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踏秦川 作者:革命咖啡 (連載中)

whiesdep 2009-1-31 19:50:25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35 46719
第一卷 秦時明月 第一章 御風回秦

我永遠不會忘記那一天!那一天我被一陣突如其來的風捲走,醒來後發現回到了兩千多年前,並附在一個兵卒的身上。這事說起來挺搞笑的,可是這是事實,一個無法改變的事實。--李信語。

    時值始皇三十一年,公元前2年。始皇帝為征服百越,舉全國之力修鑿靈渠,無北顧。匈奴人趁此時機越過黃河佔領河南地,與大秦的上郡、北地郡、隴西郡接觸,直接威脅到京都咸陽的安全。始皇帝令大將軍蒙恬在上郡屯兵三十萬,防範匈奴人進入中原。一時間上郡各縣軍營林立,從各地征發的戍邊之卒齊聚於此,展開了艱苦的訓練。

    按秦兵制︰五人為伍,設伍長一名;二伍為什,設什長一名;五什為屯,設屯長一名;二屯為百,設百將一名;五百人,設五百主一名;一千人,設二五百主一名。其中,『二五百主』也稱「千人」,已屬中級軍官,掌管著一支獨立的作戰單位。

    始皇三十一年,六月十四這一日夜,駐紮在禿尾河畔安崖底的一支千人隊裡發生了件怪事。當時,天已熱,二三十個士兵正在禿尾河裡嬉戲,西方有顆星無故大亮。眾人紛紛上岸觀看,突然來了一陣陰風把一名伍長捲上天空。片刻後,風止星暗,那名伍長從天上掉入河中,等到幾個軍卒把人從河裡救起,伍長已停止了呼吸。

    軍營裡死了人是件很重要的事情,更何況死的如此離奇。什長馬上將此事稟告給屯長,屯長又稟告給百將,百將正要往上稟告給五百主,屯長又急奔而來說︰死了的那人抬回屋子後緩了過來,沒有死。

    人沒死,自然便沒有往上報的必要,百將黑著臉將屯長訓斥了一頓後,這件事情也就不了了之了。誰知,這件看似不大,所有知情人都不以為然的小事,猶如在平靜的湖面投下一塊石頭,擊起了千層浪來……。

    李信睜開眼,首先入眼簾的是一張年青的大約十六七歲的臉,此人穿著一件圓領、雙襟交於胸的右側,腰束革帶,衣長及膝的黑色衣服。服裝很是怪異,大概幾百年或者上千年以前的古人才會這樣穿著,現代人根本不會穿這樣的衣服。接著,他又發現自己穿的衣服與此人一模一樣,唯一不同的是這人梳著發辨,而他則帶著一頂小皮帽。

    「李伍長活過來了?」那人驚呼一聲,露出兩顆可愛的小虎牙。不等李信答話,便扶著李信半坐起來,接著道︰「李伍長,你先休息一下,我這就去稟告什長,順便給你打碗水喝。」

    「這是什麼地方?」李信問了一句。少年已飛奔出門,沒有人回答他。藉著這個時機,他把四周的環境打量了一番。

    這是一間面積不大的土房,下邊半人高的地方是用大塊的青磚壘起,上邊則用土出牆壁,有一道由腕粗樹木做成的籬笆門與一扇用幾根粗樹枝做成的簡陋窗戶。

    窗外的月亮很明,乳白的月光照在他正躺著的榻上。榻旁地上用稻草鋪著四個地鋪,離他最遠的那個鋪上睡著一個年紀二十一二歲的青年,當李信看他的時候,他也正用堅毅有神的目光看著他。對視一眼後,那人翻了個身將頭轉向裡邊睡去。

    中間睡的兩個人,一個滿臉的絡腮鬍子,長的很壯很黑,看不出真實的年齡。此時已經入睡,從喉間發出震耳的鼾聲。另一個留著兩撇小鬍子,年紀大約二十七八歲,睡覺的姿勢周周正正,似乎很有仙骨。

    牆面十分的平整,上邊釘著二排楔子。第一排楔子上掛著五張復合大弓,第二排楔子上掛著五把青銅短劍。劍的下邊用磚頭壘著五個墩子,每個墩子上各放著一套銅縷鐵甲。

    那個少年端著一個黑陶大碗走了進來,遞給李信,笑道︰「李伍長,你先喝點水休息一下。我就睡在你的旁邊,晚上有什麼事你咳嗽一聲,我便醒了。」

    「別!」李信道了一聲,伸手去拉少年,胸口發痛引來一陣的咳嗽。少年輕輕拍著他的後背,嘴角掛著微笑,道︰「李伍長,你從天上掉了下來,雖然沒有明顯的外傷,但很可能受了內傷,一定要多注意休息。要不要我扶你躺下休息。」

    「不用!」李信擺了擺手。這裡的一切東西都太怪異了,剛開始還以為自己被那陣風吹到了電影或者電視的片場,可是打量完周圍的環境後,他發現事情沒有想的那麼簡單,任何一個片場能打造出如此真實的古代環境來,問道︰「這是什麼地方?」

    「這兒是安崖底啊!」

    「安崖底是什麼地方?」

    「安崖底是我們屯軍的地方,在上郡。李伍長,您在跟我開玩笑嗎?為什和會問這樣的問題?」青年笑道,再次的露出那兩顆可愛的小虎牙,打心眼裡認為李信在跟他開玩笑。

    「上郡又在什麼地方?」

    「上郡在……李伍長,你怎麼了,是不是不舒服?」那個青年欠起身,滿是繭子的手在李信額頭上摸了摸。李信拉住他的手腕,搖了搖頭,道︰「我沒事,只是腦袋有點痛,很多事情想不起來。你叫什麼名字?」

    「我是操士王驚!」青年站在那裡,昂首挺胸道。說完,略顯驚愕的道︰「李伍長,你……你真的什麼事情也想不起來了?連我是誰也不記得了?」

    李信重重的點了點頭。

    王驚告訴他,現在是始皇三十一年六月十四。今天的月亮很圓很亮,下了操,一身臭汗的他伺候李信去河邊洗澡。天空有顆星星突然大亮起來,他們便爬上岸猜測著這將預示著什麼。無故的起了一陣陰風,刮的人睜不開眼。等到風停了,空中傳來一聲大叫,眾人抬頭一看,李信從天上直落下來,將河水砸起老高的浪花。

    他怕極了,慌忙把李信從河邊背了回來,可是李信已經死過去。他忐忑不安的求著神仙能把李信救活,若是李信就這麼死了的話,他這個伺候伍長的操士會受到很重的懲罰,說不定會被施以車裂之刑。還好,神仙終於把李信救了過來,他忐忑不安的心才放了下來。

    王驚說︰「李伍長,你還記的把你吹走的風嗎?」

    李信搖了搖頭。他當然記得一陣風,不過不是王驚說的那陣風,而是把他吹到這裡來的風。當時他正走在寬廣的馬路上,兩邊是鋼筋水泥堆成的高樓大廈,馬路中央飛馳著一輛輛漂亮的小車。前邊走著一個身材嬌好的女子,扭來扭去的屁股晃的他眼花,渾身血液加速運行,就連呼吸也跟著急促起來。起了一陣風,風不大,他也沒在意。這陣風把他從地上捲了起來,就像風裡有只無形的手,拎著他的雙腳把他拎到了空中,接著便是一陣的天暈地轉,等到睜開眼便看到了王驚。

    「難道我因一陣風而穿越了時空?」李信心中有幾分的期待,更多的是惶恐不安。關於穿越,他聽別人說過一些,無非是懂歷史的因知道歷史進展,在穿越的朝代混的如魚得水。知道火藥配方的,打下來一片江山,做著唯我獨尊的君王。知道造玻璃的,賺了個盆滿缽滿,過著奢侈的生活。這些結果都是他所期待的,可是造成這些結果的條件他都不知道,無論是歷史知識、火藥配方、造玻璃,或者是其他的一些東西,所以又十分的惶恐。

    「衰!早知道我應該好好的學習……」李信喃喃了一句

    「李伍長,你剛才說什麼?」

    「沒什麼,我說你長的很帥!天晚了,睡吧!」李信開著玩笑。王驚聞此言,紅著臉把頭垂下。

    李信躺在榻上翻來覆去的睡不著,還是不十分的確定自己是否真的穿越了。時至半夜,悄悄的從榻上爬起,走到牆邊取下一張大弓,細細的研究。弓是由六種材料組合而成,弓干是一種不知名的木頭削制而成,裡邊貼著動物的角,外邊粘著筋,關節地方用絲纏繞的異常結實,用黑漆刷了很多遍,弓弦是用動物的筋絞制而成。

    「這應該是秦代的工藝,現代仿製的沒有如此精細!」秦代的工藝是什麼,他根本不知道,但第一感覺告訴他這把弓肯定是古代的傑作。暗歎了一聲,打開房門,走出屋子。

    外邊是一座小型的城堡,城堡的中央有個烽火台,城牆四角各有一座高高的角樓,每個角樓上走動著四五個兵卒。一條寬闊的道路把城堡內的房子分成左右,他所住的房子在左邊,成排狀,一排有十間屋子,都是一樣的結構。右邊的是青磚到頂的小屋,大多數都很小,有一幢很大,獨佔城堡的一角,從窗戶透出的火光可以看到有幾個身披鎧甲的將領正在研究著什麼。

    屋子的牆角堆著許多長矛,竟有七米多長。李信拿著一根試了試份量,很重,不用全身之力,根本就拿不起來。

    「看來確是回到了秦朝,我該怎麼辦?什麼都不會,該如何才能在這個年代活下來,並幹出一翻事業來?不管怎麼說,先認定了李信的這個身份,把這個朝代的一切事情都搞明白了,然後再想其他的辦法!」李信躺在榻上毫無頭緒的想著,不知這了多長時間方迷迷糊糊進入夢鄉。正睡至酣處,屋外響起沉悶的鼓聲。

    從王驚口中得知,那個眼楮很有神的青年姓陳,是個二級爵位的上造。一個月前,當李信在家裡還沒來此地戍邊時,陳上造代領伍長。李信一來憑著三級爵位簪裊取代了陳上造的伍長,自那後二人便起了隔閡。全身烏黑,身上佈滿大塊肌肉,滿臉絡腮鬍子的大漢是個奴隸,名叫黑夫。同王驚一樣,其身份也是個沒有任何爵位的操士。似有仙骨的,留著兩撇鬍子的是領一級爵位的公士,姓張。王驚說此人是個讀書人,很有學問。看他的言行舉止也確像個讀書人,無處不透著讀書人的那股子酸勁。

    鼓聲一響,三個人已穿好了甲,背上弓,掛上劍跑出門口,手持長矛焦急的等待著。王驚也整裝待畢,唯有李信看著眼前的一堆東西不知該如何才能穿到身上。鼓聲越來越急,外邊站著的三人臉色也越來越焦慮。王驚斜睨了一眼外邊的三人,不緊不慢的幫著李信穿護胸腹的前甲、護背腰的後甲、護肩膀的披膊、護頸項的盆領、護胳膊的臂甲、護雙手的手甲。

    「他們幾個為什麼如此的惶恐?」李信伸開雙手,如衣服架子一般任憑王驚幫自己整理著裝備。

    「因為集合晚了,會受到懲罰的。」王驚嘴角掛著微笑,幫李信掛著弓。

    「那他們為什麼不趕快去集合?」

    「因為您這個主官不到,他們擅自行動將會受到更重的刑罰。」

    「會受到什麼懲罰?」

    「會被杖責十棍?」

    「你不怕?」李信笑了笑。

    「不怕!每天吃你那麼多肉,打上二十棍也不怕!他們也是的,明知道你昨日受了傷,失了憶,就是不肯來幫你,受罰也只能怨他們!」王驚將劍給李信掛在腰上,整了整背後的箭壺,道︰「好了!李伍長,我們可以出發了!」

    李信舉著長矛搖搖晃晃的帶著四名手下趕到城堡外的校場時,鼓聲早已停下良久。校場上整整齊齊的站著千號黑衣黑甲兵卒,千人長站在隊伍的最前邊冷目看著遲到的這伍士兵。

    「你叫什麼名字,長官是誰?」自從他當上千人長,屯兵安崖底,今天還是第一次碰到有人遲到的情況。

    李信不知該如何回答,愣愣的站在那裡。

    「誰是他們的什長,屯長,百將,給我站出來!」千人長回身望著黑壓壓的隊伍,怒喝一聲。

    隊伍中走出三人,千人長冷哼一聲,道︰「士兵遲到,主官一併受罰。百將仗責三下,屯長仗責五下,什長仗責七下,遲到的五人仗責十下。若是下次再犯,杖責加倍!」

    腕粗的大棍打在屁股上的滋味實在的不好受,更何況現在已近夏日,穿的十分單薄,那滋味更加的不好受。領了罰,李信帶著人匯入黑壓壓一片的隊伍中。

    訓練開始了,這種場面絕對的壯觀,上千號人邁著同樣的步子喊著同樣的號子,有如一座正在移動的山,以無堅不催的氣勢向前走著。大地為之顫抖,風雲為之變色,混在裡邊的李信興奮的忘了屁股上的疼痛,努力舉著沉重的長矛隨隊伍不停的轉變方向。他位於右側第一排,當向前走、向後走、向左走時,他手中的長矛是豎起來的。當向右走時,他這一排便成了前排,得把長矛向前平持,以堅定的步子帶領著隊伍往前進。長矛長七米,他相信所有的敵人碰到這樣的隊形都會束手無策,七米的距離是他們無法逾越的距離。

    從東方泛白到太陽掛起老高,這場訓練才算完。累壞了的李信癱倒在地,一動也不想動。王驚為他端來飯食,一共三樣︰一大黑陶碗精米,一大碗醬肉,一大碗蔬菜。他爬起身,吃了兩口,味道還不錯。看到王驚一邊撥拉陶碗裡黃色粗米,一邊用兩個機靈的眼楮盯著他那碗醬肉,他覺的有些奇怪。又朝旁邊的陳上造、張公士、黑夫碗裡看去,才知道大家吃的並不一樣。陳上造吃的是一碗精米配一碗蔬菜,張公士的只有一碗精米,而黑夫與王驚的卻是黃色的粗米。

    「來來來,大家吃肉!」李信把肉放到中間友好的道。暗怪王驚巴結他這個小官巴結的太離譜,把唯一的一碗肉放在他的面前。除了王驚不客氣的夾著碗裡的肉吃了起來,其餘的三人都沒朝那碗肉伸出筷子。黑夫與張公士吃完碗裡的米,自回屋休息去了,陳上造吃完飯後,抬頭望著頭頂盤旋的一隻鷹發起了呆。

    「這叫什麼人吃什麼飯!」王驚看出李信的疑惑,嚥下一塊醬肉道。

    「何解?」李信問道。

    「軍中吃飯不比家裡,吃什麼飯,配什麼菜自古以來都有規定。像你是個三級的爵位,所以吃飯就有菜有肉。像陳上造,是個二級的爵位,就有菜無肉。像張公士是一級爵位,就無肉無菜。而我和黑夫沒有爵位,只能吃糙米,並且時常量不夠,過著半饑半飽的日子。」

    「原來是這樣!沒想到大秦軍隊中的等級竟如此森嚴。」李信暗道一聲,為了能從王驚的口中得到更多的東西,把肉全部倒進王驚的碗裡,自己吃著米配菜。連吃飯帶休息大約過了一個時辰,訓練又開始了,這次訓練的是劍的刺殺之術。至下午,又開始練弩射與弓射。

    一天接著一天,每一天都是同樣的訓練,轉眼就過了十來天。李信由開始的什麼也不懂,慢慢的對大秦有了些瞭解,最大的收穫是可以用弩在七十步開外的地方利用望山正中靶心,也懂得了擊劍的技巧,唯獨對挽弓射箭還不十分的瞭解。

    每天晚上,他會捧著一捆借來的『大秦律』湊在冒著黑煙的油燈前細細的研究著,遇到不懂的地方就問張公士。張公士確是一個有學問的人,碰到這種時候不光給他解釋這是什麼意思,還列舉出許多的實例來。也因為此,他迅速的與張公士交上了朋友。

    張公士姓張名忠字察,本是齊國的一個官宦子弟,秦滅齊國後,他家被貶為庶民,過著清苦的生活。張忠素有大志,從小精讀各種書籍尤其是對老子的『道德經』頗有研究,不光從裡邊找到治國的良方,還從裡邊讀出兵法,自創了老子兵書十三篇。

    由於出身低,他未被舉薦為官,希望能通過在軍中立功封爵實現自己的抱負。兩年前,在百越的戰場上,他斬了一個敵人的首級被封為公士,本以為自此可以連連升級,誰知沒過多長時間便脫甲返鄉。過了兩年,再次被徵入伍,派到上郡來戍邊。

    每月裡,總有一天將領會賞兵卒們一大碗酒喝。張忠的酒量不高,每一次都喝醉,每一次都會又哭又鬧發一回酒瘋。他非常的沮喪,喝完酒便跪坐在地上抱著旁邊的人痛哭,認為自己在軍中要撈到一個可以施展抱負的爵位,一定需要八十年或者更久的時間,一輩子只能這樣礙礙無為的過一生了。

    酒醒後,他會把自己發酒瘋時的一切醜態忘了個乾乾淨淨,每當別人告訴他發酒瘋時的種種所為時,張忠總會詫異的道︰「那是我嗎?我會那樣嗎?」然後,長歎一聲道︰「身為良駒寶馬,奈何世間已無伯樂!」

    李信常為自己高他兩級而感到愧疚,這樣有才氣的人都無法發達,自己比他差上百倍,談何能夠在大秦發達起來。

    根據秦律中的軍爵律,他知道像他這樣爵位的人,應該有一座佔地二十畝的房子與四公頃大的田地,並且有十個僕人為他耕田種地。這些財產在哪裡,他不清楚,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哪個郡哪個縣的人。不過,他還是很想念自己的這份財產,並在當初的二十天內十分嚮往這些財產,盼望著一年的戍邊任務結束後,回家過著富足的地主生活。

    二十五畝地的大宅子,四百畝的田地,的確可以過上小康的生活。到了第二十一天,當他讀懂了田律後,方明白秦朝的畝沒有自己想的那麼大,一畝地不過是寬一步,長百步罷了。寬一步?一步才有多少的長度,是五十厘米,還是六十厘米,仰或是七十厘米?想想那一步的距離就讓人洩氣。

    雖然後來張忠給他講;自商秧變法後,畝的長度早就改為二百五十步了。可是在他眼裡,長度不算什麼,關鍵是寬度,那才是最重要的。也就打消了回去作地主的念頭,想著該如何才能加官進爵。或者等若干年後,始皇病死,跟著造一回反,弄個王來當當。

    五個人中,陳上造來的最早,李信僅僅跟他處了一個月,陳上造便已戍邊一年到了返鄉的日子。

    返鄉前一日,月明星稀,喝過將領賞的酒,陳上造就坐在屋外撫摸著長達三丈的長矛默默無語。(此時李信已知道,秦時的尺大約為二十二厘米多,十尺等於一丈。他不再以現代的度量衡去衡量秦代的東西,也同秦人一樣,拿秦的尺度去衡量任何東西。由此,也明白了一句至理名言︰『人跟奈何行』。)

