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 瓷王 作者:格魚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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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ineider 2009-2-1 21:31:32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38 355398
LEMON汽水 發表於 2009-4-7 14:39
第四卷官商之路 第二百三十九章 子母瓷火神炮

紅日高懸,真定府城外,空氣中瀰漫著淡淡的硝煙和血腥氣息。林沐風與沈若蘭並轡而行,任憑胯下的馬兒信馬由韁在城外的空場上慢慢馳著。

    「沐風,這回小皇帝該滿意了吧?希望他言而有信,否則,我……」沈若蘭眼角說過一絲落寞,「要不是為了你,我絕不會為他做事。」

    林沐風和聲一笑,「若蘭,你且放心,只要平息了燕王之亂,皇上定然會下詔為沈家平反,我可以保證。」

    「如此一來,白蓮聖教幾乎就是毀在我的手裡了----沐風,你能不能幫幫我,讓小皇帝網開一面,留聖教一條活路?」沈若蘭幽幽一歎,「我殺了大長老東方亮,已經成為教中的叛逆,怕是已經成為聖教公敵了。」

    「若蘭,這讓我怎麼說呢?這樣給你說吧,任何一個皇帝都不會讓一個威脅他統治和江山社稷的民間社團宗教存在的,除非白蓮教能為朝廷所用----否則,白蓮教仍舊會是朝廷剿殺的對象。你想想看,從宋元到如今,白蓮教哪一代不是被皇權鎮壓?」林沐風也是一歎,「其實,老百姓有飯吃有衣穿安居樂業不比跟著白蓮教起來造反好嗎?跟著白蓮教起事,除了白白當炮灰之外,你們那些數以十萬計的教徒都得到了什麼?」

    沈若蘭默然無語。半響,突然抬起頭來直勾勾地盯著林沐風。「那麼,你準備如何安置我?」

    林沐風眼中閃過一絲柔情,「若蘭,我對天起誓,此生絕不會辜負你。等戰事結束,我便請旨風風光光地把你娶進林家去!」

    沈若蘭從林沐風清澈火熱地眼神中找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心頭一暖,身子便軟了下來。她回頭看看無人,突然甩掉馬鐙。身子一閃便脫離自己的坐騎,到了林沐風的馬上,坐在了他的懷裡,盈盈的雙眼微微閉著,喃喃道,「抱緊我,我的郎君!」

    不遠處,真定府城的城頭上。依舊是一襲校尉打扮的徐昭雪望著共乘一騎地那一對「癡男怨女」,手中握著的寶劍微微有些顫抖,嬌艷的俏臉上神色變幻著。連同林沐風的神機營騎兵以及沈若蘭和何亮的4萬人,將近20萬大軍浩浩蕩蕩地一起拔營,向東連續急行軍一天一夜,到達保定府。保定府守軍望風歸降,保定府城旋即被林沐風的大軍接管。

    大軍駐紮在保定府城外。大軍到達保定府的當天下午,林沐風地秘密武器終於粉墨登場了。他先是與城中大明瓷行保定分行的人聯繫上,然後便派人從城中運出了一大堆物事。讓數十個工匠帶著數百軍士開始組裝起一門門青光森然的巨型火炮。火炮組裝完畢後,又將之安裝在四輪鐵車上。一個多時辰過後。32台嶄新的火炮車就出現在大明軍士面前。

    這是林沐風根據大將軍炮改良而出的一種新火炮,他起名為子母瓷火神炮。

    炮管前細後粗。長約310公分,口徑12.5公分,炮身表層全部呈現出銅綠色,炮體凸紋鐫楔精美。與普通大將軍炮不同的是,此炮的內膛林沐風經過多次試驗使用了高硬度瓷,也就是說,此炮的炮管實際上是內瓷膛再在外套了一層厚厚的銅質外膛。瓷質地內膛可以大大加速「炮彈」滑行和飛射的速度。而銅質地外膛加固又可以防止爆裂炮管。

    為了確保瓷質的內膛不爆裂。林沐風連番試燒最終配置出一種高硬度瓷地配方泥漿,用此配方燒製出的瓷質。已經接近於現代社會的高硬度軍用瓷了。

    更重要的是,之所以叫「子母瓷火神炮」,主要是因為火炮的「炮彈」。這個時代的火炮多是採用鐵質的實心彈,而林沐風則為這種火炮專門配置了一種瓷質地空心彈。一個空心地、用高硬度瓷燒製的圓球,內置火藥和鐵砂,外接短短地敏感引線。裝「瓷彈」入膛後,點燃火炮的引信,炮膛內的火藥迅速燃燒產生爆炸推動力,巨大的熱能和動能推動「瓷彈」飛出炮膛,旋即又觸發了「瓷彈」的引線,當瓷彈到達目標時就會產生威力巨大的次級爆炸。

    通俗地講,這「瓷彈」即是「炮彈」,又等同於一個可以二級爆炸的火炮。除了爆炸威力甚強之外,當瓷彈爆炸後,無論是它的堅硬瓷質表皮,還是內藏的鐵砂,還將產生無與倫比的大面積殺傷力。

    唯一讓林沐風的遺憾的是,由於時間倉促,他並沒有完全解決「瞄準」的問題。火炮發射的精準度比他的設想還差一些。不過,如果作為簡單的攻城戰爭工具來說,其實根本不需要太精準了。

    這種火炮的研發,一直處在秘密狀態,除了朱允和林沐風之外,大明朝廷無人知曉。在林沐風領軍出征之後,京城的大明瓷行就開始秘密派人源源不斷地經東昌向河間保定運輸子母瓷火神炮的「零部件」以及大宗「瓷彈」,畢竟整體運輸即不能保密又費時費力。

    「沐風,這就是火炮嗎?看上去挺嚇人的。」沈若蘭換上了一身男式的銀色盔甲,手持寶劍走過來打量著眼前這一台台寒光閃閃的大傢伙。畢竟這是在軍中,她還不能恢復女裝。

    「這不是一般的火炮。若蘭,這是我改良後的子母瓷火神炮,威力要比一般的火炮高出數倍。」林沐風哈哈一笑,伸手撫摸著炮管,就像是撫摸自己的兒子一樣,「若蘭,你見識過瓷火器地威力。等我們兵臨北平城下,我就讓你看看這子母瓷火神炮的巨大火力。」

    「瓷火神炮?」沈若蘭俯身仔細端詳著,瞇眼笑道,「你處心積慮準備了這玩意兒,難道是真的要攻入北平城嗎?沐風,不是我打擊你的信心,據我看來,北平城城牆高大堅固,怕是火炮擊不垮的。而且。城中屯糧甚多,如果燕王世子跟那個什麼道衍道人領軍堅守不出,短時間內恐怕……」

    林沐風朗聲一笑,「我準備了足夠的瓷彈,一次轟不開還有第二次,我就讓士卒們推著這數十台火炮輪番上陣轟向北平城,我就不相信,北平城就轟不開。」

    北平城。燕王府。

    燕王世子朱高熾在大殿中急得團團亂轉,站在殿中的諸將和姚廣孝,默默的望著他。

    「道衍先生,這林沐風用兵如此奇詭,居然神不知鬼不覺地拿下真定府,河間府和保定府,數十萬大軍快要兵臨北平城下了,我等該如何?」朱高熾憂聲道。

    「世子殿下不必多慮,明軍雖然使詐逼近北平。但我們北平城城牆堅固,屯糧甚多。就是堅持個一年半載也沒有太大的問題。只要我們堅守不出,明軍再多。也絕不會攻陷北平。而用不了多久,等王爺大軍殺入京師,奪得皇位,明軍就不戰自退。」姚廣孝上前去,緩緩道。

    「可是----」朱高熾雖然覺得姚廣孝所言有理,北平城堅固高大易守難攻,但他心裡卻一直有一種不祥地預感。

    「殿下。此時此刻。千萬心虛不得啊!」姚廣孝突然湊近前小聲道。

    朱高熾心裡一個激靈。他當然明白姚廣孝是什麼意思,明軍壓境。他作為燕軍留守北平的最高統帥,如果膽怯怕戰,怕是要影響到十萬守軍的士氣。一念及此,他朗聲大笑,「諸位將軍,道衍先生所言有理,我們城高糧多,怕他何來?堅持個把月,等父王拿下京師,大事就定矣!」

    諸將一起躬身道,「殿下英明!」

    朱高熾擺了擺手,「道衍先生,速速去佈防吧,軍務大事,我就交給先生了。」

    姚廣孝躬身應是,帶著諸將離開燕王府各就各位。朱高熾望著眾人離去的背影,深深地歎息一聲,在幾個侍女的攙扶下,逕自去了燕王妃的寢殿。

    徐王妃,也就是歷史上有名的成祖徐皇后,中山王徐達的長女,溫柔嫻靜,賢德之名天下聞名。徐妃見朱高熾憂心忡忡地走進來,不由問道,「我兒,何以這般心憂?」

    「母妃,父王遠征也不知戰況如何,但,但林沐風率領地數十萬明軍已經快要兵臨北平城下,兒子擔心這北平守不住---還有,假如父王萬一事敗……」朱高熾猶豫一會,還是說道。這要是在平日,他是不敢說這番話的,要讓朱棣聽見,絕對會廢了他的世子之位。但此刻不同,危機迫在眉睫,燕王一脈前途迷茫,他的心也開始慌亂起來。

    「是那個文武雙全蒙你皇祖父恩科取士的林沐風嗎?」徐妃哦了一聲,「聽說此人是當世少有的奇才。」

    朱高熾歎息一聲,「就是他。兒子在京師的時候,見過他幾次。雖然我不太喜歡他,但也不能不承認,他是一個人才。可惜,他顯然是皇祖父培養起來為允效力的輔臣,不能為我父王所用。」

    徐妃默然不語。她雖然不太贊成燕王謀反,但她作為一個女人,對於丈夫的決定,只有無條件服從地份。而且,她是中山王府徐家的人,她還無時不刻不在擔憂,燕王地謀反會連累到自己的娘家人。

    沉默半響,徐妃才低低道,「我兒,按照你父王地吩咐去做吧。守住北平,就是守住我們燕王一脈的希望。朱高熾皺了皺眉,「母妃……」

    徐妃剛要再寬慰朱高熾兩句,突聽外面一陣騷亂。「世子殿下!」聞得外面有人呼喚,朱高熾心裡一顫,急急在侍女的攙扶下出了徐妃的寢殿。

    「世子殿下。明軍已經兵臨城下了!」一個太監跪倒在地,顫聲呼道。

    朱高熾也是一驚,但面上還是沒有一絲變化,他大喝一聲,「害怕什麼?起來,趕緊準備車駕,我要上城頭一看。」

    朱高熾前呼後擁地帶著眾多侍從費力地登上了城頭,這個時候,姚廣孝和諸將早就站在了城頭上。整個北平城寬大地城樓平台上,無數燕軍士卒緊張地守衛在各自的位置上,手中的弓箭握在手裡隨時準備飛射。

    姚廣孝見朱高熾上來,臉色一喜,「殿下----將士們,兒郎們,世子殿下親自上城樓與我們一起守城了!」

    城樓上地士卒和將軍們轟然一聲,「誓死保衛北平!」

    震天地呼喊聲並沒有給朱高熾帶來多大的信心和勇氣。他擺了擺手,向城下望去。不遠處大約距離城牆一百五十餘步外,黑壓壓地明軍一眼望不到邊,列隊整齊,分成數個方隊,最當中的,是一個殺氣騰騰著黑色盔甲的騎兵方隊。方隊地正中,高高飄揚著一面帥字旗,上書一個大大的「林」字。

    朱高熾心裡一震。手指著黑色盔甲的騎兵方隊,低低道。「道衍先生,你來看。那便是林沐風的神機營騎兵!據說他們的瓷火器甚是厲害,千里奔襲大草原,讓瓦剌人聞風喪膽!」

    姚廣孝點了點頭,「臣也聽說過----」

    正在此時,城下明軍的隊形開始變化。所有的方隊開始後撤,然後散開,成橢圓形排成彎彎的一條長龍。一眾明軍8人一組。各自推著32台寒光閃閃地巨大火炮出現在整個明軍陣型的最前端。

    一台火炮需要8個士卒同時操作,有操縱車的。有裝火藥的,有裝瓷彈的,有點燃引線的,分工明確配合緊密,早就訓練得非常嫻熟。

    林沐風騎在馬上,側首向沈若蘭微微一笑,低聲道,「若蘭,準備看我的子母瓷火神炮。」

    林沐風的右邊,徐昭雪皺了皺柳葉眉,朗聲道,「大都督,這些火炮能轟開北平的城牆嗎?我看,還是勸降吧,沒準燕王世子和燕王王妃能歸降朝廷也不一定呢。」

    林沐風哦了一聲,回過頭來好奇地打量著徐昭雪,突然笑了笑,「我這才明白,原來昭雪郡主是為了燕王妃而來。這是中山王爺讓郡主來地嗎?」

    在林沐風炯炯目光的注視下,這個一向刁蠻巾幗不讓鬚眉地小郡主突然就有些心慌,不由垂下頭去,低低回了一聲,「與我父王無關,是我自己要來的。」

    「呵呵。不論如何,燕王謀反已經成為事實,而且,燕王處心積慮準備多年,燕王世子豈能背叛他地父王而向皇上投誠,不,不可能。」林沐風搖了搖頭。

    徐昭雪急急抬起頭來掃了他一眼,心裡嘟囔了幾聲,「要是不可能,本郡主就不來了。」

    說話的功夫,炮兵們已經裝好了彈藥,隨時可以點火發射了。郭奎縱馬過來,躬身道,「大都督,所有火炮準備完畢!」

    城樓上。姚廣孝大驚失色,急急呼道,「不好,保護世子殿下回府,明軍要用炮擊!」

    話音未落,就聽得轟轟轟連聲巨響,霎那間地動山搖,城樓上灰塵漫天,遍插在城樓上的燕軍軍旗,也多被震飛了出來。

    32發瓷彈瞬發既至,有的轟炸在城牆中高部,生生將城牆炸出一個個大豁口。如果不是因為北平城牆堅固非常,厚度足足有十餘米,這一輪炮轟就足以將城牆轟開了。還有的直接越過城樓,向城中落去。

    煙塵瀰漫中,燕軍士卒搖晃著身子眼睜睜地看著數發瓷彈從自己的頭頂飛過,在即將落入城中地面的時候猛然爆炸開去,一發落在街面上,在街面上炸出了一個深坑,所幸北平城中地百姓多閉門在家,否則這一下子傷亡就大了。還有兩三發瓷彈落在了北平府衙地門前,居然生生將北平府衙的門口炸成了一片狼藉,門樓被毀,那兩個石獅子也被巨大地爆炸力推翻在地。

    城外的明軍發出一聲聲震天的歡呼聲。子母瓷火神炮的威力之大,出乎所有人的想像。在林沐風身旁的兩女,沈若蘭還差點,徐昭雪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是火炮嗎?簡直就跟天雷一般。難怪林沐風口氣這麼大,說是可以把北平城牆轟開,原來他手裡有這麼一個厲害東西。

    子母瓷火神炮的威力雖然大,但每輪發射之間,與其他普通火炮一樣,也需要相當長的間隔時間。首先,火炮要冷卻,然後在冷卻後才能繼續裝火藥,再裝瓷彈等等,這都需要一個不短的過程。
LEMON汽水 發表於 2009-4-7 14:42
第四卷官商之路 第二百四十章 攻心為上

