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事]武林帝國 作者:驍騎校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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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少 2009-3-4 10:59:49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92 451115
zongxihuang 發表於 2009-10-17 13:03
5-12 乘龍在即

  楊鋒定了定神,拿出十幾枚天祐通寶來,交給門房的聾啞老頭,打著手勢示意他自己去打一壺酒來喝,畢竟尊卑有別,下人是不能喝主人一起過節的,老頭子高高興興的去了,楊鋒又轉到後門,拿出一把鎖來,將後門鎖死.

  再看看左鄰右舍,平靜的很,這處住宅相當幽靜,不臨街,兩邊鄰居也都是空關著的房子,即使自家有再大的動靜,也不會讓外人聽見。

  中了毒的人會疼的滿地打滾,亂喊亂叫,楊鋒有經驗,在天長辦過這種謀殺親夫的案子,那包砒霜也是當時留下的證物,鬼使神差他就帶回京城了,或許內心深處一直在想著除掉結髮妻子。

  妻子叫秦翠娥,和楊鋒是一個村的,又是前後鄰居,兩人年紀相仿,青梅竹馬,但是境遇卻完全不同,楊鋒的爹爹死得早,家裡沒有田產,自幼靠給地主放牛為生,娘倆孤苦伶仃的過日子,是村裡的貧苦人家。

  而秦翠娥家的日子就好過多了,有三畝地,男丁也多,翠娥勤快能幹,農活女紅樣樣精通,人也長得水靈,多少後生小伙子愛慕她,偏偏翠娥就喜歡老楊家那個只知道傻讀書的窮小子。

  最終翠娥還是衝破重重阻力嫁給了楊鋒,結婚的時候,楊家實在是窮,連個銀釵都買不起,新媳婦卻毫無怨言,不但不抱怨,還肩負起了照顧婆婆,養家餬口的責任。

  楊鋒肩不能挑,手不能抬,就只會死讀書,家裡的重擔全放在翠娥肩上,楊鋒進京趕考之後,更是靠著翠娥辛辛苦苦攢下的錢在京城維持著溫飽。

  翠娥還給老楊家生下兩個孩子,一男一女的龍鳳胎,不孝有三,無後為大,這也算給老楊家留下香火了,楊鋒的老母親病逝,也是翠娥一手操辦,忙裡忙外,說起來,真是為了老楊家鞠躬盡瘁了。

  但可憐的翠娥卻不知道,那個曾經對自己海誓山盟,在趕考前夜給自己下跪感謝的丈夫已經變了。

  在莫愁湖邊遇到柳迎兒之時,楊鋒也還保持著貧寒學子的本色,只是對那個機靈可愛的女孩子稍微留意而已,不敢奢望能有什麼進展。

  一切都在楊鋒中了狀元之後發生了改變,窮小子飛上枝頭當了鳳凰,自信心極度的膨脹,跨馬遊街,誇官三日,萬眾擁戴,金殿賜酒,一時間讓他昏了頭腦,在相府再次遇到柳迎兒的時候,他內心深處那點慾望忽然變得很大,我楊鋒也是天之驕子,為什麼只能守著黃臉婆過日子,這種天資聰穎飽讀詩書的優秀女子才是為了楊鋒預備的。

  楊鋒變了,變得貪婪無度,年幼時候受過的苦太多,他要瘋狂的報復,權力、地位、金錢、女人,他統統都要做到最好,但是他又是一個極其聰明的人,會小心翼翼的掩飾自己瘋狂的慾望,他做的如此謹慎,以至於騙過了所有的人。

  柳相爺很欣賞他,問他有沒有成家,以楊鋒的聰明,當然知道這背後的意思,他沒有一絲猶豫就說自己還是單身,因為他知道,機會稍縱即逝,他必須抓住。

  家鄉的妻兒必須隱瞞,這一點不難做到,畢竟老家是個偏遠的小山村,他讓人捎信回去,說自己太忙,讓老家不要來人,可是沒想到妻子還是來了,而且帶了一雙兒女。

  當看到一雙小兒女的時候,楊鋒先是驚喜,然後是深深地懊喪,再看到粗眉大眼的翠娥之時,心情就變得陰沉起來,翠娥告訴他,娘病死了,已經發送了,為了買棺材,家裡的房子抵押出去了,娘仨實在沒辦法,只能到京城來投靠他,家鄉人都說楊鋒這小子中了狀元,當了大官,養活妻兒應該沒啥問題吧。

