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路風流 作者:小橋老樹 (連載中)

b144511455 2009-1-17 10:10:07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782 676987
easygoing1 發表於 2009-2-7 02:34
第五十章修路的瘋子(三)

  侯衛東聽到「但是」兩個字,心裡已是一緊,又被趙永勝書記違反的原則問題,他覺得一股重壓就朝著胸口襲來。

  高鄉長解釋道:「趙書記,會是我安排的,上青林三個村修路都很積極,益楊縣以前的老鄉場中,就只剩下上青林場沒有通車了,縣裡也很重視,老書記很重視這事,今天春節我遇到他,他還跟我提起這件事情。」

  高鄉長說的老書記,也姓高,叫做高志遠,按輩份來說是高鄉長的長輩,兩人年齡卻相差不大,高志遠人如其名,二十多歲就當上了青林革委會主任,打倒四人幫以後,就到益楊縣裡當了副縣長,八十年代未期,當上了沙州市的常務副書記,如今是沙州市人大主席。

  在上青林,就數他的官當得最大,所以,上青林的人都尊稱他一聲老書記。

  趙永勝聽到高鄉長把高志遠抬了出來,就暗道:「如今益楊縣領導,不少是高志遠的部下,此事倒要慎重考慮。」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腦筋轉了幾轉,道:「修路是好事,黨委肯定支持,秦書記是行政一把手,資金的事情他說了算,老高,你去向秦鎮長匯報吧。」

  高鄉長知道青林鎮財政的現狀,聽到趙永勝把球踢到了秦鎮長面前,心道:「趙永勝倒會踢皮球。」

  兩人出了門,侯衛東很是高興,對高鄉長道:「看來這事有戲,趙書記支持我們修路,也不知秦鎮長態度如何,能撥多少錢來修路。」

  進了秦鎮長辦公室,屁股還沒有坐穩,計生辦田主任就走了進來,他手裡拿了一疊單據,遞給了秦鎮長,秦鎮長就刷刷地簽字,突然,他停了下來,道:「怎麼有出租車費?」他提高聲音道:「鎮裡早就有規定,出租車費一律不報,這張你拿回去。」黃主任站在桌前,連忙解釋道:「那天得到消息,雙樹村有一個大肚皮,怕她躲了,所以就從城裡打了出租車趕回來,公共汽車太慢了,從公共汽車回來要三個多小時,大肚皮說不定早就不見了。」

  秦鎮長手中的筆使終沒有落下來,他想了想,「規矩就是規矩,不能亂,出租車費你自己想辦法解決了。」黃主任就尷尬地把票據取了過來,又道:「計生辦沒有車,確實不方便,秦鎮長,去年你就答應給計生辦買一輛車,縣裡姜主任表了態,如果計生辦要買車,他補助兩萬。」

  秦鎮長算了算,微型面包車也不過幾萬塊錢,姜主任補助二萬,鎮裡也出不了多少錢,他就道:「抽個時間約姜主任吃飯,只要他答應給三萬,今年就給計生辦買一輛車。」

  黃主任剛走,教辦胡主任又進來了,請秦鎮長給學校撥錢,好說歹說,秦鎮長答應先給五萬,支付一部分工資,胡主任千恩萬謝地出了門。

  侯衛東看到財政的狀況,心中涼涼的,道:「都說鄉鎮幹部很肥,怎麼財政壓力這麼大?修公路的錢,危險。」

  果然,高鄉長把來意說了,秦鎮長便把手中筆放下,用手比了一個小圓圈,道:「老鄉長,財政就只有這麼大一個盤子,把我殺了賣血,也沒有修公路的錢,我們現在已經拖欠了教師三個月的工資了,我看這樣,修路的事情能否暫時放一放,等熬過了今年,政府資金稍稍寬鬆一些,才組織修路。」

  高鄉長道:「趙書記,幾個村幹部都很想修路,我想可以讓村裡面先動起來,明年鎮裡面補助個幾萬塊錢。」見秦鎮長一臉為難,高鄉長就道:「上青林山上資源豐富,公路修通以後,可以開煤廠、石廠,這些都是納稅大戶,稅源充足了,鎮裡面的日子就好過了。」

  秦鎮長當過鄉企局的副局長,對鄉鎮企業這一塊很熟悉,聽了高鄉長的話,他就靠在大班椅上,想了一會,道:「老鄉長說的有道理,煤廠開起以後,青林鎮的稅收就起來了,趙書記是什麼態度?」

  高鄉長知道秦、趙兩人不和,他字斟句酌地道:「趙書記同意修路。」

  「嘿、嘿」,秦鎮長意味深長地笑了兩聲,道:「這樣,我今天下午開政府會,把修路的事情研究一下,我先給你說說原則,鎮裡今年沒有錢,明年寬裕以後,採取以獎代補的政策,對於各村進行補助,鎮裡可以幫著協調炸藥,讓管農業的粟鎮長主管此事,我知道劉工程師的圖紙錢你們沒有負,他給我打過兩次電話了,高鄉長出面去做劉工程師的工作,今年底,鎮政府想辦法把這一筆錢付了,雖然這是上青林鄉的遺留下來的老帳,但是秦飛躍不會耍賴,你給老劉說清楚,就說是我說的。」

  秦鎮長說完,就給粟鎮長打了一個電話,不一會,粟鎮長就過來了。

  「修路?我來負責?」粟鎮長來回地看了一眼高鄉長和侯衛東,又對秦鎮長笑了笑,道:「鎮裡的財政,誰得起路,路修好了,政府也就要破產了。」

  侯衛東與粟鎮長比較熟悉,他也不管自已有沒有說話的資格,道:「三個村都願意投勞,這樣費用就不高。」

  粟鎮長搖頭道:「修路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裡面複雜得很,不要太樂觀。」

  侯衛東就表態道:「粟鎮長放心,你就在山下指揮,具體的事情就由工作組來做,遇到了難題你才出面。」

  秦鎮長看了看單純、幼稚且不懂規矩的侯衛東,對粟鎮長道:「老粟,還是由你出面,你辦事我放心。」

  「從國土辦和農辦各抽一個人,加上三個村的駐村幹部,成立一個修路領導小組辦公室,你任組長,高鄉長任副組長,工作組侯副組長任辦公室主任,今天下午開政府辦公會,就將此事定下來。」

  粟鎮長知道事情已經逃不掉了,他一陣苦笑,對老鄉長道:「老鄉長,鎮裡派車,你去沙州找一找高主席,讓他出面,給上青林捐點錢,只要他肯出面,一定能化到緣。」

  高鄉長見事情比想像中要順利,心中即輕鬆又沉重,他看了一眼侯衛東,心道:「侯衛東即像是傻大膽又像是人才?傻大膽,人才?」

  他對秦鎮長道:「我這一把年齡了,身體又不好,就不當副組長,讓侯衛東當副組長兼辦公室主任。」

  粟鎮長見高鄉長把他拖下水,也不會讓他輕鬆,道:「高鄉長不要客氣了,你是老將軍,在上青林說話有威信,你平時不跑工地,就在屋裡當指揮,沒有問題的。」他又對侯衛東道:「修路的主意絕對是秦大江出的,但是,工作組既然出了面,就要將此事負責到底,有什麼困難,儘管來找我。」

  回到上青林的路上,高鄉長滿腹的心事,他對喜不自禁的侯衛東道:「侯老弟,先不要高興得太早,修路是公益事業,趙書記和粟鎮長都不會明著反對,他們兩人都不當修路的指揮長,也就說明了兩人對此事並不是太熱心,以後修路,要做好靠自己的準備。」

  侯衛東毫不在意,「只要讓工作組來做此事,總會有辦法將公路修好,實在有克服不了的困駿,還有高鄉長和粟鎮長給我撐腰,高鄉長,我想請教,這修公路千頭百緒,我們最先應該做什麼事情?」

  上青林綠樹成蔭,沿著小路有一條小溝,清水流在山溝裡,散發著陣陣清涼。

  侯衛東站在半山腰,看著逐漸變小的建築物,禁不住大吼三聲,抒發心中的快意。

  高鄉長用手撐著腰間,看著生機勃勃的侯衛東,心羨其年輕與活力,他被侯衛東的樂觀與激情感染,道:「修公路第一步,就是把圖紙拿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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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修路的瘋子(四)

  「圖紙就在劉工手裡嗎?」

  「就在劉工手裡。」說起圖紙,高鄉長又是一肚子的苦水,他道:「劉工程師干工作是好樣的,你別看他是知識分子,做事可精著了,不給錢,不管說什麼好話,他就是不會給圖紙的,我們上青林鄉幾次說話不算話,他更是防了一手。」

  鎮黨委、政府都同意修路,這讓侯衛東自信心爆棚,圖紙問題更不在話下,他道:「人總是講感受情的,劉工程師是知識分子,只要精誠所至,必定金石為開。」

  侯衛東恨不得當場就開工,他對一邊仍在喘著粗氣的高鄉長道:「高鄉長,我們就不上山了,反正時間還早,乾脆就到城裡去找劉工程師。」

  高鄉長哭笑不得,「侯老弟,你真想把老哥子累死啊,我可是有心臟病,哪裡敢和你們年輕人比,再說,劉工程師長期都在工地上,很少在辦公室,事先沒有說好,多半會撲空。」

  高鄉長所說確實有理,侯衛東也就沒有堅持,跟著回到了青林場鎮。

  晚上,到鐵柄生家中,教完課程,他終於還是沒有忍住,將黨委政府同意修路的好消息講了出來。

  鐵瑞青高興地道:「侯老師,公路什麼時候修好,等修好了公路,是不是就可以通客車了,媽媽到城裡進貨,也就不用在山下請馬幫了?」

  馬幫似乎是很久以前的的傳說,但是由於上青林鄉不通公路,遇到修房子等事,運輸就成了問題,所以,馬幫就成了上青林鄉的一大特色。

  侯衛東自豪地道:「那是當然,等到公路一通,上青林場鎮就會發生劇變,外面的世界就會將很多先進的東西帶進來。」

  青林鎮初中,考上了益楊一中的只有鐵瑞青一人,她到了城裡以後,穿的、用的、玩的,都與同學們格格不入,為此,她受了不少白眼,自尊心更是受到了極大傷害,她是一個要強的女孩子,在城裡受到的委屈,都被深深地埋在了心底,她通過努力學習,提高成績,來贏得應有的尊重。