郭奎按照林沐風的命令,又揮了揮手中的令旗,所有的「炮兵」馬上收攏起炮車,調轉方向,向大營中回返。城樓上的燕軍正提心吊膽地警惕著明軍的第二次猛烈炮轟,卻見明軍炮車退去,心頭都不由送了一口氣。

    林沐風遠遠地望著北平城牆,表面上雖然笑吟吟地,但心裡其實也是歎息一聲。這古人修城當真是費勁氣力,城牆之堅固,匪夷所思。子母瓷火神炮的效果雖然看上去挺「嚇人」,但實際上並沒有對城牆構成實質性的威脅。別看那一個個豁口「呲牙咧嘴」的,其實沒有影響到北平城牆的基礎。

    北平城牆太他娘的厚了,裡面是堅硬的夯土,外面又包有磚石,韌性極強。林沐風大體「測算」了一下,如果想要憑借炮火轟開北平城牆,除非子母瓷火神炮能連續不斷地轟炸上個幾個晝夜。他哪裡有那麼多的炮彈。看來,是他想得太簡單了,他高估了自己瓷火神炮的威力,也小看了古人的智慧和堅韌。

    而這,正是他讓炮兵回收的關鍵所在。轟一轟,震懾下燕軍算了。

    還是攻心為上。與其持續炮轟讓燕軍慢慢察覺火炮並不能轟開城牆而增強信心,不如保留一點神秘感,讓燕軍心中忐忑,更加軍心渙散。

    明知不可為絕不再為,這就是林沐風作為一個穿越者頭腦靈活善斷的體現。

    梅殷興奮地催馬過來,「大都督,何以不再炮轟了?我看這瓷火神炮威力無窮,多轟上幾次,我軍就可攻入北平了。」

    林沐風哈哈一笑,「駙馬爺,瓷火神炮威力太大。難免會傷及平民,能不用就不用吧。攻心為上,呵呵。」

    梅殷敬佩地望著林沐風,拱手道,「大都督悲天憫人,戰爭之中能念及平民,梅殷佩服。」

    林沐風臉上微微一紅,嘿嘿笑了笑。岔開話去,「駙馬爺,你去找幾個書生秀士來,待林某寫勸降信一封,讓他們抄寫無數份,用火炮射入城中……」

    梅殷點了點頭,「我這就去。大都督能有此仁心,北平城百姓有福了。」

    明軍對北平圍而不攻,紮下了營寨。到了第二天早上,無數份林沐風親自撰寫的「告北平全體守軍及百姓書」。裝入「瓷彈」----也就是將「瓷彈」裡面的火藥和鐵砂取出來,塞入書信,然後飛射入了北平城。瓷彈落地摔裂或者在半空中自行爆裂,書信便沸沸揚揚地落入城中。

    林沐風在「告北平全體守軍及百姓書」上用非常嚴厲的口吻列舉了燕王謀逆的種種罪行。又用極為柔和的語氣勸城中百姓和守軍放下武器,出城歸順朝廷,只要歸降,朝廷一概既往不咎,云云。此外,還對時局進行了非常簡要地描述,說燕王孤軍深入敗亡就在眼前,用不了一個月,朝廷就會剿滅燕王叛軍,再舉重兵進攻北平。

    最後。還下了一個最後通牒:如果兩日後燕軍不投降,明軍將再次用子母瓷火神炮轟擊北平城。

    這些言之鑿鑿的「話語」引起了城內百姓和守軍的極大不安,甚至是恐慌,一時間軍心民心都渙散起來。畢竟,燕王以一個藩王之力去與朝廷對抗,失敗的可能性是很大的。再者說了,昨日那撼天動地的瓷火神炮。是多麼地令人膽寒啊。如果明軍這麼一直地轟炸下去,北平城遲早會破城。絕大多數的燕軍士卒都在心中惶惶不安。

    燕王府內,朱高熾憤怒地將手中的「勸降信」撕成了碎片,吼道,「來人,將這些東西都給我收集起來一把火燒了,不能讓林沐風如此煽動民心軍心----還愣著幹什麼,快去啊!」

    侍衛跪在地上苦笑道,「殿下,不是小地不去,而是太多太多了,漫天而下,沸沸揚揚,像是天上下雪一般,恐怕,恐怕無論是士卒還是百姓,人人手裡都已經拿到了這種傳單了。」

    說著,侍衛又從懷裡掏出了一大摞。

    朱高熾呆了一呆,落寞地接過去,長歎一聲,「林沐風,你好陰險的手段!」

    朱高熾帶著「傳單」去了徐妃的寢殿,無言地將手中的傳單遞了過去,低低道,「母妃,你看看,林沐風太陰毒了,居然以如此方式動搖我軍的軍心,實在是可惡之極。」

    徐妃面色一變,匆匆看完了傳單,不由歎息道,「孩兒,這林沐風文采俱佳,字字句句極盡蠱惑之能事,如此下去,怕是北平城中的百姓要騷亂了。」

    「哎。母妃,父王遠征也不知情形如何了,要是真如林沐風所言,怕----怕我們北平守也守不了多久了。昨日我在那城樓之上,親眼見那明軍發射之火炮威力驚人,如果明軍用這種火炮攻城,北平危在旦夕啊!」朱高熾肥碩的身子一陣抖顫。

    徐妃嫵媚地臉上閃過深深的擔憂之色,柔聲道,「孩兒,你是燕王世子,如果你父王奪得皇位,你就是當朝太子,未來的儲君,這個節骨眼上,你可千萬不要心生退縮啊!只要你父王還在,明軍便不足為懼!」

    朱高熾聞言不由苦笑,「母妃,其實我壓根就不願做什麼太子儲君,我們燕王一脈是皇祖父的嫡傳血脈,如果不起兵爭奪皇位,世世代代坐鎮北平做個藩王不也挺好----皇位固然誘人,但,但起事不成,是要滿門毀滅地呀!」

    徐妃落寞一歎,「現在說什麼都晚了。你父王一心圖謀皇位,數十年的謀劃,豈能說放棄就放棄。再者說了,我們已經沒有退路了,就是你開城投降,當今皇上也不會放過我們的。」

    朱高熾默然半響,突然又道,「母妃,聽說舅父大人被加封為太子太傅和兵部尚書,總領京師防務,看朱允對徐家這般恩寵……」

    徐妃搖了搖頭,「我們徐家一向對朝廷忠心不二,又蒙朝廷厚恩,絕不會反叛朝廷的。同樣地道理,當今皇上也不會因為徐家而對我們有任何寬容----畢竟,謀反之罪,罪無可赦。」

    朱高熾臉上泛起一絲苦澀,「今早我上城樓,發現明軍營寨最前端突然懸掛起了一面鵝黃色的三角旗,上書一個達字,我記得母妃說過,當年我外祖父征戰疆場時所用的一面傳令旗就是這般模樣----母妃,難道,明軍中也有徐家的人嗎?也不知是我哪一位表兄領軍。」

    徐妃一驚,霍然站起,「真的嗎?孩兒,帶為娘上城樓看看。」

    徐妃也不是文弱女子,她是中山王徐達的長女,自幼生長在軍營,也自是有幾分武藝,騎得戰馬,上得沙場。只不過是嫁入燕王府以來,一向沒有機會罷了。徐妃換上了一身精幹的勁裝,在眾多護衛和宮女的前呼後擁下,與朱高熾一起上了城樓。王妃居然親自上了城樓,燕軍士卒多少有些感動,因為「勸降信」引發的惶然多少因此降低了一些。

    姚廣孝吃住都在城門樓上。他不敢怠慢,他把身家性命都與燕王聯繫在了一起,一旦北平有失,就是燕軍在京師佔盡優勢,老巢淪陷對朱棣來說也絕對是天大的禍事。他見徐妃上了城樓,心頭雖然奇怪,但也不敢怠慢,忙上前去迎接施禮,「見過王妃!」

    徐妃知道姚廣孝是朱棣器重地軍師,也不能不給他幾分面子,柔聲一笑,「道衍先生辛苦了,眾位將軍守城辛苦了。」

    姚廣孝帶著諸將趕緊躬身道,「多謝王妃掛懷,臣等理當為王爺效死!」

    徐妃擺了擺手,與朱高熾走到了城樓前端,在朱高熾的指引下向明軍大營遠遠望去。此刻雖然已經是深秋,但陽光明媚,居高臨下,她很快便發現了高高懸掛在旗桿上的一面鵝黃色三角令旗,隱隱見令旗上有一個黑色的達字。

    徐妃面色大變,手心都有些顫抖。心裡黯然起來,「此真是我父的傳令旗,明軍一路勢如破竹用兵如神,不成是輝祖親自領兵到此?天哪,難道真要我們骨肉相殘對陣沙場?」

    朱高熾見徐妃的神色,就知道自己猜中了,眼前那面高高隨風飄揚的鵝黃色三角旗,定然是徐家之物。他湊近過來,低低道,「母妃,是不是徐家領兵而來?」

    徐妃將落寞地目光回收回來,掃了自己地兒子一眼,轉身盈盈而去,「孩兒,是誰領兵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為你父王保住北平,保住燕王一脈地根基。走吧,隨為娘回府去,你是世子,不宜停留在城樓之上,以免引起百姓恐慌。」
LEMON汽水 發表於 2009-4-7 14:45
第四卷官商之路 第二百四十一章 朱允炆的密旨

  明軍大營中,林沐風站在營帳之外,指著北平城樓上那冠蓋如雲的儀仗隊伍,笑著對身邊的徐昭雪道,「郡主,你看,似乎是燕王妃上城樓了,顯然是已經注意到了老中山王爺的三角令旗。」

    徐昭雪眉梢一動,低低道,「大都督,我已經跟你坦承相告了,有皇上密旨在此,你不能再阻攔我,我要進城去,我一定會勸說我姑母率北平軍民歸順朝廷。」

    林沐風搖了搖頭,「郡主,不是我不願意讓你去,而是你根本就進不去。不信,你可以試試,看看燕軍會不會給你打開城門。再者說了,燕王一脈已經徹底與皇上和朝廷決裂,要想勸燕王妃歸降談何容易。」

    徐昭雪跺了跺腳,「哼,你不是說,只要我掛上我祖父的三角令旗,姑母就會放我入城的嗎。」

    「還不到時候,郡主,再等等看。」林沐風淡淡一笑,「我倒是一直想請教郡主,如此勸降之策是中山王爺所出還是你的主意?不能不說,此計甚妙。就算是不能讓燕王妃和朱高熾開城歸降,也起碼會讓他們起內訌。」

    「當然是我的主意。」徐昭雪得意的嘻嘻一笑,「此計當然甚妙,否則皇上怎麼會准,怎麼會給我這道密旨。」

    徐昭雪從懷中掏出朱允的一道密旨,在林沐風眼前晃了晃。

    林沐風哈哈一笑。回頭向遠遠侍立在身後地郭奎掃了一眼,呼道,「老郭,該我們的炮兵出場了。」

    徐昭雪大驚,「大都督,你不是說要在兩天後才繼續炮轟北平嗎,你怎麼能這樣言而無信---你這樣會失信於北平軍民的。」

    「失信?算是吧,我現在改變主意了。20萬大軍在此無謂消耗。多呆一日都要耗費無數錢糧,為了京師的安危。我就當一回失信小人吧。」林沐風嘴角浮起一絲詭異的笑容,「老郭,給我狠狠的轟!」

    郭奎手中的令旗猛然揮了一揮,不遠處,一個傳令兵嗚嗚吹響了口中的牛角軍號。蒼涼地角號聲在空曠的平原上遠遠地迴盪開去。城樓上地燕軍士卒悚然一驚,紛紛伏在城樓上望向了明軍大營。

    「不好,明軍要攻城了!準備防守……」燕軍士卒呼叫著,緊急動員起來,嚴陣以待。

    但等了半天,明軍也沒有任何動靜。驀然,一個燕軍士卒大聲叫嚷起來。「你們快看!明軍的火炮!」

    燕軍士卒們站在城樓上向城外左側百餘米處的一個小山坡下望去,只見數十門炮車在山坡下一字排開,一個傳令兵在火炮背後揮下了紅旗,不多時,轟轟地火炮幾乎同時開始發射而出,只不過,目標不是北平城而是那面高十幾米、寬數十米的陡坡,這面陡坡其實就是通向北平城外一座山丘的「起點」。陡坡之上,就是林深茂密地小山。

    轟隆隆!轟隆隆!

    大約持續了一刻鐘的地動山搖之後。當秋風吹散掉漫天的塵煙之後,燕軍士卒驚駭的發現,那面碩大的陡坡居然生生給明軍轟平了!原先成45角的陡坡如今變成了凹凸有致的平坡地。

    「明軍在幹什麼?吃飽了撐地沒事幹了?怎麼轟山坡?不過,這火炮的威力真是嚇人哪!要是轟到城牆上,我的乖乖!」燕軍士卒們互相交換著震驚畏懼的眼神,小聲嘟囔著。

    而明軍大營之中。郭奎也是一驚。「大都督,我們這瓷火神炮的威力似乎又加大了數倍。」

    林沐風笑而不答。轉身向一個錦衣衛呼道,「去城下跟燕軍說,請燕王妃上城樓來與我一見。」

    不知在什麼時候,沈若蘭來到了林沐風身邊,俏臉上一片促狹,「沐風,你好陰險哦,如果不是我知你暗中派人在那面陡坡下埋藏了不少瓷地雷,並外引了數十丈長的引線,我也會被這瓷火神炮的威力給嚇住了。」

    林沐風嘿嘿笑了笑,轉首向北平城的方向望去。瓷火神炮威力雖大,但還沒到一下子轟平一座山坡的程度。只是昨日,他派人秘密在陡坡下埋下了上百顆地雷,在開炮地同時點燃了地雷。地雷的爆炸再加上火炮的轟炸,這才炮製了這麼一個驚世駭俗的場面。

    他明白,這瓷火神炮雖然是轟在山坡上,但起到的效果卻比直接轟北平城要大得多。他幾乎可以肯定,從現在開始,城內的守軍不可能睡一個安穩覺了。他們會晝夜惶然,擔心遭到明軍威力奇大地瓷火神炮地轟擊。

    一個錦衣衛縱馬馳近北平城下,拼盡全身氣力高呼道,「我家大都督有令,請燕王妃上城樓一會!」

    徐妃正在為剛才那陣地動山搖而感到心慌不安,突然聞聽明軍大都督林沐風要她上城樓一會的消息,心裡咯噔一聲,紅潤嫵媚地臉色漸漸又變得蒼白起來。

    「他要幹什麼?」徐妃心裡盤算著。她的身側,朱高熾催促道,「母妃,還是去一趟吧,萬一那林沐風再用那火炮轟擊城裡,就算是一時之間轟不開城牆,也必然會讓城中百姓死傷無數。」

    徐妃長歎一聲,「走吧,高熾你前面帶路,為娘就去看看,此人到底葫蘆裡賣得什麼藥。」

    等徐妃再次回到城樓之上,發現林沐風在城下弓箭射程不到的地方擺設了一桌一椅,自己坐在那裡,手裡端著一杯茶,身後站立著兩名錦衣衛。

    林沐風呵呵一笑,手擺了擺,他身邊的一個錦衣衛翻身上馬,縱馬來到城下,向城上喊道,「燕王妃,我家大都督說了,如果燕王妃不率全城軍民開城投降,我軍明日就要開始火炮轟城!到那個時候,城中數萬百姓可都要為你們陪葬!」

