑了一桶冷水,但是,他在內心堅持著,道:「修路是造福子孫後代的事情,只要宣傳工作到位,群眾們會理解的。」

  兩人又說了一陣,高鄉長見侯衛東堅持要修路,就道:「我身體不好,又退居二線了,讓我當工作組組長,說白了,就是當一天和尚撞一天鍾,要修公路,也就要由老弟來主持,你敢不敢。」

  侯衛東心道:「與其這樣不死不活地憋著,不知放手一搏,三年之內,我一定要調到沙州去。」又在心中狠狠地加了一句,道:「人死卵朝天,怕個屌。」

  「高鄉長在背後掌舵,我就當過河卒子,拚命往前衝,不將公路修好,就是屁眼蟲。」

  聽到侯衛東說了一句粗話,高鄉長心中也就有了一絲絲的熱情,他認真地道:「侯老弟,你是不是真的要干,半途而廢,我這一把年齡可是陪不起,而且留給鎮裡面的印象也肯定不好。」

  侯衛東把胸膛拍得直響,道:「高鄉長放心,如果這件事堅持不下去,我就不在青林鎮幹了,捲起鋪蓋走人。」

  高鄉長聽到此言,就站起身,道:「好,有老弟這句話,我就放心了,明天趕場天,我把三個村的支書、主任和駐村幹部通知到會議室,我們開一個會,如果能夠統一意見,我們兩人就去向趙書記和秦鎮長匯報,一是請求他們支持,二是看能否撥點資金下來。」

  高鄉長一直稱呼侯衛東為「侯大學」,聽到他要修路,稱呼不知不覺就變成了「侯老弟」。

  高鄉長還是頗為雷厲風行,很快就將駐尖山村的廣播站鄭發明和駐望日村的農技站段胖娃叫到辦公室來,安排了明天工作,段胖娃正在和李勇一起打麻將,興味正濃,就不滿地道:「天氣這麼熱,開啥子**會。」高鄉長把眼睛一瞪,道:「叫你去就去,少求囉嗦。」

  段胖娃其實也不胖,很精幹的一個小夥子,據說是小學時極胖,這個段胖娃的綽號就從小學被叫到了工作,他見高鄉長生氣了,就笑嘻嘻地道:「好、好,明天我一早就去,高鄉長,不要瞪我。」

  高鄉長就拍了段胖娃一下,道:「你這人,一天都沒有正經,好好抓業務才是老正經。」

  鄭發明是廣播員,一張臉又黑又皺,接受了任務,背著一個裝滿了工具的斜包,就出了門。

  有了修公路這個念頭,侯衛東也就覺得上青林的日子好過了許多,懷著理想,再看無所事事的池銘、李勇、白春城等人,就覺得他們真是虛度了光陰。

  不過,為了搞好和李勇等人的關係,又有了母親給的一千元錢,他也就接受了李勇的邀請,參加了麻將大戰,或許是新手手氣硬的原因,很少打麻將的侯衛東,居然來了一個三歸一,贏了三百多元,晚上,就特意給姚瘦子打了招呼,在他的小館子裡吃了一頓。

  晚上只喝了一點小酒,也沒有多少醉意,他按約來到了鐵柄生家裡,他們兩口子早就在家等著了,侯衛東一進門,連忙道歉:「鐵校長,實在是對不起,昨天我到了獨石村,喝得大醉,就在秦書記家裡住下來,沒有回來,耽誤了一天補習時間。」

  鐵瑞青端了一個水杯過來,道:「侯老師,這是蜂糖水,喝瞭解酒。」一旁,鐵柄生就笑罵道:「這個秦大江,酒量太好了,每次有人去作客,都往死裡整,上次我也被他喝醉過一次。」侯衛東「嘿、嘿」笑道:「我醉了,他也差不多了,早上比我還晚起床。」

  鐵柄生不禁對侯衛東另眼相看,道:「能把秦大江喝醉,侯老師也是好酒量。」鐵柄生對於侯衛東的補習很滿意,已經跟著女兒鐵瑞青一起,稱呼侯衛東為「侯老師」。在鐵家,侯衛東幾次想提起修公路的事情,可是話到嘴邊又嚥了回去,畢竟鐵柄生只是小學校長,和修路的事情沒有太多關係。

  鐵瑞青在學習英語方面很有些天賦,一天到晚就聽侯衛東帶來的磁帶,很快就掌據了音標,而且讀音很準,聽她讀課文,已經有些像模像樣了,見到鐵瑞青的進步,侯衛東也不敢馬虎,特意找了一本高一課本,抽空備起課來。