    一直以來陳上造都不大愛說話,李信也從來沒有跟他說過話,只知道他姓陳,大家都叫他陳上造。就像大家都叫他李伍長,並不直接稱呼他的名字。

    那一夜,李信有一種怪怪的感覺,認為自己可能從這個陳上造身上得到點什麼東西。要是在陳上造走前的最後一夜不與其攀談一番,將會是自己最大的損失。

    王驚醉了,抱著破被子,嘴角掛著微笑滿臉通紅的醉進夢裡。黑夫睡了,那一點酒根本不夠他塞牙縫的,只不過此人是一沾枕頭便睡,每天都是最早一個進入夢鄉的。張忠又開始發起了酒瘋,一會趴在黑夫的大肚皮上傻兮兮的發著怪笑,一會又摟著王驚的腿大哭不已。

    李信從榻上下來,打開柴門順著牆根挨著陳上造的身邊坐了下來。陳上造瞥了他一眼,抬頭望著頭頂的明月。

    「從你的眼楮裡,我可以看出你很有抱負,將來一定會封王拜相!」李信道。

    陳上造沒有說話,依然盯著頭上的明月。一陣涼風吹來,他歎了一口氣,準備站起身離去。

    「我知道,我一來便搶了你伍長的位置,所以你生我的氣,不願跟我說話!」

    陳上造翻著白眼,上下打量一翻李信,道︰「我有你想的那麼小心眼?」

    「那你說,為什麼每次見我都用怪怪的眼神看著我?」李信把手搭在陳上造肩上。陳上造沒有抗拒,笑了笑道︰「我在觀察你!他們都沒有發現,可我知道,你與一個月前不一樣,已經換了一個人。」

    李信吃了一驚,沒想到此人的眼楮如此的毒,挪揄了一句︰「我是死過一次的人了,當然會有所不同。能和你談談嗎?」

    「談什麼?從十六歲開始,我便沒有朋友。人們都拿我當怪物看,你不害怕?」陳上造說完,將頭抬起看著天空的明月,似乎只有明月才能解除他心中的哀愁。

    「你不是怪物,你是一個有大抱負的人,他們拿你當怪物,只能怪他們是庸人,不懂的欣賞你。我不同,我覺的你是個大英雄,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

    陳上造眼圈一紅,還沒有人說他是英雄。點了點頭,硬是忍住沒有將眼中的淚水流出。

    「你說,像我這樣的人,如何在大秦開創出一番天地來?」李信問道。

    「第一︰要有十人敵之技。第二︰要網羅一批忠誠義士。有了這兩樣東西,你便可以在大秦開創出一番天地來。」

    「就這麼簡單?」

    「就這麼簡單!」

    「如果陳大哥沒有說笑,看來我這輩子是開創不出一番天地了!論武功,我無十人敵之能。論義士,哪有人肯幫我啊!」李信乾笑了兩聲道。

    「不!你十指修長,眼光敏銳,弓弩之利便是你的十人敵之技。現在你的弩法已至百步穿楊,假以時日必能在三百步內百發百中。不過,李老弟聽我一句勸,不要把精力全部放在弩上,一定的往弓上轉移。強弩臨敵不過三發,扣弦還得需腳力。弓雖不能致極遠,卻可連發。至於義士嗎,天底下到處都是藏龍臥虎之輩!遠的不說,像黑夫與張忠都是有本事的人,一個能文,一個能武,網羅在手下便是得利的助手。」陳造士笑道。

    如何在始皇死後開創出一番天地來,一直都是讓李信頭痛的問題,不經意間隨口一問,陳上造就把其中的關鍵給指了出來。「十人敵,便是要有過人的本事。義士相助,便是要網羅一批忠心的屬下。看來古代確實比較容易混,根本不必懂的太多。」他在心中暗想,一笑道︰「陳大哥開玩笑了!現在大秦一統天下,四海夷平,就算有十人敵之能,卻哪有用武之地。」

    陳上造機警的向四週一看,盯著李信的雙眼,輕聲笑道︰「我知道你心裡想什麼,你想的跟我一個樣。秦用嚴苛酷法,始皇一死,秦必亡。到時天下英雄輩出,提戈持劍刮分秦朝這頭大鹿時,便是你我兄弟的用武之地。」

    陳上造這句話,無疑是一場大地震。始皇死,天下分。這樣的大事李信知道,可是他怎麼也沒料到,一個小小的陳造士也能看出其中的玄機,並且也在等待天下分的這個時機。他更加的肯定此人絕非凡人,起了拉攏之心,道︰「大哥,我見你每日悶悶不樂,不知是否有什麼難辦之事?我與大哥也算有兩個月的交往,不如大哥說出來,能辦的一定想辦法幫大哥辦了。」

    「難辦之事?沒,我沒什麼難辦之事,只是心中有些話想對別人說,卻又找不到說話的人。今日見兄弟也是性情中人,我就對兄弟一吐而快!」陳上造抬頭再次看了一眼明月,長舒一口氣,道︰「我姓陳,名不足為人道也。字涉,你就叫我陳涉吧!陽城人……」

    陳涉?李信急速的回想著歷史上是否有這號人物,很遺憾,憑著有限的歷史知識沒在大秦的歷史中找到這號人。

    陳涉道︰「我從小家貧,十二歲便為人傭耕,一直幹到十六歲,到了能當兵打仗的年齡。那一天,我上縣衙登記為『正』,返回鄉間耕種一午後,趁著休息的時間忍不住對周圍的朋友道︰『現在大家都是『正』了,有一天戰事再起,我們就可以入軍殺敵獲得軍功,將來大家富貴了,可千萬別忘了今天一起耕地的夥伴啊!』誰知,他們竟笑我,說什麼一個傭耕的也想富貴,簡直就是癡人說夢。』你說,像他們這樣沒有一點志向報復的人,配與我做朋友嗎?自那天起,我便和他們絕了情義。如若有一天我富貴,一定要當面羞辱他們,讓他們知道我的厲害。」

    這個故事很熟悉,李信仔細的想著,覺得自己應該聽過這個故事。「對對對!『苟富貴,勿相忘!』」他大喊了一聲,終於知道這個故事的典故,不過終究沒想到這個故事的主角是誰。

    「苟富貴,勿相忘!」陳涉喃喃了一句,哈哈一笑道︰「兄弟,我一直以為張忠是個大有學問的人,沒想到你也是個大有學問的人。我 鑼碌乃盜艘淮蠖眩 閿靡瘓浠熬桶迅爬 恕!br />
    苟富貴,勿相忘。這句話究竟是誰說的來著,李信一邊想著,一邊又想起另一句跟著這個故事相關的話來。道︰「大哥,他們怎麼配做你的朋友呢?他們就像一群小麻雀,而大哥你是鴻鵠一樣的大鳥。試問燕雀安知鴻鵠之志。」

    「對啊!當初我也是這麼想的,也是這麼說他們的,不過沒有李老弟說的這樣言簡意賅」陳涉大笑了兩聲,顯的異常的開心。

    「原來是他!」李信終於想到了此人是誰,看著自己的手不相信自己剛才摟的竟是造反的老祖宗--陳勝。

    「不如明天跟他一起走吧!不行,陳勝好像造反沒多久就死了,跟著他不是死路一條?」李信想著,目不轉楮的看著打響反秦第一槍的大英雄。

    「唉!兄弟,你說我們能富貴嗎?」陳涉的酒意上來了,臉色發紅,雙目中射出咄咄逼人的目光。

    「能,王候將相,寧有種呼?我相信大哥將來一定會稱王稱霸的!」李信道。

    「對!王候將相,寧有種呼?我們一定會富貴的。」陳涉也摟著李信的肩,兩個人把頭緊緊靠在一起……

    李信的酒意也上來了,腦子一熱,道︰「陳大哥,不瞞你說,我對面相彼有研究,今日我給你批一命,你是遇廣而發命。咱們來看看,將來我這個批語到底准不准。」

    「遇廣而發?什麼意思?」

    李信本想藉著酒勁告訴陳涉︰『廣便是吳廣。』遲疑了一下,笑道︰「此乃天機,不可洩也!」

[ 本帖最後由 whiesdep 於 2009-1-31 20:06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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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hiesdep 發表於 2009-1-31 19:58
第一卷 秦時明月 第二章 御風回秦 二

雞叫三遍,鼓聲準時響起。陳涉一身便裝,背著用繩紮好的破鋪蓋卷子,站在牆壁前戀戀不捨的摸著自己使用過的兵器。

    「走吧,走吧!」他暗道一句,回頭再次打量一番屋子,走出城堡立於校場前的土堆上,又對著正在訓練的千人隊看了良久。

    趁著休息的時間,李信把長矛豎在地上,對他打了個『V』形手勢。陳涉沒鬧明白那個手勢有什麼含意,意味深長的沖李信點點頭,向遠方而去。

    陳涉走後第二天,李信這伍人裡補進來一個與王驚年齡相仿的少年。少年很俊美,常常讓人懷疑這是個女扮男妝的傢伙,不過脖間的喉結證明他是個如假包換的男兒朗。他的嘴唇時常往上翹,從不拿正眼看人,根本不把李信放在眼裡,也不把李信的長官以及長官的長官放在眼裡,甚至不把這裡的最高長官--千人長放在眼裡。奇怪的是,千人長總是對此人法外開恩,無論他是遲到還是不到,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並不責罰他。

    過了幾天,李信再也受不了少年高高在上的神情以及尖酸刻薄的話語,不顧王驚的勸阻與黑夫計劃如何教訓這小子。兩個人叫來十來個天不怕地不怕的主,趁著夜色用被子蒙住少年的頭,拳打腳踢的將這少年狠揍一番。

    少年揭開蒙在頭上的被子時,人早就一哄而散,黑夫與李信也躺在自己的鋪上強憋著沒笑出聲。少年一身黑青,鼻子和嘴不斷流著血,咆哮著對李信道︰「我知道是你幹的,你會對此付出代價的!」

    「什麼是我幹的?咦,你怎麼搞的,剛才不是還好好的,怎麼瞬間就被人打成這樣?」李信半坐在榻上,一臉的無辜。

    「你會付出代價的!」少年氣的手直打顫,又指著黑夫道︰「還有你!你這個該死的奴隸也會付出代價的。

    黑夫翻身坐起,兩隻眼楮瞪的跟銅鈴一樣,一手拽著少年正對著他點指的手指向上一拗,一手捏成碗大的拳頭錘在少年的肚上。「代價?什麼代價?老子殺人如麻,也不再乎多殺你一個!今天老子不殺你,留你一條命給老子夾著尾巴做人,再敢對伍長不尊,看老子下次不要了你的命。」

    黑夫力大如牛,能夾著兩個兵卒在校場上飛奔,能把三丈長的大矛舞的如龍出海,拉斷過復合大弓。如果真想要了那少年的命話,那一拳完全可以結果了那少年。

    少年的五官痛苦的扭結在一起,臉色蠟黃半天沒緩過勁來。他的囂張被一拳打的灰飛煙滅,再也不敢目空一切,李信說什麼也不敢不從。為此,千人長還好好的誇獎了李信一番,賞了黑夫十來斤牛肉。

    據王驚探來的消息,這個少年之所以如此的傲慢,是因為此人曾經是三公之一李斯的孌童。只因年齡大了,不再受李斯的寵愛,才被安排到軍隊裡混些爵位,以供將來任命個什麼官。

    對於孌童這個詞,李信不是很瞭解,從王驚鄙夷的眼神裡知道肯定不是什麼好鳥。經張忠解釋後,方明白孌童是被成年男子玩弄的美少年。

    「靠,這不是斷背山嗎?」李信暗罵一聲。也明白了千人長為什麼會對這個人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從此對一臉威嚴的千人長起了鄙夷之心。

    這件事還給李信留下了個可怕的後遺症,每當不經意看到少年的屁股時,總是感覺自己的肛門一陣發緊發痛。也就厭惡的不想看這人一眼,更不想知道這人的任何事情。

    陳涉臨走前說的話,李信一字一句牢牢記在心上,一有機會就練十人敵之能。陳涉說的沒錯,他十指修長目光敏銳是個挽弓射箭的好手。到了第八個月,強弩已能命中三百步遠的目標,並在二百步內百發百中。長弓可以射中一百步內的目標,還練就一手三箭連發的絕活。

    當然,他也沒有忘了陳涉特別提起的黑夫與張忠,包括王驚。四個人迅速好的跟親兄弟一樣,就差沒學幾百年後的劉備也來個桃園四結拜。

    黑夫是個奴隸,他父親,他媽媽,他的兄弟姐妹都是奴隸。不過,黑夫並不是生來便是奴隸,祖上也曾經闊過,是因為戰爭才使他變成奴隸的。

    黑夫的父親原是楚國人,而且不是個普通的楚國人,是一個掌管著五百人的楚軍將領。那年秦國與楚國開戰,楚軍被腰上別著人頭的秦軍殺的落花流水。黑夫的父親眼看兵敗如山倒,也就跟著逃了起來。

    一個秦兵用長矛捅死了他父親的馬,另一個秦兵手持青銅劍正要去割他父親的腦袋,見他父親還算強壯便收了劍把他父親夾在腋下,去追擊其他的楚兵。就這樣,他父親成了那個秦兵的奴隸。過了幾年,他父親娶了另一個奴隸,生了他,以及他的兄弟姐妹。

    黑夫從四歲開始便在主人家開始幹些力所能及的活計,到了八歲,強壯如牛的他就隨父母下地耕做,幹著跟成年人一樣的活計。從十五歲開始,他在軍隊裡當兵,一直到現在二十七歲,一共在兵營裡度過了十二年。他當兩種兵,一種是頂替主人家的孩子當兵,一種是受朝庭的徵召以奴隸的身份出征。

    剛開始他與六國打,包括攻打他的母國--楚。殺過很多人,立過許多功,那時他的身份是主人家孩子的身份,所有的戰功都被主人家的孩子頂替了。然後,他跟百越的蠻夷打,又殺了許多人,這一次他的身份是奴隸,按秦律奴隸斬首不計戰功不封爵。就這樣,十二年來他殺來殺去,累計的人頭都不知可以封個什麼樣的爵位了,可是依然只是個操士。

    這一年,黑夫又被征來戍邊,身份還是個奴隸。不過這一次入伍他很高興,入營的第一天千人長就講過,始皇特別開恩,今後奴隸殺敵也論軍功。

    黑夫時常站在校場上,眼望北方,孤獨的看著。當有人奇怪他在看什麼?他的雙眼會露出奇異的光彩,那是一個身經百戰的勇士等待血戰時才會有的光彩,道︰「我在等待與匈奴人開戰!只要斬下兩個匈奴的腦袋,便可以取消奴隸的身份。然後我奮勇殺敵,每斬兩個腦袋就恢復家裡一人平民的身份!」

    黑夫家裡連他一共五口人,如此算來需要十個敵人的腦袋,全家人才會全部由奴隸轉變成平民。

    聽到人都會搖搖頭,認為他絕對是個傻子,連賬都算不明白。他只需斬七個腦袋,便會消了奴隸籍,成為一個擁有大夫爵位的屯長,那時他會有上千畝的土地,以及幾十個奴隸為他耕種。想讓家裡人過得好,把家裡人買回來,好好養著便成,何苦拚死拚活後,殺了十個敵人,落了個一無所有平民的下場?

    黑夫是算不清楚這筆賬,因為他明白身為奴隸的苦處。知道,若是年老的父母,聰明的弟弟以及漂亮的妹妹,得知從此後不再是奴隸時的喜悅。這就夠了!只要能看到滿臉皺紋的父母與俊俏可愛的妹妹開心的笑容,這就夠了!

    「十個,只需十個敵首便行了?為什麼屯軍上郡這麼長時間了,還是不開戰?」黑夫經常會問李信這個問題。李信不知如何回答,也不知道始皇死前是否與匈奴人打過仗,唯一知道的是漢朝不斷的跟匈奴人打仗。每當這時候,他就拍拍黑夫的肩膀的道︰「快了,快了!或許只是在等百越的戰事完,等百越戰事一完就會打匈奴了。」

    「黑夫絕對是一員猛將,以後衝鋒陷陣全靠他了!張忠博學多識,將來給我當個謀士也不錯。」李信如此給兩個人規劃以後的前途,不過他不怎麼相信黑夫的妹妹真如黑夫嘴中說的那麼漂亮,在心中詬笑︰「憑他長的五大三粗樣,怎麼可能有一個天仙一樣的妹妹。簡直是笑話!」

    王驚是商人的兒子,自從呂不韋死後,商人的地位一落千丈,比之罪犯、贅婿高不了多少。秦帝國徵兵一般分為五個階段,最先被征的便是這幾號人。

    雖然王驚打心眼裡看不起商人這個職業,最大的願望便是能夠斬下一個匈奴的頭顱當個擁有百畝田地的平民。但他天生就是個商人,擁有商人的幾大優秀品質。第一︰此人的臉皮絕對厚。比如有時他想從別人那裡知道或者得到些什麼,不管別人婉拒還是疾言厲色,他都不放在心上。猶如根本沒有所謂的自尊心,以一種不得目的勢不罷休的勁頭,一遍遍不管其煩的討要,直到那人受不了而滿足他的要求。這也是為什麼他總能得到別人不知道的消息的原因。

    第二︰此人絕對能說,上曉天文,下知地理,天底下沒有他所不知道。兩片嘴一張,死的能說成活的,活的能說成死的,幾句話一說,聽的人馬上便迷糊起來,分不清天南地北。

    第三︰此人絕對的有眼色。對於跟他有厲害關係的人,根本無需那人吩咐什麼,他都能通過細微觀察得知那人需要什麼,就像是人家肚子裡的蛔蟲一樣。比如李信想喝水什麼的,不需要李信張開吩咐,他便會把需要的東西送到李信面前。

    剛開始,李信只是覺得王驚伺候的他舒舒服,起了收留之心。後來,見王驚能說會道的,是個做生意的奇才,留他在身邊的心就更重了。真正讓李信下定決心,一定要把王驚收下來,是因為後來的發生的一件事。

    那天正是八月十五,月亮在全年最圓的時刻。李信帶著眾人坐在房頂喝酒賞月,正探討哪裡是廣寒宮,哪個是嫦娥,哪個是玉兔,王驚突然爆出一句︰「我覺得大地跟太陽、月亮一樣是圓的。」

    這句話立馬遭到張忠『天圓地方』的駁斥,事後還時常拿這句話來形容不可思議的事情。

    黑夫指著王驚大笑不已,道︰「你說……大地是圓的?哈哈哈,大地……若是圓的,我們……我們怎麼能站在上邊,那不得跟車輪一樣滾來滾去?」

    黑夫笑的差點斷了氣,一不留神從房頂掉了下去。三人急忙跟了下去,詢問黑夫有沒有摔壞。黑夫一躍從地上站起,兩隻大手在身上拍了兩拍,道︰「這麼高摔下來摔不死我,可是我會被王驚的話笑死的。王驚兄弟,大秦與匈奴開戰之後,你去陣前把你剛才的話說上一遍,保管匈奴人紛紛落馬,閉氣而絕!」

    王驚尷尬的笑了笑,紅著臉道︰「我只是突發奇想,黑夫大哥就別在笑我了!」

    能把人伺候的舒服,李信只是身體上覺得愉悅。能做生意,賺了錢,將來始皇死後,對於擴軍打仗有絕對性的幫助。能在兩千年的古代看出大地是個球狀的,無異於五雷轟頂讓他驚詫不已。