    徐妃面色一變。朱高熾怒聲吼道,「放肆!」

    角號響起,錦衣衛縱馬回來。林沐風跟他說了幾句,然後扭頭向明軍大營望去。

    徐昭雪換了一襲淡紫色的女式勁裝,膚白如玉,眉眼如畫,手持寶劍,烏黑的長髮披散在腦後,似是還沒來得及梳理起來,英姿勃勃令人眼前一亮。她的左手揮舞著那面的鵝黃色的三角旗。

    徐昭雪縱馬馳進了數丈,抬首向城樓上望去。

    朱高熾大驚,伏在徐妃耳邊小聲說,「母妃,那正是徐家的小表妹徐昭雪,我舅父的小女兒,我前番去京師還跟她一起游過燕子磯。你看,她手中還握著外祖父的三角令旗。」

    徐妃面色一陣抽搐,「果然是當年那個刁蠻的小丫頭,這麼多年不見,都長成大姑娘了……可是,她來北平何為?難道是你舅父指派?不,不會。」

    正疑惑間,卻見徐昭雪在城外轉了一轉,又縱馬回了明軍大營。不過,一直死死盯住她看的朱高熾和徐妃卻發現,她手裡似乎還握著一道明黃色的卷軸。燕軍士卒或許還不知道那是什麼東西,但皇家出身的朱高熾和徐妃卻太清楚了,那,大抵是聖旨。

    這時,剛才傳話的錦衣衛又縱馬過來,「燕王妃,燕王世子,我家大都督有一封信要交給你們,請垂下繩索來。」

    城樓上的燕軍垂下一根細長的繩索,錦衣衛匆匆將一個物事塞在木盒裡,然後綁在繩索上,眼見燕軍將繩索收回,這才縱馬回營。

    從士卒手裡接過木盒,徐妃面色漸漸漲紅起來。但她並沒有馬上打開木盒,反而冷笑一聲將它丟給了朱高熾,「什麼東西,我懶得看。高熾,走,我們回王府去。」

    姚廣孝冷冷地站在一旁,神色有些陰沉,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朱高熾跟徐妃回到王府,進了徐妃的寢殿,這才急不可耐的打開了木盒。木盒裡的東西讓母子二人目瞪口呆,果然,果然是一道聖旨。

    打開聖旨,朱高熾看完像入魔了一樣癡癡地愣在了那裡,一句話也說不出口。徐妃奪過聖旨看了看,臉色劇變。

    這果然是徐昭雪通過朱嫣然向朱允討來的那道密旨。朱允的密旨話語不多,言簡意賅,大體意思是:只要燕王世子朱高熾和徐妃能以大明國運為重,率北平軍民出城歸順朝廷,朱允會既往不咎,保全燕王一脈,只誅朱棣一人。而且,還會冊封朱高熾為燕王,子子孫孫世襲罔替,授予其免死金券。

    寢殿中一片無言的沉默。良久,徐妃才神色複雜地望著自己的大兒子朱高熾,幽幽一歎,「孩子,你準備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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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官商之路 第二百二章 凶悍少年


見朱高熾仍然沒有醒過神來,徐妃又追問了一句,「高熾我兒,拿到這一密旨,爾要何去何從?」

    朱高熾猛然一驚,支支吾吾道,「孩兒不知,請母妃教我。」

    徐妃幽然一聲歎息,緩緩站了起來,「高熾,如果是為了燕王一脈的安危,為了保全你們幾個兄弟姐妹的性命和榮華富貴,你就應了當今皇上的詔書也未嘗不可;然而,如果這樣一來,你就背叛了你的父王,成為世人不齒的不孝之子!」

    朱高熾面色陰沉,一聲不吭,但眼珠子不斷的轉動,顯然他心裡正在心潮起伏。

    徐妃瞥了朱高熾一眼,又道,「為娘乃是女流之輩,你父王的事情,為娘管不了----而你已經成大成人,你的事情,為娘同樣也管不了。不過,為娘有一句話相贈,男兒大丈夫當斷不斷必被其亂,無論如何,你都不能瞻前顧後猶豫不決!像你父王,鋌而走險或者是走了絕路,但一旦成功,便是千古不朽的功業!」

    朱高熾眼中放射出一縷熱芒,他匆匆向徐妃躬身一禮,就要離去。

    徐妃身子一顫,「孩子,你還是拿定主意了?」

    朱高熾肥碩的身子緩緩轉了過去,「母妃,為了燕王一脈、也為了北平軍民,高熾決定向當今皇上----我的兄弟朱允稱臣。至於父王,他老人家會原諒高熾的----高熾也是迫不得已,我不能眼睜睜地看著燕王一脈走向毀滅。」

    徐妃歎息一聲。「孩子,你就不怕當今皇上出爾反爾不兌現承諾嗎?」

    朱高熾苦澀一笑,「母妃,高熾相信朱允不會如此。倘若他要是此等心狠手辣之人,大概也不需故弄玄虛多此一舉。京師有我舅父率兵防守,想必父王也難以逾越雷池一步。只要兩軍對壘時間一長,等朝廷各地軍馬救援京師而來,父王那區區20萬軍隊豈能不敗?與其等父王事敗我們滿門走上絕路,不如讓高熾頂下這千古罵名吧!」

    朱高熾飄然而去。這一次,他走得那麼輕鬆,居然沒有讓人攙扶。

    燕王府門口。一個相貌清秀但神色中略帶一些陰沉地少年,牽著一匹駿馬,剛要翻身上馬,突見姚廣孝帶著數位將軍和一眾軍士匆匆向王府行來。他掃了姚廣孝一行人一眼,自顧就上了馬。手中的馬鞭揚起在空中甩了一個響亮的鞭花。

    姚廣孝緊走幾步,拱手道,「高陽郡王殿下,臣有禮了!」

    少年正是朱棣的二兒子朱高煦,雖然才不過14歲,但身材已經非常高大雄壯。朱高煦在馬上端坐著,微微有些黝黑的臉上帶著深深的嘲諷和淡淡的冷厲,說話居然非常老練,「哦,道衍先生眼中只有我父王、我大哥。如今怎麼也看見本郡王了?」

    姚廣孝尷尬的一笑,「郡王殿下說哪裡話來,無論世子還是郡王,都是王爺的王子,臣等不敢失禮。」

    姚廣孝本是不喜這朱高煦地。這人雖然年幼,但性格非常陰狠。甚至可以說是非常凶悍。在整個燕王府中,下人們最懼怕的人不是燕王朱棣,也不是世子朱高熾,而是這高陽郡王朱高煦。據說,他一次酒醉,居然活活用手將一個丫鬟掐死。而平時,一個不高興,府內的太監宮女就成了他的「開心果」。

    可如今不一樣了,朱高熾在姚廣孝眼裡已經成為一個危險之極的人物,如果讓他率領北平軍民投降。不僅他在北平數十年的佈置和心血都化為泡影,還直接會將他以及他的九族都送上斷頭台和不歸路。沒有辦法,姚廣孝只好又將目光投向了朱高煦,在此時,也只有有野心地朱高煦才會替代朱高熾號召燕軍---至於將來,等朱棣坐穩皇位,立不立朱高煦為太子。那再說吧。

    不過。朱高煦也並非沒有優點。譬如勇猛過人,小小年紀就能騎得烈馬。舞得百斤大刀。與肥胖文靜的朱高熾相比,兩人雖然是一母同胞,但卻是各自走了極端。無論是性格品行,還是處事作風。朱高熾遺傳了徐妃柔弱文靜的一面,而朱高煦則更多的遺傳了朱棣陰狠冷厲的一面。

    「你等此來何為?趕緊閃開,不要擋著本郡王的去路,我要去城樓上一觀,看看這明軍的陣勢。」朱高煦不耐煩的喝道。

    「郡王殿下請借一步說話。」姚廣孝湊上前去。

    燕王府偏殿。

    朱高熾喚來了自己的心腹,北平守軍統領王彥召。王彥召原本是自小跟隨朱高熾的侍衛,武藝高強,對朱高熾忠心不二。後來朱高熾被封為燕王世子,王彥召便離開王府,進入軍隊,逐漸成為燕王衛軍中地一員虎將。

    「彥召……」朱高熾慢慢將朱允的密旨一事緩緩道出,並將密旨展示在他的面前,「彥召,依你看來,我該如何做?」

    王彥召沉默半響,朗聲道,「殿下,末將以為,此舉完全可行。明軍勢大,我軍難以抵擋,而王爺入侵京師失敗幾成定局,為了保全燕王一脈,為了北平軍民的安危----既然有當今皇上的密旨,識時務者為俊傑,殿下出城歸降實屬明智之舉。不過,為了防止萬一,殿下需要同時將此密旨公之於眾,免得皇上出爾反爾在事後卸磨殺驢加害殿下。」

    朱高熾緩緩點頭,「你所言甚是,我也正有此意。只是,我所擔心的是,北平守軍皆掌握在姚廣孝手中,萬一此人要帶領諸將與我作對,恐怕會節外生枝另生風波……」

    王彥召冷冷一笑。「殿下多慮了。姚廣孝何許人也?別看王爺對他甚是看重,尊其為道衍先生,但說白了,他也不過是燕王府地一個奴才,他地權力來自於燕王府。沒有燕王府,他什麼都不是。如今王爺不在,世子就是北平主帥,世子要如何便是如何,姚廣孝如若要反抗。立即誅殺便是。殿下放心,末將這就去召集本部兵馬,隨時聽候殿下指令。」

    「去吧,一個時辰後,你帶兵包圍王府,我馬上派人去將姚廣孝和諸將喚來,但有反抗不從者。殺無赦!」朱高熾猛然擺了擺手,臉上露出罕見的冷厲之色。

    王彥召領命而去。盞茶功夫後,朱高熾又喚進了侍衛統領馬如龍,朗聲道,「老馬,召集王府侍衛,埋伏在殿後,待姚廣孝等人到來,凡有違抗我命令者,你們立刻衝出來將之拿下!」

    「是!」馬如龍剛要離開。突聽身後傳來一陣嘈雜的腳步聲。朱高煦當頭而入,身後是姚廣孝和幾位將領,還有數十名軍士。

    朱高煦霍然從腰間抽出自己的佩劍,只見寒光一閃,他手中的劍便刺入了馬如龍的胸膛。鮮血噴濺,馬如龍憤怒的慘叫一聲。「郡王,你……」便倒了下去,冤枉地走上了黃泉路。至死也沒明白,朱高煦何以要殺他。

    朱高熾怒吼一聲,「高煦,你在做什麼?你瘋了嗎?」

    朱高煦冷笑著,「王兄,我看你才瘋了。父王南下遠征,明軍大敵當前,你不但不思抗敵。反而居然要私通林沐風,勾結明軍背叛父王。本郡王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你做這大逆不道之事,我要替父王清除了你這不孝之子!」

    朱高熾嘩啦一聲推翻了桌上的茶盞,「朱高煦,這燕王府中啥時候輪到你說話了?給我退下!姚廣孝,你好大的膽子,居然敢帶兵闖進燕王府來。來人。將他拿下!」

    姚廣孝陰森森地道,「世子。你不仁休怪我不義。道衍畢生效忠於燕王,你雖然是世子,但卻要背叛王爺----郡王殿下,速速拿下朱高熾,你便是燕王世子、未來地大明儲君!」

    朱高煦手持寶劍,緩緩向朱高熾逼近著。鋒利的劍尖上還滴著血,那是馬如龍的鮮血。他手下略微一頓,便將劍尖抵住了朱高熾的咽喉,「王兄,你不要怪我無情,實在是因為你有悖人子之孝道,大逆不道者人共誅之!」

    朱高熾放聲狂笑,「真是笑話。高煦,你那點心思,哥哥我還不清楚嗎?不過,你便是殺了我,你也做不成太子。你以為父王能成功嗎?不,你錯了,父王鋌而走險必將玩火**。說到孝道,父王違抗皇祖父遺詔,公然要奪自己侄子的皇位,這難道不是大逆不道嗎?為了保全燕王一脈,為了北平百姓,我不得不走這一步!」

    「殺吧,你有種,高煦,來吧,哥哥等著你把劍刺進哥哥的脖子裡,讓哥哥的鮮血染紅你瘋狂地皇帝夢吧!」朱高熾神色俱厲,大聲道。

    朱高煦地手微微一抖,他雖然凶悍,但眼前也畢竟是他一母同胞的親兄長,一時間,他倒是也覺下不去手。

    姚廣孝疾呼,「殿下,當斷不斷必受其亂哪。」

    朱高煦一咬牙,剛要刺去,突聽門口傳來一聲淒厲憤怒地女聲咆哮,「高煦,你給我住手!住手!」

    朱高煦身子一抖,回頭一瞥,看見徐妃帶著一群侍衛闖了進來,嫵媚的臉上基金扭曲。他心中一亂,手中便一軟,寶劍啷一聲落在了地上。

    朱高熾長出一口涼氣,緩緩倒退了幾步,緊緊地靠在了牆壁上,這才發覺渾身上下都已經被冷汗濕透了。

    「逆子!逆子!」徐妃一個健步上前來,便扇了朱高煦一個巴掌,「你這畜生,居然敢以下犯上要殺害你的親哥哥,來人,把他給我關起來!」

    朱高煦畏縮地摸著自己火辣辣的臉頰,無力地往一旁退去。姚廣孝手下的軍士們急忙上前護衛住他。見這些軍士護衛朱高煦,徐妃臉色冷厲下來,手指著他們斥道,「你們敢違抗本宮的命令嗎?難道,在這北平城中燕王府裡,我燕王妃的話說了就沒人聽嗎?」

    軍士們心裡一陣害怕,他們只是小卒子,平日裡見也見不到王妃,如今一見王妃發怒,豈能不畏懼如虎。他們回頭看著自己地「主將」,見這幾個將軍也是臉露畏懼之色,不由心底大慌,也不待命令就趕緊退了下去,將朱高煦孤零零地一個人閃在場上。

    徐妃冷哼一聲,幾個侍衛上前抓起朱高煦就走,姚廣孝帶來的軍士再也不敢阻攔。

    朱高煦默然耷拉著腦袋,任憑侍衛擒拿,一點也不敢放抗。他生來天不怕地不怕,甚至連朱棣都不怕,但他就怕他這老娘發火。大概,這就是一物降一物,滷水點豆腐的緣故吧。

    徐妃緩緩轉向姚廣孝,冷笑道,「道衍先生,你蠱惑燕王造反起事倒也罷了,但你竟然敢挑撥我的兒子骨肉相殘,你倒是好大的膽子,是不是王爺對你太好你都已經忘記了自己的身份了?」

    姚廣孝臉色漲得通紅,微微一躬身,反駁道,「王妃,臣等追隨王爺與朝廷作對,世子如果開城投降,置我等於何地?我等為燕王鞠躬盡瘁,難道最後還要落個死無葬身之地嗎?」

    徐妃臉色和緩下來,擺了擺手,「道衍先生,看在你為燕王府忠誠操勞數十年地份上,本宮這次就原諒了你。你走吧,交出兵權,在城中隱姓埋名躲起來,日後可以離開北平城。先生在北平經營數十年,相信自會有自己的容身之地吧。」