  說這些的時候,翠娥是怯生生的,生怕惹惱了楊鋒,畢竟相公現在是體面人,不比當年了。

  母親死了,自己有了後代,一悲一喜讓楊鋒抓狂,人死不能復生,悲傷也沒用,但是活人卻成了麻煩,自己可是在相爺面前說過沒娶親的,現在跳出來老婆孩子,自己的誠信何在,一個連結婚與否都要撒謊的人,還能有什麼政治前途。

  從翠娥和兩個孩子進家開始,楊鋒就動了殺機。

  中秋團圓,他終於出手了,把月餅拿出來的那一瞬間,他的心跳的厲害,嘴唇也發乾,他不敢看翠娥的眼睛,飛一般的逃出來,鎖好院門之後,他才如釋重負,拖著沉重的腳步走向柳府,路很遠,但是他想走一走,靜一靜。

  在路上,楊鋒買了一盒月餅,折了幾支桂花,權當是中秋禮物了,果不其然,這份簡單而又別緻的禮物讓柳松坡兩口子很是欣喜,白衣飄飄的少年,手捧一盒尋常的月餅,拿著樹枝香氣撲鼻的桂花枝,步行而來,一股清新脫俗的氣息撲面而來啊。

  就連柳迎兒在後堂聽說楊鋒如此灑脫,也不禁暗暗吃驚,此人,有品位。

  時間尚早,飯菜還在廚下預備著,柳松坡將楊鋒請到自己書房,暢談政局去了,柳夫人和兒媳婦來到後宅,又苦勸你柳迎兒,好說歹說,終於勸說成功,柳迎兒答應出席中秋晚宴。

  月上柳梢頭,家宴開始,相府後花園,一家人其樂融融的坐在一起,假山嶙峋,一池秋水碧波蕩漾,花香陣陣,柳枝輕盈,石頭圓桌上,擺著月餅、螃蟹,美酒,雖說柳相爺是有名的兩袖秋風,但這排場在楊鋒看來,已經是奢華至極了。

  夜空如洗,一輪明月高掛,如此良辰美景,怎能不讓人詩興大發,柳相爺率先做了一首詩,然後夫人也附了一首,可謂夫唱婦隨,珠聯璧合。

  然後,眾人的目光便落到楊鋒身上,請他作一首詠月的詩,楊狀元趕忙自謙道:「哪裡哪裡,小子不敢班門弄斧。」

  柳相爺哈哈大笑:「何必過謙,這又不是金殿對答,隨意些便是。」

  楊鋒還要客套,忽然看到柳迎兒輕蔑的眼神,似乎是懷疑自己不會作詩,心中不免激憤,也就不再謙虛,道:「好,那小子就獻醜了。」

  這一獻醜不要緊,把大家都給震懾了,楊鋒先賦了一首詠月的詩,,才情盡顯,大家紛紛鼓掌,還是他意猶未盡,拿起酒杯來暢飲一番,每喝一杯酒,就做出一首詩來,每一首均以月,酒、池為題,各不相同,但都扣著中秋佳節的主題,就這樣一連作了十幾首詩,就連柳迎兒都有些呆了。

  用眼角的餘光看到柳迎兒驚訝的表情,楊鋒心中一喜,可是不知道怎麼的,忽然想起家中的妻兒,此時怕是吃了砒霜月餅毒發身亡了,想著他們娘仨冰冷的屍體,楊狀元心頭一陣酸楚。