    或許王驚的話只是一時的瘋語,可是很長的一段時間李信總是能從王驚的額頭上看出一片代表智慧的光亮來。

    李信沒急著去找王驚告訴他,大地真如他所說的那樣是個大圓球。也沒急著去跟他講,二千多年後的世界是個什麼樣,試探一下王驚的接受程度。現在不是時候,沒權沒勢把話說出來別人也不會信,還會成為笑柄。不過他有十足的把握認為能看出地球如太陽、月亮一樣是圓的王驚,將來有很大有用處,比黑夫與張忠的用處大的多,不光是賺錢這方面。很可能因為王驚,而使這個世界發生天翻地覆的變化。

    日子就在每日一成不變的訓練中慢慢溜走。黑夫回去自己的主人家耕種去了,張忠懷才不遇的也回家鄉等待下一次的征招,就連小跟班王驚也回自己的家鄉去了。沒有了三人的屋子裡少了許多的歡樂,新增的幾人李信也懶得搭理,每天只是在研究如何把箭射的再遠一點,再准一點。

    眼瞅著來到這個朝代已十個多月,加上未附到這個伍長身上前,伍長已干的一個月,馬上便到了返鄉的時節。(經過多方打聽,他終於得知自己是淮陰人,家中父母雙亡,這個三級簪裊的爵位便是死了的父親留給他的。)

    李信開始準備東西返鄉,用自己一百五十石的俸祿換了一個一斤重的金餅(秦制一斤相當於225克)與八百多個半兩重的圓形方孔十二株錢。他花了一百七十枚錢做了兩套新衣,一件冬衣一件夏衣,又把其中的五百多錢先行寄給黑夫,讓他能夠給弟妹做件夏衣。

    他並不急著回家,準備離開軍隊後,一路走過去。去看看黑夫,看看張忠,看看王驚,然後再回家鄉去過地主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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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秦時明月 第三章 暗箭行動 一

   從秦惠王擊『義渠』連破二十五城,至宣太后用計殺『義渠戎王』於甘泉,得隴西、北地、上郡三地起,這三地便是抵擋匈奴的前沿陣地。一百年來,秦國在這三地修築長城、要塞,至始皇,更是讓蒙恬在最靠近匈奴的上郡屯兵三十萬。

    蒙恬家三代為秦將,個個軍功彪柄、封候拜相。秦襄王元年,其祖父蒙驁領軍討伐韓國,取成臬、滎陽兩地,秦始有三川郡。隨後攻趙國,取三十七城。始皇三年,蒙驁再次討伐韓國,連下十三座城池。始皇五年,年邁的蒙驁最後一次出征,攻打魏國,再下二十城。

    其父蒙武,始皇二十三年與王剪攻打楚國,大破楚軍精銳部隊,殺楚國戰神項燕。始皇二十四年,率軍打到楚國都城,俘獲楚王。

    始皇二十六年,憑祖父與父親的蔭功,蒙恬為秦將,攻打齊國。此時,六國已滅五國,齊王無心再戰,蒙恬輕鬆拿下齊國,官拜內史。(內史︰掌管全國賦稅的最高長官。)

    蒙恬活在祖父與父親的陰影之下,始終覺得自己拿下齊國勝之不武,不能與其祖父、父親的功勞相比。一心想再戰一場,證明自己不是憑祖上功績拜候封將的無能之輩。可惜六國已滅,天下一統,沒有敵人來讓他再戰一場。

    好不容易盼到始皇攻打百越(百越︰今南方廣東、廣西等地。),他一連幾道奏請,希望始皇帝派自己出征。誰知始皇卻派了個威望與見識都不如己的『屠睢』統領五十萬大軍南下攻擊百越。蒙恬知道驕傲自大的『屠睢』必敗無疑,又上了幾道書,希望始皇帝改變詔令,讓他代替無能的『屠睢』出征,始皇帝只是不准。

    戰事進行的似乎很順利,百越的土著在強大的秦軍面前土崩瓦解。不過土著很頑強,與秦軍展開了游擊戰,趁夜色襲擊秦軍。沒兩年,統帥『屠睢』便在土著的一次襲擊中戰死,秦軍也深陷百越的群山之中,糧食無法正常的供應。蒙恬以為自己的時機到了,再次給始皇帝上書,始皇依然不准,任命『趙佗』接任『屠睢』,並且為了保證糧道的暢通,開挖靈渠。

    蒙恬以為這輩子只能在『內史』這個位置干到死,也不再希冀會讓他統軍再創新功。到了始皇三十一年,邊關突然急報,匈奴人佔領河南地,不斷襲撓北地三郡。他的機會又來了。

    終於,始皇帝下命令讓他屯軍上郡,等待出長城攻擊匈奴。為了不辱使命,蒙恬把『忠信候』府搬到上郡,用了一年的時間翻新上郡到隴西的長城,把匈奴人趕至長城百里之外。

    匈奴人聚則成軍,散則成民,就像懸在大秦頭上的一把劍,眼下看似沒有什麼危險,但只要假以時日,有一個契合的時機必會捲土重來,突破長城關口直攻京都咸陽。要想解決這個危機,就得收復河南地,打過黃河去,以河為塞,連接原燕、趙的長城,建一條西起臨洮、東至遼東的新長城。然後依長城為屏障,拒匈奴人於長城以北。

    這只是第一步。第二步蒙恬打算親率一支十萬軍隊,走出長城,主動攻擊匈奴人,打到匈奴的單于王庭去。把匈奴人打敗,打垮,打得臣服於大秦的天威之下。有了這道長城為屏障,就不怕匈奴人竄進大秦的國士。有了這道長城為屏障,就可以退可守、進可攻,立於不敗之地。

    蒙恬是如此想的,也是如此給始皇帝上奏的,不知什麼原因始皇始終沒下收復河南地的那道命令。

    五更時分,蒙恬已在大銅鏡前梳洗完畢,喝了一碗肉羹輕咳一聲,一個親兵侍衛捧著大將軍的全副鎧甲走了進來。鎧甲是用金葉子、金縷穿綴而成,手工極細,穿在身上既舒適柔順又十分的堅挺,一走動,金葉子互相撞擊會發出一種悅耳的響聲。這套盔甲是始皇帝親賜的,由帝國最精巧的工匠打制而成,天底下唯此一套號稱黃金戰甲,由此也可以看出始皇帝對他信任與期望。

    蒙恬穿上鎧甲走出房門,來到院子內的一棵大槐樹下,仰望遠處的榆林關口。此時天還未大亮,東方露出魚肚白,西方靠北長城的上空還掛著一彎月牙。廊裡走來一人,他掃了一眼,是自己最親近的謀士。

    「將軍還在愁收復河南地?」謀士略一點頭,笑道。

    「是啊!我都不記得上了多少道奏報了,始皇帝始終不肯下收復河南地的那道命令,這究竟是為什麼?」蒙恬把眼收回,怔怔的看著謀士。

    「依我之見,始皇帝並非無心收復河南地,也並非不贊同將軍的主張。之所以遲遲下不了這個決心,是因為始皇帝也有自己的難處!」謀士含笑道。

    「難處?願聞其詳!」

    「將軍,不如我們屋裡談!」

    蒙恬房間的正廳中掛著一幅用絹畫的大秦三十六郡圖,謀士手指漢中、巴、蜀三郡道︰「這三郡素有天下糧倉之稱,將軍欲取河南地,從這三郡運糧最為快捷也最為穩妥。但漢中之糧全部供應咸陽,巴蜀之糧又在供應百越之軍,將軍若開戰試問糧草如何解決?」

    「這……大秦三十六郡、千餘縣、萬里疆土,豈止這三郡有糧?」

    「當然有糧!」謀士手指函谷關外的中原諸郡道︰「三川、南陽、穎川等郡都有糧,不過可惜這些郡的糧食一半供應咸陽,一半供應百越。如今唯一能供應將軍的只有位於東海的膠東、琅邪、東海等郡。從這幾郡往上郡運糧食,連綿不知幾萬里,途中又得鑽過無數高山峻嶺,通過三次黃河,運送百石的糧食,到達上郡可能只剩五石。太難了,太難了!我想,這正是始皇帝難以下決心的原因!」

    「運糧雖難,可匈奴人卻關係著國家的安危,豈能因運糧難而不顧國家的安危?」蒙恬作為將軍只想打仗,對於這些難處雖心知肚明,但不是很在意。他是個將軍,將軍想的是如何排兵佈陣,如何擊潰敵人,至於糧草的事情自有皇上為他操心。

    「始皇帝並非不知匈奴人對大秦的威脅,而是在等百越的戰爭完結後,然後才展開對匈奴人的進攻!」謀士道。

    「等百越的戰爭完結?就憑趙佗那小子的本事,不知得打到何年何月!」

    「將軍若真想盡快開戰,我倒有一妙計!」

    「有何計,快說來聽聽!」蒙恬拉著謀士同坐於榻上。

    「匈奴人知道將軍的厲害,現在無心與將軍開戰,若是我們派幾個死士前去刺殺頭曼單于,無論成功與否必會激怒匈奴人與我們開戰!」謀士一邊說著,一邊觀察著蒙恬的反應。

    蒙恬皺眉細思,過了一會道︰「頭曼是個無能好色的傢伙,為了一個女人,竟把王子冒頓質於月氏國。又怕冒頓不死,率軍攻打月氏,逼月氏殺其子。這樣的一個人為匈奴王是我大秦之幸是匈奴之禍,不能讓他死,要讓他好好的活著。死士還是要派的,並且要派真正的死士,要一擊而中!」

    「將軍想要殺誰?」謀士起身長跪,雙目灼灼的問道。

    「殺他們的賢王!匈奴的左賢王在上谷以北對抗東胡,右賢王在上郡以西對抗我大秦,那就殺右賢王吧!這件事就交給你辦吧!拿我信印,許以重利在軍中招募死士,一定要一擊而殺了右賢王。」

    「好!我這就去辦!」

    謀士說完,正要起身而去。蒙恬拉著他,道︰「慢!此事仍有不妥之處,若是到時始皇帝令我堅守不出,又該如何?」

    「這……」謀士垂頭細想,過了一會,心一狠道︰「將軍,我還有一計不知將軍敢不敢為?」

    「何計?」

    「請將軍恕我不死之罪!」

    「但說無妨!」

    「將軍,我有一同鄉是個方士,名叫盧生。前兩年奉始皇命出海尋仙,一無所獲。怕始皇怪罪,現藏於我處!我可以令他假造一本仙書,上書︰『亡秦者胡!』讓他回復始皇!始皇見此仙書必大怒,一定會令將軍出擊匈奴的。」

    蒙恬瞪目結舌的看著謀士,萬萬沒想到謀士說的竟然是這樣的一個計謀。欺君可是殺頭的大罪,一時間他有些拿不定主意。過了片晌,為了能讓自己一展胸中的報負,他哈哈一笑,道︰「有先生這一計足亦,何需兩計。先生自去與盧生說去,等大功告成之日,我一定會為先生稟報軍功的!」

    「謝將軍,我這就去辦,這就去辦!」謀士笑道,爬起身興沖沖的告辭而去。

    蒙恬看著謀士離去的背影,眼中閃過一絲狠意,雙手輕輕一擊,一個親兵侍衛已來到他的面前︰「你拿我信印去招幾個死士,互相之間不許他們見面,約以時日刺殺匈奴右賢王。另外派人給我盯著謀士,等盧生往咸陽而去,趁夜殺他全家,不許留一個活口!」

    「是!」侍衛躬身一拜,面無表情的離開忠信候府。

    「今天是四月二十四,還有十來天便可以回鄉了!黑夫家在咸陽城外的芷陽縣,先去看看他的妹妹究竟有沒有他說的那麼漂亮。要是真有天仙一樣的姿色,我才不管什麼奴隸身份,先弄到手跟黑夫成了親家再說,有了這層關係黑夫將來必會死心塌地的跟著我干。」李信躺在榻上翹著二朗腿想著美事,孫弘(便是那個長得異常俊美,曾為李斯孌童的少年)來到榻前道︰「李伍長,千人長有請!」

    孫弘現在已是有五級爵位的大夫,並且成為千人長親兵衛隊中的一員。孫弘的爵位來的不明不白,好像是李斯通過什麼手段給他搞到了這個爵位,不過這對李信來說沒什麼關係,管他呢,誰叫人家有關係呢。

    但,千人長把他調到親兵衛隊中,這一點李信有些不理解,深深的懷疑千人長跟這個孫弘可能也有一腿。

    「千人長叫我去幹什麼?難不成想在我臨走之前把我也變成他的孌童?不行,死也不要做他的孌童,大不了一拍兩散!」李信亂七八糟的想著,出了門跟在孫弘的後邊向千人長的居室而去。

    一隻喜鵲衝著他直叫,可惜他的心情糟透了,誤以為那是一隻烏鴉,撿起一塊石頭用盡全身之力對著喜鵲甩了過去。

    千人長拉著李信的手走到榻上跪膝而坐,然後對孫弘點了一下頭,孫弘自帶著門出去了。

    「你叫李信,如今是個伍長,對不對?」千人長含笑而道,左手托著李信的右手,右手輕輕的撫摸著李信的手背。

    「不知二五百主叫屬下前來何事?」李信心中的恐懼越來越重,把手抽出。來到秦朝已近一年之久,還是不習慣古人的跪膝而坐,把屁股往邊上挪了挪。一來與千人長保持一定的距離,二來把屁股放在榻上也舒服許多。

    千人長並未發現李信對他的提防,一掃平時的嚴肅,笑道︰「現在有一場大富貴放在李兄弟面前,不知兄弟想要不想要?」

    「什麼富貴?」李信道,心中一個勁的搖頭︰「你個老變態,膽敢把讓我陪你睡覺的話說出來,我立馬回房拿箭射殺你。大不了從此逃亡,等到始皇死、天下分的那天到來!」

    「哦,是這樣的!」從裡屋裡走出一個中年將領,對千人長道︰「你出去吧,其他的我跟李兄弟談!」

    千人長臉上的笑意立馬全收了起來,表情異常的恭順,起身施了一個禮,退到屋外。李信看了看這個中年將領鎧甲上系的繩結,是個十一級右庶長軍爵的將領,看千人長恭敬的程度,應該是他們這支千人隊的頂頭上司--曲長董軍候。

    為了證實自己的猜測是否正確,李信長跪起身道︰「敢問將軍如何稱呼?」

    「我叫董翳!李伍長的神射之名早在全軍傳遍,大將軍想讓你辦一件事。這件事極其簡單,只需殺一個人,便會得到金百斤,賜八級公乘爵位!」

    「八級公乘,可是年俸四百石,食邑三百戶,領兵千人的那個爵位?」天底下還有這等好事,李信聽罷,臉紅脖子粗的問道。

    「不錯,你說的一點沒錯!這個任務你接還是不接?」

    馬上,李信又想到,殺一個人能夠連升五級的好事,那這件事絕對的不簡單,肯定是個九死一生的任務。而且是大將軍親自派人來找他,莫非是大將軍想借他之手剷除異己?「我接還是不接?」他暗道一聲,抬頭一看,董翳已把手按在劍上,眼楮冷冷的打量著自己,知道若是吐出半個不字,肯定會挨上一劍小命歸天。

    「管他呢,富貴險中求!有了一千人的軍隊,也算是在大秦挖到第一桶金!有了自己的勢力,將來一定好辦事!」想到此,李信從榻上站起,走到董翳的面前道︰「接,我接!什麼任務,請將軍詳告於我。」

    董翳緊繃的臉鬆弛下來,笑道︰「好!真英雄也!任務是這樣的……」
whiesdep 發表於 2009-1-31 20:02
第一卷 秦時明月 第四章 暗箭行動 二

任務的名字叫『暗箭』,任務的地點在高闕,任務的目標是匈奴右賢王須僕尤提。

    黃河九曲十八彎,在中上游形成一個馬蹄形的大彎曲,彎曲的裡邊為河南地,連帶著彎曲的外邊統稱為河套地區。

    高闕在彎曲的上方往北,陰山腳下。本是趙武靈王北破林胡、樓煩時築下的一處軍事要塞,由趙將李牧鎮守。後經秦趙開戰,趙軍後撤而荒廢。始皇展開統一全國之戰後,匈奴藉機佔領高闕,右賢王將王府設於此處,並依此為跳板渡過黃河盡佔河南之地。歷經數十年的發展,高闕已成為一個商業集散地,與周邊的大秦、月氏、烏孫、樓蘭、羌等國互通有無。

    李信接受任務後的第三天,化裝成一個走私商人,帶著一百斤鐵與四捆粗布,由一匹老馬駝負。於四月二十六日晨從安崖底出發,通過榆林關進入河南地,前往高闕城。當時天大晴,啟明星懸在天際久久不落。

    一年來他第一次走出安崖底,一路上看什麼都覺得稀奇,無論是雄偉壯觀的榆林關,還是河南地的大漠風光。匈奴人三三兩兩在草原上以帳棚居住,大人騎著快馬飛奔在草原上照看自己的畜群,小兒騎著大羊學著戰士的樣子手拿自製小弓在草叢深處嬉戲,射殺鼠兔。

    餓了,他隨便找個人家要些飯食。困了,便席地而睡,望著頭頂絢麗的星空展開無限的想。他不懂得匈奴語,匈奴人看起來也不像字面上的那麼兇惡,都十分的好客,不用開口便把他讓進帳內吃肉喝奶,一點也不拿他當敵人看待。

    出了榆林關的第二天,李信發現自己馬背上的幾捆布並不是普通的商品,而是能當錢使的硬通貨。

    關於用布當錢使,張忠告訴過他一百年前的秦曾用布當貨幣來使,原六國也有拿布當貨幣使的歷史,自秦統一全國後,布作為貨幣單位才從錢幣中退出,成為輔?。當時的布幣在貨幣中屬於中幣,價值在金之下,錢之上。基本上一布幣(寬二尺五寸,長八尺的一塊布)相當於十一個原形方孔錢,一捆布為一百尺,也就合大約一百四十一個錢。

    李信覺得張忠講的有誤,最少在匈奴人這裡,『布幣』似乎並未退出流通領域,仍然是硬通貨,其價值也遠比張忠講的高。當日僅僅用了一捆粗布就換了一匹上好的馬,沒有學過經濟學的他也看得出這裡邊大有賺頭。價值一百四十一個錢的粗布竟能換來一匹上好的馬來,要知道前幾日他才剛剛花了一百七十個錢,不過做了一套冬裝一套夏裝罷了。

    「要是能開個織布廠,招來幾千個工人日夜不停的織布,那不是要賺發了?我先用織來的布從匈奴人這裡換來馬、牛、羊以及各種獸皮,然後拿到大秦去賣。再用賣來的錢擴大生產,接著從匈奴人這裡換來更多的家畜再拿到大秦去賣,沒幾年不就會成為大秦最富有的人了?」李信騎在新換來的馬上,開心的想著。滿腦子都是布、錢、軍隊,三件東西由少及多,直到最後的稱王稱霸。

    五月初九進了高闕城,他發現自己馬上駝的東西竟是搶手的貨物。各色商人從四面八方圍了上來,爭吵著要用高價買走他馬背上的東西。百斤鐵與剩下的三捆布一共賣了二十八兩(秦制一斤為二十兩)黃金,李信頓覺自己換馬的那捆布有些虧,當時高闕城的一匹良馬只不過售價一兩黃金,按這樣算來那捆布最少可換兩匹良馬。