    姚廣孝黯然躬身道,「王妃當真要鐵了心背叛王爺嗎?」

    徐妃搖了搖頭,「軍國大事本宮不管,你可以問世子。」

    姚廣孝雖然明知朱高熾的決定,但還是懷著僅有的一絲希望望向了朱高熾。
LEMON汽水 發表於 2009-4-7 14:53
第四卷官商之路 第二百四十三章 章定北平

先來說說燕軍的情況。

    朱棣南征大軍的情況比朱高熾和徐妃等人預料的還要糟糕。這一點,就算是林沐風也沒有想到。

    朱棣在大名府外大敗耿炳文大軍之後,志得意滿,以為耿炳文已經不堪一擊。於是便急襲徐州,試圖拿下徐州府,徹底殲滅龜縮在徐州府城之中的耿炳文十多萬人。朱棣也沒有辦法,他必須要在正面進攻京師之前,取得徐州,否則,他一旦進攻京師,如果耿炳文在背後再捅他一刀子,可了不得。

    燕軍大名大捷後的第8日,朱棣率主力包圍徐州府城。本來以為可以手到擒來,結果沒成想卻遭遇到耿斌文所部的誓死抵抗。大軍攻城數日也沒有拿下,到了最後,耿炳文居然率領十萬明軍大開徐州城門,衝殺了出來。

    就當燕軍以為耿炳文試圖率部逃離徐州回撤京師一線的時候,耿炳文卻率部拚死向燕軍大營衝擊過來,一個個奮不顧死,完全就是那種不要命的打法。明軍一個個捨死忘生,能殺一個算一個,根本就沒有要逃竄的打算。

    耿炳文所部十萬人好像成了一支死士隊,每一個士卒都變成了殺戮的機器,不懼死亡,沒有恐懼,只知道向前衝殺,砍殺敵人或者被敵人所殺。明軍士氣的突然大逆轉,當然與耿炳文有關係。其實,不用去分析什麼原因了,單看看耿炳文率眾將縱馬衝殺在大軍最前面毅然赴死的模樣,就足以說明一切了。

    主將悍不畏死,要效忠朝廷,為皇上盡忠,一般的士卒在鼓動下也很容易熱血沸騰,置生死於度外。耿炳文是決計要一死相報朱允了。不要說明軍諸將看得明白。就連燕軍將領和朱棣也心知肚明。

    就在幾日前。朱允突然派人趕赴徐州傳了一道聖旨:冊封耿炳文子耿之妻江都郡主為江都長公主,加封耿炳文為忠勇長興侯,駙馬都尉耿為烈陽侯。

    朱允的用意在別人看來,只是對於臨場戰將的一種恩寵,激烈他們英勇作戰,但在耿炳文看來。這卻是一種無形的震懾和警醒:朱允是在提醒他,他耿家與朱允是緊密連接在一起的,朱允在,耿家必然有享不盡地榮華富貴,而一旦朱允失去帝位,耿家也不會好過。要知道,耿之妻江都郡主可是朱允地親姐姐,前太子朱標的長女。

    而事實上。歷史原本的軌跡也是如此:永樂初年,耿稱疾不出,坐罪死。公主復降為郡主,因憂慮而逝。

    正因如此,耿炳文這才抱了必死之心。他的意圖很明顯,要帶領這手下的十萬殘兵盡最大可能地殺傷燕軍,消滅燕軍的有生力量。那樣地話,即便是他以身殉國。朱允的江山坐穩,耿家的子子孫孫也必將有享用不盡的榮華富貴。

    當然,這也是正是朱允所希望看到的。後來林沐風知曉了此事,他的第一反應就是,此計是朱嫣然所出,絕非是朱允。朱允天性仁慈,或者說性格比較單純,他根本就想不出這種比較陰狠的權謀御下之術。

    這一場血戰只殺得天昏地暗。雖然戰爭的結果沒有什麼懸念,但作為戰勝方地燕軍也因此死傷無比慘重,起碼陣亡7萬餘眾。而負傷者就數不勝數。而耿炳文所部的明軍,幾乎全軍覆滅,徐州府外的平原上,方圓數十里,到處是兩軍交纏在一起的屍體,血流成河,幾成人間地獄。

    耿炳文以下諸將全部陣亡。燕軍戰鬥力大大削減。士氣低迷。單憑這剩餘的十萬餘眾想要突破徐輝祖的層層防線,攻入京師。無異於癡人說夢了。朱棣不是傻子,他知道大勢已去,絕望中決定暫時退回北平,以圖東山再起。

    消息傳到京師,朱允大喜,一方面追封耿炳文為長興王,其所部諸將皆追封列侯;另一方面,他派徐輝祖起5萬大軍,緩緩北上,追擊燕軍敗軍。這都是幾天以前的事情了,當消息傳到京師的時候,北平城外地明軍大營中,林沐風也接到了探馬的數百里加急稟報。他接報後長出了一口氣,燕王之亂終於看到了平息的曙光。想了想,他將這一消息寫成一條「短消息」,還是以上次那種方式,抄寫無數遍,用火炮轟入城中去。

    也就是說,就在燕王府中姚廣孝煽動朱高煦幹掉朱高熾取而代之的行動展開不久,北平軍民就又看到了那漫天灑下猶如沸沸揚揚雪花一般的傳單。燕王朱棣大敗,已經向北平潰逃而來!這一消息無異於驚天巨雷,讓整個北平城中都陷入了一片混亂之中。

    而燕王府內,姚廣孝黯然地注視眼前的燕王妃和燕王世子,心中一片慘淡。數十年的苦心經營,就這樣化為了泡影?數十年的處心積慮,一朝就要成空?

    姚廣孝慢慢踉蹌了幾步,走到徐妃面前,噗通一聲跪倒在地,慘呼道,「王妃,不可背叛王爺啊!王爺的大計,不能就這麼毀了呀!」

    徐妃也是有些傷感,念及姚廣孝數十年在燕王府殫精竭慮的種種苦心,也不由有些不忍,俯身扶去,「道衍先生,我何嘗想這樣。可是……」

    姚廣孝順勢而起,突然,他冷笑一聲,寬大地袖中突然遞出一把鋒利的匕首,橫在徐妃的咽喉上,厲聲喝道,「王妃,不要怪我,都是你們逼我的。你趕緊下令,將世子之位傳給高陽郡王朱高煦,命朱高煦統率北平守軍,重整軍隊,號召城內百姓,死守城池,與明軍抗爭到底!」

    徐妃面色一變,冷哼了一聲。

    朱高熾大驚,連連退了幾步。「姚廣孝。你放肆,趕緊放開母妃,我饒你不死!」

    姚廣孝面色蒼白如紙,不屑地撇了撇嘴,「朱高熾,我不放你又待如何?王妃。我一向敬重你,你趕緊下令釋放朱高煦,命他重整軍馬守衛北平,道衍願意以死謝罪!」

    徐妃突然歎息一聲,「道衍先生,懸崖勒馬為時不晚,我再勸你一句,放下你手中的匕首。我決不食言,你現在離開就可以置身事外還一個自由之身。」

    這個時候,王彥召率軍攻入了燕王府,將姚廣孝等人手下控制王府的軍士全部誅殺,然後帶著數十軍士衝進了這間偏殿。朱高熾見王彥召前來,心神微微定了下來,說話也有了底氣,厲聲喝道。「姚廣孝,放開我母妃!」

    王彥召帶人緩緩包圍了過去。姚廣孝手中一緊,鋒利的匕首又逼近了幾分,怒吼道,「滾開,給我滾開!」

    徐妃幽幽一歎,身子突然一抖,雙臂向後一震,一把短小地匕首就刺入了她身後地姚廣孝的胸口。姚廣孝慘叫一聲,胸口血流如注。他不可思議地摀住創口轟然倒落在地,「王妃,你……」

    徐妃眼中閃出一絲不忍,低低道,「道衍先生,你似乎忘記了,我雖然貴為燕王王妃。但卻是出生於將門。並不是手無縛雞之力地柔弱女子。我已經給了你機會,你頑不化……你去吧。我會派人好好安葬於你!」

    姚廣孝怒眼圓睜,瞳孔開始渙散開去,只聽他奮盡全力大呼一聲,「燕王殿下,道衍去了,你好生保重!」呼吧,他地雙腿猛然蹬了一蹬,一代軍師鬼才就此恨離世間。

    徐妃又是一聲長歎,「好好安葬於他----」

    一個侍衛突然跌跌撞撞的奔跑了進來,惶然呼道,「大事不好了,大事不好了,王妃,世子,城外又來傳單了。」兒要立刻率軍出城歸降。父王已經兵敗如山倒,舅父正在帶兵追擊,如若父王被舅父和林沐風前後夾擊必全軍皆亡,到那個時候,什麼都晚了----難道,母妃還要眼睜睜地看著燕王一脈全部都上斷頭台嗎?」朱高熾急道,使勁搓了搓手。

    「為娘早就說過,你們父子的事情,我管不了。」徐妃臉色一片淡漠,「去吧,傳單上說耿炳文戰死,此消息想必不假。耿炳文不是你父王的對手,但如果耿炳文率軍與你父王死戰,必將大大消耗燕軍的實力,這是必然的。」

    北平城內地燕軍其實根本不到十萬。滿打滿算,也就是7、8萬的樣子。燕王府外的空場上,燕軍所有的中高級軍官以及一些城內的文官都聚集在這裡。他們心中惶然,又有一些迷惘,不知道該何去何從。

    守城,肯定不能守住,明軍不僅勢大還有威力無比的火炮。況且,朱棣已經敗逃,北平城淪陷那就是遲早的事情;而死戰,那完全就是以卵擊石,自尋死路。

    朱高熾站在王府前的高台上,心中百感交集。台下,王彥召手下地數百軍士緊緊地將高台守衛起來。

    朱高熾向身後的一個小太監使了一個眼色,小太監清了清嗓子,手中高舉著朱允的那道密旨,大聲念了起來。

    台下一片喧嘩混亂,王彥召手持寶劍,厲聲喝道,「吵吵什麼,聽世子殿下說話!」

    朱高熾默默掃了眾人一眼,這才高聲道,「諸位將軍,別的廢話我就不說了----只有一句,為了諸位,為了北平城的數萬百姓,我決定率北平軍民開城歸降朝廷。諸位也聽到皇上的聖旨了,只要我們開城投降,可以保全諸位的身家性命。否則,城破之日,就是我等送命之時。」

    「殿下聖明!」眾將轟然跪倒,高呼道。朱高熾眉頭一皺,心裡感到很不舒服,他能聽得出來,這些人的呼聲中分明帶著幾分喜悅和慶幸。

    事情順利地出乎朱高熾地意料之外,他本來以為,還會有一些將軍反對說不定還會發生兵變,所以才讓王彥召率軍等候在外圍,以備不測,熟料這些人居然答應地這麼爽快。

    「看來真的是大勢已去了,燕王一脈……哎。」朱高熾拍了拍王彥召的肩膀。「彥召。打開城門,迎接林大都督大軍進城吧!」

    王彥召領命而去。

    城外,林沐風聚集全軍,面向北平城列隊整齊。他自己,也一身盔甲,腰挎寶劍。站在整個大軍的最前面。

    沈若蘭也是一襲男式鎧甲,站在他身側皺了皺眉,「沐風,你怎麼這般肯定,燕王世子會率軍出城歸降?據我所知,這北平城中的軍權實際上掌握在姚廣孝手裡。」

    林沐風緊緊地盯著城門,哈哈一笑,「事已至此。如果朱高熾不是傻子,他定然會迫不及待的開城投降。要知道,燕王已經兵敗,如果他再不歸降,恐怕就沒有機會了。」

    沈若蘭哦了一聲,也沒再說什麼。大軍後方,一匹快馬疾馳而來,徐昭雪白衣勝雪。一翻身從馬上躍下,憂聲道,「大都督,你說,皇上會不會出爾反爾將燕王一脈全部問罪啊?」

    「皇上不會食言地。」林沐風微微一笑,「齊王朱謀逆尚且還能保住王位,只要燕王身死,燕王一脈必然會得到保全。當然,要想再如以往一般,領重軍鎮守藩鎮。那是絕對不可能地了。」

    正說話間,笨重的北平城門緩緩打開了。林沐風眼前一亮,指著城門笑道,「若蘭,郡主,你們看,城門開了。燕王世子出城來了。」

    朱高熾率領北平城內燕軍諸將。步行出城,正式向明軍投降。

    林沐風率神機營軍士進城。梅殷仍然率大部駐紮城外。進得城去,林沐風立即做了一件大事:打開燕王府的府庫,解散所有地燕軍,每人給予他們2兩銀子,命他們返鄉務農而去。短短幾日間,將近十萬的燕軍士卒或興高采烈或沉悶煩躁地領著銀子出城回鄉,而所有的中層以上軍官,都被林沐風勒令留在住處不得隨意外出。

    不能不說,林沐風此舉也是迫於無奈。燕軍雖然已經投降,但誰知道他們中間有多少是朱棣地死忠,萬一再搞出什麼兵變來,後果就不堪設想。做完這一切,他立即行文向朱允稟報。

    而燕王府,一切照舊。林沐風還特意交代,所有明軍不得騷擾燕王府。

    解散燕軍,初步安定好北平城之後,林沐風猶豫著,是留在北平等待朱允的聖旨,還是主動出擊迎向潰逃回來的燕軍殘兵,與追擊的徐輝祖形成夾擊之勢,一鼓作氣將朱棣軍隊殲滅。

    他住在北平府衙,將之當成了自己地臨時指揮所。他望著面前地一面軍事地圖,在上面圈圈點點的,盯著保定這個地方沉默不語。他知道,如果朱棣知道北平已經落入自己手裡,斷然不會再來送死地。唯今之計,他很有可能就近佔據一座城池,試圖做最後地負隅頑抗。最合適的地方,就是保定。

    一個軍士來報,「大都督,燕王世子派人請大都督進王府赴宴!」

    林沐風愕然抬頭,沉吟一會,擺了擺手,「去告訴來人,我馬上便去。」

    林沐風帶著幾個錦衣衛來到燕王府,發現朱高熾已經獨自一人迎候在府門前。林沐風心中暗笑,急急向前走了幾步,拱手一禮,「沐風見過殿下,讓殿下迎候,沐風不勝惶恐!」

    朱高熾臉上閃過一絲尷尬,掃了林沐風一眼,心中歎息一聲,自己堂堂的皇家貴冑、燕王世子,如今已經淪為了「階下囚」。他強笑道,「多日不見,林大都督風采依舊!高熾備下薄酒,請大都督賞光!」

    林沐風呵呵一笑,與朱高熾相攜走進燕王府,在偏殿中盡興飲宴了約有一個時辰。飲宴中,朱高熾笑臉相迎,極盡巴結之能事。林沐風也能理解他此刻的心情和心態,雖然朱允有密旨承諾讓他繼承燕王之位,但究竟會不會兌現承諾,他心裡根本就沒有底。