  第二天是上青林場鎮的趕場天,侯衛東買了一包泡菜,又買了一條兩斤重的白鰱魚,放在水桶裡,晚上準備做條家常魚犒勞自己。

  十點鍾,獨石村、尖山村和望日村的幾個頭頭陸續進了會議室。

  喝了一頓大酒,侯衛東與秦書記、江主任變得很隨便了,他掏出煙,先散給秦書記和江主任,又散給見過一面的尖山村唐桂元書記,唐桂元書記五十多歲了,焉頭焉腦,接過煙,指著一位三十多歲的漢子道:「尖山村的曾主任。」

  侯衛東遞了一枝煙給曾主任,「你好,我是工作組的侯衛東。」曾主任很是爽快,道:「我是曾憲剛,聽秦書記說你酒量大,好久到尖山來,咱們兄弟倆喝一頓。」

  散了一圈煙,侯衛東也算認識了幾位頭頭,高鄉長搖著大蒲扇就走了進來。
easygoing1 發表於 2009-2-7 02:34
第四十九章修路的瘋子(二)

  「修路?」「修路!」

  當高鄉長宣傳了今天會議的主題,會場安靜異常,只聽到電扇中呼呼地轉動。

  尖山村的曾憲剛是急性子,他臉上肌肉也是硬繃繃,顯得格外的健壯,他和獨石村的秦大江一樣,也是石匠出身,上青林山上優質的石材,造就了一批優秀的石匠,只是不通公路,讓他們守著石山發不了財,他站起身來,道:「拖了幾年,開了無數的會,這條路早就應該修了。」

  他看到會議室只有高鄉長和新來的大學生,就不客氣地道:「這麼大的事情,鎮裡也不來一個領導,不知說話頂不頂用。」

  高鄉長也沒有生氣,道:「修路的事情是侯老弟提出來的,今天把大家召集起來,就是想徵求大家意見,若是真想修路,大家一起議一議,形成一個初步方案,再給趙書記和秦鎮長匯報。」

  他補充了一句,「侯衛東是工作組副組長,修路的事情,就由他來聯絡。」

  望日村在上青林尾巴處,距離前次勘察地點最遠,他們就想從另一個方向修路,當高鄉長提出修路的建議之時,望日村書記賀合全、村委會主任孫虎都不說話,就坐在會議室,不停地吸菸。

  段胖娃坐在賀合全身邊,他怪聲怪氣地道:「高鄉長你也不早說,若是這件事情,我還真不跑這一趟。」

  侯衛東原本以為高鄉長一說出修路的建議,書記、主任們就一定會群起響應,沒有料到會是這樣一種冷淡的場面,他大聲地道:「我才從沙州學院畢業,如今外面發展得很快,而青林山上就和二十年前一樣,主要原因就是沒有通公路,我發現,山上的住房有許多石磚房,也有許多茅草房,磚房很少,主要原因也是沒有通公路,馬幫馱磚,成本不知要高好多,這事你們最清楚,不需要我來說。」

  秦大江沒有想到侯衛東當真就要組織大家修公路,一方面在心中暗笑其幼稚,另一方面也佩服他的膽量,見他臉紅筋漲解釋著,便道:「侯大學,大道理就別說了,我們都比你清楚,關鍵是要落實。」

  若是修好了公路,最先得利的就是獨石村,江主任抱著死馬當成活馬醫的態度,道:「侯大學,其他先不說,劉工程師的設計費怎麼辦?」

  段胖娃說了一句粗話,「修路又不是高科技,設計費拿個鎚子。」

  高鄉長看到段胖娃隨口亂說,高聲道:「這是修盤山公路,又不是修機耕道,若是我們修路,這條路將是青林山上的主公路,上青林山上有石頭、煤炭,都是重車,不依靠設計,不知要弄翻好多車子,段胖娃,說話要動動腦殼,不是張起嘴巴開黃腔。」