    高闕的商舖很多,操著各種語言的商人不管別人是否能聽得懂,努力的向過往行人推銷著自己的商品。不過他們大多數賣的東西都十分相似,無非是一些牛馬家畜以及挖採來的(如玉、藥材等)沒經過任何加工的物品,只有秦人開的商舖裡才有琳琅滿目的商品。

    在此做生意的秦商有兩種︰一種是秦國或者原其它六國的商人。秦統一六國之後嚴歷打擊私營商業,商人地位急劇下降,被始皇四處遷移到蠻荒之地。他們中的一些人從秦國逃走,流落到西域各國,靠把從這些國家低價販來的東西做些加工,以高價售出。

    另一種是從上郡派來的官商,賣的儘是匈奴人所沒有的陶器、青銅器、竹木漆器、金銀器、珠玉裝飾品、絲絹織品等。這些東西量很少,是專供匈奴貴族或者其它國家的商人採買後供給他們國家貴族使用的。東西賣的很貴,基本上都屬於天價,利潤極高。這些官商把賣來的錢都轉買成馬牛,運回國內。唯獨有幾樣東西這些官商們不賣,比如糧食、鐵、布等軍用物資方面的。

    根據安排,李信到『高闕』後得去『奇味齋』找接頭人,接受下一步的指示。『奇味齋』是搞什麼營生的,他不知道。『奇味齋』裡哪個是接頭人,他不知道。就連『奇味齋』位於何處,他都不知道,只得就近找個秦國人開的商舖打聽一下。

    別國的商舖都是用羊皮畫一些動物的形象挑在門口,告訴行人這裡邊賣的是什麼。秦商的商舖是用白底黑字瓖黑邊的布做成旗掛在門口,也不管過往的行人是否看得明白裡邊究竟賣些什麼物品,十分的好找。

    他走進一家上寫『百珍坊』的店舖,偌大的鋪裡只擺了四件商品。一件用黃金錘揲而成的金碗,上邊陰刻有雲紋與老子騎青牛出函谷關的畫像。上邊掛著一個小木牌,上邊寫著︰『重三兩八分,售價金一斤零八兩。』一件紅銅做的大耳酒杯,做工也算精細,上邊刻著幾行小篆,木牌上寫著︰『售價︰金六兩。』一件青銅做的奔馬,馬身上的韁繩是用金縷編成,馬鞍是用金箔瓖嵌。奔馬大約一尺見方,做工極其精細,馬身上的鬃毛都顯的栩栩如生。木牌上寫著︰『售價︰金兩斤零七兩。』還有一對包金銅獸頭,木牌上寫著︰『售價︰金九兩。』

    放東西的格子大約有上百個,卻只有這四個格子裡放著東西,想必此處的老闆是想等東西全部售完之後方從秦國運來物品把格子填滿。

    「真是暴利啊!」李信暗歎一聲。

    席坐地上正在打盹的夥計,此時方發覺屋裡有人,機靈的睜開眼,道︰「這位爺,你想要些什麼?」馬上,又發現李信一副秦人的打扮知道他必不會買這裡的天價商品,正要改口問李信有什麼事嗎?一個胖子從外邊嚷嚷著走了進來,嘴中不乾不淨的罵道︰「也不知把守榆林關的那些兵卒是幹什麼吃的,今天又有一個人把禁止向匈奴出售的鐵與布私帶出大秦賣給匈奴人。這已經是兩天內的第三次了!我一定要稟告給『大嗇夫』,拿問駐守榆林關將領的罪。」

    來人很激動,忘了『大嗇夫』只是『上郡』管理經濟的普通官員,根本不能插手軍政。再說,現在駐守榆林關的是蒙恬的屯軍,就算是郡守也沒權干涉蒙恬的屯軍。況且郡守比之統軍三十萬的蒙恬,不管是爵位還是職位都差了好幾級。

    他意識到店內還有一個陌生人,定楮一看,正是嘴裡說的那人。給夥計使了個眼色,嘿嘿一聲冷笑,道︰「你是秦人?」

    「我是秦人?」

    「你是剛才賣了百斤鐵與三捆布的秦人?」

    李信從胖子說話語氣以及臉上的神色,已知此人不懷好意,一邊提防,一邊點了點頭。

    「可知私賣鐵過百斤者是個什麼罪名?」胖子說著,沖那個夥計點了一下頭。夥計作惡虎撲羊狀,大叫一聲向李信撲來。

    一年的練兵不是白練的,李信一招『過肩摔』把瘦小的夥計從頭頂摔了過來,接著一個跪膝正壓在夥計的肚子上。

    夥計像燒熟的紅,四肢曲了起來,臉色蒼白半天緩不過勁來。胖子見情勢不對,奪門就要逃去。李信上前一步抓著胖子的肥手往後一剪,胖子受痛,呲牙咧嘴的求起饒來。想擺脫李信的控制,怎奈手被高高剪到脖處,根本動彈不了。

    「你跑什麼啊?我還有話問你!你說,私賣鐵塊有什麼罪!」

    「私賣布一捆至十一捆者,罰隸臣四年。賣鐵過百斤者,殺無赦。」胖子叫道。門外已圍了許多人,看著熱鬧誰也不敢踏入鋪門一步。

    『隸臣』的意思李信懂,就是被判作苦役。他沒想到賣一點鐵與布竟會被判如此大的罪,一邊懷疑派他前來的董翳是否有什麼陰謀,一邊又想︰「莫非這個任務並非我一個人來完成,難道還有其他的幫手不成?我得趕快去奇味齋問個明白!」於是道︰「奇味齋在什麼地方?」

    「『奇味齋』在右賢王府大門對過的那道街上,從此處往前直走,路口向右拐順著王府的牆門直走,大約三里路便看到了!」

    胖子說完李信鬆了手,按照胖子的話向『奇味齋』而去。好不容易才緩過勁的夥計從地上爬起,揉著肚子恨恨道︰「大人,用不用我去通知其他的大人把他抓起來,送回上郡問罪?」

    胖子揉著肩膀正在細想剛才那人的來歷,聽罷夥計的問話,怒喝一聲︰「要你有什麼用,一個人也抓不住,整天只知道睡覺!忙你的去吧,再讓我看見你睡覺,小心揭了你的皮!」說完,走出鋪門遙看拉著兩匹馬的李信背影,暗問一聲︰「莫非他也是大秦的官員,來此有秘密任務,私賣鐵器只是掩飾自己的身份?肯定是,不然去此處最高長官那裡幹什麼。唉,管他呢,知道的越少越安全,等撈夠了趕快告老還鄉,再不做這把腦袋別在褲腰上的細作了。」

    李信賣鐵,毆打『百珍坊』老闆的事情,很快便稟告到右賢王的耳朵中。右賢王須卜尤提居於自己王府內的大帳中(注︰本是李牧的下榻之處,右賢王非得在屋內搭起一個大帳不可。)袒胸露乳、叉開雙腿呈簸箕狀坐於一張虎皮鋪就的土坑上,右手摟著一名半裸的美姬正自親暱,聽完百長所謂的要事,怒目一瞪︰「就這事?」

    「大王,一連兩天已有三位走私商人,以同樣的手法入住『奇味齋』,我懷疑秦國有什麼陰謀要對大王不利?據屬下觀察,這三位私商,並非什麼商人,像是秦軍中的精兵。他們一個孔武有力,是使重兵器的好手。一個乾淨利落,是使劍的高手。今天來的這一位雙手修長,右手拇指與食指有厚繭像是一個神射手。屬下懷疑……屬下懷疑這三人來此想刺殺大王!」

    「刺殺我!」右賢王把身邊的美姬推倒,站起身扯住那名百長的耳朵走出門外,指著王府城牆上巡走的弓箭手,道︰「你說,保衛王府的有多少人?」

    「有千人!」百長被扯的耳朵火辣辣的痛,歪著頭道。

    「你說,整個高闕城有多少控弦之士?」

    「有三萬餘人!」

    「你說,我手下有多少精兵?」

    「回大王,有十萬精兵!」

    「區區三個人就想刺殺我?三條小魚在貝加爾湖裡是翻不起什麼風浪的!秦國已深陷百越泥潭,唯恐我們對其用兵,怎敢刺殺於我,挑起戰端?始皇老兒不怕我揮軍南下,搗破他的咸陽宮嗎?逐壺緹百長,我知道你是個人才,但你的心太急了,三個私商都能被你看作刺客?功不是這樣立的!這次五月十五大會蘢城,我一定會說服單于攻打秦國的,到時自有你立功表現的機會。記住,勇士一定是在戰場上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而不是靠胡亂猜測,巴結主人來得到獎賞的,你懂了嗎?」

    「是,我懂了!」逐壺緹道。

    右谷蠡王穿過天庭向右賢王的大帳而來,右賢王鬆開手讓逐壺緹離去,大笑三聲道︰「我的好老弟,你總算回來了,事情辦得怎麼樣?」

    「大王就像天上的雄鷹一樣,用敏銳的雙眼去發現大地上將要發生的事情。賀喜大王,頭曼大單于果真如你想的那樣願意迎娶須卜緹曼為後,從此以後大王將更加得到大單于的信任。大單于吩咐︰一定要在五月十五把須卜緹曼護送到蘢城。無論發生什麼事,哪怕是你我死了,也要把美貌的須卜緹曼按時送到蘢城,他要當著所有人的面與須卜緹曼成婚。」

    「那頭眼中只有美色的老公狼,怎能洞察天下的大事。搞了這麼多事,只為了讓須卜緹曼在睡覺的時候吹吹風讓他同意我與秦國開戰,你說我們怎麼會有這樣一個毫無遠見的單于呢?有時候我真想打到蘢城,手刃了這頭無能的老公狼。幸虧冒頓王子已從月氏逃了回來,真希望冒頓王子能盡快取得單于位,那樣我們匈奴人就能得到整個天下。走,好老弟,進屋給我好好說說這事的經過。」

    右賢王的王府,就是原來李牧的將軍府,可容千名精兵。逐壺緹百長順著筆直的磚路過了三進院落方到王府的大門口。駐守大門的都是他的親兵,逐壺緹對把守大門的十個親兵略一點首,掃視起周圍的環境。

    「我若是那個神射手,該藏於何處才能射死大王呢?」他一邊想著,一邊尋找最佳的射擊方位。

    「原來是這樣!」二百步外,『奇味齋』高高的角樓聳立在那裡,超出周圍的房屋老大一截,是個極佳的射擊方位。他含笑點頭,向『奇味齋』而去。
whiesdep 發表於 2009-1-31 20:05
第一卷 秦時明月 第五章 暗箭行動 三

   『奇味齋』原來是個酒肆!站在『奇味齋』門口招牌大旗下的李信會心一笑,一個小廝跑了出來,拱手道︰「這位大爺是住店還是吃飯?」

    「住店吃飯兩不誤!」李信笑道。

    「有爺一位,前堂接待!」小廝沖裡邊唱了一嗓子,從李信手裡接過韁繩向後門走去。一個酒保出來卑躬的把李信讓了進去,帶到一個條案前坐下。

    「大爺想吃些什麼?」

    「這裡有什麼好吃的?」

    「小店最出名的是『燴野豬』,都是從陰山上捕來的真正野豬。另有一道名菜叫『燉駝峰』,是由活駱駝身上直接割下雙峰清燉而成。不知大爺想吃哪一道?」

    「兩樣各來一份,再給我來一碗好酒一碗米!」李信豪爽的揮了一揮手。

    酒保唱了個『諾』,叫了聲︰「野豬、駝峰各一份,酒米各一碗!」並不急著離去,細細的上下打量一番李信,轉進後院。

    對於一個刺客來說,李信坐的這個位置極佳!背正好靠著牆壁,几案又在樓梯的下邊、後院出口的旁邊。無論敵人是從外邊進來、樓上下來還是裡院出來,都可以盡收眼底,隨時做出相應的反應。

    外邊走進一位匈奴小將,頭上兩耳處垂下兩條小辨,身穿狼皮右服,要了一碗酒正對著李信坐了下來。

    李信沒在意,不知道此人是前來試探他的逐壺緹百長,一邊把屁股挪到席上,一邊暗想︰「得趕快找個好木匠打造出桌椅來,不然一天到晚的跪坐非跪成奴才不行。」

    名菜果真不同凡響,確實比軍營裡吃的一年不變的醬肉美味許多。他正埋頭吃到酣處,眼前一黑出現一個人來。

    「你坐到那張席上!」那人指了指門口處緊挨匈奴人的坐席道。

    李信抬頭一看,此人身體修長、衣著簡潔、臉上儘是傲氣。尤其是那雙眼楮,剛毅有神,隱隱顯出一股殺氣。「這傢伙絕對殺過人,不然不會有這樣的眼神!」他暗道一聲,放下筷子道︰「為什麼?」

    「因為我要坐在這裡!」那人彎腰握拳狠狠的砸在案上。裝著野豬肉的黑陶大碗向上跳了一跳,幾塊肥豬肉從碗裡蹦出掉在案上。裝著駝峰的黑陶大碗也向上跳了一跳,滾滾油湯灑了那人一手。那人是條好漢,手背被燙的發紅硬是沒哼出一聲來,就連眉頭也沒皺上一皺。

    「大爺,你看是不是去那邊將就一下?」一個酒保跑了過來,點頭哈腰的向李信賠著不是。

    「好,我讓!不就是一頓飯麼,在哪吃不是吃。」李信一笑,將捏緊的拳頭鬆開,來到那個匈奴人的旁邊跪坐了下來。酒保慌忙把李信的飯菜端了過去,又將那張几案擦抹乾淨,請那人坐下。

    旁邊傳來一股刺鼻膻味,李信皺了皺眉頭,尋起源頭,是從逐壺緹的身上傳過來的。他把身體往邊側了側,繼續吃自己的飯菜。

    後院轉出一個黑壯如熊,比『黑夫』塊頭更大的大漢來,發出沉悶的腳步聲走到中間的一張席前,沖酒保喊道︰「給我來條烤豬腿!」聲音很是響亮,震得滿座皆驚,全抬起頭驚愕的看著此人。黑漢也不以為意,說完,一屁股坐到席上,盤起腿把几案放到腿上。他朝四周打量了一番,又把几案從腿上推開,來到樓梯口衝著把李信趕走的那人道︰「你到那張席上去!」

    那人冷哼一聲,把玩著手中的筷子並不搭理。酒保端著飯菜想往那人的几案上放,黑漢正好擋在面前,只好尷尬的站在後邊。

    「你倒是去還是不去!」黑漢大喝一聲,一拳把几案砸成兩段。沒容黑漢直起身,那人手持筷子已向黑漢的右眼刺去。看來他並無傷黑漢之心,筷子去的雖急到了黑漢的眼前卻頓了一頓。

    黑漢大吃一驚,曲著身連忙往後退去,正碰到酒保端的飯菜上,熱騰騰的飯菜澆了他一頭一身。黑漢受痛,怒吼一聲一拳打在驚呆了的酒保身上,酒保口吐鮮血倒飛出去,倒地而亡。

    「兩位客官息怒,兩位客官息怒!」後院又轉出一個身穿絲織衣物的老頭,頷下長著一縷山羊鬍子,擋在黑漢與那人中間,道︰「請給老朽一個面子,大家吃飯,大家吃飯!」

    衣著簡潔的那人被老頭拉入後院,死了的酒保也被人抬進後院。經過剛才那一鬧,許多食客都已趁機逃離,整個『奇味齋』只剩下李信、逐壺緹與黑漢三個人。

    黑漢如願以償到坐到樓梯口那個位置,咧著大嘴嘿嘿一笑︰「這個位置好,這個位置好!」

    給黑漢送豬腿的酒保,顯然被黑漢剛才殺人的氣勢嚇壞了,端著烤好的豬腿,見黑漢面前的几案已斷,惶恐的不知該如何辦才好。黑漢兩手一抓,豬腿已到他的手中。也不用刀叉、筷子,把豬腿送到嘴邊就啃了起來。

    「難道我看錯了?這三人互不認識對方,雖說各有絕技,但世上哪有為了同一個目標而互不認識對方的刺客?」逐壺緹暗道一聲,算了酒錢出門而去。

    「讓我離去那人是個使劍的高手,這個黑漢力大如牛,莫非這兩人便是先我而來的死士?看情形確實像,可是接頭人在哪裡,為何不找我接頭。」李信心中想著,起身算了賬。牽馬的小廝早已過來將他領到後院房間。

    等到安排妥當,李信躺在榻上展了個懶腰,那名小廝神秘的一笑,輕聲道︰「你是大秦來的神射手?」

    李信詫異不已,沒想到接頭人竟是這個毫不起眼的小廝,點了點頭道︰「你是接頭人?」

    小廝搖了搖頭,道︰「今夜三更,甲字第一號房有人要見你!」說完,打了一躬,退出房門。

    甲字第一號房,就在李信住的房間的頂頭第一間,中間隔著兩間房子。與李信相鄰的那間房屋傳來震山的鼾聲,不用猜裡邊住的是那個強壯的黑漢。甲字第二號房內寂靜無聲,似乎是一間空置的房間,但他知道這間屋內肯定住著那個使劍高手。

    三更天,李信輕輕的打開門,向甲字第一號房而去。黑漢的房間仍是震天的鼾聲,使劍高手的房間有幾乎聽不見的均勻呼吸聲。李信貓腰輕笑,來到甲字第一號房前輕輕敲了三下門。

    房門打開,是那個長著一縷山羊鬍子的老頭。老頭把門輕輕搭上,拉著他的手走到榻前,拉動榻上幔帳垂下來的一根繩索。榻向旁邊移了移,出現一條直通地下的通道。

    老頭手掌一盞油燈帶著李信往下走,轉了個彎,來到一間烏漆抹黑的房間。他點燃插在牆壁上的兩支火把,屋子裡頓時大亮,放眼看去儘是一些製作精良的兵器。

    「你就是接頭人?」李信問道。

    沒錯,這個老頭便是接頭人,而且是大秦派到『高闕』所有細作的最高負責人。早在幾天前便有人把三個死士的畫像與刺殺的密令交給他,由他全權負責這次行動。先前的兩個死士他很滿意,一個力大如牛,一個使得一手快劍。今天新來的神射手他十分不滿意。據酒保稟報,這個神射手竟被另一個死士逼的讓位,這樣沒有血性的人如何能幹得了刺殺的重任,他打心眼裡看不起李信,愛搭不理的指著面前的強弓道︰「挑一把吧!」

    「長弓不行!」李信搖了搖頭︰「箭殺是個耐性活,長時間的控弦不發,難免人疲力乏影響準確性,我需要一把勁弩!」

    老頭冷笑一聲︰「勁弩?勁弩不行,上弦太慢,萬一一發不中,如何射第二發?」

    「聽說我是個神射手,要是一發不能擊中,何來神射之名?我要一把勁弩!」李信笑道。

    老頭重新打量一下李信,一聲不發的從屋角拽出一個大箱子,裡邊躺著三把大小各異的勁弩。道︰「你要哪一把?」

    「我的位置在哪裡?」李信道。

    「你要哪一把?」老頭眉宇間顯出厭煩之色,只盼李信趕快挑好武器走人。

    「我得去我的位置看一下!」

    「你要哪一把?」

    「我說了,我得去我的位置看一下。看完後,才能決定用哪把弩!」

    老頭凝視著李信的眼楮,吃驚李信的執著,道︰「跟我來!」

    兩人出了暗道,穿過庭院進入『奇味齋』上了樓。老頭打開天窗,拉下一把木製懸梯帶著李信登上角樓,推開正對王府大門的那扇窗戶。

    王府大門緊閉,城樓般寬大的院牆上有幾隊士兵掌著火把正在巡邏,王府外還有兩隊騎兵,繞著王府的院牆來回巡邏。此處離王府大門大約兩百步,李信心中有數,點了點頭關上窗戶,再次來到甲字第一號房的那間地下室裡。