  因此,她對於家鄉的封閉有著切膚之痛,聽到修公路的消息,禁不住雀躍起來。

  鐵柄生的反應和村幹部頗有幾分相似,他心道:「侯衛東是大學生,文化水平是有的,為人處事也不錯,可是到了青林鎮,屁股都沒有坐熱,就想修公路,實在是異想天開。」鐵柄生熟讀歷史,洞察人情世故,對於侯衛東這種初生牛犢並不敢輕視,因為世界上許多事情,都是楞頭青創造出來的,成熟之人,左思右想,前怕狼後怕虎,反而不容易創造奇蹟。

  「這一次修路,鎮裡準備出多少錢?鎮裡財政很緊張,欠著老師三個月工資,哪裡有錢來修路?」

  錢是人膽,衣是人臉,鐵柄生是小學校長,可是手中無錢,就留不住素質高的好老師,教學設施無法改善,許多好想法好點子也無法實施,所以,聽到修公路,第一個想法就是錢。

  「秦鎮長讓我們先動工,等到明年鎮裡經濟寬裕了,就以獎代補,鎮裡為了修公路,專門成立了領導小組,由粟鎮長任組長。」侯衛東得出結論:「鎮裡還是很重視修公路這件事情。」

  鐵柄生看著侯衛東的神情,不想去戳破他,在心中嘆息一聲,道:「也不知這公路何年何月才能修好。」

  第二天,侯衛東就到了獨石村,把事情給兩位村幹部說了。

  聽說鎮裡不出一分錢,秦大江破口大罵,「鎮裡那些混蛋,光知道收錢,該辦的事情一毛不拔,為了推廣雙三尺,就能拿出五萬元來作為獎勵,農業技術,哼,我們這些老農民種了幾十年的地,還用得著鎮裡來教,這些錢是浪費,完全可以用來修公路。」

  江主任悶聲悶氣地道:「今年提留統籌我們不交了,積累工和義務工也不出,就拿來修公路,看鎮裡怎麼說。」

  秦書記激動地道:「今年所有的錢都不交了,老子就是農民,大不了我不當這個書記。」

  侯衛東沒有想到兩人情緒如此激動,他也不知道鎮裡對積累工和義務工的態度,可是從兩人的話語中,他意識到積累工和義務工肯定對鎮裡很重要,他連忙勸道:「秦書記,江主任,不要生氣,趙書記和秦鎮長都支持我們修公路,只要開工了,總會想辦法,現在最關鍵的就是開工。」

  秦大江長得人頭馬頭,腰也粗,他頭一昂,道:「不拿一分錢,算是支持?支持個錘子。」

  侯衛東有些尷尬。

  江主任為了要忠厚得多,悶著頭抽了一會煙,道:「老秦,你看這事,還整不整?」

  秦大江發洩了一通,也悶悶地坐在江主任身旁。

  侯衛東道:「修公路不是高科技,我們不鋪水泥路面,主要就憑勞動力,我覺得這公路能修,如果你們兩人放棄了,這公路不知何年何月能夠修好。」

  兩位村幹部仍然坐著不吭氣。

  侯衛東追問道:「到底修不修路,你們兩人說一聲。」

  秦大江抬起頭,道:「侯大學,這不關你的事,你著什麼急。」

  修路是侯衛東的自我救贖,而且他在書記、鎮長面前下了決心的,話說得太滿,如離弦之箭,根本無法收回來,見到兩人的模樣,他就惱怒地道:「我真是皇帝不急太監急,難怪幾十年都修不好一條路,上青林的漢子都是孬種,遇到困難只知道逃避,只知道耍嘴皮子,你們就這樣放棄了,以後龜兒子才提修路的事情。」

  秦大江雙手捧著頭,想了一會,突然站起身,道:「侯老弟說得有道理,這一次我們不能再放棄了,修路,屁眼蟲不修路!」

  「老江,你和唐桂元是同學,你就去做尖山村的工作,我去找望日村的曾憲剛,只要尖山和望日工作能做通,我們就開始行動。」秦大江外表粗豪,內裡子卻透著精細,他看了一眼侯衛東,把一個難題丟給了他,「侯衛東,你和劉工程師都是知識分子,圖紙的事情,就交給你了,我們共同進行,爭取在九月初開工,到十一月份,把公路的線路拉出來。」

  侯衛東一口答應,「好,這件事情交給我,我負責圖紙,你們負責組織人。」

  與獨石村兩位村幹部搭成了共識,侯衛東就在村裡簡單吃了飯,滴酒未沾,就回到了上青林場鎮。

  高鄉長空裡紗門關著,估計是在睡午覺,侯衛東原本想敲門,想想又覺得不妥,就到樓下,將辦公室打開,見桌上又有許多灰塵,就提來一桶水,用抹布細細地擦了一遍,再把地面掃乾淨。隨後在辦公室看了一會新到的《人民日報》,至從郵政代辦點成立以後,報紙就很及時了,《人民日報》最多晚上四、五天,而以前則是半月報。

  三點多鐘,終於聽到了高鄉長的說話聲,侯衛東放下手中報紙,就朝樓上跑去。

  「高鄉長,你有沒有劉工程師的電話,我們給劉工程師打一個電話,和他約約見面的時間。」

  高鄉長睡得渾身是汗水,他看著同樣大汗淋漓的侯衛東,道:「見了劉工程師,沒有錢,仍然拿不到圖紙。」

  「高鄉長,你就打一個吧,能不能拿到圖紙,總要試一試。」

  「侯老弟,你真會磨人,好,好,我去找一找電話本,上面應該有劉工程師的電話。」

  縣交通局工程科,劉定江正在做圖,突然電話響起,他接過電話,聽到是高鄉長的電話,便道:「高鄉長,什麼時候把錢給我,為了做圖,我又出力又出錢,二年了,高鄉長,你就把錢付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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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修路的瘋子(五)

  不論如何做工作,高鄉長也不願意到益楊去,最主要原因是他心臟病有發作的跡象,爬上青林山,實是在一件難事。侯衛東也知道高鄉長所說皆為實情,也就不好強迫他到益楊縣去找劉工程師,第二天一早,就到了青林山下,找到楊鳳,開了一封介紹信,就直撲益楊縣。

  出發前,侯衛東動了一個心眼,為了能見到劉工程師,他並沒有再打電話,準備進行突然襲擊。

  縣交通局是一個老式的宅院,小小的庭院,停著幾輛亮晃晃的小車,房子雖然舊,綠化卻很好,而且綠化所用的盆子皆為上好的紫色陶色盆,上面繪著各式圖案,顯得很是氣派,不斷有人急匆匆地走進走出,一派繁忙景象。

  侯衛東在門外穩了穩心神,走到一樓,走廊上,一名男子坐在桌子後面,道:「你找誰?」

  「劉維工程師。」

  「過來登記。」

  那名男子記下了侯衛東的名字以及工作單位,揮了揮手,道:「劉工在三樓。」

  工程科,有四張辦公桌,掛著許多圖表,還有一些繪圖的工具,只有一個小個子坐在桌邊埋頭畫圖。

  這些天來,劉工的名字一直在侯衛東腦海裡盤旋,已經成為了老朋友,此時,見了名字的主人,侯衛東就熱情地道:「劉工,你好,我是青林鎮的侯衛東,高鄉長給你打過電話。」

  劉工程師個子極小,戴著一幅厚厚的眼鏡,臉皮就如風乾的蘿蔔,完全符合侯衛東頭腦裡的知識分子形象,他抬起頭,摘下眼鏡,又把手中的筆和尺子放在桌上圖紙上,看了侯衛東好幾眼,疑惑地道:「你是青林鎮的,怎麼以前沒有見過你?」

  「我叫侯衛東,是今年才到青林鎮工作,駐青林工作組。」

  看侯衛東的形象,劉維以為他是分到青林鎮的大學生,可是聽說是駐青林工作組,就道:「工作組的,才退伍回來的?」侯衛東就含糊地道:「是的,才分來。」

  劉工程師又把眼鏡戴上,取過筆,又開始忙了起為,把侯衛東晾在一邊。

  「劉工,我們準備修通下青林到上青林的公路,這條公路關係到上青林七千多人,請劉工。」

  話沒有說完,劉工就不客氣地打斷道:「地質勘察是我請人做的,已經將錢付了,一萬二千元,是我私人墊付的,把這筆錢拿了,我就可以考慮給圖紙。」

  侯衛東把面部表情變得格外誠懇,「錢一定會付的,請劉工相信,只是財政現在緊張,明年一定付。」

  劉工根本不為所動,「侯衛東,你擔任什麼職務,話說有用嗎?」他不等候衛東回答,收了收圖紙,道:「我有事,要先出去,下次來要圖紙,最好把錢帶上。」正說到這,桌上電話鈴聲響了起來,劉工接了電話,連聲道:「吳局,我馬上下來。」

  侯衛東見劉工作勢要走,急道:「劉工,你別走,我們再商量商量。」

  「侯衛東,你的心情我理解,可是你也要理解我,當初為了支持上青林鎮建設,原本應該收七萬五千元,這是部頒標準,我只收了兩萬元,等於義務做工,這點錢,當初和高鄉長、秦鎮長都說好了,不知道為何遲遲不付這錢。」

  劉工站在門口,道:「對不起,我要出去了。」

  「侯衛東,這不關你的事情,我也對你沒有意見,只是這事做得實在不地道,你回去給秦鎮長說,劉維是講義氣的人,可是也不能太虧我,更不能因為你們內部的原因,把我的錢拖起。」

  劉維來到樓下,一輛小汽車已經發動了,劉工上了小車,一溜煙就不見了,把侯衛東一人丟在了院子裡。

  侯衛東滿臉尷尬,內心更是失望,就在交通局門口楞了半天。在街上漫無目的地走了一會,他來到了一個小館子裡,炒了一份青椒肉絲,煮了一個湯,吃了兩碗乾飯,心情這才漸漸平復。