  焉頭焉腦的唐桂元道:「侯大學,既然修路,你有什麼大主意,說來讓我們聽聽。」

  高鄉長知道侯衛東初來鄉鎮,這裡面的道道說不清楚,接口道:「若是大家都同意,我們就說下話,若是大家不同意,當我白說,今天中午就請大家吃豆花飯。」

  秦大江和曾憲剛異口同聲地道:「先說大主意。」

  高鄉長道:「都同意修路,我就到鎮政府去匯報,請求政府撥點錢,若是政府沒有錢,就只有上青林七千人來集資。」

  一直沒有說話的望日村書記賀合全道:「修路是大家的事情,政府不出錢,要他幹球,今天我們沒有收齊的農業稅、提留統籌都不交了,全部拿來修路。」

  侯衛東暗道:「這個方法還不錯。」

  高鄉長卻不停地搖頭,道:「這是兩件事,橋了橋,路了路,不要扯到一堆來說。」

  「鎮裡的積累工和義務工我們就不交了,全部拿來修路,這總沒有錯。」秦書記站起身,高聲對大家道:「修路是為了上青林,侯大學是耿直人,我們就支持他,最多就是修不成,對我們沒有損失。」

  看到曾憲剛和唐桂元都不說話,秦書記罵罵咧咧地道:「狗日的,肯定是想撿落地桃子,你們幾個不干,老子就和江主任干,修好以後就豎個橫桿,收你們幾個狗日的過路費。」

  在吵吵鬧鬧中,眾人總算是初步同意修路,中午就由秦書記請客,在姚瘦子的小館子吃豆花飯。侯衛東原本想下午就到鎮裡面匯報,誰知一不小心,又被幾個支書、主任灌了酒,醒來已是滿天星星。

  第二天,侯衛東一早就守在高鄉長門口,見高鄉長起床,就陪著笑臉道:「高鄉長,昨天喝醉了,下午沒有起來,今天我們下山去匯報修路的事情。」

  高鄉長想過兩天再下山,道:「九月五日就發工資了,我們九月五日下山吧,匯報了工作,又領了工資,免得跑兩次。」他拍了拍腰,道:「年紀大了,爬坡惱火得很,年齡真是不饒人。」

  這種心急火燎的大事,高鄉長居然能沉得住氣,侯衛東一算:九月五日,那還要隔十幾天。

  他心中如熱火燒一般,滿臉迫切地道:「高鄉長,這種事情拖不得,久拖必變,我們還是今天就下山。」

  「侯老弟,好事不在忙上,心急也吃不了熱豆腐,再說,鎮裡面在人代會上沒有安排修路,多半他們不同意。」

  侯衛東聽了莫名其妙,道:「修路是件大好事,既然村裡都願意修,他們沒有理由不同意,走嘛,高鄉長。」

  看到侯衛東如此心誠,高鄉長也就不好再推,道:「是不是給趙書記打個電話。」侯衛東對於鎮裡面的體制也不太明白,道:「高鄉長,我想問一問,書記和鎮長都是一把手,倒底哪個要大一些?」高鄉長沒有想到侯衛東會問出這等問題,他摸了摸頭上短髮,道:「政府是在黨的領導之下,你說哪個大。」

  高鄉長就到楊新春的郵政代辦點,給趙永勝書記打了一個電話,回來道:「走吧,趙書記在辦公室。」

  一路下山,侯衛東無心看風景,到了鎮政府門口,高鄉長交待道:「積累工和義務工的事情不要提,聽清楚沒有,我聽說明年要以錢代工。」

  進了鎮政府,工作人員紛紛熱情地給高鄉長打招呼,只有計生辦黃主任給侯衛東點了點頭。

  高鄉長來到了鎮委書記趙永勝門口,也沒有敲門,直接就推門進去,道:「趙書記,好久沒有看到你了,給你匯報工作。」趙永勝房間極為涼爽,侯衛東走得一身汗水,被冷氣一吹,只覺掉入了清涼世界,從頭頂舒服到腳底。

  「修路?」趙永勝把煙點起,聽到高鄉長的想法,覺得很是驚奇,他看了一眼端正坐好的侯衛東,道:「老高,恐怕這不是你的想法?」

  趙永勝書記很有些威嚴,侯衛東在他的壓力面前,自信心也沒有那麼足,但是他想起了在村幹部會上說的話,就主動道:「趙書記,我給你匯報一下,這一段時間,我下村瞭解到上青林沒有公路,所以發展受到了限制,而且村民都想修路,所以我就想組織上青林的村民修路。」

  趙書記吸著煙,半天沒有說話。

  高鄉長主動道:「以前上青林一直就修路的計劃,設計圖也請人做出來了,只是一拖再拖,最後沒有幹成,今天秦大江他們幾個都到工作組開了會,他們都贊成修路,看鎮裡面能不能出一點資金。」

  趙書記彈了彈菸灰,慢慢地道:「修路是好事,年輕人有想法也是好事,但是,侯衛東,你作為工作組副組長,應該先給黨委、政府匯報以後,再去開這個會,這是原則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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