    「我用這把!」李信把中號的那把勁弩從箱子裡取了出來。

    李信的舉動很專業,看起來蠻像那麼回事,引起了老頭的好奇,問道︰「為什麼不用那把大的?」

    「大的射程雖可達八百步,可惜臂展太闊,不適宜在窗口架設。」

    「為什麼不用那把小的?」

    「小的射程太近,一百五十步內有殺傷力,過了一百五十步就無能為力了。窗口離王府門口大約二百步,那把小的如何刺殺?這把不同,大小正好合適,有效殺傷又在三百步之內,絕對可以成事。我還需一把短劍!」

    老頭逐漸收起輕視之心,笑了笑,道︰「要短劍何用?」

    「防身!」李信把勁弩放在地上,揀了一把尺長小劍,藏於袖中。覺得大小合適,便把劍收於懷中,接著道︰「什麼時候行事?」

    「五月十二日,右賢王會嫁女到『蘢城』,那天行事!切記,以鼓聲為號!鼓聲不響,千萬別擅自行動!」老頭一臉嚴肅的交待李信。

    「為何要以鼓聲為號?可知射箭之術全靠時機,時機稍顯即逝,等鼓為令不是要錯失時機?」李信道。

    「別管那麼多,此次任務由我全權安排,我怎麼說,你怎麼幹?」老頭寒著臉,把牙一咬,接著道︰「你真有一箭射殺右賢王的把握?」

    「按照你的安排,還真沒什麼把握!」李信道了一聲,見老頭臉色越來越難看,拍了拍老頭的肩膀笑道︰「我說的是大實話,誰又能敢保證在二百步內絕對有把握一箭射殺目標?我盡力而為,就算真的失敗,不是還有你們嗎?」

    這次的任務是件絕密,除了老頭沒有任何人知道刺殺的人數。老頭緊拽李信的衣物,壓低嗓門厲聲道︰「我們?什麼我們?你知道些什麼?」

    「安排這次任務的人有兩誤。第一誤︰不該讓死士以相同的方法潛入高闕,這是明擺著告訴人我們是一路的。第二誤︰偏要以鼓為號,讓人一想便知,這次任務是眾人刺殺而非一人刺殺。設問一人刺殺何需以鼓為號?」

    老頭額頭上滲出的細汗!這三個死士是來自不同地方的駐軍,誰也沒想到三位死士的主官竟用同樣的方式安排三位死士進入高闕,就像他們早已商量好的一樣。此時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再派死士前來時間上來不及,也只能這樣了。

    李信知道自己全猜中了,接著道︰「我還知道其他的死士用的是什麼兵器。他們一個人使劍!」他拿起一把五尺長劍,看了看把劍放下。又拿起一把可藏於袖中的三尺劍,道︰「應該使的是這樣的劍。一個用重兵器!」他將屋中的兵器掃視一番,走到一個大鐵錐前,掂量了一下,鐵錐大約有一百多斤重,道︰「應該是使用這件兵器。接頭人,你看我說的可有錯誤?」

    老頭看李信的神情就如看到一隻鬼,大惑不解這個自己看不起的人怎會如此聰明,說的一點不假就如同在側親眼看見一般。老頭用袖子擦了一下額頭的汗珠,臉色臘黃,道︰「這兩日你呆在屋裡不要出來,到了十二日自有人領你上角樓。」
whiesdep 發表於 2009-1-31 20:07
第一卷 秦時明月 第六章 暗箭行動 高潮篇

    匈奴人有個習慣,每年的五月十五,月盛壯之日,所有人都會回到他們的發源地『蘢城』,祭其祖先、拜其天地、敬其鬼神。所以,五月大會『蘢城』對於匈奴人來說絕對是最重要的事情,也是最盛大的節日。

    從五月十一日晚到五月十二日凌晨,右賢王治下,分散在各自領地的二十四部長官帶領下屬紛紛來『高闕』城外,分批進王府對右賢王請安問好。完畢,一臉喜氣的出了王府大門駐紮在高闕城外,等天明後右賢王出高闕城,率領大家浩浩蕩蕩的向『蘢城』出發。

    至天明,高闕城內的匈奴人除了護衛王府安全的千餘名控弦之士外,其他的都已出了城。以往的這一天,在高闕做生意的各國人也會早早的護送東西返回自己家園,只是這一次聽說右賢王的女兒將會出嫁匈奴大單于,於是商人們就延遲了回國的時間,一早便守在右賢王出城的道路旁,想一睹號稱匈奴第一美女須卜緹曼的風姿。

    一千名控弦之士騎著戰馬在『奇味齋』前的道路上分兩排排開,把圍觀的人群擠在戰馬之後,騰出一條可通過一輛馬車的通路。王府門前一字排開十來輛馬車,其中有一輛十分的奢華,車廂用白紗素裹,四處瓖有金玉珠寶,陽光下金碧輝煌一看便知是須卜緹曼的香車。

    天大亮,王府大門洞開,先是出來一群穿著暴露的美姬,三三兩兩進入其他的馬車。過了一會,須卜尤提與右谷蠡王陪著須卜緹曼走了出來。一身白裘的須卜緹曼宛若落入凡間的仙女,引來圍觀商人的一陣驚呼,大歎不須此行。

    四匹駿馬拉的香車已駛到王府門前階梯下,一名健碩的親兵拉著一匹高頭大馬也站在大門前側。只等右賢王上馬,須卜緹曼上車,大軍就出『高闕城』向『蘢城』進發。

    黑漢站在一輛馬車之側,離右賢王大約二十來步的距離,摸了摸懷裡被腰帶緊縛的百斤鐵錐,暗問身旁的一名『奇味齋』酒保道︰「為什麼還沒有信號?」

    「莫急?主上自有安排?」酒保一邊答著,一邊也焦急的向『奇味齋』的方向看去。

    使劍的死士袖手而立,計算著從他這裡殺到須卜尤提面前得斬殺多少騎兵。他站的地方距須卜尤提之間有十名匈奴騎兵,加上對面的騎兵一共二十名,難度很大。使劍的死士沒有把握突破這二十名騎兵的防線,對著身邊的隨從耳語一番,迎著人群向王府的大門靠去。人太多,根本擠不過來,使劍的死士轉而退出人群,從後邊繞到王府門前。那裡的人更多,簡直水洩不通,絲毫無法擠進去,只好折而返回,找了個人少的地方擠了進去。這一次他離王府的大門更遠了,中間竟隔了十五名騎兵。

    『奇味齋』角樓上,一個酒保透過窗戶指著右賢王道︰「那個便是右賢王須卜尤提!」

    目標很顯眼,李信點了點頭道︰「你下去給我守著樓梯,不許任何人上來。」

    『奇味齋』掌櫃身上掛著一個腰鼓,哈哈而笑,打『奇味齋』門口擠到通道上。一個騎兵手持彎刀立於他的面前,擋住去路。他用匈奴語裝瘋賣傻道︰「按我大秦規矩,大王出行得鼓聲壯色,你快讓開,我要去給大王壯行!」

    顯然,那個騎兵對他的說法並不贊同,拿著彎刀一步不讓。老頭如六歲小童一般躺在地上又哭又鬧,撒起無賴,引來無數人的喧笑,也吸引了右賢王的注意。右賢王派一名千長前去看看發生了什麼事,千長趕來,從老頭斷斷續續的哭訴中明白了大概,回到右賢王處如實稟告。右賢王哈哈一樂,道︰「既如此,就讓他上前奏鼓,以壯聲色。

    逐壺提離『奇味齋』大約有百步之遙,不經意的一抬頭,看到『奇味齋』角樓的窗戶上似乎閃過一道秦國三梭箭簇所特有的光芒。此時,太陽正好位於角樓的上空,陽光刺眼看得不是十分確切。他下了戰馬,手握彎刀向『奇味齋』而來。

    守在樓梯口的酒保見逐壺提進來,緊張的袖手握住所藏匕首。逐壺提雙手比劃了一個碗的形狀,用半生不熟的秦語,結結巴巴道︰「酒……酒……我要喝酒!」

    酒保放鬆了下來,拿著一個黑陶大碗去櫃上打酒。趁此機會,逐壺提慢慢抽出彎刀,不待酒保轉身,一手捂著酒保的嘴,一手持彎刀劃破酒保的喉嚨。

    『奇味齋』掌櫃走在大道上,咧著嘴傻傻的笑著,打量著兩邊站著的人。使劍的死士、黑漢以及『奇味齋』裡其他的人員位置都不是很好。他回頭朝『奇味齋』的角樓看了一眼,陽光下看不到李信,在心中暗道︰「看來只能寄托在他的身上了!」

    李信把弩端平,用望山瞄準須僕尤提,直等老頭走到右賢王面前,敲響身上的腰鼓。他把右手食指伸進嘴中啜了一口,探出窗外感覺一下當時的風速。根據經驗,將『弩把』往下壓了壓,讓望山抬起正對準右賢王的右耳下方。這樣箭射出去後會順著拋物線正中須卜尤提的心臟。

    「托大王的福,小老兒在『高闕』這三年的買賣做的還不錯。對於大天的恩情,小老兒無以為報,想在大王臨行之前,擊鼓一番。不知可否?」

    老頭就像一個頑童,在右賢王面前手舞足蹈,不時扮出一張可笑的鬼臉。右賢王被老頭的古靈精怪逗的哈哈大笑,道︰「哦,我認得你,你是『奇味齋』的掌櫃,不知擊的是何鼓?」

    「按我們秦國的規矩,出嫁女兒當擊喜慶之鼓,鼓聲中百鳥吟唱,百獸齊賀全是喜慶之音。帶軍出行當擊威武之鼓,鼓聲中金戈鐵馬、勇士怒吼全是殺伐之聲。不知大王想聽哪種鼓?」

    「我們匈奴勇士,自是威武之士,當然要聽殺伐之聲!請奏一曲,讓我們的勇士一聽秦國的鼓聲!」

    「是,小老兒這就給大王奏殺伐之聲!」老頭舉起兩隻細長的鼓槌,回頭朝大秦的方向望了一眼,雙手一揮砸向鼓面。「

    李信將食指置於弩機之上,看著老頭即將砸下的鼓槌。突然,身後飄來一股刺鼻的膻味,這種味道他曾聞過,在哪裡聞過一時間想不起來。他曉得背後站著一個悄無聲息隨時準備要他性命的人,一滴冷汗順著鼻樑滾了下來,懸在鼻尖久久不落。

    鼓聲響了起來,李信置在弩機上的手卻沒扣下去,屏住呼吸靜靜的感受著身後的殺氣。四周寂靜極了,樓下突起的殺伐之聲與鏗鏘有力的鼓點都像是在極遠的地方傳來的天外之音,虛幻的沒有一點真實感。在身後殺氣的威脅之下,他托著勁弩的左手不由的增加幾分力道,

    逐壺提揮動彎刀向李信脖頸斬下時,衣服摩擦所產生的細微響動,對於李信來說無疑於耳畔驚雷。他托起勁弩,一個『後拱橋』,身腰向後倒去,看到逐壺提面貌的同時扣下了弩機。

    箭發出劃破空氣的嘯叫,順著逐壺緹虛張的嘴鑽了進去。彎刀離李信仰起的臉不足一尺的距離,逐壺提努力的把手往下壓著,想把刀斬在驚色未退正對他微微一笑的臉上。可惜一切都遲了,箭上傳來的巨大推力扯著他向後而去,他被釘在角樓的壁牆上,張著的嘴中留著一尾羽翼。

    『鈧鋃』一聲,彎弓掉在了地上,脖子間有種濕濕的感覺。逐壺提抬頭往腦後摸去,一指粗的箭桿從他後腦穿出,箭桿的大部分都鑽進了角樓的木板牆上!

    『咚……』第一聲鼓點響起,街道上大亂。閒看的商人們驚呼著四散逃去,騎兵調轉馬頭四處尋找騷亂的源頭。

    黑漢撥開擋在身前的兩匹戰馬,肩膀向前一抗,撞倒那輛馬車。他踏過馬車,來到道路中央,扯裂衣服拔出腰際的鐵錐。

    一匹戰馬衝到跟前,黑漢舉錐砸向馬頭,馬頭骨頓裂,一個猛栽倒斃於地上。馬上的匈奴騎兵就勢一滾,從地上爬起,舉起手中彎刀向黑漢後背砍去。黑漢朝右賢王急奔而去,根本沒有察覺後邊的危險,背上中了一刀,黝黑的皮膚劃出一條尺長的口子。傷口皮肉向外翻,可以看到皮肉下的一道雪白。很快血便把雪白染紅,順著傷口向外湧去。

    黑漢伸手朝後背摸了一把,手上沾滿了自己的鮮血。他勃然大怒,怒吼一聲,回身對著那個匈奴兵就是一錐。匈奴兵持刀迎上一擋,彎刀立斷,鐵錐余速不減,像砸西瓜一樣把他的腦袋砸碎,花白的腦漿淌了一地。

    黑漢向目標走去,一步接著一步,步步沉穩。又一個騎兵擋在面前,挽弓就是一箭,正中他的胸膛。匈奴的箭是那種雙翼箭,箭簇後有兩個倒勾,只要射中敵人很難取出。不過這種箭穿透力不強,加上黑漢身壯肉多,只是對黑漢造成輕傷。

    黑漢手握箭桿,獸叫一聲,把箭從身上拔出。不顧傷處被倒拉出來的翻肉,把箭摔在地上,臉色猙獰舉起鐵錐就像這個匈奴兵跑去。此時,匈奴兵又將一箭引於弦上,挽弓正要射出,馬兒被黑漢的殺氣驚得連連後退,後腿一軟,坐於地上。匈弩兵松弦射箭,正值跨下之馬腿軟坐地,那支箭沖天飛去,也不知射於何處。

    後邊已有五六騎駛了過來,距黑漢十步之遠,驚歎於黑漢的神勇紛紛駐馬不前,挽起弓朝黑漢後背射去。黑漢一錐把坐臥於地上的駿馬打翻,舉錐就向被死馬壓住一條腿的騎兵砸去。騎兵臉現驚慌之色,一手持弓,一手摸箭,由於慌亂竟摸不到箭在何處。

    黑漢砸死騎兵,後背一緊,伸手摸去,摸到一個箭柄。想往外拔,胳膊別在頸旁使不上勁。他轉過身來,大叫一聲,那五六位騎兵坐下的馬兒嚇的連連後退。五六個匈奴騎兵把雙腿緊緊夾住馬背保持身體平衡,又是幾支箭羽擊中黑漢前胸。

    黑漢拔下胸前一支羽箭,見那五六個騎兵又引箭欲射,顧不上再拔,長嘯一聲就衝了過去。戰馬如遇見下山猛虎,不顧主人的控制往後節節退卻。

    黑漢向前奔了兩步,更多的騎兵已圍了過來,一時間箭矢如蝗蟲從四面八方飛來。黑漢眼見不敵,對準一個騎兵拋去鐵錐,鐵錐在土路上砸出一個坑,蹦跳起碰到一匹馬的前右腿膝處,馬腿立折倒在地上,把一名騎兵壓在身下。

    黑漢渾身上下插滿箭矢,瞪著渾圓雙眼俯首倒地而斃,將地上的灰士擊起老高。刺在前胸的箭簇被地一擋,穿透他的身體從後背鑽出帶起一陣血霧。血與灰塵融為一體,迷漫在黑漢屍體的四周。

    在鼓聲響起的同一時刻,『奇味齋』的雜役紛紛抽出袖中兵器,喊著『殺』向面前的騎兵衝去。他們的人數大約有二十多人,比起上千名的匈奴騎兵來說人數太少了,無異於以卵擊石。只是殺死幾個匈奴騎兵,便被匈奴兵士引弓射殺。

    使劍的高手還在尋找更有利的位置,鼓聲突然之間就響了起來。他抽出袖中三尺劍,順勢把一匹馬的腹部刺破,鑽入另一匹馬腹下。馬腸從膛下肚內流出,馬受痛上竄下跳不止,引得周圍匈奴騎兵一陣騷動。藉著這股亂勢,使劍高手從一匹馬的腹下鑽進另一匹馬的腹下,瞬間已潛到離右賢王十步遠的地方。

    右蠡王指著馬腹大喊︰「馬下有人,馬下有人!」幾個騎兵聽到喊叫,縱馬上前把使劍的高手圍了起來。馬大人高,使劍高手的劍卻短,根本無法殺害馬上的騎兵。鬥了兩個回合,斬殺了兩匹馬,一個騎兵手拿彎刀,縱馬急過,正中他使劍的右手。

    手傷無力,劍掉於地上,使劍的高手卻坦然起來,抄手而立面含微笑。一把彎刀斬在他的脖間,噴出的血染紅了陽光。使劍高手從斷脖出發出兩聲『咕咕』的怪笑,倒撲於地。一把彎刀斬在他的背上,他無意識的動了兩下。更多的彎刀斬在他的背上,他的腿又顫了兩顫。最終,他被無數的彎刀斬成一團肉醬,再也無法動彈。

    「殺光所有人!關上城門,殺光這裡的所有人!」右賢王狂怒,手指顫動指著那些正四處逃散的商人。「原來秦國真的派人來刺殺我,逐壺提呢?」他掃目四射,尋找提醒自己有人要刺殺他的百長。

    黑漢中箭而亡,使劍高手被斬成肉醬,『奇味齋』全部人馬被誅,這些都被敲鼓的老頭看在眼裡。他的鼓聲依然鏗鏘,鼓點依然有力,身體的動作、臉上的鬼怪依然搞笑,只是佈滿皺紋的眼角卻滾下兩行清淚。

    「為什麼神射手還不發箭,難道沒聽到我的鼓聲?」老頭在心中暗道一聲,張口發出蒼涼的歌聲︰「六合之內、莫非皇士、西涉流沙、南盡北戶、東有大海、北有大夏、人跡所至、無不臣服、功蓋天下、澤及牛馬、莫不受得、各安其字、世世永昌……」

    一個騎兵手持彎刀,從背後把老頭斬倒。老頭爬在地上,眼楮看著角樓窗口,喃喃道︰「世……世……世世……世世永昌,殺……」

    李信一箭射殺逐壺提,把箭從逐壺提嘴中拔出用腳蹬上弩弦返回窗口時,老頭已經死去,『高闕』城中正在進行血腥的屠殺。右賢王被十來個騎兵擋在馬後,再想用弩射殺已是不能。他扔下弩機,把自己的髮髻解散,依照匈奴人的樣子給自己編了兩條小辨。