  「不能就這樣放棄。」侯衛東不斷地給自己打氣,在街道上轉了一個多小時,又在書店看了一會書,混到了二點鐘,他來到了一個公用電話亭,試著給劉工辦公室打了一個電話。

  劉工不在,辦公室其他人接了電話。

  得知劉工三點過就要回來開會,侯衛東立刻給高鄉長打了一個電話,將情況說了一遍,高鄉長的回答很有些無奈,「劉工說的是實話,當初我在上青林鄉時,答應過他開工就付錢,可是圖紙剛剛畫好,上、下青林就合併了,這事就拖了下來。」

  「高鄉長,劉工說先付一萬二千元,就可以給圖紙。」

  高鄉長嘆息道:「鎮裡面財政很緊,又沒有修路的積極性,這一萬二千元恐怕也不好拿,再說,秦鎮長把話已經封死了,明年以獎代補進行考慮。」

  掛了電話,侯衛東半天都沒有回過神來,他又給粟鎮長辦公室打了一個,粟鎮長態度很好,說了些鼓勵的話,可是說到錢,也表示無能為力。

  抱著最後希望,侯衛東又來到了交通局,等到四點鐘,劉維才坐著小車回到辦公室,在辦公室看見侯衛東,劉維有些吃驚,他看到辦公室還有其他同志,就輕聲道:「侯衛東,我給你說一件事情。」

  到了樓下無人處,劉維就道:「錢拿來沒有?」得到否定回答,劉維就道:「畫公路圖紙,是我接的私活,我畫圖,掛的是其他人的名義,這二萬元錢,掛名的工程師還要收二千元,所以說,我累了幾個月,也收不到幾個錢。」

  侯衛東實在沒有更好的理由,就道:「鎮裡面成立了修路領導小組,以粟鎮長為組長,我來具體跑路,秦鎮長答應明年財政輕鬆以後,就撥一部分錢過來,堂堂青林政府,不會差劉工的錢。」

  劉工與鄉鎮一把手打交道多年,太熟悉這些鄉鎮一把手的作風,道:「既然沒有錢,路就根本修不起,小侯,你才從軍隊到地方工作,不知道地方工作的複雜性,如果明年秦鎮長調走了,我又找誰拿錢,還有,你以後不要到辦公室來找我,免得影響不好。」

  磨了半天嘴皮,也沒有結果,侯衛東也只有失望地離開了交通局,他有些灰心地想:「難道我真是異想天開。」

  在繁華的步行街走了一圈,人群熱鬧,侯衛東卻如走在冷清的沙漠之中,他還是忍不住給家裡打了一個電話。

  電話另一頭,劉光芬聽說侯衛東要借錢去付圖紙錢,立刻道:「幺兒,公家的事,沒有私人出錢的道理,而且你又沒有一官半職,犯不著做這樣的傻事。」她又氣沖沖地道:「晚上你爸爸回來,我給他說,想辦法找熟人,調到益楊公安局去,聽說青林鎮是個山溝溝,就不在哪裡呆了。」

  侯衛東好說歹說,劉光芬心痛幺兒,還是答應借五千塊錢,有了母親的支持,步行街的燈光也就明亮了許多。胡亂地吃了一些東西,侯衛東就準備到沙州學院的招待所去住。

  還沒有走到車站,就傳來一聲招呼。

  一身紅裙的段英從商店出來,高興地道:「侯衛東,真巧。」兩人寒暄了幾句,段英抬手看了看表,道:「回學院的車十點鐘收班,還早得很,這樣,我請你跳舞。」

  在學院的舞廳裡,侯衛東也和段英一起跳過舞,聽到她的建議,稍稍猶豫了一會,就爽快地答應了。

  「只是跳舞而已,沒有什麼大不了。」在進入舞廳的時候,侯衛東再次自我安慰。

  舞廳人很多,段英站在侯衛東身邊,道:「這是青林最好的舞廳,音響好,燈光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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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修路的瘋子(六)

  段英舞也跳得很不錯,兩人就如游魚一樣,穿梭在舞廳的大小角落。

  第三曲,是熟悉的旋律和歌詞:「愛一個人可以愛多久,心痛到那裡才是盡頭……你的諾言像顆淚水,晶瑩奪目卻叫人心碎……花瓣雨飄落在我身後。」

  聽著歌曲,侯衛東莫名其妙地想起了那日在學院外面舞廳遇到的長發女子,憂鬱的神情,溫熱的體溫,突然間隨著歌聲清晰了起來,他隨著舞曲,用眼光四周尋著,美女如雲,長發美女也不少,卻沒有當日的那位神秘女子。

  曲散,坐位全部被人佔了,侯衛東和段英就站在了角落裡,段英身材和小佳不一樣,頗為成熟,又有幾分性感,紅裙的衣領也偏低,在閃爍的燈光下,露出了一片若隱若現的雪白。

  「小佳到益楊來過沒有?」

  「下一週,她們園管處要出去旅行,她就藉機來一趟,也看看我工作的地方是一個什麼熊樣子。」

  音樂悠揚,燈光閃爍,段英臉上有幾粒細細的汗珠,她輕輕地笑了笑,道:「青林鎮雖然艱苦,卻是一個出幹部的地方,沙州人大主任高志遠就是青林鎮出來的幹部,你能力這麼強,我相信你一定能夠脫穎而出。」

  「什麼脫穎而出,不過是安慰我吧,你沒有到上青林去過,那裡和八十年代初沒有什麼兩樣,連公路都沒有通。」

  又一曲響起,也是一首熟悉的旋律,一個頗有厚實的男聲唱道:「我終於失去了你,在擁擠的人群中。」

  侯衛東伸了伸手,和段英又融入到舞池中去,侯衛東還是在段英耳邊,將修路的事情講了一遍。

  段英低著頭「吃、吃」地笑了起來,額頭幾乎就挨著侯衛東的肩膀,「那有用私人的錢去修路,再說,修路是一個無底洞,你家裡條件雖然好,也永遠填不滿這個缺口。」

  侯衛東滿懷著信心去修路,卻在第一個關口就遇到了難以踰越的障礙,他咬著牙齒道:「修路這件事,既然開了頭,就一定要有結果,否則,我在青林鎮也就抬不起頭來。」

  這時,舞池裡的人越來越多,兩人逐漸縮小了活動範圍,就在中間這一塊活動,就在轉彎的時候,侯衛東後背被人一撞,禁不住向前一傾,他和段英就來了一個親密接觸,夏天穿得少,侯衛東很清晰地感到了段英胸前的兩團柔軟,他心裡突地一跳,真想就把這一個健康、漂亮、性感的身體抱在懷裡,可是,理智從心底猛地躍了出來,惡狠狠地制止道:「小佳是你的女朋友,段英是小佳的朋友,不能這樣。」

  侯衛東隨著音樂變化了一個姿勢,巧妙地與段英脫離了接觸,由於有了短暫的親密接觸,氣氛就有些尷尬有些曖昧起來。半場過後,就是益楊舞廳流行的柔情十分鐘。

  「不跳這一曲,反而顯得做賊心虛,不如大大方方在享受這美好時光。」侯衛東在內心短暫掙紮了一會,還是擁著段英沉浸在音樂之中。兩人都沒有說話,就隨著音樂輕輕地搖動著,只是段英的頭髮幾次掃過侯衛東的鼻尖,讓他忍不住想打噴嚏,他手上感覺也是異常的敏銳,透過薄薄的紅裙子,他感覺到了段英肌膚的滑膩。

  散場之時,人們都朝著外面湧去,段英是侯衛東的舞伴,侯衛東就有保護他的職責,侯衛東就牽著她的手,一起出了舞廳的大門。

  「我請你去喝冷飲。」

  「喝冷飲」是近年來在益楊興起的渡夏方式,也就是在臨街門店和街面上,桌子、椅子、冰櫃,掛幾串滿天星,就可以算是一個冷飲攤了。這種攤點,實惠、浪漫,很快就風靡了益楊,一到夏天晚上,皆是這種冷飲攤,多數生意都很好,也給益楊的夜晚增添了許多色彩。

  「算了,我要到學院的招待所去住,晚了恐怕沒有車了。」

  段英神情突然間有些落寞,她低聲地道:「那就算了吧。」段英在學院曾經有一位相當帥的男朋友,畢業之際,兩人就快刀斬了亂麻,各自奔向了新生活,六月三十日晚上,小佳就是為了安慰痛苦的段英,還耽誤了一會寶貴異常的約會時間。

  段英的故事,通過小佳之口,侯衛東也頗為瞭解,此時,見到段英的神情,侯衛東似乎也感受到了她隱藏在內心深處的痛苦。

  「好,走吧,我們去喝冷飲,步行街上面有一家,環境不錯,我們就去哪裡。」

  段英輕輕點了點頭,道:「好吧。」

  冷飲店還有一個好聽的名字——「綠島」,背景音樂也選的是綠島小夜曲,侯衛東原本想要可樂,段英卻主動點了四瓶啤酒,還有牛肉乾等小吃。

  喝了半瓶啤酒,段英就有些醉意了,她像對待老朋友一樣,開始講起了她和男朋友之間的種種往事。

  「當時只要他開口,我就會跟著他到湖北,可是他臨到畢業,也沒有提出讓我分到湖北的要求,現在我總算明白了,別看他長得和高倉健有幾分相似,可是內心卻沒有一點男人的氣概,找工作是父母一手操辦,他根本沒有勇氣向父母提出我的事情。」

  說這話時,段英臉上有著自嘲的微笑,侯衛東卻從中看到了深深的痛楚。

  果然,笑容沒有保持多久,段英的眼淚就如濟南的泉水一樣,「突、突」地向外湧出來,畢業是愛情的墳墓,這是大學校園裡流行的句子,但是,和所有淺顯的道理一樣,人人都知道,可是只有親自體會才能真正感受到。