    兩人正在說笑間,徐昭雪陪伴著徐妃走進殿中。林沐風見徐妃進來,霍然起身向徐妃躬身一禮,「沐風見過王妃!」

    見林沐風對徐妃執禮甚恭,一旁的徐昭雪不由鬆了一口氣,隱隱有些高興。但究竟為什麼高興,她其實自己也是說不清道不明。

    徐妃微笑著擺了擺手,虛虛一扶,「林大人不必多禮。我久仰林大人的威名和才名,今日一見果然是英雄才俊,名不虛傳。難怪我家王爺----」

    徐妃本來是想說難怪朱棣的大事會壞在你的手裡,突覺有些不妥,便頓了頓,「難怪我這侄女兒對林大人是一片讚不絕口,把你誇成了天上神仙一般地人物。」

    徐昭雪俏臉頓時漲紅起來,跺了跺腳,嗔道,「姑母,你說什麼呀,我何時誇他了?」

    林沐風尷尬的一笑,「王妃過獎了,沐風實在愧不敢當!」

    保定府城。朱棣率殘部倉皇向北平城潰逃而去,突聽北平城已經落入明軍手裡,絕望中只好佔據了保定府城。

    朱棣一個人關在保定府衙內的大堂上,手下的人沒有一個敢進去打擾他。從得知朱高熾率北平守軍出城投降林沐風的消息之後,他就跟瘋狂了一般,揮舞著寶劍在大堂上亂砍亂舞。一個侍女進去送茶,也被他活活刺死。

    「逆子!逆子!」朱棣無力地坐在本來屬於保定知府的座位上,身子一陣陣抖顫。此時此刻,他已經知道,自己已經眾叛親離窮途末路了。數十年的謀劃準備,一朝黃梁夢醒,一夜之間,他似乎蒼老了幾十歲,兩鬢斑白,一頭烏髮變得蒼白如雪。

    「道衍先生!」朱棣喃喃自語著,「你不是說本王乃是真龍天子下凡,天命所歸嗎?看看如今,天命何在?」

    「天命何在啊!」朱棣霍然站起身來,仰天狂呼道,淒厲的呼喊聲震盪著,堂外的燕軍士卒將軍一陣黯然,紛紛垂下頭去。

    一直到夜幕降臨,朱棣突然打開大門,緩緩走了出來。一個黑衣人從府衙中的一棵古槐樹上躍下,躬身道,「主子,還未到山窮水盡之時,主子何不……」

    朱棣苦笑一聲,「事已至此,你速速去準備吧。」

    黑衣人躬身一禮,領命而去,身形一縱就消失在茫茫地夜幕之中。

    府衙中火把高舉,倖存下來的諸將幾乎都聚集在府衙的院中。朱棣藉著火光,落寞的眼神挨個從他們身上掃過,低低道,「本王大勢已去,爾等可自行離開,前去歸順我那小侄兒,本王絕不怪你們。」

    諸將轟然一起跪倒,高呼道,「王爺保重,末將等誓死追隨王爺,此生絕不背叛!」

    「好!好!本王的逆子背叛,但本王卻還有你們這些忠心不二的臣子,起來,都起來!」朱棣眼中似乎又燃燒著一種隱秘的激情,「天下人都道燕王朱棣已經走投無路,可是,我朱棣或許未必就這麼完了!」
LEMON汽水 發表於 2009-4-7 14:57
第四卷官商之路 第二百四十四章 玉墜兒的秘密


     
從燕王府出來,林沐風慢慢行走在北平府空曠無人的大街上。雖然戰爭已經結束,但北平要想恢復往日的繁華和喧鬧,也不是三天兩天的事情。明軍進城雖然秋毫無犯,但城中的商舖仍然是店門緊閉沒有營業,而百姓,則家家閉戶躲在家裡生怕招來禍殃。

    林沐風望著冷清的街道,心裡也頗有些感慨。如果歷史的軌跡不轉移,用不了幾年,北平就會成為大明的帝都,會變得更加繁盛。進入北平幾天來,他有時也在想,將來是不是也勸朱允遷都北平,畢竟,北平比南京更適合作為一個泱泱大國的政治、經濟和文化中心。

    一匹潔白無暇的駿馬奔馳而至,瞬間就到跟前。林沐風身後的錦衣衛們猛然衝了上來,將他護衛在其中。一個錦衣衛喝道,「放肆!」

    馬背上,沈若蘭一襲青色的勁裝,理也沒理錦衣衛的喝斥,深深地望著林沐風。

    林沐風笑了笑,擺了擺手,「你們退下----若蘭,是找我嗎?」

    沈若蘭撇了撇嘴,臉上浮起一絲不滿,「大都督軍務繁忙,若蘭想見一面都難,只好在這街道上等候了。」

    林沐風哈哈一笑,上前去牽起沈若蘭坐騎的馬韁繩,低低道,「我要你跟我住在一起你又不肯……」

    沈若蘭臉色一紅,嗔道,「我不清不白地跟你住在一起,算什麼?你把我當什麼人了?」

    林沐風嘿嘿笑著,牽馬向前行去。兩人一個牽馬,一個騎在馬上,慢慢地出城而去。守衛城門的軍士驚訝地瞪大了眼,「這女子是何許人也,居然要大都督為其牽馬?!」

    城外一座幽靜的密林之外。沈若蘭翻身下馬,盈盈站在林沐風的跟前。秋水一般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他,落寞道,「沐風,你答應我的事情還沒有做到。」

    林沐風聳了聳肩,「若蘭,現在----還是等回京師之後吧,我一定盡快明媒正娶把你娶進林家去。你要相信我,我此生絕不會負你。」

    沈若蘭眼睛眨了眨,慢慢地依偎過來,動情地柔聲道。「我相信你。我也不要什麼名分。只要你心裡有我。有無名分無關緊要,你也不要太為難了。」

    林沐風緊緊地將她擁在懷裡,伏在她耳邊喃喃道,「委屈你了,若蘭。」

    沈若蘭柔順地將臉蛋貼在他的胸膛上,幽幽一歎,「你真是我命中的魔障----對了,我說地不是這個。你還記得這枚玉墜兒嗎?」

    沈若蘭輕輕推開林沐風。從懷中掏出兩枚一模一樣的玉墜兒,一枚是她自己從小佩戴的。而另一枚則是林沐風托東方浩轉交給她的。兩枚玉墜兒做工極其精美,上面均雕刻著一朵盛開的空谷幽蘭,用料玉色青白無暇,是難得一見的上等和田玉。

    她眼神古怪地望著林沐風,聲音有些顫抖起來,「你給我說實話,你從哪裡來地這枚玉墜

    林沐風心中一顫,慢慢接過兩枚玉墜兒輕輕撫摸著,歎息一聲,「若蘭,能不能告訴我,這玉墜兒代表著什麼?是你們沈家的祖傳之物嗎?」

    沈若蘭嬌艷的臉色變得蒼白起來,眼神漸漸變得哀傷落寞,低低道,「這是早年我父親請江南的玉雕大師雕刻的護身玉墜,一共兩枚,一枚我自小佩戴,而這另一枚----如何到了你的手上,我正想問你。」

    林沐風半響無語。他所料果然不差,這玉墜兒果然是沈家之物。沈若蘭是沈萬三的孫女,佩戴此玉墜很正常,可,可遠在青州府地小玉霜身上如何也有此物?這枚玉墜兒還是當初他離開青州府時,小玉霜非要塞給他的「定情信物」。本來,他也沒有在意,可後來在泰山之上,與沈若蘭一起滾落山崖之後,他突然發現沈若蘭身上的玉墜兒與自己身上這枚幾乎一模一樣。

    難道?----不,不可能。小玉霜明明是柳若梅的表妹,自己丈母娘妹妹地女兒,青州府宋家地小姐,怎麼能跟沈家有什麼瓜葛?沈家處於江南,而宋家則在江北,八竿子也打不著啊!

    林沐風地沉默,讓沈若蘭心裡一陣心灰意冷。她聲音變得清冷下來,「沐風,此時此刻還不能跟我說實話嗎?你說,是不是我們沈家有人落在你們的手裡……」

    林沐風一愣,知道沈若蘭誤會了,趕緊一把拉起她有些冰冷的小手,和聲道,「若蘭,你想到哪裡去了?實話告訴你,這枚玉墜兒是若梅的表妹宋玉霜送給我的……」

    沈若蘭渾身一震,「沐風,真的嗎?是柳家的親戚?可是,柳家的親戚怎麼會有我們沈家之物?」

    林沐風苦笑一聲,「我也納悶著呢。當初在泰山之上,我見你地玉墜兒跟我身上地一般無二,我還以為,是柳家跟白蓮教有什麼勾當。本來想問一問宋家,可後來急著進京,事情一多就耽擱下來了。」

    「我家裡還有人活著,一定是的,一定是地。」沈若蘭的神情慢慢興奮起來,緊緊地抓住林沐風的衣襟,大聲道,「沐風,不行,我要趕去山東----我這就去!」

    沒等林沐風回過神來,沈若蘭已經身子一縱,飛身上馬,打馬揚鞭跑了個無影無蹤。林沐風皺了皺眉,趕緊回城去找到東方浩,讓他帶百餘人追趕沈若蘭而去,並把宋家的具體地址告訴了東方浩。

    剛剛回到自己的「指揮所」喝了一杯茶,郭奎就興奮地走了進來,躬身一禮,「大都督,中山王信使來報,朝廷大軍已經將燕王殘兵包圍在保定府城之中,中山王希望我軍也即刻趕去保定。」

    林沐風緩緩站起,點了點頭,「老郭,傳我的命令,分兵三萬,由駙馬都尉梅殷統率鎮守北平,其餘軍馬即刻隨我趕赴保定!」

    秋風蕭瑟之中,城外的明軍拔營整裝待發。北平城門口,林沐風在百餘名錦衣衛的護衛下,縱馬緩緩而出,與送行的梅殷等人略一寒暄,便要飛馳而去。徐昭雪依舊是一身男式鎧甲,手持寶劍,騎在馬上緊緊跟隨在他的馬後。

    城外通往保定的官道上,林沐風突然發現朱高熾與一個雍容華貴的婦人在幾個侍衛的簇擁下站立在道路一側。「燕王妃?」林沐風心裡一動,翻身下馬,走上前去微一躬身,「王妃,世子,沐風就要率軍離開北平,來日再見了!」

    徐妃嫵媚的臉上閃過一絲慘淡,「大都督,煩請大都督見了輝祖為我帶一句話,嫁雞隨雞嫁狗隨狗,我既然已經嫁入燕王府,就不再是徐家的人了……」

    林沐風從徐妃的眼神中看到了一種絕望和絕然,他心裡暗暗一歎,知道徐妃必然是懷了以死殉夫之意了,只要朱棣一死,她定然會自殺相隨。雖然她並不贊同朱棣的行為,但出嫁隨夫,這是這個時代女人的必然歸宿,不管朱棣做什麼,都是她的丈夫,丈夫謀逆而死,她恐怕是無法苟且於世間了。更何況,此番她支持朱高熾出城投降,也無形中背上了一個叛夫的罵名。

    自殺,或許已經是她不得不走的一條路了。

    林沐風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只得默然轉身,上馬而去。

    徐昭雪笑著跟徐妃和朱高熾揮了揮手。看著她盈盈的笑臉,林沐風不由苦笑,心道,「小丫頭片子,你費盡心機來拯救你的姑母,可最終她還是也難逃一死----皇上能放過燕王一脈,可她卻無法放過自己。」

    深夜。沉沉的夜幕中,一個黑衣人潛進燕王府,咯吱一聲輕響,寒光一閃,關押朱高煦的書房門被他一刀撬開。

    「誰?」朱高煦冷然臥在床榻之上,動也沒動一下,陰森森的目光緊盯著門口。

    「高陽郡王,在下奉王爺之命,來救你出去。」黑衣人淡淡一笑,飄然而入,手中翻起一塊令牌,沒等朱高煦醒過神來便猛然化掌為刀,一掌擊打在他的腦後,將朱高煦震暈了過去。

    黑衣人用繩索將昏迷的朱高煦緊緊地捆綁在自己的背上,幽靈一般的出了門,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手一甩,一道火苗噴射而出,旋即點燃了這間書房。他回頭瞥了一眼,冷笑一聲,身子在夜幕的掩護下只閃了幾閃便消失不見。

    「著火了!救火哇!」幽靜深沉的燕王府亂成了一團,火勢在東北風的吹捲下迅速蔓延開來,熊熊的烈火沖天而起,映紅了半個北平城。
LEMON汽水 發表於 2009-4-7 15:00
第四卷官商之路 第二百四十五章 十面埋伏

秋風蕭瑟,落葉湧起。

    深秋的保定府城,一片死寂。城外,四面八方黑壓壓地遍地都是明軍的營寨,以及那赤紅色的軍旗招展。天地間一片無言地殺氣,瀰漫著。城樓上,燕軍士卒臉色慘淡地手拄長槍或者長矛,失神地望著城外。

    死神的鐮刀已經揮舞在了頭頂,地獄的大門已經緩緩打開。

    數十萬明軍團團將保定府城團團包圍,哪怕是一隻小鳥都休想逃出生天,何況是這數萬燕軍殘兵。死路一條了,沒有人再心存僥倖。

    朱棣落寞地站在城樓之上,仰首望著那漸漸西斜下去的血紅殘陽。他的臉上,一片漠然,沒有任何情緒的波動。或者,他的心已經死了,儘管他的**還活著。

    一個黑衣人不知何時出現在他的身後,躬身一禮,低低道,「王爺,2號傳來消息,高陽郡王已經逃離北平,送往那邊去了,不日就可達到目的地。」

    「好,好。高煦去了,本王很高興。如此,本王在九泉之下,也可瞑目了。不管怎麼說,我燕王一脈沒有完,燕王的雄心壯志不會完,我朱棣的子孫會在那個地方闖蕩出一片天來!」朱棣手指遙遠的東方天際,一片死氣地臉上呈現出一種淡淡的湛然。「跟隨高煦的還有多少人?」

    「回王爺的話,死士隊200人以及一支千餘人的精兵……還有財富若干。」黑衣人低低回道。

    「很好。這些,足夠了。高煦手段之狠辣,遠勝於本王,有了這些,足夠高煦活下去了。」朱棣長出一口氣,哈哈狂笑道,「生有何歡,死有何懼?」

    「王爺。其實王爺完全可以脫身的……」黑衣人突然歎息一聲,「王爺,小的這就拚死護送王爺出城,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只要王爺還在,這大明天下就還在!」

    「本王絕不會臨陣脫逃。」朱棣淡淡一笑,「你的本事雖然不錯,但面對這數十萬大軍。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了。劉揚,你為本王做了很多事情。本王如今窮途末路,怕是無法給予你什麼了。你且下去吧,待城一破,依你的本事逃出去也不是沒有可能。」

    黑衣人神色一陣激動。突然噗通一聲跪倒在地。「王爺,劉揚本是一介孤兒,此生受王爺厚恩才得以苟且於世間,小地這條命就是王爺的。王爺一旦……小的必將追隨王爺於九泉之下!」

    朱棣神色也有些激動,居然俯身將劉揚拉了起來,「劉揚,本王愧對你們幾個兄弟了。記住本王的話,留下有用之身。去找高煦。告訴高煦。燕王的獵獵軍旗決不能倒下!」

    劉揚黯然點頭,再也無語。默默地站立在烈烈的東北風之中。

    城下,明軍的大營中,遠遠地馳來兩匹馬,一紅一白,紅馬之上是一個黑色盔甲的青年將軍,而白馬之上,則橫跨著一個銀色亮甲地中年男子,頭戴紅纓盔,手持長槍,威風凜凜。

    朱棣微微一笑,指著兩人道,「劉揚,你看,那著黑色盔甲之人,便是林沐風。正是此人,幾次三番壞了本王的大事。事到如今,本王也不得不承認,父皇地確是為我那允侄兒留下了一個力挽狂瀾的棟樑之才。」