    接著,他把自己的衣服除下,穿上逐壺提的衣服。忍住心中的噁心,用手在逐壺提後頸抹了兩把血在自己臉上塗抹一番。

    逃跑死路一條,莫說匈奴人已關了城門,就算逃回大秦估計以失敗的任務也難逃一死。他準備拼一把,把自己的衣物給逐壺提穿上,閉眼將逐壺提的頭顱斬下,扛著無頭屍下了角樓。

    千餘騎兵都在追殺商人,『高闕城』無疑是人間地獄。李信努力的不去看周圍環境,忍受撲鼻而來的血腥,直奔王府門前而去。匈奴騎兵從他的身旁呼嘯而過,並沒人懷疑他這個匈奴人是假的。

    「秦人真是膽大妄為,竟敢刺殺於我。好老弟,我派一千騎兵護送你與我兒前去『蘢城』。單于若是問起,你把此間實情明告,就說我去討伐秦人去了。」右賢王皺眉冷對眼前的屠殺,輕輕道。

    「正該如此,不然秦人還以為我們匈奴人好欺負呢!大王放心,我一定會讓單于派來援兵,估計你我再見面時便是在秦人的咸陽宮了。」右谷蠡王呵呵而笑,一臉的奉承。

    兩個人愉快的說著,誰也沒注意到李信已近他們的身前。或許兩人注意到了,只是以為這個滿臉血的匈奴兵是前來領賞的。

    李信拋下無頭屍,右手往下一垂短劍已握在手中,向前一刺正中右賢王的胸口。

    突起的變故讓右谷蠡王一時沒反應過來呆在當場,當李信手持短劍割下目瞪口呆已經閉氣的右賢王頭顱別在腰際時,他才反應過來,驚喝兩聲︰「刺客,抓刺客!」

    李信不知他嘰哩呱啦的叫著什麼,眼見幾個騎兵手持短弓駛了過來,伸手就要抓右谷蠡王為箭牌。右谷蠡王連連後退,一不留神絆住門檻咕碌碌滾進王府院內。李信順手一抓,攬住旁邊須卜緹曼的脖子,用劍抵住後腰,張口叫道︰「別過來,不然我就殺了她。」

    須卜緹曼是右賢王的女兒,圍上來的騎兵都不敢鬆開拉弦的手,兩邊僵持起來。右谷蠡王從地上爬起,面露狠色,道︰「放箭,給我殺了這個刺客!」

    騎兵聽令,面面相覷不知該如何是好。眼見此處最高長官右賢王已死,右谷蠡王已是最高的長官,不能不聽他的令,於是把弓瞄準。

    馬上,右谷蠡王想起頭曼單于將在『蘢城』大會迎娶須卜緹曼,若是在此射殺了須卜緹曼到時無法交待,又擺手喊道︰「收箭,收箭!誰也不許發箭!」

    騎兵越圍越多,誰也不敢放箭。

    「看來這個女子是個重要人物,只要她在我手中暫時就沒什麼危險,可是如何才能在大軍重圍之中逃走呢?」李信心中想著,掃眼一看,看到全身透黑的高頭大馬正低頭舐著右賢王的衣角。雖然他不懂得馬,騎馬也是在來『高闕』的路上學會的,但這匹馬給他的第一感覺就是--這絕對是一匹好馬!

    這匹馬,頭細頸高、皮溥毛細、四肢修長身高大約在八尺往上,馬臀比李信的個頭還高,在眾多的低矮的匈奴馬面前無疑像是馬中王者,任誰看上一眼都會深深的喜歡上它。

    「走,往前走!」李信喝道,挾持著須卜緹曼向前走。走到馬前,把短劍架在須卜緹曼脖間,騰出一隻手輕拍馬臀道︰「臥下來,臥下來!」

    馬聽不懂李信的話語,不過也不往遠處逃去,轉了個身用臉親暱的摩擦須卜緹曼的肩膀。「快臥下來啊,信不信我一劍殺你?」李信拍著馬背恐嚇道。

    須卜緹曼伸手握住馬的韁繩,這匹馬很有靈性的跪臥下來。李信以為自己的恐嚇生了效,暗自得意,拉著須卜緹曼上了馬,在馬臀狠狠一拍。馬揚蹄而去,所到之處匈奴騎兵紛紛退讓。

    右谷蠡王看著遠去的背影,心中忐忑不安,過了一會大喊道︰「秦人殺我右賢王,挾持須卜緹曼。眾將領聽令︰派出一支百人隊尾隨其後,伺機奪回須卜緹曼。其餘人等同我一起返回『蘢城』向大單于稟報,等大單于示下再做計較。」
whiesdep 發表於 2009-1-31 20:13
第一卷 秦時明月 第七章 抱得美人歸

  李信跨下的馬是右賢王花重金從大宛國的一位商人處購得,平時拿寶貝一樣供著,餵養也是由自己親養或者由自己最疼愛的女兒須卜緹曼餵養,絕對稱得上一匹寶馬。

    這匹馬有三樣好處是匈奴馬沒有的,速度快、耐力強、力量大。這一次右賢王回『蘢城』特意拿它當坐騎,就是想讓所有的匈奴人知道他有一匹好馬。

    馬的好處李信很快就感受到了,其驚人的速度簡直令人咋舌,跟先前騎的那匹用一捆布換來的馬不在一個等級上,用他當時的心情來形容就是乘雲而奔。

    出了『高闕』城,駐紮在城外的匈奴兵還沒鬧明白怎麼一回事,兩人一馬已絕塵而去。追出城門的匈奴兵望著茫茫四野不知該往何處追,裝模作樣的往南行了百里,勒馬回去向右谷蠡王覆命。

    李信坐在馬後,一直擔心自己會被甩下馬,伸手試探的攬住前邊女子的細腰。見其並無抗拒的意思,以為這女子已被嚇傻,將手緊緊的攬住,更把臉貼在女子的後背貪婪的聞著從她身上發出的異香。

    第一次做殺人的買賣,從昨天晚上他就沒有睡好,今晨一戰更是耗盡精力,不知不覺中竟睡了過去。等到再次睜開眼楮,天上已佈滿星辰,四處一打量到了河南地庫布奇沙漠盡頭,離榆林關也就一日的路程。

    前邊女子執韁緩行,李信跳下馬拉住韁繩讓那女子下來,道︰「我不殺你,你走吧!」

    須卜緹曼下了馬,閃著兩隻會說話的大眼楮上下打量著,似乎不明白他在說什麼。這時,李信才藉著皎潔的月光看清楚須卜緹曼的長相,暗呼一聲︰「難怪高闕城的商人寧願把命送上也要見她一面,果真是世間少有的絕色。」

    須卜緹曼身材苗條,露在外邊的肌膚比身上的白狐皮裘還要白上幾分。現在是晚上,可她站在那裡,讓看到她的人產生一種幻覺,誤以為她的身上有聖潔的毫光,讓人有一種沐浴在春天陽光中的錯覺。她那兩雙黑漆的大眼楮,跟兩潭清澈見底的潭水一樣,是那麼的乾淨那麼的純潔,任何一個男人見到這樣的一雙眼楮都不會對她產生哪怕一絲的邪念。

    須卜緹曼笑了一笑,朱唇皓齒,李信頓生親近之感。像個小丑一樣用手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須卜緹曼,接著拿手作刀狀在脖間做了個抹殺狀,伸出舌頭翻著白眼,道︰「我不殺你,你回你們匈奴人的地方去吧!」

    須卜緹曼面含微笑的看著,一句話也沒說。

    一隻野兔在草叢中竄了出來,見到面前有兩個人,嚇得蹬腿後退。李信條件反射的甩出手中的短劍,正中野兔的腹部。他上前把野兔揀起,用手做了個吃飯的動作,問道︰「跑了一天路,你餓嗎?我們烤兔肉,你吃嗎?」

    須卜緹曼靜靜的站在那裡,依然面帶微笑一言不發。

    「這麼漂亮的一個姑娘,卻原來是個啞巴。也對,上天哪能造出這麼完美的人,肯定會留下一絲的缺憾!」李信嘟囔著,拿劍剝了兔皮,又撿拾一些牛馬之糞堆到一起。一摸身,發現逐壺提的衣服裡並無取火之物,本打算問問須卜緹曼身上可有取火之物,抬頭看了一眼,見須卜緹曼還是用同樣的神情看著自己,不由的搖了搖頭,取下馬上的包裹。

    包裹捆在右賢王的馬上,原先自然是右賢王的,打開一看,裡邊有幾件物品如下︰

    三個斤重的金餅。一捆精美的朱紋紅黑雙色織錦。一面直徑半尺的青銅鏡子。一把象牙為骨真絲為面的折扇,下邊還吊著一顆深綠翡翠。一個縷空木漆方盒。

    這五樣東西,每一樣都做工精良,肯定是價值不菲之物。比如那面青銅圓鏡,其鏡面用青銅精工打磨然後用黃金包邊,鏡背全部是黃金打造,上邊雕刻有惟妙惟肖的青龍、白虎、朱雀、玄武四大神獸。正中的地方瓖著一顆白玉打製的圓球,四個神獸用各種傳神的姿勢把這個圓球圍了起來。

    可惜這些東西對李信來說暫時沒什麼用處,找來找去就是沒找到他最需要的取火之物。他盯著那個木漆盒子,暗歎一聲︰「莫非藏在這個木盒子裡?」打開一看,裡邊藏著十二顆雞蛋大小的夜明珠。

    「都是寶貝,可惜就是沒有引火之物!你會吃生肉吧?」李信看著須卜緹曼問道,馬上又自嘲一笑︰「你怎麼會吃生肉呢?我都不會吃生肉,像你這等公主一樣的人物,怎麼可能吃生肉呢?待我再找找,看馬上還有沒有其他的包裹。」說完,他站起身去正要去馬前尋找,須卜緹曼從懷中掏出兩塊火石,遞了過來。

    「你雖是個啞巴,但蠻聰明的,怎麼就知道我需要火石呢?」李信拿過火石點燃馬糞,把兔子架在火上烤。待兔肉烤熟,他將兩隻兔腿斬下,遞給須卜緹曼,用手做了個吃的動作,道︰「吃!外焦裡嫩,可好吃了!」為了證明他並非虛言,還特意的舉起沒有後腿的兔肉咬了一口,一邊嚼一邊嘖嘖有聲大讚道︰「真好吃,你快吃!」

    須卜緹曼歪著臉一笑。

    「真受不了你,我是你殺父仇人,你不僅不怨恨我還衝我笑,你是個傻子嗎?」李信朝須卜緹曼做了個鬼臉,把兩個兔腿硬塞到須卜緹曼手中,捧著自己的兔肉啃了起來。

    「你不是我殺父仇人!」兩滴珍珠淚在須卜緹曼的眼楮裡打著轉。

    一直以為是個啞巴的女子,突然之間開口說話了,而且嗓音是那麼的甜美,就像是一隻百靈鳥正在空闊的大漠中盡情歌唱!

    「你……你不是啞巴?」一塊兔肉從李信圓張的嘴中掉出,目瞪口呆的問道。

    須卜緹曼點了點頭。

    「你會說秦語?」

    須卜緹曼又點了點頭。

    「剛才你說我不是你的殺父仇人是什麼意思?」

    那兩顆珍珠淚奪眶而出,順著須卜緹曼白晰的臉龐流了下來。

    須卜氏是匈奴人的貴姓,世代接任右賢王的王位。十二年前,須卜緹曼四歲時,右賢王府發生了件慘案。那天夜裡,一夥蒙面人趁夜潛進王府,見人就殺,一個年老的女奴抱著須卜緹曼躲在陰暗的角落方逃過這次屠殺。

    等到蒙面人離去,須卜緹曼發現父母躺在血泊之中,連同父母死的還有十來個家奴以及她的七個兄弟姐妹。第二日,父親的弟弟也就是須卜尤提從自己的部落趕來,對著亡兄的屍體痛哭不已,發誓一定要為哥哥報仇。

    按照匈奴人的規矩︰父親死了,兒子要繼承父親的一切,包括娶走自己所有的後母。兄長死了,做弟弟的要繼承兄長的一切,包括娶走兄長的所有妻子。須卜緹曼的兄弟姐妹都死了,順理成章,須卜尤提就繼承了兄長的王位,娶走了兄長的所有妻子,而她也就成為須卜尤提的女兒。

    四歲的幼童忘性很大,加上須卜尤提拿她比親生女兒還親,很快就忘了那夜的慘況,認定須卜尤提便是自己的親生父親。每當有人對她說︰你不是須卜尤提親生的。她就會哭著質問須卜尤提。須卜尤提會非常慈祥的安慰她,賭咒發誓告訴她︰你肯定是我的親生女兒,不要信那些人的胡說八道。到了第二天,那個告訴她不是須卜尤提親生的人就會消失的無影無蹤。

    父親很疼愛她,她也很愛這個父親,直到三個月前父親對她說要把她嫁給頭曼單于,讓她做天底下最幸福的女人。

    頭曼單于是個糟老頭,而且是個無能好色的傢伙,嫁給這樣的人哪有幸福可言?須卜緹曼怎麼也想不明白父親為什麼會做出這樣的決定,哭過、鬧過,可是平時最疼愛她的父親卻一反常態,不被百試不爽的伎倆打動,鐵了心的要把她嫁給單于。

    那一夜電閃雷鳴,須卜緹曼想到了死,在閨房樑上懸了一條三尺白綾。一道閃電照亮了窗戶,蒙著細紗的窗戶上映出一道鬼影。須卜緹曼嚇得驚慌失色,退到坑邊。

    房門打開,一個老得不能再老的駝背女人走了進來,顫聲道︰「小姐,你想死嗎?」

    老女人的聲音如破鑼一般,但終歸是個人聲,並非是鬼語。

    見來得是人並非是鬼,須卜緹曼大著膽子,連珠的問道︰「你是誰?我認識你嗎?我死不死和你有什麼關係?」

    「小姐的忘性真大,竟記不起老奴了!老奴此番前來,就是要勸小姐嫁給大單于,利於大單于的權勢替小姐的親生父親報仇!」

    「替我父親報仇?我父親好好的活著,報什麼仇?」須卜緹曼譏諷道。以為這個老女人一定是個瘋女人,不然不會說出這樣的胡話。

    「他不是你的父親,小姐的父親早在十二年前就被人害死了……」

    從老女人的描述中,須卜緹曼想起了很多東西,包括想起這個老女人便是那個保護自己的忠心女僕。原來她想不起來,並不是真的忘記,而是把平生最恐怖的記憶藏在內心最深的地方,逼迫自己不去想。

    這個忠心的女僕在須卜尤提成為右賢王的第二日,便被右賢王賣給他人,這一次聽說右賢王要把須卜緹曼嫁給單于,才冒死前來找須卜緹曼。

    「父親!」伴隨著外邊隆隆的雷聲,須卜緹曼放聲大哭。

    「我的仇人是誰?」她問道。

    「右賢王須卜尢提!」老女人道。這句話一說,比窗外的電閃雷鳴更震撼人的心魄。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就算他不是我的親生父親也是我的親叔叔,這些年對我疼愛有加,怎麼會是我的殺父仇人呢?你一定是搞錯了,一定是搞錯了!」須卜緹曼連連搖頭後退,退到坑邊不能再退時,她指著門口道︰「你快走,快走!不然我告訴右賢王,讓他把你這個胡言亂語的人抓起來。」

    「小姐,我所以活到這麼老還不肯死,就是為了要告訴小姐你真相。如今真相已告知小姐,信不信是小姐的事,替親生父情報不報仇也是小姐的事,至於死活我早就不放在心上了。不過,我還是要請小姐記住,兇手就是小姐的親叔叔,現今的右賢王。那晚的殺手雖然都蒙著臉,可是有一個人的笑聲我聽得十分真確,正是大王的親弟弟--須僕尤提!」老女人咆哮的叫著,激動的雙手顫抖不能自制。

    「他為什麼要殺我父親?不,不會的!你說的太荒唐了,怎麼能讓人相信?」

    「因為須卜尤提要當右賢王,大王不死,他一輩子就不能當大王!……」

    老女人頂著風雨走了,須卜緹曼坐在炕頭默默沉思,按受了最讓她無法接受的事實。第二日,她便找到右賢王,同意嫁給大單于。只要能夠給父親報仇,犧牲自己又有什麼?

    須卜緹曼一邊默默落淚,一邊回想著往事。女人的眼淚對男人來說是最具殺傷力的武器,不管她哭的緣由是不是為了身邊的男人。

    李信遊走在須卜緹曼四周,手足無措,不知該如何勸解。他挨著須卜緹曼坐了下來,須卜緹曼抱著他的肩頭痛哭起來,淚水順著李信的衣領往裡流。過了好一會,須卜緹曼抹了一把臉上的淚水,對李信強顏一笑,道︰「你殺的那人不是我的父親,是我的殺父仇人!」

    「哦!」李信點了點頭,知道這裡邊肯定有一個淒慘的故事,須卜緹曼不說,他也就不問。道︰「我叫李信,不知小姐如何稱呼?」

    「我叫須卜緹曼!」

    「須……須卜……什麼來著?」

    須卜緹曼掩嘴呵呵一笑,道︰「你們秦人的嘴真笨,連個名字都叫不好!我給自己起了個秦人的名字,你可以叫我王瑩。」

    「王瑩!為什麼給自己起了這樣的一個名字?」這個名字很好聽,李信想知道出自何處,隨口問道。

    「選擇王姓,是因為我父親是匈奴的大王。名瑩是見過我的人都誇我長得美貌,皮膚更是像雪一樣晶瑩透徹。怎麼?不好聽嗎?還是我不配用瑩字為名!」

    「不,好聽!名字好聽,人如其名。前面再行二百里就到了秦人的地方,不知姑娘今後有何打算?」

    「你有什麼打算?」

    「我要回秦國覆命!」

    「我跟你去秦國?」

    兩句話一說,李信大概瞭解到這個女孩是個熱情奔放的女子,有如此美人陪伴左右,真是天底下最快樂的事情。他喜不受收,張口就想答應,馬上又想到自己來到大秦雖說也將近一年,但對於大秦的瞭解還停留在大秦律例上,還有就是從張忠等人的隻言片語的介紹。這究竟是個什麼世道,其實他根本一無所知,讓如此一位天仙般的女孩跟自己過不可預知的生活,簡直就是天下最大的罪過。想到此,他道︰「跟我去秦國?你一個匈奴人怎麼能跟我去秦國?我看你還是回你們匈奴人的地方吧。」

    「為什麼不能?我發過誓的,只要誰能幫我報了父仇,我就嫁給他。你殺了右賢王,從今往後我就是你的妻子了,你去哪裡我當然去哪裡!」王瑩說著,十分自然的挽住李信的手臂,仰起臉純情的看著李信。

    「人家發過誓的,違了誓言會遭到天打五雷劈的,我怎麼能讓她接受天打雷劈的刑罰?」本來就沒下定決心的李信,如今又找了個如此好的借口,當然也就不再推辭。他沒想到挾持了一個人質竟得了一個漂亮的老婆,說實話,心裡那分得意簡直無法用言語來表達。隱隱覺得哪裡似乎還有一絲的不妥,但終歸得意佔了上風,也就不再細想。

    「這可是你說的!」他一臉的壞笑,順勢在王瑩的臉頰上吻了一口,身體自然而然就起了反應,趁勢就想抱住王瑩滾倒在地,又覺得自己這樣干實在有夠混蛋的。寧了寧心神道︰「好!你既然是我的妻子,那就跟我一起回秦國!現在不早了,又趕了一天的路,我們先休息一會明早起程。」