  四瓶啤酒,侯衛東喝了二瓶,段英搶著喝了二瓶,但是段英已經醉得歷害,話說也開始斷斷續續,侯衛東見勢不對,就將她扶著,離開了綠島冷飲攤。益楊城已經有了出租車,起步價十元,侯衛東扶著段英出來之時,一輛候客的出租車就滑了過來。

  好不容易把段英扶進了房間,剛進門,段英就一屁股坐在地上,侯衛東也顧不上許多,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將她抱上了床。侯衛東站在床邊,一時不知怎麼辦,段英突然一側頭,頭伸到床外,「哇」地一口,就吐了出來。

  一股酸臭氣很快就瀰漫在房間裡。

  「美女吐出來的東西,一樣惡臭難聞。」侯衛東先端來一個盆子,拍了拍段英的後背,讓她又吐了幾口,吐完過後,他端來水杯,扶著段英讓她漱口,她卻閉著眼睛,無論如何也不張口。

  折騰了一番,段英總算平靜了一些,她平躺在床上,滿臉緋紅,胸膛濕了一片,紅裙子本來胸領就低,此時貼在胸前,將豐滿乳房的輪廓顯露無疑,而大腿上的裙子則往上撩起一截,露出了雪白的大腿。

  「媽的,當真想引人犯罪嗎?」侯衛東正值青春年少,且有了性愛的經驗,看到美人醉景,忍不住劍拔弩張,把段英安頓好,他就站在了陽台上,看著益楊城漸漸地沉入了夢鄉,這才重新走進了房間。

  段英翻了一個身,整個屁股都露在了外面,她穿著白色的內褲,樣式笨拙,鬆鬆地聳在屁股上,侯衛東又嚥了嚥口水,大著膽子將紅裙子拉了下來,又將燈關掉,就準備離開。

  出門之時,侯衛東意外地發現,段英的大門用的是老式掛鎖,進入房間以後,要從裡面才能將門拴住,若是侯衛東悄悄離開,房門就無法鎖住,無奈之下,他又回到房間裡,搖了搖段英,段英卻依舊沉睡。

  侯衛東只得留了下來,對於留下來,他內心也有著隱隱的渴望,只是小佳在心裡生了根,沒有合適的理由,他是不會留下來的,現在有了如此合理的理由,他也就留了下來。

  來到了陽台外,透了透風,侯衛東居然發現了陽台上還豎著一張竹製的涼床,搬進屋裡,稍稍擦了擦,便可以當床來用,待到益楊城漸漸睡去,他也就回到房間休息。

  與美女同室,雖然是醉美人,還是讓侯衛東難以入眠,好不容易睡著了,卻是春夢連連。

  醒來之時,與往常一樣,下身豎起了帳篷,他睜開眼,就看見段英端著稀飯包子站在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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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修路的瘋子(七)

  早晨的陽光,透過陽台,直射入小屋,將小屋照得明晃晃的。

  侯衛東嚇了一跳,連忙坐起來,掩飾著尷尬。

  段英其實早就看見了他的睡態,今天早上醒來之時,不到六點,看到睡在涼床上的侯衛東,她吃了一驚,很快就明白昨夜定是又喝醉了,她的酒量很小,有一年過春節,喝了不到一兩酒就不醒人事,二瓶啤酒已創下了歷史紀錄。雖然醒來之時,在床上的姿勢很不文雅,半邊胸膛都露在外面,可是身上衣服完整如初,這說明,侯衛東並沒有趁著酒醉佔便宜。

  睡夢中的侯衛東,臉上帶著純潔的笑容,輕微的呼吸聲很是清晰,望著這個沉睡的青年男子,段英心房裡一陣陣溫暖。

  侯衛東翻了一個身,正面趟著,下身隆起了一個大包,段英雖然已有性經驗,可是從沒有在早上見到前男友,此時見到侯衛東的隆起,不禁嚇了一跳,目光卻再也移不開去,她就眯著眼,假裝還在睡覺,一遍一遍地看著英姿勃勃的男人。她只覺一絲絲的燥熱從小腹湧起,直朝身體各個部位衝去,她側著身體,雙腿夾得緊緊的。

  七點,段英就坐了起來,她洗了澡輕手輕腳地走出來,侯衛東仍然還末醒。出門之前,她有意地意地看了侯衛東的帳篷。

  經過了昨天之事,侯衛東和段英兩人就多了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兩人面對面坐著,說著言不由衷的話,吃完了早餐,在青林場鎮,吃慣了豆花飯,吃著香噴噴的稀飯和小包子,格外的地香。

  「這是益楊老字號,老街包子,特別好吃。」段英換下了紅裙,身上是一件白色的絲綢衫子,很是休閒。

  侯衛東喝了一口稀飯,問道:「今天你不上班嗎?」

  段英看著吃得津津有味的侯衛東,心中泛起一陣柔情,有一個男人在屋裡,這屋子才有家的味道,否則就只是一間宿舍而已,她溫柔地道:「我們是企業,星期天不休息,都是輪休,今天我輪休。」

  等到段英去陽台之時,侯衛東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追隨著她的身影,果然,陽光還是射透了段英的薄衫,侯衛東吃驚地發現,段英沒有戴胸罩,整個上身在陽光直射上光溜溜的。他下意識地比較了一下,段英身材比小佳豐滿,在段英回來之前,他又嚥了嚥口水,為了掩飾,連忙咬了一口包子,知道了段英沒有戴乳罩,侯衛東就明顯地看到了胸前不時出現的兩個凸起。

  侯衛東只覺鼻血都要噴出來了,他飛快地吃完早餐,然後逃命一般地離開了段英的溫馨而致命的小屋。

  一路上,想著小佳的苦苦等候,雖然昨天和段英並沒有做什麼,可是侯衛東仍然覺得對不起小佳,就在不斷地衝突之中,來到了交通局。

  這是第三次到交通局了,侯衛東輕車熟路地來到工程科,工程科裡有七、八個人,正在討論著什麼問題,小個子劉工背對著大門。

  侯衛東輕輕敲了敲門,道:「劉工。」劉維見侯衛東又來了,臉色就變得難看了,可是屋裡人多,他也不好說什麼,被迫站起身來,一言不發地走了出去。

  到了樓下,看著四周無人,劉維臉拉得老長,「我算服了你,我們的關係,我是黃世仁,你是楊白勞,黃世仁沒有找楊白勞的麻煩,楊白勞反而扭住了黃世仁,這是什麼世道。」

  侯衛東臉上保持著微笑,聽著劉維囉嗦,等到他說話的間隔,他就道:「劉工,你看這樣行不行,反正圖紙放在辦公室裡,也變不成錢,我私人先出五千元,把圖紙先拿出來,等明年開了工,我想辦法再把錢湊滿。」

  劉維根本不相信侯衛東會私人出錢拿圖紙,因為這太不符合常理了,他搖頭道:「看到你這麼心誠,先出一萬元,我把圖紙拿給你。」

  「劉工,我真的只能出五千元。」侯衛東咬著牙道:「只要公路修能了,還怕沒有錢,上青林山上資源豐富,石灰石、煤炭都是錢,我們工作組在路口放一根竿子,收過路費,一年也能把這一萬多元錢找回來。」

  劉維是學交通的,他知道上青林的石頭無論是做片石還是做碎石,品質都極佳,侯衛東所言確實不虛,因此,他有些心動,可是想起青林鎮為了二萬元錢拖了這麼久,他心腸又變硬了,道:「我是不見鬼子掛弦,拿一萬元過來,我給圖紙。」

  侯衛東久勸無效,心中也是火起,可是有求於人必低於人,他忍著不對劉維發火,怒氣仍然讓他臉上笑容有些僵硬。

  劉維個子小,濃縮的卻是人生精華,頭腦轉得極快,他見侯衛東神情已有些變化,便感到他點到了侯衛東的列穴,又加了一把火,道:「侯衛東,我的事情很多,若是沒有其事情,就不要來找我。」

  這時,交通局大門口進來了兩輛車,一輛車下了一個中年人,他快步走到了皇冠車旁邊,等著車上人下來。皇冠車前門下來一個年輕人,穿著西服,頭髮梳得光亮,他提著包,走到後車門,彎著腰將車門打開。

  這個年輕人是侯衛東的同學劉坤。

  樓上又下來幾人,一個高胖子快步走上前,道:「馬縣長,歡迎到交通局視察。」身後幾人也迎了上去。

  劉維眼尖,早已認出了來人是誰,就道:「侯衛東,縣領導來了,你回去吧。」

  侯衛東站在交通局小院子的角落裡,看著馬縣長、高胖子以及劉坤一行,趾高氣揚地上了交通局辦公大樓,

  「怎麼,劉坤當上了馬縣長的秘書?能否讓他幫著說說?」侯衛東想著劉坤的面容,剛才高胖子特意還與劉坤握了握手,這個動作原本很正常,卻沒來由讓侯衛東覺得很受傷,這種受傷的感覺也促使他放棄了找劉坤幫忙的念頭。

  出了交通局,侯衛東心情壓抑到了極點,他走到了公用電話亭,給小佳打了一個電話。侯衛東和小佳一般在下班以後通話,上班時間侯衛東很少打電話騷擾小佳,此時侯衛東特別想找人傾述,他還是破例打通了電話。

  接電話的正是小佳,她聽到侯衛東的聲音,連忙看了一眼坐在一旁正在聽匯報的建委梁副主任,沒有等到侯衛東多說,儘量平靜地道:「現在很忙,改天再說。」說完就掛了電話。

  聽到小佳冷淡的聲音,侯衛東就如站在懸崖邊被人踢了一腳,臉色變得格外蒼白。

  他如行尸走肉一般來到了汽車站,買了汽車票,就準備回益楊,在侯車室坐了一會,就看見一身白裙子的段英出現在侯車室門口。

  「聽你說上青林場外鎮這麼落後,我給你買了些東西,平時也可以換換口味。」

  侯衛東就如受傷的孩子特到了關愛,他感激地道「真是謝謝了。」段英笑道:「都是些女孩子喜歡的東西,灌腸、鹹菜和奶粉,也不知你喜不喜歡,奶粉,你要記著吃。」

  「事情辦得怎麼樣?」

  聽到劉維的要求,段英想了一會,道:「我聽說鄉鎮都有基金會,不如去貸一萬元給劉維,也算了結一件事情。」

  侯衛東眼前一亮,他在上青林場,經常與基金會白春城接觸,覺得他們放款很容易,頓時升起了新的希望,他臉色開郎起來,道:「真是三個臭皮匠,頂個諸葛亮,我這就去找白春城。」