    劉揚嘴角浮起一絲陰森,冷冷道,「王爺,劉揚拼著一死出城去刺殺此人,也要為王爺報仇雪恨!」

    朱棣擺了擺手,淡淡道,「不可,此人武功高強,你絕殺不了他。再者說了,本王雖然已經坐不得天下,但這大明江山還是有我們朱家的江山。此人是個罕見的人才,他地存在對大明江山來說,是一件幸事,本王此刻倒是希望他能輔佐我那侄兒真地成就一番霸業----只不過,就怕軟弱的阿斗扶不上牆啊!」劉揚呆了一呆,恭聲道,「王爺胸懷天下無雙。」

    「這大明江山,本來在本王的掌下會變得更加繁盛,可惜,上天不給本王機會----也罷。」朱棣長歎一聲,「那銀色亮甲之人便是中山王徐輝祖,大明有數的帥才。如果有他歸順本王,本王現在早已登上金鑾殿了,可惜,可歎啊!」

    城下,林沐風遠遠地望著城樓上那一道魁梧高大的身影,不由一歎。朱棣,也是一個蓋世的雄才偉略之人,如果讓他登上了皇位,對於大明天下來說也不是一件壞事。而事實上,朱棣也開創了中國歷史上的永樂盛世,大明國力在他的統治下達到了一個強盛地頂峰。

    可是,林沐風卻選擇了朱允。或者說,在他這個穿越者到來之後,歷史地走向發生了偏移,勝利的天平已經漸漸偏向了朱允。其實,朱允當皇帝,也未必就比朱棣差,只是上天沒有給朱允一個機會,而林沐風地到來,則就是竭盡所能在創造這樣一個機會。

    他選擇相信朱允,也就是相信自己。他相信,在史書上留下驚鴻一瞥的崇尚文治仁德的建文皇帝,會在歷史的畫捲上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

    當然,對於林沐風來說,他寧可選擇仁德的朱允,而不會選擇太過強勢的朱棣。過於強勢的皇帝,會給自己帶來太大的風險,這是林沐風的看法。

    城樓上的高大身影緩緩坐了下去,一聲聲蒼涼的古琴音符飄散開來。

    琴曲跳躍著,漸漸激昂起來。悠揚的琴聲勾勒出一幅壯美的畫卷,出征前的金鼓戰號齊鳴,眾人吶喊萬馬奔馳。林沐風向身側的徐輝祖一歎,「王爺,燕王此曲十面埋伏,真是切情切景啊。王爺,我看,先圍城而不攻吧,燕王的時日已經不多了,就讓他多看一眼這大明的萬里河山吧。」

    徐輝祖飄逸的臉上微微有一些淒冷,點了點頭,「本王也是這麼想。不過,皇上翹首以待----我們,就十日後攻城吧。」

    琴聲突然變得急促而激烈起來,彷彿那刀兵相接之聲,馬嘶衝撞之聲直上九霄天際。林沐風與徐輝祖靜靜地騎在馬上聆聽著,眼前彷彿出現了楚漢兩軍在九里山血戰的一幕幕,馬蹄聲、刀戈相擊聲、吶喊聲交織起伏,震撼人心。

    琴聲又是一變,先是同音零落的反覆彈奏,繼而又變得低沉悲涼起來。悲壯的旋律如同一個暮年的烈士絮語,表達著無盡的憤怒、哀傷、絕望和不甘。

    林沐風聽得入了神,沒想到,這琵琶曲用古琴彈奏出來竟然別有一番震撼力和感染力。他的耳邊,情不自禁地迴盪著明代王猷定在《湯琵琶傳》中關於楚漢相爭項羽兵敗自刎的一段淒涼的描述:「當其兩軍決戰時,聲動天地,瓦屋若飛墜。徐而察之,有金聲、鼓聲、劍弩聲、人馬辟易聲,俄而無聲,久之有怨而難明者,為楚歌聲;淒而壯者,為項王悲歌慷慨之聲、別姬聲。陷大澤有追騎聲,至烏江有項王自刎聲,餘騎蹂踐爭項王聲。使聞者始而奮,既而恐,終而涕泣之無從也。」

    林沐風眼中也閃出一絲慷然,他明白,朱棣這是在一曲明志。他自比項羽,在十面埋伏下兵敗如山倒,但最終,他也沒有逃過江去,而是選擇了自刎,留下了「至今思項羽,不肯過江東」的千古悲唱。

    徐輝祖的臉上明顯抽搐了一下。林沐風望著,低低道,「王爺,燕王是一個雄才偉略之人,既然兵敗,即便是皇上赦免了他,他也決計不會苟活於世間了。不成功便成仁,大概,這就是梟雄的宿命。也大概,這就是燕王與齊王的不同罷。」

    徐輝祖驀然道,「朱算什麼東西,妄想無能之輩罷了,燕王----燕王其實與先皇非常相似,這樣的人,要麼站在天下之巔,要麼走向毀滅,絕沒有屈居人下之理。」

    林沐風也頗有同感,又將有些惋惜的目光投向了城樓之上。朱棣俯身彈奏著,扣、抹、彈、抹,指法飛舞。突然,琴聲戛然而止,黑色古琴的琴弦嗡嗡作響,淡淡的傳向了陰沉下來的天幕。

    「一曲散盡,項王拔刀自刎。哎!」林沐風深深地出了一口氣,如釋重負。他慢慢打馬回馳,凜凜秋風的吹拂下,激盪的情緒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越來越深重的毅然和絕然。

    回頭來一看,徐輝祖仍然默默地騎在馬上望著保定府城城樓。他淡淡一笑,「王爺,各人有各人的道路,沒有誰對誰錯,沒有孰是孰非,只有堅守信念。」

    徐輝祖悚然一驚,急急打馬回頭。
LEMON汽水 發表於 2009-4-7 15:04
第四卷官商之路 第二百四十六章 朱棣之死

朱棣遠遠地望著兩人離去的背影,緩緩站起,沉默半響,一腳踢飛了腳下的古琴。古琴在城頭上猛烈地碰撞了一下,卡嚓一聲斷為兩截,飛向了城外。

    「林沐風,徐輝祖!」朱棣驀然奮力大吼了一聲。

    林沐風和徐輝祖一愣,轉過馬頭來,又緩緩馳了回去。

    「林沐風,本王失敗了。失敗就是失敗了,沒有什麼大不了的。」朱棣朗聲喊道,「但燕王永遠是燕王,燕王是大明獨一無二的燕王,你們懂嗎?!」

    林沐風默默無語,只是仰首望著他。

    朱棣哈哈狂笑起來,「本王失敗了,本王不願意再讓大明的士卒自相殘殺了,林沐風,放過我手下這些將軍和士卒,本王願意以死謝罪!」

    「拿酒來!」朱棣猛然一聲大喝。

    一個士卒搬來了一罈酒,遞給了朱棣。朱棣端起酒罈,讓口中灌了一口,然後默默地遞給了身邊的劉揚,劉揚流著淚喝完一口又遞給了一旁的士卒,挨個傳遞了下去。保定府城樓上,蔓延著一股子濃重的窮途末路的悲烈氣息。

    「兒郎們,本王對不住你們,本王將你們帶上了絕路!」朱棣的臉上非常平靜,儘管聲音非常大,「但你們始終是大明的子民,去吧,都去吧,這保定府城留給本王一個人「王爺!」城樓上跪滿了一地的燕軍士卒,劉揚更是伏在地上泣不成聲。

    明亮地月光下。保定府城的城門大開,一隊隊燕軍神色慘淡的在各自將軍的帶領下,手無寸鐵地高舉著雙手次第出城,投降了。不到一個時辰的功夫,數萬燕軍一個不剩地接受了城外明軍的「整編」。

    而城中,城樓上,唯有朱棣獨自一個人昂首站立在城樓上。冷月如鉤,淒冷的月光照射在他的身上,微微反射著陰森的光芒。

    徐輝祖歎息一聲。正要擺手讓明軍進城,突聽城樓上傳來朱棣充滿著蒼涼地呼喊,「父皇,兒臣朱棣來了!」

    一把鋒利的黑色匕首從朱棣的袖口處滑出,他再也沒有任何猶豫,鷹隼一般的眼睛緩緩閉上,鋒利的匕首就深深刺入了自己的胸口。殷紅的鮮血噴射而出,朱棣身子猛然一個前搶。劇烈地顫抖了一下,又是一聲慘呼。「天不助我,其奈我何!」

    朱棣高大的身影在月光下轟然倒地。城外,已經投降地燕軍士卒不忍再看,紛紛垂下了頭去。而有些士卒。則忍不住內心的悲傷。面向城樓轟然跪倒在地,哀呼遍野,「王爺!」

    徐輝祖手心一顫,背過身去。林沐風深深呼出一口氣,猛然擺了擺手,「速速派人進城,好好收斂燕王地遺體。另外,飛馬急報京師。燕王叛軍已定。燕王以死謝罪!」

    朱棣死了,赫赫一時的燕王敗了。這一消息傳遍天下。大明震動。當然,對於老百姓來說,誰當皇帝,他們並不關心,他們關心的是不要有戰亂,能過上溫飽的平安日子。受到震動和震懾地主要是各地藩王,一些蠢蠢欲動地藩王幾乎是在聽聞燕王身死的同時就打消了「渾水摸魚」的念頭。

    以燕王之兵馬強勢,尚且失敗,遑論是其他藩王!當然,這也正是朱允和林沐風所希望看到的結果。某種意義上說,朱棣必須要死,以其一人之死來殺雞駭猴。

朱棣身死的消息很快便傳到了北平。雖然這在預料之中,但燕王府中還是悲聲一片。朱高熾帶著自己的兄弟姐妹換上了孝裝,在府中佈置起了規模很大的靈堂,儘管他們已經提前歸順了朝廷,但朱棣畢竟還是他們的父親,為自己地父親戴孝,理所應當人情之常,鎮守北平地梅殷也不能阻攔。

    徐妃一襲白衣,花容慘淡。她默默地跪倒在靈堂之中,神色麻木。半響,她緩緩轉過頭來,眼望著朱高熾,嗓音很是嘶啞,「高熾,高煦可有消息?」

    「母妃,高煦怕是已經被父王手下的死士救走了----只是這天下之大,他能逃到哪裡去?母妃,孩兒擔心地是,如果高煦再要走父王的老路,怕還是要殃及燕王一脈啊!」朱高熾蒼白的臉上,滿是淚痕。

    此時此刻,要說燕王府中,心情最複雜最難堪最沉痛的就是朱高熾了。雖然朱棣之死與他沒有關係,幾乎是一個必然的結果,但在朱棣敗亡之前,他卻率軍出城歸順,這固然是明智的、保全燕王一脈的選擇,但在很多人看來,這就是對於君父的背叛。這樣一個罵名,讓他這些日子以來不堪重負,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

    徐妃慘然一笑,「高熾,你無需擔憂。燕王一脈大勢已去,高煦即便是有心也無力了---畢竟,他還是一個孩子。你上書給當今皇上吧,不要隱瞞,把高煦失蹤之事稟報給朝廷,這樣一來,即便是高煦有所異動,也不會牽累於燕王府。」

    朱高熾默然點頭,「唯有如此了。」

    徐妃疲倦地擺了擺手,「你們都下去吧,讓我在這裡單獨呆一會兒。」

    朱高熾默然帶著幾個燕王府的王子郡主退了下去。徐妃幽然一歎,「王爺,妾身來陪你了。」

    說完,徐妃袖中滑出一把匕首,回頭去瞥了一眼朱高熾帶著諸王子郡主離去的背影,義無反顧地橫向了自己的喉管。

    「姑母,不可!」徐昭雪從靈堂後面的帳幕中衝了過來,一把奪了去徐妃手中的匕首,「姑母,你這是何苦!林沐風說得果然沒錯,姑母你竟然真的要為燕王殉死!」

    「孩子,你阻攔我幹什麼?燕王死了,我是燕王妃,我還有何臉面活在這世上?背夫投降,有悖綱常……」徐妃顫聲道,「去吧,孩子,你不懂!」

    「我怎麼不懂?姑母,你如果執意要走絕路,昭雪也絕不攔你,但是請姑母好好想一想,如果你以死相殉燕王,皇上肯定會認為燕王一脈心中懷有仇恨,到那個時候,恐怕燕王府的這些王子、郡主都會……」徐昭雪激動地複述著林沐風之前教給她的話,跪倒在徐妃面前,緊緊地抓住她冰涼的手。

    「會嗎?」徐妃心中一顫,身子軟了下來。沉默半響,滾滾淚花兒流淌著,「先皇啊,媳婦好生為難啊!」

    「姑母,只要你還在,皇上看在先皇的面上,看在徐家的面上,會善待燕王一脈的。雖然不會再有昔日的強權,但榮華富貴平安一生不也是一種幸事嗎?可倘若姑母不在了,燕王一脈就失去了與徐家的聯繫,燕王諸子何以得到庇佑?」徐昭雪也哭了起來,撲入了徐妃的懷裡。

    徐妃神色變幻著,知道徐昭雪說得沒錯。有她在,皇上難免會看徐家幾分面子,而徐家也會幫襯一二,但假如她不在了,燕王一脈恐怕就真的失去了所有的庇護。心中的哀傷越來越重,死意卻消散了。

    她緊緊的擁抱著徐昭雪,「好孩子,姑母謝謝你。」

    徐昭雪破涕為笑,將俏臉靠在徐妃的懷裡,眼前卻浮現出一張英挺的臉孔,眼角不由閃過一絲笑容。她本來是要跟隨林沐風大軍趕赴保定的,但半路上突然覺得林沐風所言有理,沒準兒徐妃真會決心為燕王殉死,便急匆匆地返回了北平,住進了燕王府,幾乎是寸步不離徐妃,生怕她暗中尋了短見。

    山東青州府。

    繁鬧的城中,數騎疾馳入了城中。打頭的,是一個面蒙面紗身材玲瓏的女子,而她的身後,跟著幾個壯年男子。牽著馬,這數人一路直奔青州府城內的宋家。女子霍然摘下面紗,猶豫了一會,上前去叩響了門庭。

    一個老邁的老蒼頭緩緩打開緊閉的大門,露出頭來眨著渾濁的老眼,問道,「你們這是?」

    女子當然是從北平一路奔馳過來的沈若蘭。沈若蘭躬身一福,柔聲道,「老人家,我從京師來,受林沐風的委託來拜訪一下宋夫人!」

    老蒼頭驚喜地哦了一聲,趕緊敞開大門,仔細打量了沈若蘭一眼,「原來是林家少爺派來的人,請稍等,老漢這就去通報我家夫人和小姐。」

    沈若蘭在門外等候,東方浩走了過來,小聲道,「小姐,要不要我等一起進去?」

    沈若蘭搖了搖頭,「東方浩,你們幾個去城中找間客棧住下,我去去就來。放心吧,這裡沒有什麼危險,你們不要擔心我。」

    東方浩點了點頭,招呼著幾個隨從一起上馬而去。
LEMON汽水 發表於 2009-4-7 15:10
第四卷官商之路 第二百四十七章 小玉霜的身世


不多時,老蒼頭顫巍巍地走了回來,笑著向沈若蘭道,「這位小姐,我家夫人和小姐有請。」

    沈若蘭點了點頭,便進了宋家的深宅大院。一邊往內院走,一邊打量著院中的情形。這是一座典型的北方富家宅院,三進三院,最外面是下人住的外院,中間是留客居住的客院,而最裡面才是主人內眷所居的內院。三進院落之間,有一條青石鋪就的小徑相連,每一道院落之間都有一道圓形的拱門。