    吃了烤兔肉,王瑩挽著李信的手臂躺倒在草地上熟睡。李信仰頭望著星空怎麼也睡不著,刺殺右賢王,得了個漂亮妻子,這一切都像是在夢中感覺不是很真實。可身邊的美人,腰際的人頭又都無比真實的存在著。

    「刺殺了右賢王,匈奴與大秦的仇怨算是結下了,看來兩國馬上就要開戰。我將會得到一個八級的軍爵,會帶領千人的軍隊與匈奴打仗,萬一要是戰死了,王瑩可怎麼辦?」

    「按照秦律,王瑩算是我的戰俘,也就是我的奴隸。黑夫說了那麼多奴隸的悲慘,難道讓王瑩也承受這樣的悲慘?當然,她身為我的妻子大概不會受什麼苦,我也能用軍功給她抵消奴隸的身份,可是她今天還是匈奴大王的公主,明天就成為地位卑下的奴隸,如此巨大的身份差異她能接受嗎?」

    「最主要的是她這個匈奴人的身份!萬一將來被哪個不分青紅皂白的將軍安插一個裡通外國的罪名,『喀嚓』一刀把我斬了,那死的豈不冤枉?就算這樣的事情不會發生,她一個匈奴人獨自藏身於秦國,難保不遭人白眼,受人閒話,她能受得了這些歧視嗎?」

    李信躺在那裡亂七八糟的想著,覺得還是與王瑩各走各的路比較好。悄悄的起身,來到馬前,解開馬韁正要上馬離去,突然又下馬喃喃道︰「馬啊馬,我真的好想騎你回大秦去,可是王瑩是個嬌養的女子,哪走得慣路,還是由你駝她走吧!」

    馬快樂的嘶鳴一聲,似是聽懂了他說的話。

    「你啊你,你這個重色輕友的傢伙!」他拍了拍馬頭,將馬拴好,從馬背上解下包裹,負在背上向秦國的方向走去。

    大約走出一二十步,他駐了足,轉了個身,一邊往王瑩身邊走,一邊喃喃道︰「她所以要嫁匈奴單于,是因為單于能助她殺了右賢王。如今右賢王已死,估計她絕對不會再嫁給單于了,今後勢必一個人四處流浪沒有錢防身怎麼行?還是把金子給他留下吧!」

    他將包裹裡三塊金餅放在王瑩身旁,轉身正欲離去,想起那捆精美的朱紋紅黑雙色織錦對於自己著實沒有,給王瑩倒是個不錯的選擇,最少能讓她做幾件好看的衣服。便把織錦拿出,壓在金餅之上。

    轉身走了兩步,又想到了那面銅鏡。心道︰「女孩子都是愛美的,何況是個美女,沒有鏡子怎麼行?」當即把銅鏡放在織錦上邊。
carlsiu 發表於 2011-9-22 17:36
第八章抱得美人歸二

    如此三番四次的折而返去,連那盒夜明珠也留給王瑩後,李信方如釋重擔的向秦國的方向而去。他確實如釋重負了,身上除了防身的短劍,只有那把象骨折扇。

    大約走了二里路,遇到一個小水潭。他爬下去喝了點水,正待離去,在水中看到一個血人,嚇了一跳。仔細一看,原來滿臉是血的怪人正是自己倒影。李信把臉洗淨,發覺身體被逐壺緹的衣服一燻已經發了臭,跳進了水潭徹底的洗了個澡,穿好衣服躺在草原上仰望頭頂的明月,略作休息。

    “我這樣也算對得起她了,能留得東西都留給了她。什麼叫賠了夫人又折兵,我這就叫賠了夫人又折兵。我怎麼那麼傻,她受不受苦關我什麼事,最要緊是先佔點便宜再說?現在可好,一點便宜沒佔還虧了大批的寶物,可惜,可惜啊!誰叫我是個好人呢,是個老實的好人呢?老實人不盡做這樣的傻事嗎!”

    遠處傳來一聲狼嗥,是從大秦國的方向傳過來的,聲音極遠,大概有二十多里路。李信一個機靈從地上爬起,固執的認為剛才的那聲狼嗥是從王瑩睡覺的地方傳來的,滿腦子想得都是王瑩被狼撕裂嚼食的慘狀。

    “別怕,我來救你!”他朝王瑩睡覺的地方喊道,撒開腿就跑了起來。跑到地方一看,他留下的東西被摔的到處都是,十二顆夜明珠也散落在各處發著白色的毫光。

    見到王瑩沒事,李信懸著的心才算放了下來,連珠的問道︰“你沒事吧?怎麼哭了呢?狼呢,是不是被狼嚇住了,狼跑哪里去了?”

    王瑩跪在地上,手扶馬腿正在哭泣。听到李信的話語先是一喜,接著幽怨的抬起頭,一對美麗的大眼楮充滿恨意的怒視李信。

    這一切不說自明,李信撓了撓頭,尷尬的道︰“你為什麼哭呢?誰惹你了?”

    “你為什麼不辭而別?”

    “誰……誰不辭而別了?”李信看著地上的一株小草,右腳踢著一小塊土。

    “你離開我,是因為我長得不夠漂亮嗎?”

    “……”

    “是因為我不配做你的妻子嗎?”

    “……”

    “那你為什麼要不辭而別?”

    不能再這樣被動下去,現在明確的拒絕王瑩雖然會暫時的痛苦不堪,但總比以後生死離別時來的痛苦少點。李信抬起頭,道︰“我是什麼人?我是秦國人,按大秦的規矩,你一個匈奴人到了大秦只能當奴隸,你想這樣嗎?”

    “我能做你的奴隸嗎?”王瑩問道。

    “這個……能吧!”李信道。

    “那我就做你的奴隸。”王瑩幽怨的臉色轉為一片喜色。

    “還有,我可是一個將軍,按我大秦的規矩一生會娶很多的妻子,這個你受得了嗎?”

    “這有什麼了不起的,我們匈奴的勇士也會娶很多的妻子,這怎麼會受不了呢?”

    李信第一次見到王瑩,只是驚詫于她的美貌,除了有些意淫並沒什麼想法。王瑩說要嫁給他,他也僅僅覺得古人是如此的奇怪,動不動就以身相許,就連匈奴人也不例外。當他決定獨自回秦國時,認為像王瑩這樣美貌的女子應該過得好一點,再好一點,所以把能留下來的都留了下來。當他看到王瑩充滿恨意眼神的那一刻起,他知道自己已經深深的喜歡上了這個女子。那種感覺很奇怪,是一種一輩子保護她不讓她受一丁點委屈的沖動。他怔怔的看著王瑩,不知該再說些什麼好。

    “這就是你不辭而別的原因嗎?那你為什麼又回來,是怕我被狼吃了嗎?”王瑩笑了一笑,就像春天柔和的陽光。

    “這個……這個……”李信認為不能讓王瑩知道他對她的緊張,不然將來會很麻煩,轉身去拾四散在各處的東西。

    “是不是走了以後想念我,覺得沒有我活不下去,所以又回來了?”王瑩像跟屁蟲一樣尾隨在李信左右,追問道。

    “這個……”李信撿起最後一顆夜明珠,拿在手上道︰“我走了以後,突然很後悔,暗問自己,我和那娘們又沒什麼關系,干麼把東西都留給她?尤其是那盒夜明珠,可是任何女人見了都會發狂的寶物啊,有了那盒東西將來還怕娶不到老婆嗎?所以我趕了回來,其目的就是為了拿回這盒夜明珠!”

    王瑩笑了笑,紅紅的嘴唇白白的皮膚,月光下有種誘惑的吸引力。“我知道,你嘴上這樣說,心里一定不是這樣想的。你喜歡我,怕我被狼吃了,所以滿頭大汗的跑了回來。不過你出去一趟滿值的,最少你變得比以前漂亮了。當初我還擔心會嫁給了一個滿臉是血的丑八怪,現在不擔心了,要是你再跑走幾趟變成一個美男子那就更好了。”她走上前來,拿過李信手中的那顆夜明珠,道︰“按你的說法,這里有十二顆夜明珠,就是要娶十二個妻子了,那我先得一顆。”

    李信啞口無言,本想氣氣王瑩,誰知反遭王瑩所氣。他走到馬前把包裹束在馬背,一回頭王瑩已把身上的白裘鋪于草地上,渾身一絲不掛的躺在白裘之上。月光下,那一團晃眼白讓李信感到一陣的頭暈,一個踉蹌差點摔倒在地,結結巴巴道︰“你……你……干什麼?”

    “我知道,按你們秦人的規矩,有了肌膚之親才算真正的夫妻。我要和你成為真正的夫妻。”王瑩說著,臉色羞紅的垂下了頭。

    李信艱難的咽下一口口水,臉紅脖子粗的跪在王瑩身畔,伸手欲往王瑩身上摸,始終不敢把手按下去。他猛摑了自己兩個大嘴巴,把頭扭向一側,嘴中暗罵︰“我真是個混蛋,不能這樣做!”

    “為什麼不能,你不願和我成夫妻嗎?”

    “不……我想,可是我們要成了親才能……才能有夫妻之實。”雖然李信是從開放的現代回到了古代,但對于這方面的事還是十分的保守。

    “你們秦人總是有這麼多的繁文縟節,一點也沒有我們匈奴人粗獷。”

    王瑩如水蛇一樣攀在李信的後背,肌膚如緞,李信一陣的發顫,呼吸更加的急速。王瑩對準李信的耳朵輕輕哈了一口氣,道︰“天與地為我們作證,我們在今晚成親。……”

    王瑩的身體很暖,就如初春的陽光,李信感覺自己像雪一樣融化在王瑩的身體上。

    “我會一輩子疼你的!”李信把王瑩緊緊的抱在懷里。

    王瑩一笑,道︰“我好高興,你我已有夫妻之實,再也不準不辭而別了!”

    “不會的,我要再離開你就是天下最大的大傻瓜。”

    馬兒嘶鳴一聲,似乎也在祝福著這對新人。李信為王瑩披上白裘,兩人依偎的坐在草地上。

    “這是什麼馬?”

    “它叫白蹄烏,是從大宛的商人處買的。听說那里的山上有一種神馬,速度極快,人們抓不到就在山下放了一群母馬。母馬懷孕後,生下來的就是這樣的好馬,是一種極其珍貴的寶馬。”

    “大宛國的馬,莫非就是後世傳說的汗血寶馬?”李信暗道一聲,走到馬前用手在馬背摸了一把,借著月光一看並沒有所謂的血汗。他道︰“你不說倒罷了,你一說我才發現這匹馬渾身通黑,只有四個蹄子是白色的,是你起的名字嗎?”

    “嗯!”王瑩點了點頭,站起身把衣服整理好,道︰“我也不困,不如我們趁夜回秦國吧!”
carlsiu 發表於 2011-9-22 17:36
第九章加官進爵

    過了榆林關,來到上郡城,一路上‘白蹄烏’的神姿與王瑩的美貌惹來路人的指指點點,當然更多的人是吃驚王瑩的姿色。這一切騎在馬上的李信都能感覺出,虛榮心得到極大的滿足,把頭仰得高高的,感受著別人的嫉妒。

    按照約定,他趕到上郡城東北角的董府,門口守著四個持戈兵卒……

    “安崖底駐軍伍長李信,有事急見董軍候!”李信躍下馬,將馬韁遞給一名兵卒,帶著王瑩就闖了進去。

    四個兵卒早被王瑩的美艷給驚住了,誰也沒有阻攔兩人,等到美人離去方回過神來,想要阻攔,李信已去得遠了。

    董翳正在中堂吃飯,陪同的是他的四位夫人,還有十來個妻妾。當李信出現在他的面前,他已經認不出此人是誰,只是驚訝于旁邊的那位女子長得真俊,自己眾多妻妾與之一比全都也了丑陋無比的家伙。

    必竟是見多識廣的軍候,不像沒見過世面的兵卒那樣發呆。很快董翳就回過神來,從席上站起,伸手取下掛在牆上的劍,手握劍柄喝問道︰“你是何人,膽敢闖入我府,不要命了嗎?”

    “軍候好壞的記性,不記得幾日前去‘安崖底’找我的事了嗎?”李信嘿嘿一聲冷笑,兩只眼楮炯炯有神的盯著董翳,盤算著此人會不會不認賬或者干卸磨殺驢的事情。

    董翳確實把李信忘了,當初蒙恬的親信來讓他找個死士去刺殺右賢王時,他就覺得這是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別的不說,派一個死士去匈奴人重兵把守的‘高闕’行刺,怎麼可能得手?但上邊有令他不能不從,找又不能隨便拿個人來充數,就找了本曲盛名遠傳的神射手交差。

    打李信答應當死士的那一刻起,他就認定李信已是個死人,不管能不能刺殺成功,必將葬身于高闕城內。一個死人他怎會用心去記住容貌?經李信這麼一提醒,才想起這號人來,拍拍腦門把劍掛回牆上,道︰“哦,原來是神射手李信,你看我這記性,一時間竟想不起李兄弟來!走,我們後堂說話。”

    董翳帶著李信與王瑩進入後堂,把門關上道︰“事情辦得怎麼樣?”

    李信把腰上用布包好的頭顱置于案上,解開結,一股血腥味充滿整個內堂。王瑩忍不住的掩了掩鼻子,董翳湊上前去一看,從辨子上分出這是個匈奴人的腦袋,有些不信的問道︰“這是匈奴右賢王的首級?”

    “你不信?”李信握住董翳的手腕,反問道。

    “信!但……”董翳的臉色上更多的還是不信。

    “看來你是不信?”李信松開董翳的手腕,笑道︰“你可以派個細作去打听一下,看右賢王是不是已經死了。”

    “信,我怎麼會不信出生入死的李兄弟呢?來,來,我們坐下來細談,你把所有的經過給我講一下。”董翳哈哈一笑,拉著李信共坐于席上。王瑩也不客氣,挨著李信的身邊坐了下來。

    “這位是?”董翳指著王瑩道。

    “我是他的妻子,也是他的奴隸!”不等李信開口,王瑩接口笑道。

    “這怎麼說?我記得李兄弟並未成親啊!”董翳道。

    李信苦笑一下。在來上郡城的路上,不管是停下買衣服,還是吃飯、歇腳,她總是這樣向陌生人介紹著自己,好像怕他到了秦國改變主意。

    “這個……其中緣由我們稍後再講,我先給董將軍詳講一下刺殺的經過……”

    李信講得驚心動魄,董翳听得冷汗浸濕衣背。听畢,他細細回味一番,覺得李信講得絲絲如扣、合情合理,應該不是虛言,也就信了八分。一邊羨慕李信運氣好,不僅能死里逃生還得了個美人,一邊暗自盤算這一次自己的軍爵能升幾級。

    他把李信與王瑩安排在後花園的一處小院子里住下,吩咐家奴小心伺候。並沒著急去稟報蒙恬,分批派了幾名細作前去高闕打探消息,要有百分之一百的把握後再去稟報。

    七天後,派出去的細作回來,帶回的是同一個情報——右賢王于五月十二晨,離‘高闕’之時遭人暗殺!董翳自得的一笑,用石灰裹好右賢王的首級裝入木盒子里,前去‘忠信候’府稟報。

    ‘候府’大門正中是一扇高五丈闊三丈的雙開大門,兩邊還有四座略小一點的偏門,由二百多名身高八尺往上,一手持戈一手握劍全副鎧甲的兵卒把守。

    除了右側最靠邊的一個偏門開著,其它的門全部緊閉。董翳來到開著的那個門前,說明來意後,由一個兵卒領引著進了‘候府’,經右邊的那條道路來到親兵住地,找到了那個給他傳令的親兵。親兵听罷,察看一下人頭,帶著他轉到左邊的道路,通過一條廊進了後花園。

    ‘候府’的後花園佔地兩頃多,中間是個一頃左右的大水潭子,水中有座石頭搭起的假山,有一道小橋與地面相鄰。蒙恬穿著一件衣在假山上垂釣,心思卻不在釣魚之上。

    計劃很成功。兩天前,在朝庭為上卿的弟弟蒙毅傳來消息說︰出海歸來的方士盧生帶回一本仙書,上書︰‘亡秦者胡!’始皇聞言大怒,下令出關剿滅匈奴,不日詔書就會送來。並囑咐他一定好好備戰,不要辜負了始皇對他們蒙家的厚望。

    終于要開戰了,蒙恬的心反而沒有當初的急切,滿腦子都在想該如何作戰。眼下,匈奴人齊聚‘蘢城’,倒是個十分有利的出關時機。可是出了關又能怎樣,把部隊一下子拉過黃河?不行,‘上郡’離黃河有八百里,急切之下軍糧無法送達,部隊到了那里吃飯都成問題,如何能與之一戰?

    若是匈奴兵在‘蘢城’帶兵進攻我初過黃河之兵,又該如何是好?匈奴人全是騎兵,進的快退的也快,一下子抓不住他們,反而要受其牽制。上郡的儲糧只夠二月之用,時間拖得久了,弄不好就是個全軍覆滅的下場,到時就是死也不能彌補這樣的大錯。

    “還是等皇上的詔書到來,我再上個條陳細訴無糧之苦吧!等到別處調來軍糧,到時再出關不遲。”蒙恬暗嘆一聲,听到背後傳來一陣腳步聲,回頭一看,見親兵領著董軍候而來,站起身道︰“何事?是不是皇上的詔書到了?”

    親兵搖了搖頭,附耳上前低語幾聲。蒙恬擺了擺手,道︰“你下去吧,讓我與董軍候細談。”

    听完董翳的敘述,蒙恬連道了三聲好,把盛裝右賢王頭顱的木盒子拿到手中,打開一看,道︰“董軍候,即日起,你升為前軍校尉,軍爵加一級。安崖底二五百長軍爵加一級,調任榆林關守將。那個死士叫什麼來著?”

    前軍校尉!秦時軍隊分成前後左右中五支軍隊,前軍校尉就是前軍各部中一部的長官,下轄二到三個曲,相當于一下子給董翳升了三級的官,這讓他如何不喜,況且軍爵還加一級。董翳強忍住心中的喜悅,面色平靜的道︰“叫李信,淮陰人,其父在攻打齊國時戰死!”

    “李信?和我的好友,曾統率二十萬軍隊的大將軍竟是同名同姓,照他此次刺殺右賢王來看,也是有勇有謀的一員猛將!傳我令︰賞金百斤,升十級左庶長軍爵,領千人長職,統領安崖底千人隊。另調一隊騎兵、一隊車兵供其調配。通知上郡郡守,遷其家業至上郡,按其軍爵撥給宅地與食邑。令其回淮陰料理搬遷之事,等朝庭的正式任命下來,歸你統率!”

    “是!”董翳道,心里暗羨大將軍對李信的偏愛。明明是八級的軍爵,千人長的職責,一轉眼就多出了兩級的軍爵,另多了一百零八騎的騎兵與六十四乘的車兵,完全是一個加強了的千人隊。

    “你下去辦理吧!”蒙恬擺了擺手,等董翳退下後又坐在假山上沉思起來。

    “太好了,殺了他們的右賢王,等于斷了匈奴單于的右膀,這一下逼著匈奴來與我決戰!我只需牢守長城各關卡,以逸待勞必能擊敗匈奴!”