  在公路上顛簸了三個多小時,下了車,侯衛東急匆匆地就往上青林場鎮走,流了一身大汗,在天將黑之時,回到了老場鎮,他直奔李勇家裡。

  果然,李勇家裡已擺開了戰場,白春城、習昭通、李勇和段胖娃已經開始打起了麻將。

  侯衛東先樂呵呵地散了一圈煙,將貸一萬錢的想法給白春城說了,他滿心以為,憑著關係,白春城應該不會拒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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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修路的瘋子(八)

  誰知,白春城聽了此事,半天沒有表態,他摸了一張九萬,重重地敲在桌上。李勇笑道:「放炮,單調九萬。」然後把牌推倒。

  白春城罵道:「狗日的,單調都要和牌,你看我的張子多好。」

  習昭勇看到侯衛東仍然站在一旁,便對白春城道:「白豬兒,都是兄弟伙,行不行,表個態,少在這裡假打。」

  白春城長期坐在門市部裡,長得一張白臉,道:「侯大學,基金會貸款利息高,還要辦抵押,一萬元以上,黃站長要簽字,不太好辦。」又道:「我說老實話,修路是政府的事情,你才分起來,這事和你根本沒有關係,何必操這麼多心,好心不一定辦得成好事。」

  侯衛東不甘心,道:「抵押如何辦?」

  白春城打起了太極拳,「現金存摺,房產證都可以,只要黃站長同意,我就可以給你辦。」

  在場的還有李勇、習昭勇、段胖娃等人,侯衛東也就不想和白春城多囉嗦,可是他和黃站長不熟悉,他想到粟鎮長分管農經站,便跑到楊新春哪裡,給粟鎮長打了一個電話。而粟鎮長不在辦公室,侯衛東就很有些沮喪。

  他就坐泡了一杯茶葉,坐在辦公室想著心事,一會想到交通局劉維的冷冷表情,一會又想到酒醉的段英酡紅的面容以及緊繃繃的胸脯。

  「事情辦得如何?」高鄉長搖著蒲扇出現在辦公室。

  講了講事情經過,侯衛東道:「高鄉長,我們只是修簡易公路,何必需要這麼複雜的設計,乾脆我們把公路的線畫出來,就可以開工。」

  高鄉長坐在侯衛東對面,「最初修公路的時候,我們也是這樣想的,當時分管組織的趙書記還是副縣長,他到上青林鄉來檢查工作,談到修公路的時候,指出上青林資源豐富,修公路就一定要有預見性,要考慮以後經濟的發展,公路一定能承載重車,一定要修一條質量過硬的公路,我們就找到沙州設計院,他們設計費就要十五萬,這個費用我們無論如何也承擔不了,就通過關係找到了劉維,最後談成二萬元。」

  「這麼說,劉維收的費用也不高。」

  「劉維的老婆是上青林鄉的人,他明確表示,設計這個圖紙只是撿了些圖紙錢,若不是看到老婆的面子,他也不會把費用降到擾亂市場秩序的程度。」

  侯衛東原本很是討厭劉維,聽到這個經歷,對劉維的惡感這才減輕一些。

  「我私人願意借出五千元,看高鄉長能否出面,幫在著從基金會貸出五千元,就可以把圖紙取過來。」

  高鄉長臉色凝重起來,道:「侯老弟,沒有必要把私人的錢貼進來,現在有一個問題,就是貸了款,用什麼來還,由誰來還?」

  「公路修好以後,我們就豎一根竽子,收過路費。」

  高鄉長搖頭道:「侯老弟,哪一種等級的公路才能收過路費,國家是有明文規定的,這個竽子豎起來就是錢,不是想豎就能豎起來的。」

  門外響起一個哄亮的聲音,道:「這是村道,我們村裡修的,我就要豎,看哪個狗日的敢把竽子取了。」

  秦書記一身大汗,出現在辦公室門口,「高鄉長,我在門口站了一會了,剛才侯老弟的意見,我覺得很好,這事不必由工作組出面,就由村裡出面,反正我是農民,縣裡也把我做不了什麼,大不了不當這個書記,這個書記當起來有什麼意思,一年才一千多塊錢,還耽誤我打石頭,老子早就不想當了。」

  高鄉長就坐在辦公室搖蒲扇,終於,他似乎下定了決心,道:「我給粟鎮長打一個電話,讓他給黃站長說,貸一萬元,把圖紙取回來。」

  說完,他看了侯衛東和秦大江一臉,道:「我才退休了,貸款不能以我的名義,要麼以秦大江的名義,要麼以侯衛東的名義,看你們的意見。」

  秦大江就道:「我上半年才貸了一萬元錢來修房子,恐怕基金會黃站長不會同意。」

  侯衛東挺著胸膛道:「就用我的名義來貸,沒有關係。」

  高鄉長說了好幾聲:「侯老弟是好同志,真是不錯,不錯,我去打電話,現在就看粟鎮長的態度。」

  侯衛東肚子裡各種滋味都有,見高鄉長準備去打電話,就道:「粟鎮長不在辦公室,我才給他打了一個電話。」高鄉長摸出一個電話本,道:「我記得有他的傳呼。」

  高鄉長打完電話,回來坐了一會,就聽到楊新春在外面喊,「高鄉長,粟鎮長的電話。」

  高鄉長快步走了出去,侯衛東就對秦大江道:「也不知道粟鎮長會不會同意。」秦大江呵呵笑道:「高鄉長在青林鎮,還是有幾分面子的,貸一萬元錢,想必沒有多大的問題。」

  果然,過了一會,高鄉長就面帶笑容走了回來,道:「粟鎮長是耿直人,我給他一說,他就同意了,今天下午他給黃站長說這事,明天就把手續辦了。」

  難題終於迎刃而解,侯衛東終於露出了輕鬆的笑容,他給劉維打了一個電話,當劉維聽到侯衛東的名字之時,就道:「侯衛東,你的心情理解,可是我實在無能為力。」侯衛東在電話另一端,自豪地道:「劉工,基金會同意貸一萬元出來,我把錢取出來後,就給你送過來,工程圖紙請你準備好。」電話另一端沉默了一會,劉維道:「軍人就是軍人,辦事執著,侯衛東,你這個朋友我交定了,以後有用得著我的時候,儘管來找我。」

  秦大江對侯衛東不禁另眼相看了,他使勁地拍了拍侯衛東肩膀,道:「侯大學,只要保持著現在這樣的辦事勁頭,你小子以後前途無量。」侯衛東也享受到了一些成就感,他謙虛地道:「秦書記,你這樣說,地下有逢我就鑽下去了。」

  「侯大學,高鄉長,我走了,回去找村裡幾個人商量一下,明天開村社幹部會,統一了思想,商量調整田土的方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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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修路的瘋子(九)

  第二天是一個趕場天,侯衛東買了條魚,放在桶裡面,時間過得極快,轉眼間就是星期四了,星期六下午,小佳將趁著外出旅遊的機會,抽空到上青林山上。對於侯衛東來說,這是一個盛大的節日,也是一個期盼已久的日子。小佳喜歡吃魚,他就趁著趕場,買了一條養在了水桶裡。

  買了魚,又打掃了辦公室和會議室,侯衛東就如約來到了白春城所在基金會門市,門市圍著一群村民,基金會的存款利息比銀行高三個點,因此,社員們都願意將錢存到基金會裡,趕場天,存錢取錢的人很多,到了十一點,基金會門市的人群才漸漸地散去。

  侯衛東站在基金會的窗口前,門市裡仍然是兩張老面孔,白春城和田福深。「白站長,貸款的事情,我已給粟鎮長匯報了,粟鎮長同意了,已經給黃站長說了,不知給你打電話沒有?」

  白春城背靠著椅子,驚奇地道:「我不知道這事,黃站長沒有給我說。」

  侯衛東看著白春城不咸不淡地表情,心道:「都說基金會放款必須要給回扣,難道因為沒有說起回扣的事情,他們就不願意辦。」他在心裡又道:「我是為上青林辦事,又經過領導批准,這種事都要吃回扣,肯定天理不容。」

  雖然心裡對白春城很有些不滿,可是侯衛東態度還是很良好,他道:「白站長,你給黃站長打一個電話,他肯定知道此事。」

  田福深看著侯衛東趴在窗外,臉上滿是汗水,便道:「侯大學,進來坐,裡面有空調。」

  走進了裡屋,侯衛東就自己找了一個椅子坐下,白春城全神貫注地打電話,也沒有招呼侯衛東,田福深問道:「上青林鄉兩屆鄉政府,都在說修路的事情,結果不了了之,侯大學若是能把公路修起,那就是做了一件大好事,以後走到哪一個村裡,都會得到熱情款待。」

  「就怕是雞公拉屎頭節硬,堅持不下去,又費馬達又費電。」白春城放下電話,他臉上神情始終有一種說不清楚的味道,讓侯衛東極不舒服。

  過了一會,電話響了起來。

  白春城接過電話,臉上立刻堆起了笑容,道:「黃站長,剛才我打的電話,就是侯大學貸款的事情,不知道你是否清楚。」他一邊說,一邊點頭。

  放下電話,白春城臉上終於有了一絲笑容,對侯衛東道:「侯大學,黃站長已經同意了,你身份證在不在,馬上填一張表。」

  田福深從內心深處是贊成修路的,聽到白春城的安排,立刻就拿了一張表,道:「侯大學,把表填了。」他坐在侯衛東身邊,耐心地指點著他填表,填到抵押一欄,田福深就問白春城,道:「抵押填什麼?」