    秋風送爽,沈若蘭剛進了內院,便看見一個嫵媚艷麗的少婦和一個清純如水身材修長的粉衣少女,並肩站在花廳門口向這邊望來。

    沈若蘭不是尋常女子,如果放在現代社會,這也是一個「女強人」類型的女人。她略加琢磨,便知道,少婦便是柳若梅的小姨母王薔,而眼前的這個清秀少女,分明就是----

    想到這裡,她深深地望著玉霜,從頭看到腳,一時間居然忘了打招呼。

    沈若蘭火熱的眼神看得玉霜有些不好意思----她俏麗的臉上飛起兩朵紅暈,微微地垂下頭去。此時此刻,此情此景,如果林沐風在場定然會驚訝,短短兩年時間不見,這小玉霜不但出落成一個亭亭玉立的大姑娘,還一掃昔日刁蠻活潑的個性,而變得內斂怕羞了。

    所謂女大十八變,怕就是說得這個理。

    王薔有些奇怪地打量著沈若蘭。聽老蒼頭說。林家從京師派人來訪,是一個女子,她還以為是輕霞或者是輕雲,但這一見卻是一個陌生女子。氣質出塵,姿容絕世。一看就不是普通女子----起碼。不會是林家地下人。

    王薔淡淡一笑,慢慢向前迎了一步,「請教這位姑娘,是從京師林家來的嗎?」

    沈若蘭呆了一呆。收回了留戀在玉霜身上的目光。她知道這是柳若梅的長輩,自己終究是要嫁進林家去的。也算是她地晚輩。也不敢怠慢,趕緊向王薔深深一禮,「宋夫人,小女沈若蘭,拜見宋夫人!」

    「沈姑娘免禮,我怎麼敢當,請問你是……」王薔笑著走了過來。

    「我----」沈若蘭驀然發現,自我介紹是如此地尷尬。她。她該算是林家的什麼人呢?她的臉上浮起一絲紅暈,頓了頓。「我與林沐風是……」

    王薔是過來人,見沈若蘭如此情態,怎能不心知肚明。她心裡一歎,心道果然不出所料,林沐風如今位高權重,身邊的女人也多了起來。眼前這個女子顯然是他未過門地紅顏知己,不過,她來宋家何為?

    不要說王薔了,就連宋玉霜都明白了幾分。玉霜清麗的大眼中閃過一絲淡淡地落寞,臉上浮起微笑,盈盈走了過來,拉起沈若蘭地手,「這位姐姐,我叫宋玉霜……我們進屋說話吧,外面好冷哦。」

    沈若蘭被玉霜拉著手走進了花廳,王薔也跟了進來,呵呵一笑,「沈姑娘,你跟玉霜說會兒話,我去吩咐下人上茶。」

    見王薔走了,沈若蘭緩緩從懷中掏出一枚玉墜兒,遞了過去,用清澈的眼神盯著玉霜,柔聲道,「玉霜妹妹,你看這是何物?」

    玉霜面色一陣煞白,一把抓過玉墜兒,霍然站起,顫聲問,「這是我的東西,怎麼在你的手裡?是----是姐夫送給你的嗎?他,他怎麼能這樣……」

    沈若蘭見玉霜反應如此激烈,雙目裡淚花打著轉轉,知道她誤會了,不由低低道,「玉霜妹妹,你放心,這是你送給沐風的東西,他一向是貼身帶著的。」

    玉霜高聳的小胸脯兒一陣起伏,聞言臉上漸漸有了紅潤之色,又支支吾吾地道,「那麼,這東西怎麼到了姐姐你地手裡?這是玉霜送給姐夫地禮物,他,他不能亂送人的……」

    沈若蘭心裡一歎,顧左右而言他,直勾勾地盯著玉霜,「玉霜妹妹,姐姐想問問你,你這玉墜兒是從哪裡來地?」

    玉霜緊緊地將玉墜兒攥在手裡,失落的雙眼微微閉上,聲音裡帶著一絲羞意,「我娘說,我從小就帶著這枚玉墜兒的……當然是我娘給我的呀。」

    「你娘給你的……」沈若蘭沉吟著,神色一陣變幻。

    正說話間,王薔帶著一個侍女走了進來,侍女端著三杯茶,挨個放在三人旁邊的案几上。沈若蘭緩緩起身來向王薔一福,「宋夫人,若蘭冒昧請教夫人,這玉墜兒從何而來?」

    望著玉霜手裡的玉墜兒,王薔驀然臉色一變,沉聲道,「沈姑娘,你問這個幹什麼?這玉墜兒,是我夫君當年買來給玉霜護身辟邪的一個小玩意兒----哎,玉霜,你不是把這玉墜兒送給沐風了嗎,怎麼……」

    沈若蘭分明從王薔的眼神裡讀到了一種恐懼和震驚的情緒,她的心也顫抖起來----定然是有門兒!她再也沒有任何猶豫,慢慢從懷中掏出了自己的那枚玉墜兒,放在了王薔身前的案几上,「宋夫人,巧合的是,若蘭也有這樣一枚玉墜兒,從小佩戴在身,從無片刻離身過。」

    王薔身子猛然抖顫了一下,不可思議地抬頭望著沈若蘭,沉吟半響才低低道,「你姓沈,莫非江南沈家之人?」

    「正是,沈萬三是家祖父,家父沈至。」沈若蘭一字一頓的道。

    王薔呆呆地坐在那裡,面色變得漲紅起來。沈家的人來了,最終還是來了……她的眼前陣迷離,彷彿又回到了那一個大雪瀰漫的夜晚。

    她嫁進宋家來不久。那一夜,鵝毛般地大雪飄散著,那個夜晚非常非常的淒冷。她正在圍著炭火盆想著自己的心事,她那新婚不久的丈夫頂著大雪抱著一個襁褓中的女嬰匆匆走進了屋來……他說,他們宋家本是江南沈家地下人。因為沈家地恩惠才得以發家。從江南遷居在青州府掙下了這一片家業。而這個女嬰,是沈家的一個後代,她的父母都死在官府的大牢裡……

    從那以後,這個女嬰就成為了王薔地親生女兒。沒有人知道這是一個「撿來」的孩子。而之後不久,她地丈夫連個後代都沒給她留下。便患了一場大病逝去。

    這個女嬰就是玉霜。這枚玉墜兒是襁褓中地物事。與這枚玉墜兒放在一起的還有一份血書,上面清晰地寫著玉霜的生辰八字和身世來歷。王薔清楚地記得,玉霜原本不叫玉霜,而是叫沈倩蘭,是她給玉霜改了如今這個名字。

    「沈至!」王薔心中一震,她驀然想起那份血書上所記,玉霜之父正是沈萬三之子沈至,其母張氏。

    王薔慢慢的垂下頭去。心潮起伏。15年了。母女兩個相依為命,她早已忘記了玉霜不是自己的親身骨血了----這是我的孩子呀。可是,沈家居然來人了,她,她要把玉霜從我的身邊奪走嗎?

    想到這裡,王薔猛然抬頭盯著沈若蘭,「玉霜是我的女兒,與你們沈家無關,你走吧……」

    沈若蘭此刻已經明白了幾分。這玉霜一定是沈家地後人,至於如何流落在了青州府,她還需要一個答案。她躬身一福,火熱地眼神依舊釘在玉霜身上,「宋夫人,若蘭沒有惡意,我只是想問問夫人----請夫人給我一個答案!」

    玉霜看看沈若蘭,又望望王薔,迷惑地道,「娘親,若蘭姐姐,你們兩個這是在說什麼呀?」

    王薔沒理玉霜,望著沈若蘭,「沈姑娘,是林沐風讓你來找宋家嗎?」

    沈若蘭點了點頭,「是的。」

    王薔幽然一聲長歎,眼神複雜地望著玉霜,突然一把將她擁在懷裡,淚如雨下。

    玉霜吃驚地為王薔抹著眼淚,「娘親,你好端端地怎麼哭了?娘親啊,你別哭了哦,你再哭,玉霜也會忍不住哭地。」

    王薔默默地把玉霜推開,然後匆匆去了自己的臥房。良久,她拿著一個紫色的匣子走到了花廳裡,打開,推到了沈若蘭的面前。

    小玉霜居然與沈若蘭是同父同母的親姐妹。沈若蘭自幼離家學藝,家中有什麼人,她的記憶都是一片模糊了。此刻,她才知道,玉霜居然是自己的親妹妹!

    有玉墜兒為證,有血書為憑,兩人抱頭痛哭一場。完了,小玉霜又依偎在王薔懷裡抽泣了半天,才慢慢平靜下來。望著王薔眼裡的失落,玉霜眼圈一紅,緊緊地將俏臉貼在王薔的懷裡,「娘親,玉霜永遠是你的小玉霜,我永遠不會離開娘親!」

    沈若蘭站在一旁,欣慰地望著這不是親母女卻感情勝似親母女的娘倆,眼中既有感激,又有羨慕。同樣是沈家的後代,玉霜無疑是幸福的,她有一個自小養育呵護她的娘親,從小無憂無慮,在一個富貴家庭中快樂長大。而她自己,卻……

    沈若蘭感歎著,慢慢跪倒在地,「宋夫人,家妹蒙夫人養育長大,你對沈家的大恩大德,沈家銘記不忘!」

    王薔一把將沈若蘭扶了起來,歎息道,「玉霜是我的女兒,還謝什麼。這些年我們娘倆相依為命----對了,沈姑娘,你此次來莫非是想要讓玉霜認祖歸宗嗎?按說,我不該阻攔,可是,你們沈家……」

    沈若蘭明白王薔的意思。她笑了笑,「夫人,我們沈家已經不需要再躲躲藏藏苟且偷生了……至於家妹,她願意回沈家認祖歸宗,或者是留在宋家,讓她自己決定吧。」

    玉霜梨花帶雨地賴在王薔懷裡,向沈若蘭搖了搖頭,「姐姐,我是娘親的女兒,我不能離開娘親,娘親沒有了玉霜,還怎麼活。」

    王薔悲從中來。緊緊摟著玉霜任憑淚水流淌著。

    在宋家吃了一頓飯,沈若蘭又拉著王薔娘倆親親熱熱地說了一會話,便要告辭離開。玉霜依依不捨地拉著她地手,「姐姐,在家裡住下吧。家裡就我們娘倆。好冷清的哦。」

    沈若蘭猶豫了幾下,王薔在一邊微微一笑,「若蘭,你好不容易來一趟。就在家裡住些日子吧----等過些日子,跟我們娘倆一起進京去。我們娘倆這也正打算賣掉這青州府的幾個鋪子。去京師投奔我姐姐。也好有個依靠。」

    沈若蘭大喜,「這樣甚好,有林家在京師,夫人跟妹妹也好早晚有個照應。」

    玉霜突然霞飛雙頰,支支吾吾了一聲,「姐姐,姐夫還好吧?」

    玉霜一向是把林沐風喚作姐夫的,但卻因為柳若梅的緣故。柳若梅是她地表姐。今番。沒成想,林沐風陰差陽錯之下。倒真成了她地親姐夫了。

    這聲姐夫叫得沈若蘭也臉紅了起來,她望著玉霜明眸皓齒羞羞答答的模樣,心裡不禁一顫,暗道,「沐風,你當真是我們沈家的魔障啊,勾了若蘭還不算,還要繞上我妹妹,哎---

    王薔在一旁,看著姐妹倆的神態心裡也是一陣苦笑,姐妹兩個居然鍾情於同一個男人。如果真要說起來,玉霜對林沐風地感情可真的是……當初林沐風離開益都縣之後,玉霜可是足足鬧騰了幾個月,非要到京城去找林沐風不可。

    兩年過去了,玉霜人變得文靜了很多。再也不像以前那樣,姐夫長姐夫短地掛在嘴邊了,但屢屢看到她獨自一人在房裡望著一對花瓶癡癡發呆地樣子,王薔就知道,女兒長大了,她已經學會控制自己地情緒,把這份感情深深地埋藏在了心底。

    前不久,她開始拐著彎勸王薔變賣家產去京師投奔柳家,王薔雖然知道她「醉翁之意不在酒」,但也覺得她所言有理,娘倆在青州孤苦伶仃,無人幫扶,去京師也好,柳家和林家如今在京師頗有勢力,自己去了也好有個依靠。

    「姐姐,你說呀,姐夫還好吧?」玉霜紅著臉,見沈若蘭沒有回答,便又小聲道。

    沈若蘭心裡說不出是一種什麼滋味,神色複雜地掃了玉霜一眼,低低道,「他很好,深受當今皇上器重,昔日帶兵征伐西域開疆闢土,如今又帶兵平息燕王叛亂,此番班師回京,怕是要位極人臣了。」

    玉霜眼前一亮,水汪汪的雙眸投向了窗外,喃喃自語著,「不知道姐夫還記得小玉霜不?」

    朱棣一死,徐輝祖立即率大軍從保定回返京師。不久,朱允的聖旨下了,要梅殷鎮守北平,朱高熾率燕王一脈也進京。林沐風待徐輝祖大軍走後,仍然等候在保定,等候著朱高熾一行數百人。他的任務是,率神機營三萬人「護送」燕王一脈進京。

    朱高熾帶著燕王府的數百人浩浩蕩蕩地離開了北平城,離開北平城門的一刻,無論是他還是徐妃,都明白,這一生是永遠沒有機會再回北平了。此番進京,最好的結果是留在京師做一個閒散王爺。不過,這樣的結果,對於燕王一脈來說,也已經是比較慶幸地事情了。要非朱允天性寬厚,甚是看重親情,單憑燕王謀逆這一條,燕王一脈就足以全部誅殺了。

    朱高熾一行在保定與林沐風兵馬匯合以後,緩緩向京師進發。朱高熾一行中,老弱婦孺甚眾,又加上帶著眾多地傢俬細軟,他們幾乎是把整個燕王府都搬離了北平,所以這隊伍的行進速度根本就快不了。10日後,大軍才到達東昌府,在東昌府城外紮下營寨。

    日落時分,林沐風不勝厭煩地應付掉東昌府知府孟凡光等一眾地方官員,長身站在自己地大帳前,望著西方天際那一抹漸漸「熄滅」下去的火燒雲,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大都督獨自一人在這裡想什麼呢?」一個清脆的聲音響起,林沐風回頭一看,徐昭雪白衣勝雪笑臉吟吟盈盈站在了自己身側。

    「哦,沒什麼,瞎望望天空打發時間而已。」林沐風呵呵一笑,「郡主不是陪著王妃嗎,怎麼有空出來了。」

    「我……」徐昭雪支支吾吾半天,才紅著臉道,「我想來問問你,那位若蘭小姐是你的什麼人?她手下還有一支軍隊,她到底是什麼人呀?」

    朱允馬上便要替沈家「平反」,沈若蘭的身世來歷也不用再保密了,林沐風掃了徐昭雪一眼,「她是江南沈家的後人,沈萬三的孫女。」

    「沈萬三?」徐昭雪驚訝的呼道,繼而又平靜下來,「似乎還是你的紅顏知己吧?」

    「是。」林沐風沒有猶豫,回答地很乾脆。

    徐昭雪呆了一呆,默然向前行去。走了幾步,又回過頭來幽幽道,「林大都督,左右閒著無事,你我入城去轉一轉可好?」

    林沐風猶豫了一下,這才點了點頭,「也好,我就陪郡主進城逛逛。你且稍等,待我換下這一身鎧甲。」

    兩人悄然離開大營,微服進了東昌府城。天色漸漸黑了下來,東昌府城內,街道兩旁,林立的店舖門口張掛著明亮的燈籠,人流如織,繁鬧異常。雖然大軍駐紮城外,但這是朝廷的軍隊,並沒有影響城內的日常生活。雖然已經入夜,但很多店舖都還在營業,當然,多數都是酒樓和妓院。

    兩人並肩走在大街上,一股子濃濃的香氣撲鼻而入,徐昭雪深深地吸了口氣,笑道,「好香,大----林大哥,呀,這是一家驢肉館,我們進去吃點東西行嗎?」

    林沐風點了點頭,跟在她的屁股後面也進了這家小酒館。

    酒館裡人並不多,不大的大堂裡只有數張桌椅,只有靠近門口的一張桌子上有兩個商客模樣的客人。林沐風與徐昭雪在一旁的桌上坐下,夥計趕緊上來招呼,兩人點了一盆紅燒驢肉,又要了幾個小菜,讓夥計上了一壺酒,慢慢吃喝起來。

    「老王,你這次販賣這批絲綢去登州,賺了不少吧?」

    「還行。本來我是想直接將貨物運送到遼東三島的,但誰知登州海港已經全部被官府封鎖了,任何船隻不得出海。」

    「為啥?」

    「聽說是燕王叛軍的餘孽千餘人突然從登州坐船出海,也不知去了何處,官府……」

    旁邊的兩個酒客小聲敘談著,林沐風聽了一震----莫非是朱高煦?林沐風知道,這大明時代的登州,應該就是現代社會靠海的膠東半島一帶,燕王餘孽從登州出海?去了何處?