    魚線動了一動,潭子里濺起老高的水花,蒙恬收桿一看,釣了條三斤多重的大魚!他哈哈一聲大笑,站起身回到大殿,擊鼓將府中將領招入殿內。提筆在絹上寫了幾道命令,蓋上虎符印信,交給將領道︰“傳我命令︰上郡、北地、隴西三地各將領,嚴把長城各個關卡,有松懈放匈奴一騎進入者,殺無赦。”

    PS:關于曲、部的解釋︰秦代軍隊的戰時編組,是在平時編制的基礎上,組建為大規模的作戰部隊,一般稱為部曲制。其具體編組的方法是︰首先根據作戰對象等各方面情況,確定總兵力,任命三軍統帥(即大將、上將軍,也泛稱為將);在統帥之下,根據作戰的需要和總兵力的多少,分設若干個將軍(四副將、裨將軍,也泛稱為將軍);每個將軍統率苦干個部,部的長官稱校尉,即一部一校;每個部下設若干個曲,曲的長官稱軍候,即一曲一候;曲以下即平對軍隊的編制,如步兵的千人(設二五百主),五百人(設五百主)、百人﹝設百將)、五十人(設屯長)、十人(設什長)、五人(設伍長),以及數量不多的車兵和騎兵。自五百主以上,各級指揮官都設有自己的親兵衛隊,大約佔其所率總兵力的十分之一,如五百主的衛隊為五十人,二五百主的衛隊為一百人,校尉的衛隊為一千人,大將的衛隊為四千人,等等。凡將軍以上皆設有作戰指揮機構,稱為幕府。幕府中設有各種指揮機關和參謀人員,達數十人之多。作戰行動結束後,曲以上指揮機構即行撤銷,將軍交出兵權,部隊恢復平時建制,士兵分別歸建或復員。
carlsiu 發表於 2011-9-22 17:37
第十章加官進爵二

    董翳出了‘忠信候’府,趕馬來到上郡城郡府找到郡守,將蒙恬的命令一一傳達,事畢又打著蒙恬的幌子給王瑩弄了一份證明其是平民的文書。

    是夜,董翳請來‘候府’首廚大宴李信。席間,董翳不斷吹噓自己經過多麼艱難的努力為李信爭得一個十級軍爵,並讓其領一個加強的千人隊。暗示李信應該給一點好處,不能讓他白忙活一場。李信佯裝不懂,只在嘴上連連感謝。

    酒至面紅耳赤之際,董翳將百斤黃金推到李信面前,呷了口酒,更加明確的道︰“李兄弟,這百斤黃金可真是不少,兄弟若是花不玩,不如讓我替兄弟花點如何?”

    這百斤黃金是李信拿性命換回來的,早就安排好用處,哪能輕易給人。李信在心中暗罵一聲︰“古往今來的為官者,都他媽是貪貨!”詐醉道︰“花得了,我這人一向大手大腳慣了,怎麼會花不了呢?這就不勞董校尉費心了!”說完,將黃金包好背于肩,醉倒于席上,黃金正好壓在身下。

    按照董翳的爵位,他一年的奉祿為六百石,也就合黃金三斤左右,如此大的一筆財福擺在眼前如何肯輕易放過。借著酒勁,董翳將李信搖醒,拿著一捆竹片在李信面前晃來晃去,道︰“李兄弟莫睡,看看這東西再睡不遲!”

    李信起身醉眼朦朧的展開竹片一看,是王瑩的身份證明文書,直接收入懷中,站起身打躬賠不是道︰“董軍候,今日小弟在此謝過,他日有用得上小弟,小弟赴湯蹈火在所不辭。時辰已晚,小弟就不在此叨嘮,就此告辭。”

    董翳拉住李信,笑道︰“別介,光說一句謝怎麼行?我為了這張文書可是花了三斤……”他打了個三的手勢,馬上又換成八的手勢,道︰“……可是花……花了八斤的黃金才換來的!”

    董翳已經無恥到這個份上,李信再沒什麼表示實在說不過去,再說董翳還是他的上司,這次若是一毛不拔難保將來不給小鞋穿。李信無法,只得將包解開,取出八個金餅,又想反正都是賄賂,不如一次多賄賂一些,免得時常惦記他這百斤黃金。他拿出二十個金餅,交于董翳,又說了一大堆感激的話語,方被董翳放走。

    五月二十二日,董翳請吃酒的第二日晨,李信便從上郡領到了自己的所有賞賜。

    一座佔地七十畝的院子,其中前邊的三十畝為院落,後邊四十畝為花園。共有大堂一間,中堂一間,後寢四間,偏房三十六間、奴僕所住小屋八十間。奴僕兩百人,其中耕作奴僕一百二十人,雜役奴僕三十人,俊俏女僕五十人。田地六十頃。

    按照秦律,像李信這樣的爵位應該食邑六百戶,可惜屯在上郡的將領太多,早沒百姓可以瓜分,也就用土地來代之。

    院子大門是用大塊青磚一壘到頂,大約三丈高,上邊掛了個篇額用篆書寫著兩個大字︰“李府”。進了大門走過一條大約八十步長的磚鋪道路就到了大堂,這是會客的地方。可以走旁邊的道路進入後邊的中堂,也可以從大堂的後門進入中堂。

    過了中堂順著小道進入寢室。寢室是按四合院的布局所造,每間寢室的面積相當。一進門是個長十丈寬三丈的中屋,中屋靠右有門可以進入內屋,門外用幔帳隔出一定的空間,擺了八張可睡一人的小榻。內屋的正中擺著一張長一丈五、寬一丈的大榻,榻旁擺著一面銅鏡,鏡旁立著一個大櫃,櫃邊還放著一張小榻。

    寢室的後邊是幾排小屋,用一道高達三丈的牆隔開,有一道鐵門可以進去。每個屋子能住上兩到四人,一共八十間。再後邊就是佔地四十畝的花園,看來太久無人居住,花園里的草木大多枯死,水池子里也沒有水。

    李信才把院子的環境粗略的打量一番,董府的管家就帶著二百個奴僕過來,諂笑道︰“奉主人令,特意給李將軍挑了一百二十個健碩耕奴,三十個精明雜役,五十個俊俏女僕,請李將軍驗收。若是有不合意的地方,盡管吩咐,我再去為將軍調換。”

    有什麼不合意的,都是兩個肩膀扛著一個腦袋的人,又不是什麼物件。李信賞了十個大錢,董府管家屁顛屁顛離去。他站在大堂階上,眼瞅著院子里站著二的百個心懷恐懼的奴僕,頭腦亂糟糟的沒有一點頭緒。沒過一會,上郡城縣衙指派的十名材官也已趕到,閑坐于階梯四周,用一副小人的嘴臉鄙視著下邊的奴僕。

    奴僕都是從官奴或者從囚牢里剛剛提出來的,身上的衣物十分破舊,眼看就到了夏日了還有九成往上的奴僕穿著冬日的衣物。

    李信知道,奴隸分為官奴與私奴。官奴者,當衣物破舊的無法再穿著,管理他們的人才會給每人發一百一十錢做冬衣或發五十五錢做夏衣。私奴者有無衣物可穿,全看主人的心情。今年收成多,主人一高興就賞錢做衣物,今年收成差,主人一不高興就不給錢做衣物。這些人跟了自己,那自是他的私奴,做不做衣物也全靠他的心情。

    黑夫是私奴,在兵營里時就時常講他主人的絕情,自己為他們家立了那麼多功,小妹到了夏天卻沒有夏衣可穿。李信很理解黑夫的心情,也理解站在下邊這二百個奴僕的心情,他暗道一聲︰“首要的事情是給他們每人做一套夏裝。”轉頭對站在旁邊一臉興奮正打量底下奴僕的王瑩道︰“我看,你還是先帶著他們,去每人做一套夏裝吧!”

    “然後呢?”王瑩問道。

    “然後……”李信最多的時候也就打理四個人,第一次接觸這麼多人,哪懂得該如何打理!見王瑩一臉的壞笑,似乎是想看他的洋相,干脆把事情往她身上推。道︰“你是大戶人家出來的,在王府呆了十幾年,這些事情還用我教你嗎?”

    說完,像逃命一樣逃進大堂,站在窗口觀察王瑩如何收場。

    “看來大家都很恐慌,不知道跟了個什麼樣的主人。其實我也是個奴隸,大家看看我就知道我們這個主人是個什麼樣子。我們這個主人挺好的,剛才他還讓我帶著大家去給每人買一套夏裝呢?所以大家不要緊張,也不要害怕……”王瑩輕言細語,面含微笑,像春日的陽光一樣照射著底下的奴隸。

    奴隸們一片嘩然,不相信台上站著的,穿著錦衣綢緞富貴的就像此間女主人的王瑩會跟他們一樣是個奴隸的身份,更不相信才剛剛進府就要給他們每人做一件復衣。

    他們一年的口糧是十石,也就三百多個錢。如果王瑩說的是真的,他們剛剛進門主人就用二個月的口糧為他們每人做一件衣服!這種事情,他們由官奴到私奴,由東家到西家還是第一次听說。頓時亂嘈嘈一片,七嘴八舌的議論起來。

    十個材官從地上站起,在什長帶領下倒轉矛頭對奴隸們劈頭蓋臉打了起來。王瑩上前一步,握住什長的十尺長矛,怒喝一聲︰“你們干什麼?”

    剛才親耳听到王瑩說她也是奴隸,什長本沒把王瑩放在眼里。可他左看右看上看下看,王瑩怎麼也不像個奴隸。不敢像對奴隸那樣持矛便打。答道︰“我們在讓這些奴隸懂得規矩,不要在此大聲喧嘩!”

    “你們來這里是干什麼來的?”王瑩怒道。

    “我們來這里是護衛李府大門,保證李府的安全來的!”什長拿捏不準王瑩的話是什麼意思。

    “那就去你們的崗位上,管教奴隸的事情由我來辦!”

    “你……你是誰?”什長有些不服,問道。

    “我是一個奴隸,同時我也是李信的妻子!”

    听了這句話,什長帶著人乖乖的來到李府的大門口。王瑩在五十個女僕中挑了十個懂裁剪做衣的,讓她們把所有奴僕的身材大小丈量一下。然後派那一百二十名奴僕去把後花園清理干淨,另給三十個雜役各分了任務,讓四十個女僕去打掃寢室。所有的事情安排妥當後,帶著十名女僕出府買衣服與一些日常用品。

    “她會是一個好管家和!”李信見王瑩把一切都安排的井井有條,搖搖頭含笑在一張案上坐下,拿過三塊木片給黑夫、王驚、張忠各寫了一封信。信中大意是說他現在已榮升為千人長,讓他們三個速來幫助自己。

    寫罷,叫過一個雜役,讓他把信發出去,接著就躺在席上想今後要辦的事情。想起一件,便起身在一片小木板上記下,大約到了下午申時,一共記下幾十塊木板。這些有的能盡快辦到,有的暫時不能辦到。他又查看一遍,把最有把握能辦到的幾塊木片挑出來,將其他的木片收起來,直等聰明的能看出地球是圓狀的王驚到來,就著手安排他去辦這些事情。

    其中有三件他是最有把握的,第一件是織布。現今他有五十個女僕,每人一月織一匹布的話,五十人一月就能織五十匹布,可在匈奴人那里換來一百匹俊馬。

    第二件是馬蹬。他細細的觀察過,這個年代無論是秦軍還是匈奴人都沒有馬蹬。戰時只有靠騎士用腳緊緊夾住馬脖才能射箭,若是有了馬蹬,戰斗力最少可以提高一倍。要是能在秦國大量造馬蹬賣給軍隊的話,那就發了!

    第三件他想到火藥。這件事要說有把握他沒一點的把握,要說沒把握他又信心十足。不就是木炭、硫磺、硝石往一起混嗎?雖然不知道具體的配方,但只要多幾次試驗,很快便能造出火藥,等到將來天下大亂時,有了火藥絕對是件利器,不說天下無敵最少也可堅守城郭立于不敗之地。

    想著美事,不知不覺的就躺在席上睡著了,再睜開眼天色已經發昏,到了酉時。王瑩坐在他的身側含情脈脈的看著他,幾案上擺著幾樣飯菜。吃了飯,李信與王瑩攜手進入寢室,里邊已經大變樣,多了不少銅制的裝飾品,讓他有此難為情的是屋子里多了十一個面容姣好、身體苗條、一身新衣的女僕。

    “這……”李信不解的指了指十一個女孩子。

    “你不是想娶十二個妻子嗎?我都給你挑好了,你看合你的意嗎?”王瑩咬耳道。

    十一個女僕雖與王瑩無法相比,也算有幾分的姿色,是那種男人見了都會有所反應的美女。但娶妻子又不是逛窯子,見到一個漂亮的就往家里領?王瑩是個特�的例子,與之相處十來天後,李信越來越感覺出王瑩的好來,深幸自己撿了個寶,可這十一個女僕到目前為止也就見了一面,難道把她們娶了只是為了性欲的發泄?

    李信一邊暗怪王瑩的胡鬧,一邊紅著臉喝道︰“亂說,怎麼能這樣搞,快讓她們都給我出去!”

    十一個女僕不知自己犯了什麼錯,全都驚恐的垂頭不語,有幾個膽子小的已經開始落淚。

    “讓她們出去?讓她們去哪里,回去當官奴還是去給別人當私奴?”王瑩反問。俏臉一笑,滿面桃花的走到李信跟前,拉著李信的手道︰︰“你不願娶她們為妻,也不能趕她們走啊,她們走了未必會再遇到一個像你這麼好的主人。”

    “求主人不要把我們趕出去!”十一個女僕跪在地上泣求。

    “這……”李信實在沒有把人當奴隸看的經歷,十一個女孩又哭得那樣楚楚動人,一時間他連話也不會說了,只道︰“各位妹妹快請起身,我不是要把你們趕出府去,只是讓你們去其他屋里睡去!”

    “你啊!你不願娶她們為妻,那也得接受她們的伺候啊!不然讓她們留在府里干什麼?白養著嗎?”王瑩用手指刮了一下李信的臉,走到十一個女僕面前,把十一個女僕從地上拉起笑道︰“本來還以為能和你們成為姐妹呢?誰知李大爺看不中你們,看來你們沒有這個命,都趕快起來伺候李大爺吧!”

    “是!”十一個女僕齊聲道,各自忙了起來。

    兩個女僕把李信迎進內屋,給他寬了外衣退出屋外。另兩個女僕光身走了進來,鑽進被窩。

    李信一陣的興奮,更多的是驚訝無比,指著道︰“這……”

    “她們在暖榻!我在右賢王府每天都有女僕給我暖坑的,這有什麼大驚小怪的!”王瑩道。

    “哦!”李信點了點頭在榻上坐下,用手蓋住私處叉開兩條腿正要去脫鞋,又有兩個女僕走了進來。一個女僕除去李信的鞋襪,另一個端著一盆溫度適中的水給他洗起了腳。水暖手柔很是舒服,洗畢,李信長舒一口氣,又有三個女僕進來。一個拿著腳榻墊在李信的腳下,給他捏著腳,另一個跪在旁邊給他捶腿,還有一個跪在榻上給他揉著肩。

    這些女僕簡直都是流水線作業,做的十分嫻熟,李信如在夢中,享受著帝王般的服務,大約過了半個時辰,他坐在那里迷迷糊糊就要睡去,王瑩趴到肩上問道︰“可以休息了嗎?”

    “嗯?”李信違心的點了點頭。

    忙活了半個時辰的三個女僕退了出去,躺在被子下暖坑的兩個女子也出去了,李信站起身對著王瑩指了指下邊褲襠撐起的棚帳正要去關門睡覺,又有三個裸女走了進來。嚇得他連忙轉過身,背對著那三個女子道︰“怎麼又進來三個?”

    “伺候我們兩個睡覺啊!”王瑩站在那里,展開雙手像衣服架子一樣。兩個女僕走上前去,為王瑩把身上的衣物一件件除去。

    一個女僕轉身把門關上,走到李信身前幫他除去身上所有的衣物。

    “能不能讓她們都出去,這里只留我們兩個人?”李信手捂私處,彎著腰道。

    “為什麼?她們本來就是伺候我們的嗎?”王瑩坦然的在兩個女僕的攙扶下上了榻,對李信拋了個媚眼。

    為李信除衣的女僕也去攙扶李信,兩人肌膚一踫,李信尖叫一聲跳上了榻。那一夜,李信早泄許多次,當兩個伺候他與王瑩辦事的女僕出去,他卻始終無法入睡。

    王瑩發出輕輕的鼾聲,已經熟睡。小榻上躺的女僕均勻的呼吸著,極小心翻身時發出的輕輕響動,告訴還未入睡的李信,她也未入睡。

    ‘咳!’李信輕輕的咳了一聲,那個女僕以最快的速度趕到李信旁邊,低頭輕聲問道︰“主人,你有事嗎?”

    “我……我想喝點水!”李信道。

    女僕倒來一碗水,李信伸手欲接,女僕已坐在榻邊半扶著他靠在自己溫暖的胸上,喂著喝了點水。

    “你……你休息去吧!”李信躺到床上,等到女僕離去,陷入了沉思。

    ps:關于材官以及其他︰

    秦時軍隊分三個部分——京師兵、郡縣兵、邊防兵。

    京師兵︰由于任務不同,分三個系統︰郎中令管轄的侍衛官,包括貝錢財選、蔭任、軍功特拜而產生的傳中、中郎等,有俸祿,主要負責殿內值勤、直接受命于皇帝︰衛尉管轄的皇宮警衛兵,由郡縣輪番服役的正卒充當,稱衛士,主要職責是守衛宮門;中尉管轄的京都成衛兵,成員是輪番服投的內史地區正卒,主要職責是保衛都城的安全。遇特殊情況,京師另設屯兵。

    郡縣兵︰指在當地輪流服一年兵役的正卒。由郡尉縣尉管轄。平時訓練,並兼管地方安全,戰時奉調出征、因所處地理環境的不同,又分為材官步兵、騎士騎兵、樓船士水軍三類。大體北方、西北方多騎士,山丘陵地帶多材官,江誰及沿海多樓船士。有的郡既有材官,又有騎士。

    邊防兵︰指邊郡騎士、材官、邊郡屯兵和邊塞皮卒。

    邊郡騎士或材官是本地服兵役的正卒。屯兵是集中駐扎的機動作戰部隊,由朝廷派遣的將軍統率,如蒙恬曾長期領兵屯于上郡。戊卒包括輪番服役的各郡正卒和嫡發的官吏、商人及農民。除分散擔任警戒、候望任務外,還構築維修軍事工程。兵種區分秦軍分為步兵(含弩兵)車兵騎兵和水兵種。步兵稱材官,有輕裝與重裝之分,前者無甲,持弓、弩遠射兵器;後者上體著甲,持戈、矛、戟之類長兵器。著甲持弓、弩者稱駕兵,是步兵的主力。車兵仍然裝備單轅雙輪四馬木質車,每車3人,皆著盔甲,御者居中,甲士2人分立兩側,持戈矛類長兵器。騎兵稱騎士,著短甲,執弓箭,所乘之馬有鞍,無鞍蹬。水軍稱樓船士,具有一定規模。秦始皇陵兵馬低坑的布陣表明,步兵數量較多,是主要兵種,車兵仍是重要作戰力量,騎兵尚處于從屬地位。作戰中,車、騎、步、駕大休混編列陣,配合而行。

    *此章所指材官,就是縣衙材官,由縣衙指派到有軍爵的現役將領家,付責其家的門第安全,每年由所駐將領支付奉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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