  白春城背靠著椅子,品著益楊茶葉,想了一會,道:「就填侯大學現在住的房子的門牌號。」

  表填完,白春城道:「明天送到青林鎮去,黃站長簽字蓋章以後,就可以拿錢。」

  事情辦得如此順利,而且抵押物居然是公家的房子,這才侯衛東開了眼界,他心道:「難怪基金會的人都牛皮哄哄,權力大,手續又有很多漏洞。」

  此時已是吃飯時間,侯衛東見田福深開始收拾紙筆,道:「白站長,田會計,今天中午我請客,就在隔壁喝酒。」白春城道:「算了,早點回去睡覺,昨天在唐桂元家裡喝酒,喝慘了,現在頭還在痛。」

  侯衛東見白春城拒絕的態度並不堅決,道:「反正都要吃飯,大家一起吃了,還可以到李勇哪裡去打牌。」白春城就道:「吃飯可以,酒就免了。」

  「我去點菜,再去把李勇、習昭勇和段胖娃喊過來。」

  工作組十多個人,真正喜歡湊在一起打牌的就這幾個人,每天下午要是找人,一般都直接朝李勇家裡走。很快,幾個老臉嘴又湊在了一起,每個人來都表示昨天喝醉了,但是,幾杯酒下肚,氣氛就熱鬧起來,吃得正高興的時候,農技站鄭發明帶著計生辦黃主任與望日村的幹部也上了樓,兩桌人就湊在了一起,擺開了戰場,如此一來,酒場演變成了戰場,段胖娃、白春城、習昭勇、侯衛東等人,就開始和計生辦黃主任等人對戰,啤酒喝了五件這才罷休。

  酒足飯飽,計生辦李輝就將帳結了,除了田福深,其他人都來到了李勇家裡,人多,麻將打不成了,李勇紅著臉,大聲叫囂著詐金花,眾人皆同意,打了一下午,眼看著太陽落山,黃主任因為要下山,這才罷戰,眾人吃了一大鍋冷稀飯,這才各自散去。

  第二天一大早,取了錢,整整一萬元,綠色的鈔票沉甸甸的,這是侯衛東第一次親自握著這麼多錢,他只覺得這些錢就如會燃燒一樣,很燙手。

  聽說益楊汽車上小偷多,為了確保這一萬元現金的安全,侯衛東把錢用一個大信封裝著,又在短袖裡穿了一件平時從來不穿的背心,再把信封放在了背心裡,皮膚直接接觸到信封,這樣就可以萬無一失。

  到了益楊城裡,汗水已將信封全部弄濕,三分之一的錢已被汗水打濕了。侯衛東不願意讓劉維看出自己對一萬元現金的緊張,他就主動來到了段英的小房間。

  段英在廠裡搞分析,上下班就極為規律,中午十二點下班,下午二點半上班,回家路上來回合計耽誤二十分鐘,此時還不到下班時間,侯衛東不願意揣著錢在城裡走來走去,就坐在門口等她,十二點半,就見到一身工作服的段英下班回來。

  「鈔票是從基金會貸的,被汗水打濕了,我想等這些錢幹了以後,再送給劉維。」侯衛東在段英面前,就沒有端起架子,他自嘲道:「以前認為自己很了不起,今天突然發現,我是一個膽小的人,一萬元現金就讓我緊張成神經病。」

  段英沒有想到侯衛東會來主動找她,很是高興,她從衛生間換了衣服出來,道:「上次聽說,你一個月只有三百五十元,一年也就四千多元,如果在存錢,你不吃不喝要整整二年多,才能存上一萬元,緊張很正常,這說明你是一個有責任心,又很細心的男人。」

  侯衛東已和段英熟悉了,他笑了笑,就關上門,又關掉風扇,就把二十多張百元紗票放在桌子上攤開,排成整齊的隊列,兩人就坐在桌邊,看著這些錢。

  「要是我有一萬元錢就好了,可以開一個小商店,慢慢從小做到大。」段英盯著鈔票,臉上隱隱有些憂色。

  「你工作得好好的,怎麼想起開商店?」

  段英道:「如今是商品經濟,國營廠和私營廠競爭得歷害,國營廠普遍效益不如私營廠,我聽說浙江那邊,許多縣屬企業都破產了,益楊絲廠目前效益還不錯,但是,以後的事情誰說得清楚。」

  「不要擔心,我二姐在吳海,也是在廠裡,她活得蠻滋潤,沒有聽說這些事情。」侯衛東滿腦子是修路大計,對於段英的擔憂並不以為然,只是隨口安慰了幾句。

  段英努力調整了自已的情緒,笑道:「要來也不打個招呼,沒有什麼好吃的,早上煮了一鍋稀飯,用冷水涼著,原本準備吃兩頓的,只有一掃光了。」

  稀飯、鹹菜,一碗冰糖蕃茄,吃得極為清淡。

  見侯衛東意猶未盡,段英開玩笑道:「我們化驗室也有電話,以後從舊社會回來,還是給我打個電話,讓我給你準備點好吃的,小佳是我的好朋友,我幫她照顧你。」

  說到這裡,段英覺得有語病,就趕緊打住了,幸好侯衛東沒有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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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修路的瘋子(十)

  濕錢貼在桌子上,等著晾乾,為了防備濕錢被風吹亂,沒有開門,也沒有開風扇,屋裡就顯得悶熱難當。

  喝著涼水,侯衛東臉上滾落下來大顆大顆的汗水,連頭髮也濕了。

  段英取過乾淨毛巾,準備遞給侯衛東,來到了侯衛東身邊,就聞到了他身上男人的汗味,她突然想起那天早上看到了帳篷,不禁心中有些慌張,臉上飛起一塊紅暈。

  揩掉汗水後,侯衛東正準備到衛生間去洗毛巾,段英伸手去接過毛巾,溫柔地道:「我來洗。」侯衛東將毛巾向後縮了縮,道:「自已來,不要客氣。」走到衛生間,就看到水龍頭下面是一個盆子,盆子裡裝著胸罩和小內褲,他猶豫片刻,把盆子端了起來,放在洗衣池下面,然後打開水龍頭,手摸著清涼的自來水,侯衛東回過頭去,見段英在小廳裡坐著,就脫了短袖衫衣,再將背心脫了下來,用毛巾擦了擦身上的汗水。

  侯衛東走到衛生間之後,段英坐了一會,突然想起自己的內衣還泡在盆子裡,急忙進了衛生間,正好看見侯衛東赤裸著上身擦拭後背,後背肌肉分明,上寬下窄,格外有陽剛之氣。

  她只覺心跳加速,內心充滿了莫名的柔情,她的前男友是一個帥小夥子,相貌比侯衛東還要英俊,可是身上卻缺少侯衛東的男人味道。

  侯衛東轉過身,就看到了站在門口的段英,他笑道:「脫了背心,就舒服了,以後打死也不穿這種背心了。」段英嘴角笑了笑,隨即又變成一種說不出的表情,她猛地撲了過去,將侯衛東緊緊抱住。

  侯衛東是血氣方剛的男子漢,內心深處覺得這樣不對,可是潛意識和肉體卻對段英豐滿的肉體充滿了渴望,他內心掙紮了片刻,也用力抱住了段英。

  胸口的兩團柔軟,讓侯衛東變得強硬。

  段英微閉著眼睛,仰著臉,輕輕地道:「吻我。」

  侯衛東身體完全背叛了思想,深深地和段英吻在了一起。

  熱吻了一會,兩人都急切地伸出手,在對方身體上一陣亂摸,段英上衣扣子被全部解開,胸罩被拉了上去,露出了豐滿的乳房。

  兩人倒在床上的瞬間,侯衛東突然就清醒了過來,小佳似乎站在屋頂的某個角落,眼光愁雲密佈,侯衛東放開了衣裳零亂的段英,用力咬了咬嘴唇,艱難地道:「段英,對不起。」

  段英半邊胸膛都在外面,乳頭經過剛才的刺激,格外紅潤堅挺,她從侯衛東的眼神和動作,敏感地猜到了侯衛東的心思,拉上衣服,雙手蒙著臉,數顆眼淚混著汗水,順著手掌滑落下來。

  侯衛東不敢再看段英,他怕自已意力不堅定,會做出更加激烈的行為。

  不一會,段英也恢復了鎮靜,她坐了起來,在床頭整理了衣衫,看著表情尷尬的侯衛東,主動說起另外的話題:「你跟那個工程師約好沒有?」

  「約好了,他在局裡等我。」

  段英在心裡嘆息一聲,眼光又在侯衛東寬闊的肩膀上逗留了幾秒,道:「把錢收起來吧,天氣熱,想來已經幹了。」

  兩人就走到了桌子邊,段英細心地將錢一張一張地收了起來,遞給了侯衛東。

  臨出門時,侯衛東鼓足勇氣,道:「段英,對不起了。」

  段英自嘲道:「這事也不怪你。:她頓了頓,道:」我有一個小小的請求?」

  看著段英一本正經的表情,侯衛東心裡格地跳了一下,連忙道:「什麼請求?」

  「我們兩人都不是益楊人,卻留在了益楊,也算是有緣之人。」段英幽幽地道:「如果,我說的是如果有可能,請給我一個機會。」

  女人出了社會,由於性別原因,往往比男人更容易認清現實,段英對於侯衛東和張小佳的婚事並不看好,距離,沙州到益楊的距離,是兩人很難克服的障礙,因此,她大膽地向侯衛東表達了感情。

  懷揣著段英的激情和幽怨,侯衛東離開了小屋,他強制著沒有回頭,走了很遠,似乎都感到段英的眼神還在跟隨。

  到了交通局,侯衛東就將難言的情緒扔在了一邊,他和劉維就如地下工作者一樣,在交通局大院的一個綠樹環繞的角落,劉維接過了厚厚的一疊人民幣,仔細地點清楚,露出了一絲不好意思的神情,搓了搓手,熱情地道:「侯衛東言而有信,以後修路的時侯,我隨叫隨到,可以和施工隊伍一起商量如何組織施工。」