    台灣?日本?朝鮮?還是更遠的馬來西亞菲律賓一帶?一系列現代地名從林沐風的腦海中閃過,由登州出海,大抵目的地也就是這些地方。這可真是邪門了,朱高煦居然帶人出海去了海外?林沐風越想越驚訝,越想越感到詭異。

    徐昭雪往口中塞了一塊驢肉,癡癡地望著眼前這個英挺的男子,白嫩的臉蛋上兩朵紅暈油然而生。她的心裡半是甜蜜半是哀怨,半是火熱半是冰霜,複雜之極。她出身高貴,又自幼習文練武,尋常男子她根本不正眼瞧一下,可這些日子以來,她卻無法遏制地喜歡上了他。明知他已經有了妻室,明知兩人已經不可能,但她還是控制不住。晚上輾轉反側難以入眠,眼前都是他那張笑吟吟的淡定自若的臉龐。
LEMON汽水 發表於 2009-4-7 15:13
第四卷官商之路 第二百四十八章 孟寡婦驢肉館

林沐風想得出神,或者說是走了神。而對面的徐昭雪也似乎走了神,癡癡地盯著他眉頭微皺的面孔,一杯接一杯地自顧喝起了酒。她本很少飲酒,但今兒個似乎又很想喝酒。等林沐風反應過來的時候,她已經喝完了那壺酒,又接著要了一壺不知不覺中也喝掉了大半。

    她的臉蛋漲得通紅,眼神都開始迷離閃爍起來。林沐風一驚,低低道,「郡主,你怎麼喝這麼多酒?」

    「喝,讓我喝。」徐昭雪喃喃自語著,仰頭又灌下了一杯。

    林沐風皺了皺眉,一把奪過酒壺,「不行,你不能再喝了---夥計,結賬!」

    夥計屁顛屁顛地跑了過來,見兩人桌上的肉食菜餚基本沒動,楞了一下,這樣奇怪的客人他倒是頭次見,要了一桌子菜,連動也不動。他猶豫了一下,道,「客官,酒錢好說,但這菜餚客官必須得用些,否則就太可惜了。本店的規矩,桌上酒菜必須用光才能結賬離去。」

    夥計指著牆壁上的一個招牌,招牌上正是寫著如此規矩。這樣奇怪的規矩,即便是來自現代社會的林沐風也頗覺有些新鮮,他淡淡笑道,「貴店的規矩倒是挺新鮮的,但我們二人已經酒足飯飽,用不下了,這些肉食就棄了吧。」

    夥計瞥了林沐風一眼,見他跟徐昭雪兩人衣著華麗,氣質高貴,知道必然是那種富家的公子哥,歎息一聲,心道這些富家子暴斂天物實在是可惡之極。一念及此,他的臉色也便沉了下了,冷聲道。「如此,請付雙倍的銀子。」

    徐昭雪酒意上湧已經有些迷糊了,她大著膽子扯住林沐風的胳膊,將昏昏沉沉的頭靠在他的肩膀上。淡淡地幽香和熏人的酒氣混在一起衝進林沐風的鼻孔,他苦笑著扶了她一把。

    突聽夥計如此「冰冷」的話語,林沐風心裡不覺有些奇怪,「這夥計倒是挺牛的啊,一間小酒館好奇怪的規矩……」

    不過。他是何種身份,怎麼能去跟一個小夥計一般見識,更沒把這點銀子放在心上。沒多想他就往懷裡掏去。準備掏銀子付賬,雙倍就雙倍吧。這一掏,他的臉色馬上就變了,他從來沒有裝銀子的習慣。這一次出來當然也是沒有帶銀子。

    他呆了一呆,臉色尷尬地望向了半靠在自己身側地迷迷瞪瞪的徐昭雪。輕輕扯了扯她的衣襟。小聲道,「郡----徐公子,你身上可帶了銀子?」

    「銀子……我,我從來不帶銀子。」徐昭雪嘟囔了一句,又閉上了眼睛。

    林沐風不由苦笑。徐昭雪也是中山王府地郡主,她出門想必也是前呼後擁,凡事都有下人料理,自然也是沒有帶銀子的習慣。

    轉過頭來。他臉色微微一紅。輕輕道,「夥計哥。我們出門匆忙,忘記了帶銀子了。你看,可否等我回去取銀子來?或者,你跟隨我回去取銀子可好?」

    夥計臉色一變,兩眼一瞪,怒道,「原來是吃白食的。你要吃白食也要看看地方,咱們這東昌驢肉館可從來不賒賬,廢話少說,趕緊掏銀子付賬,否則,讓你吃不了兜著走。」

    林沐風啼笑皆非,「夥計哥,我絕非是吃白食之人,我這就回去取銀子……」

    夥計馬上打斷了他的話,「閉嘴,你這種市井騙子,我見得多了。阿牛,去找人了,居然有人敢在我們這裡吃白食!」

    另一個夥計應了一聲,從裡間裡出來,怒視了林沐風兩人一眼,匆匆出門奔去。林沐風身前地夥計,趕緊攔在了林沐風跟前,擺出了一幅不給錢就不讓走的架勢。

    林沐風不由有些怒火上升,沉聲道,「夥計哥,你且隨我去取銀子可好?這些許銀子,我怎麼能賴賬,簡直就是笑話!」

    夥計撇了撇嘴,理也不理他。

    這時,從裡間又轉出一個青色布裙頭戴絲巾,腰間繫著一個粗布圍裙地少婦來,臉上不施脂粉,膚色白皙,腰身豐滿,容貌雖不艷麗但也別有一種成熟地風韻。她看了看桌上幾乎是一絲不動的「驢肉砂鍋」,冷笑一聲,「這東昌府裡誰人不知我這驢肉館裡的規矩?你二人來此暴斂天物,莫非是有意搗亂不成?這樣吧,如果你把這些驢肉吃完了,我就讓你白吃。」

    林沐風本來還有些生氣,但聽這婦人如此一說,心裡的怒火倒去了大半。他更加奇怪,這家小店何以會有如此離奇的規矩?要了東西不吃還不行,吃不完就要雙倍付賬,這是哪門子規矩?

    他打量著少婦,呵呵一笑,「老闆娘是吧?在下有些好奇,貴店何以有這般古怪的規矩?」

    少婦淡淡一笑,將清冷的目光在林沐風和徐昭雪身上一掃而過,「一絲一粟當思來之不易,一厘一毫恆念物力維艱,看你也是一個讀書人,怎麼不知道這個理?這一大鍋上好的驢肉,你們點了不吃,豈不是白白浪費了?你們白瞎地不是一鍋肉,而是一頭毛驢地性命呀!如果你能吃完,我寧肯不收你的銀子。」

    林沐風聽了少婦這番話,不由渾身暴汗。他猶豫了一下,推了推徐昭雪。徐昭雪嘴裡輕輕哼了一聲,依舊是靠在他地肩膀上,動也不動一下。雙眸緊閉,似是醉倒了過去。

    輕輕攙扶著徐昭雪,又坐回了座位上,林沐風一手攬著沉醉的徐昭雪,讓她坐在自己身邊,一手拿起筷子,夾了一塊驢肉放進了嘴裡。他剛才光顧著思考問題,根本就沒仔細品嚐這驢肉的滋味,如今這一吃,才覺味道實在是上佳。

    見他如此,少婦的臉色緩和下來,盈盈走了過來,「你們是外鄉人吧?安同。等他們吃完就讓他們離去吧,記在我的賬上。」

    夥計恭聲道,「好嘞,老闆娘,安同知道了。」

    「大小姐,是誰敢在這裡吃白食?」幾個衙役蜂擁而入,身後是那個奔出去的夥計。

    林沐風吃了一驚,居然是衙門的官差?看來。這小驢肉館不簡單哪!他掃了少婦一眼,繼續咀嚼著口中的驢肉,同時輕輕活動了一下攬著徐昭雪身子地胳膊。

    「算了。章班頭,你們回去吧。」少婦擺了擺手。

    少婦口中的章班頭躬身一笑,「大小姐----既然大小姐這麼說了,老章就帶人回去了。有事請小姐隨時吩咐便是。再有這種無賴,告訴老章一聲。我馬上鎖他進衙門。」

    林沐風忍不住回頭瞥了他一眼。章班頭瞬間看清了林沐風的面孔。當即面色劇變,身子顫抖起來,急忙上前噗通一聲跪倒在地,「小的東昌府班頭章節拜見林大都督!」這間小驢肉館竟然是東昌府知府孟凡光守寡的妹妹孟藺所開,店面雖小,規矩也離譜,但在這東昌府城裡,卻沒有人敢在這裡鬧事。好在。她的手藝極好。烹製的驢肉遠近聞名,每日也有不少人聞名而來。當然。規矩是必須要遵守的,不能浪費必須要吃盡,否則,就要交雙倍地銀子。

    官府親眷開酒館就夠稀罕的,還立下了如此離奇的規矩,實在是一個另類地女子!林沐風心裡一陣搖頭。

    沒有多久,孟凡光就聞訊而來。他奔進店中,見林沐風坐在店中一臉苦相地吃著驢肉,心頭惶然,趕緊行前施禮,「大都督,舍妹不知大都督大駕光臨,冒犯失禮請大都督見諒……請大都督到府中看茶!」

    徐昭雪已經被孟凡光府裡的丫鬟攙扶著躺在了一張軟榻上,口中猶自嘟囔著,也不知道在說些什麼。

    林沐風擺了擺手,「孟知府免禮,我到這裡吃飯結果忘帶銀子……呵呵,既然老闆娘說只要吃掉這鍋驢肉,就免了我的酒菜銀子,呵呵,我還得繼續吃呢。」

    孟凡光額頭冒了一層冷汗,狠狠地瞪了一眼垂首站在一側的妹妹孟藺,恭聲道,「大都督,一鍋驢肉算什麼,大都督能來此吃酒,是她們地榮幸。」

    林沐風將最後一塊驢肉放進嘴裡,又用筷子在其中撈了撈,見已經見底只剩下肉湯,便緩緩站起身來,拍了拍自己脹鼓鼓的肚子,歎息道,「驢肉味道妙極,可惜,再好地東西吃得太多也成了一種受罪!」

    孟藺垂首在一旁,輕輕笑了一聲,笑聲非常清脆。

    林沐風向孟凡光笑了笑,「孟知府,令妹品行高潔,開店教化世人,令人佩服。這樣吧,等我回去便派人送銀子過來。」

    孟凡光惶恐地連連告罪。林沐風此刻位高權重如日中天,是建文帝倚重地顧命大臣,而此番平息燕王叛亂戰功赫赫,一旦回返京師封王也不是沒有可能。他只是一個小小的四品知府,哪裡能得罪的起?

    之前,他再三請林沐風進城飲宴他不肯,結果卻微服進城,還被自家的妹妹當成了吃白食的,硬逼著他吃掉了一鍋驢肉……想到這裡,孟凡光出了一身冷汗,躬身一禮,「大都督,下官已經備好酒宴,請大都督務必賞光!」

    林沐風如今早已不是那個初入朝堂的菜鳥了,他自然明白孟凡光此刻的心態。他對此人印象還可以,孟凡光雖然不是什麼清官,但也絕不是一個貪官,屬於那種循規蹈矩小心謹慎做官的人。

    林沐風哈哈一笑,「多謝孟大人了,不過,沐風就不叨擾了。我今天在令妹這裡吃了一肚子驢肉,怕是已經再也吃不下任何東西了……孟大人,告辭了!」

    林沐風在邁出驢肉館地一刻,回頭來看了個性十足地小寡婦孟藺一眼,「老闆娘,在下今日欠你一頓驢肉錢,改日我派人雙倍償還於你,呵呵。」

    此時已經是初冬。鬧了這一場,夜幕早已深重。

    寒風吹來,躺在軟榻上被幾個衙役抬著的徐昭雪,柔軟地身子動了一下,迷濛的雙眼緩緩睜開,一眼就看見了身旁行走著的林沐風,輕聲喚道,「林大哥,這是哪裡……」

    林沐風淡淡一笑,俯身道,「郡主,你喝醉了,我們正要出城回返大營,你安心躺著吧。」

    京師。林府。

    忽蘭在臥房裡轉來轉去,嘴裡不住的念叨著。小秋生腳步蹣跚地走了過來,張開粉嫩的雙臂,「姨姨,抱抱!」

    忽蘭笑著抱起小秋生,向坐在椅子上看書的柳若梅道,「姐姐,中山王都帶兵回京了,夫君怎麼還不回來呀!」

    柳若梅嘴角浮起一絲笑容,柔聲道,「忽蘭妹妹,你著什麼急哦。你沒聽南平公主說嗎,夫君還要過幾天才能回京來,他還要一路護衛燕王一脈的家眷呢。」

    忽蘭在小秋生胖乎乎可愛的小臉上親了一口,「姐姐,你說夫君這回立下大功,皇上會不會為他加官進爵呢?」

    柳若梅笑了笑,剛要說什麼,卻聽輕霞在院中呼道,「夫人,西域來人求見忽蘭夫人!」

    忽蘭心裡一驚,西域來人?難道是自己家裡來人了?不會啊,前幾日,吐魯番的幾個商客才捎來了父親至竺的家信。自從至竺強佔忽裡的情人不成逼迫其自殺之後,忽蘭跟至竺的關係一度惡化,但畢竟也是她的父親,最終還是原諒了他。但她的哥哥忽裡卻鐵了心與至竺斷絕了父子關係,一直留在哈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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