  他將錢揣進了懷裡,蹲在牆角,找了一塊石頭,隨手畫了幾條線,道:「青林山地勢陡,公路並不好修,有三個地方施工難度大,動工之前,你給我打個電話,我過來仔細說說組織施工的事情。」

  劉維講起工程來,原本平淡的人立刻就有了神采,從下青林到上青林的路線上,何處有暗水,何處是硬石層,何處需要住堡坎,他如數家珍,俗話說,專心致志的男人才是最有魅力的男人,此時,劉維講起專業來,自信十足,一掃平時的平凡,不由得令侯衛東刮目相看。

  講了一個大概,劉維道:「圖紙是用的別人的名義,沒有放在辦公室,跟我回家去取。」跟著劉維,走了幾條街道,劉維吩咐道:「這是交通局家屬院,我把圖紙放在家裡的,你稍等一會,我隨就就下來。」

  侯衛東就在家屬院下面等著,過了一會,侯衛東看到從交通局院子裡走出來一個熟悉的人影。

  「侯衛東,你在這裡幹什麼?」頭髮凌亂,滿眼血絲、散發著酒味的劉坤從院子裡走了出來。

  「等人?」

  侯衛東心裡有些奇怪:「劉坤這個樣子,肯定是喝了酒,怎麼到交通局院子裡來睡覺,莫非有女朋友了?」

  正準備開玩笑,劉坤主動說道:「這一段時間跟著馬縣長跑交通,馬縣長關心下屬,知道我還住在家裡,就在交通局家屬院裡給我考慮了一套二室一廳的住房,哎,房子倒大,就是沒有家具。」他神情中有掩飾不了的得意,又道:「侯衛東,以後到青州來,就住在我這裡,反正寬得很,多住幾個人也沒有問題。」

  想到自己的處境,心中不禁有些酸溜溜的,心道:「在我面前冒什麼皮皮,沒有一個部長爸爸,說不定比我混得還慘。」

  劉坤又道:「今天臨江縣領導帶隊到了縣裡,我跟臨江縣領導敬酒,喝得太多了,馬縣長親自批准我今天不上班,睡覺。」他憂心忡忡的道:「科裡事情多得要命,我怎麼睡得穩。」搖了搖手錶,大聲地道:「我先走了。」

  沒有走幾步,劉坤轉過頭來,臉上帶著些神秘,低聲地道:「前幾天在街上遇到段英,聽說她與男朋友分手了,這下我的機會來了。」

  在沙州學院之際,劉坤就對豐滿的段英垂涎三尺,說起這話之時,一臉色迷迷的表情,這讓侯衛東心裡很不痛快,狠不得一拳打過去,砸他一個滿臉開花,可是劉坤和段英都是自由人,侯衛東沒有任何理由阻止劉坤追求段英,當然,更沒有打他的理由。

  幸好劉坤沒有深說這個話題,又隨口說了兩句,跳上一輛出租車,消失在侯衛東面前。

  劉坤是侯衛東室友,大學四年,兩人處得不好不壞,不咸不淡,劉坤也一直被侯衛東光芒所籠罩,但是,大學畢業之後,劉坤越活越滋潤,而侯衛東卻在最基層苦苦奮鬥、掙扎。

  劉坤走了一會,劉維這才抱著一捲圖紙下來,道:「讓你久等了,剛才我在家裡給搞地堪的朋友打了電話,再次核實了地質情況,這是全套資料,蓋了正規章的,放心用。」

  抱著這來之不易的圖紙,侯衛東沒有在益楊城裡耽誤,直接就去了汽車站。

  五點過幾分,來到了上青林鎮,侯衛東想到粟鎮長是修路領導小組的組長,貨款的錢還是他打招呼才辦到的,就先到了青林鎮政府,準備給他匯報工作。

  此時臨近下班了,政府大院,除了黨政辦,已是人去樓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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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修路的瘋子(十一)

  到了一樓的黨政辦,辦公室只有楊鳳一人,侯衛東見到她,就在心中笑了起來,到了青林鎮工作以後,每一次到辦公室來,楊鳳都是在吃瓜子,這一次也不例外,剝下來的瓜子殼堆得滿滿的。

  楊鳳見侯衛東在門外探頭探腦,就笑著招了招手,道:「侯大學,來吃瓜子。」

  侯衛東遠在上青林,對於機關並不熟悉,因此,他就想接近在辦公室工作的楊鳳,多少能從她口中探得點消息,按照青林鎮的習慣,在沒有外人的情況之下,他就親熱地道:「楊姐,我看樓都空了,只有你還在堅守崗位。」

  楊鳳嘴裡飛出來一片瓜子殼,瓜子殼劃了一個漂亮曲線,落在了桌子上,「辦公室命苦,每天都要堅持到下班,上個月,縣政府抽查值班情況,好幾個單位被通報了,那天我運氣好,正在辦公室。」

  侯衛東把圖紙放在桌上,也沒有客氣,自已拿了一個紙杯子,倒上水,坐在楊鳳對面,也就是唐樹剛主任的桌旁,道:「楊姐,天天守著辦公室,一點也不自由,比工作組的同志辛苦。」這也是有感而發,在上青林山上,李勇、段胖娃等人,都只是上半天班,不下村的時候,就辦辦自己的本職工作,下村的時候,和村裡的幹部一起解決實際問題,中午就喝酒,如果沒有喝醉,就打牌,或是提前回家,喝醉了,則睡覺。

  楊鳳在辦公室裡,雖然說沒有具體的任務,也不必日曬雨淋,可是任何事情都有利也有弊,辦公室工作就必須準時上班,按時下班。

  楊鳳是個典型的快嘴,她對侯衛東頗有好感,就神秘地道:「侯大學是個辦實事的人,有些人屁事不做,專門說吊話,工作組有人到辦公室來說你的小話。」

  侯衛東心中一驚,他到了上青林山,行為低調,又沒有與人爭權奪利,辦公室和會議室也長期保持得乾乾淨淨,誰又來說自己的小話?

  楊鳳哼了一聲:「有人說你譁眾取寵,到了青林山,屁股沒有坐熱,就想修路,不自量力,就是想出風頭,還說你和池銘在耍朋友。」

  楊鳳雖然沒有說到具體的人,可是侯衛東猛想間就想起了田秀影,她是辦公室的工作人員,曾經和自己一起在伙食團吃過飯,從直覺上,侯衛東就覺得田秀影是那種尖酸刻薄的人,他就望著楊鳳,道:「是誰亂說話,我有女朋友,只不過在伙食團打開水,而且是辦公室的開水。」

  「人心隔肚皮,侯大學以後也要小心一些,有些人正事不做,專門挑撥是非,唯恐天下不亂。」

  楊鳳所指的人,正是辦公室駐上青林工作組的田秀影,田秀影和楊鳳兩人歷來有矛盾,前幾天,田秀影到辦公室來,唐樹剛就問起修路的事,田秀影就諷剌了幾句,還說了幾句池銘的壞話,楊鳳聽見之後,就將田秀影的話來了一個對穿對過,也就將田秀影出賣給了侯衛東。

  侯衛東低聲地道:「楊姐,是誰這麼討厭?給我說說,讓我有所防備。」據侯衛東的觀察,楊鳳是一個藏不住的人,她既然主動提起這件事情,想必也不會為「說小話者」保密。

  果然,楊鳳左右看了看,低聲道:「侯大學是個實誠人,我就給你說,你可要千萬保密,被田秀影知道了,非得在背地裡罵我。」

  證實了是田秀影,侯衛東氣不打一處來,他到了青林山上,總共只和田秀影見過三次面,說過的話也不超過二十句,這人就在辦公室來說壞話,真不知她心裡到底想的是什麼?

  侯衛東本想罵田秀影幾句,可是看到楊鳳的胖臉,想起她的快嘴,就連忙把罵人的話全部吞進了肚子裡,他轉變話題道:「今天拿到了公路圖紙,想給粟鎮長匯報,不知怎麼才能找到他?」

  楊鳳正在興頭上,她正等著侯衛東跟著他一起罵田秀影,見侯衛東突然間就轉換了話頭,就如跑在正歡的小車,猛然間來了一個急剎車,很不過癮,她就道:「粟鎮長中午陪縣農辦的客人,估計喝多了,肯定在屋裡休息,最好明天再找他。」

  侯衛東想著公路早日開工,若明天下來,又要耽誤一天,他道:「粟鎮長是修路領導小組組長,今天拿到了圖紙,我一定要向他匯報。」

  楊鳳就站了起來,帶著侯衛東走到門口,指著一幢紅色的小磚樓,道:「粟鎮長住在三樓二號,門口貼著交水電的名字。」

  侯衛東感激地道:「謝謝楊姐,改天我從吳海給你帶一包正宗的吳海炒瓜子,又香又美容。」

  楊鳳喜歡吃瓜子整個機關都有名,連趙永勝書記都點名批評過,可是這就如男人抽菸一樣,她吃瓜子也有癮,只要閒著不磕瓜子就心慌,雖然吳海炒瓜子也不理稀罕物,可是侯衛東既然有這個心,她這個小辦事員還是蠻高興的。

  心裡高興,楊鳳又管不住自己的嘴,多說了幾句,道:「今天下午開黨政聯席會,趙書記和秦鎮長拍了桌子,吵得挺歷害,你初來乍到,小心點。」

  這一次,侯衛東是真心的感謝楊鳳,也暗自決心將楊鳳當作自己的內線,當然,這個內線不需要打入敵人內部,只要買點小東西,說點好聽的話,楊鳳這張嘴,自然會將所有的事情都倒出來。

  走到了小紅樓,侯衛東卻猶豫起來,今天下午趙永勝和秦飛躍吵了一架,這時候最好回上青林,免得和上次一樣,莫名其妙的成了夾縫裡的老鼠——兩頭都不是人。

  侯衛東正準備打退堂鼓,誰知小紅樓下的小賣部走出來一人,正是粟鎮長,粟鎮長一眼不看見了抱著圖紙,縮頭縮腦的侯衛東,就笑道:「侯衛東,你在這裡找誰?」

  侯衛東吃了一驚,原來的躲避方案就只得放棄,道:「我才從益楊回來,從交通局劉維哪裡拿來了圖紙,準備給粟鎮長匯報。」

  粟鎮長手裡提著兩瓶益楊紅,揚了揚,道:「嗯,圖紙拿到了,這是好事,你跟我上屋。」

  侯衛東自然無法拒絕,跟著粟鎮長上了樓,粟鎮長的家佈置得很是平常,家具普通,電視普通,唯一例外的就是在在客廳裡有一個書櫃,裡面有滿滿一櫃子書,這讓侯衛東耳目一新,離開了沙州學院以後,他就很少在哪家人的房間裡看到過滿櫃的書了。

  裡屋傳來了說話聲,粟鎮長道:「裡屋有空調,進來坐吧。」進了屋,才見到屋裡坐了四個人,正在打麻將,四人他認識三人,坐在首位的就是鎮長秦飛躍,其次就是副鎮長晁胖子,還有計生辦黃主任,以及農經站黃站長。

  侯衛東站在門口,恭敬地打依決打招呼,「秦鎮長、晁鎮長、黃主任、黃站長。」

  秦飛躍點了點頭,繼續摸牌,計生辦黃主任看見侯衛東抱著圖紙,就道:「侯大學,抱的啥子寶貝?」

  侯衛東道:「公路圖紙。」

  秦飛躍聽說是圖紙,這才抬起頭,道:「什麼圖紙,劉維弄的那個圖紙嗎?」聽到肯定答覆,秦飛躍奇怪地道:「這個劉維,鑽到錢眼去了,游擊隊是不見鬼子不掛弦,他是不見人民幣不給圖紙,你是怎麼拿到的?」秦飛躍是鎮長,鎮長分管財政,鎮裡財政緊張,教師為了工資經常上訪,而上青林公路真要動工,花錢不在少數,既然修不成公路,他索性連這兩萬圖紙錢也不給,所以,見侯衛東抱著圖紙,很是奇怪。

  在眾多青林鎮實權派面前,侯衛東不敢託大,以前在學院之時,眼界高,莫說學生處長之類的中層幹部,連院長也敢小瞧,在上青林的時間雖然不長,他卻受到了許多煎熬,學生時代的傲氣也收了不少。

  「秦鎮長,拿到圖紙多虧了領導,主要是粟鎮長、黃站長關心,在基金會貸了一萬元,這才拿到了圖紙。」

  秦飛躍把財權抓得很緊,他就不經意間瞟了粟鎮長一眼,

  粟鎮長眼觀六路,早就將秦飛躍的眼神看得清楚,解釋道:「侯衛東為了修路,他準備在家裡借五千元去修路,修路是公事,怎麼能讓侯衛東私人出錢,我就給黃站長打了招呼,讓侯衛東以私人名義從基金會貸一萬元,算是預付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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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修路的瘋子(十二)

  秦飛躍似乎沒有聽清楚,反問道:「什麼叫做以私人名義貸的款,修公路的錢最後還是要由財政要解決,老粟,這可是先斬後奏。」

  粟鎮長「嘿嘿」笑了兩聲,道:「秦鎮,我這可是按照你的觀點辦事。」

  「放水養魚,必須先把塘子築起,上青林資源豐富,修路就等於築堤,堤壩築好了,才能更好地放水。」說到這,粟鎮長拍了拍侯衛東,道:「小侯雖然初來,看問題卻很有眼光,我們這一屆政府,就要拿出捨得一身剮的勇氣,把上山公路修好,路修好,三年之內,財政收入就要番倍,政績,什麼是政績,這就是最大的政績。」

  「還要,小侯是以私人名義貸款,我也沒有打算用財政資金來還,公路修好以後,企業必定會進來,到時弄一萬元錢學是輕而易舉。」粟鎮長還一句話沒有說:「基金會管理鬆懈,這一萬元貸款,拖幾年還也沒有多大關係。」

  如何發展企業,秦飛躍和書記趙永勝觀點尖銳衝突,今天下午兩人吵架之時,只有小個子粟鎮長表態支持了秦飛躍,所以,秦飛躍從心裡也很感謝他,聽了粟鎮長的解釋,也沒有過多怪他擅自作主張,就道:「你分管基金會,放款一萬元也就是你的權力,既然修路開了第一步,你就要把事情盯住,好好推進,我看可以作為青林政府93年的一項民心工程,馬縣長正在提倡全縣辦交通,我找機會向他匯報這件事情,爭取得資金。」

  侯衛東的修路計劃居然成了青林政府的民心工程,這讓他很是高興,吃飯之時,就輪流地敬酒,在座的幾人都是好酒量,六個人,整整喝了七杯酒,這才罷休。

  吃完飯,天已黑,侯衛東婉拒了粟鎮長的挽留,借了一支手電,拿著圖紙就朝回上青林場鎮。

  白天走山路,風景秀美,沿途皆是風景,可是到了夜晚,這上山的路最顯得格外的陰森,山風吹來,樹林裡發出陣陣和海浪相似的聲音,遠處的山頂,傳來了一聲又一聲淒歷的鳥叫聲。

  侯衛東喝了微醉,心中充滿了成功的喜悅,並不感到畏懼,在半山腰嘔吐了一陣,又一路哼著《水手》的調子,沿著山道就往上走。當走上了山頂,只見一輪明月似乎就掛在了青林山頂,回頭看到黑黝黝的山林,這才有些後怕。

  上了山,經過好幾戶農家,狗叫聲此起彼伏,侯衛東不怕鬼不怕強盜,卻怕狗,他在路邊找了一根棍子,在狗叫聲中心驚膽顫地回上青林場鎮,幸好這狗都只是在院子裡叫,並沒有衝到小道上來,當侯衛東踏在上青林場的石板路上,這才松了一口氣。

  回到小屋,燒了一點開水,侯衛東就把圖紙擺在桌上,認真地看了起來,圖紙並不複雜,除了一些專業術語以外,侯衛東看了一個八九不離十。

  第二天,侯衛東早早就醒來了,興致勃勃地找到了高鄉長,兩人又一起來到了獨石村秦大江家中。

  聽到圖紙拿到手的消息,秦大江沒有相像中高興,「喔」了一聲,就坐在一邊吸菸。

  侯衛東處於興奮中,沒有注意到秦大江的表情,高鄉長卻發現了秦大江有些異常,就道:「秦書記,愁眉苦臉幹什麼?」

  秦大江悶了好一會,才道:「昨天遇到青林林場的楊場長,給他說了修公路的事情,他只是笑,說是新來了一個場長叫郭光輝,要給他說了才得行。」

  高鄉長奇怪地道:「換了場長有什麼關係,公路修好了,林場也受益,走,我們去找他。」

  秦大江就道:「聽說郭光輝是個犟拐拐,何紅國砍了兩根棒子樹,郭光輝非要罰他二百元錢。」

  侯衛東聽得雲裡霧裡,問道:「我們修路,和青林林場有什麼關係?」

  秦大江就解釋道:「上青林山,除了三個村以外,還有一個國有林場——青林林場,公路上山,有一公里多要經過國有林,歐陽場長曾經答應讓我們隨便佔地,他去跑手續,只是聽楊場長的說法,新來的郭場長不一定同意這個方案。」

  高鄉長道:「現在先不要下給論,我們到林場場部去一趟再說。」

  三個人說走就走,翻了幾個山梁,站在山頂,就看到接近山底的一塊平壩子建有一個四方形圍牆,圍牆裡面栽滿了樹,在一個角落裡,開著繁盛的鮮花,火紅火紅的,十分耀眼。

  秦大江指著圍牆對侯衛東道:「那就是青林林場的場部。」

  高鄉長、秦大江是老青林,和青林林場的人大多數都熟悉,一路招呼著,就來到了場長辦公室。

  副場長楊秉中將三人帶進了辦公室,對著一位短頭髮中年人道:「這是林場郭場長,這是上青林的高鄉長、獨石村的秦書記,這位是。」

  高鄉長介紹道:「這是新分來的大學生,工作組副組長侯衛東。」

  郭光輝走過來,每人握了握手,道:「歡迎高鄉長到林場指導工作,我跟楊場長商量了,準備這幾天上山來拜訪。」楊場長就在一邊道:「昨天我們到鎮上見到趙書記和秦鎮長。」

  寒暄一陣,高鄉長就把來意說了。

  郭光輝聽說要佔林場的地,臉色便嚴肅起來,道:「公路林場段大約有好長?」

  「不超過一千米。」

  郭光輝想了半天,才道:「青林林場被劃入了長江林保護地區,佔地一畝以上,必須要報區、縣林業局,上山公路加上水溝和路肩,至少有十米寬,六十米就接近一畝,六百米就接近十畝,一千二百米就是二十畝,佔地這麼多,恐怕局裡面會不批。」

  秦大江見郭光輝打起了官腔,道:「青林林場和青林鄉向來是兄弟單位,每年都要聚好幾場,歐陽場長曾經答應過,只要我們修路,他無償支援,郭場長是耿直人,肯定也能保持這個優良傳統,再說,以後路修好了,向上運木料也就方便得多了。」

  由於青林林場沒有路,青林林場間伐之時,總是將木料從山坡滑下去,由於距離過長,很是費力,若是通了公路,則運送木料則要快捷許多,這也是歐陽場長願意無償提供木林地的原因。

  郭光輝才從林業局森林派出所調到青林林場,由一名普通民警走了林場的一把手,他沒有在地方在工作過,對於基層工作沒有直接的經驗,聽了秦大江的話,想了想,道:「秦書記,今天是長江林封山工程的第一年,手續控制得很嚴,如果濫砍濫伐,肯定是嚴重違紀。」說到這,他口氣緩和些,又道:「當然,修路是好事,林場肯定支持,我向局裡專門去做一次匯報,看局裡同不同意這事。」

  秦大江聽郭場長正兒八經地打官腔,心中就冒火,道:「上青林三個村對林場很是支持,每年春火,如果沒有周圍老百姓配合,林場早就被燒光了,去年,獨石村的一個社員還因為救火受了傷,如果社員知道了林場不讓修公路,以後有些事情恐怕不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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