  翠娥,我欠你的情,來世再報吧。

  兩滴眼淚從楊鋒眼角流出,他又乾了一杯酒,相府的美酒雖然醇厚,但後勁很大,楊鋒的酒量並不好,此時腳下已經有些踉蹌了,看月亮也有重影。

  他一仰頭,又乾了一杯,兩行熱淚止不住的流下來,柳相爺見了不禁驚訝,溫言相問,楊鋒哽咽著說:「我想我娘了。」

  然後,楊鋒將自己的苦難家史講了一遍,自幼喪父,母子倆相依為命,因為家貧沒錢買紙筆燈油,他練字都是用樹枝和沙子,聽課也是趴在私塾的牆外,十六歲那年去考秀才,硬是餓著肚子連考三天,散場的時候,人都餓昏了。

  楊鋒一步步走來,當真不容易,可是如今飛黃騰達了,老母親卻積勞成疾,與世長辭,良辰美景,親人不在,如何不讓人落淚。

  聽到傷心處,柳松坡夫妻潸然淚下,連鐵石心腸的柳迎兒也悄悄擦了擦眼角。

  楊鋒喝醉了,真情流露,反而讓柳迎兒改變了對他的印象,倒也不枉他大醉一場。

  柳松坡酒量很好,此時依然清醒,看著醉得一塌糊塗的楊鋒,搖頭感慨道:「這孩子,命苦啊。」

  楊鋒喝多了,很失態,吐了一地,身上臉上也都是污漬。

  丫鬟拿來熱毛巾,醒酒湯,柳夫人卻不讓丫鬟動手,示意女兒上前,柳迎兒滿心的不情願,但是看到楊鋒這副樣子又那麼可憐,再加上剛才他一番真情告白,對這人的厭惡減少了一些,便勉為其難的上前將熱毛巾塞在楊鋒手裡,道:「自己擦擦臉吧。」

  楊鋒其實還有些神智,看見柳迎兒上前,忍不住壯著膽子握住了她的手,兩行淚又流出來了:「柳小姐,小生仰慕您已久啊。」

  柳迎兒臉通紅,不過不是羞得,是氣的,猛的一抽手,一跺腳,轉臉走了。

  柳相爺夫婦卻呵呵笑了起來,以為這是小女兒應該有的姿態,至少女兒對楊鋒不那麼反感了,兩人有戲。

  楊鋒喝醉了不省人事,暫時抬進客房休息,柳家人繼續喝酒賞月,只不過話題改變了,已經開始討論婚事問題。

  楊鋒吐了之後,神智漸漸清醒,想起家裡的妻兒,不由得立馬坐了起來,不行,不能呆在這裡,必須回家處理善後,若是被人發現了屍體那可就不得了了。

  他趕緊整理衣裝,出門向柳松坡道別,柳相爺留他不住,便派了家裡一輛馬車送其回去。

  來到門口,楊鋒下車,打發了馬車,自己繞到後門,打開大鎖,輕輕走了進去,越走心裡越涼,眼前浮起一幕幕小時候的景象,翠娥總是從家裡拿餅子給自己吃,兩人一起躺在草地上看星星,憧憬著將來的生活,翠娥說:「鋒哥哥,等你有了錢,給我買糖吃吧。」楊鋒說:「嗯,給你買很多很多的糖吃。」

  楊鋒痛苦的閉上了眼睛,兩股熱淚奪眶而出,翠娥等來的不是很多很多的糖,而是砒霜,自己簡直就是個畜牲啊。

  既然已經發生了,就堅強面對吧,總不能讓一個女人壞了自己的大好前程,他走到房門前,從門縫下看到屋裡的燈還亮著,便確信人真的死了。

  輕輕推開門,翠娥正坐在桌子後面,楊鋒一驚,下意識的往後退了一步,「你!你怎麼……」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12-28 09:46 編輯

zongxihuang 發表於 2009-10-18 04:06
5-13 過潼關

  翠娥看見相公回家,趕忙站了起來。相公你回來了。上前幫他脫大氅時,聞到一股酒味,心疼的說:「又在外面應酬了,你身子虛,不能多喝的,我這就去給你煮點醒酒湯去。 」

  楊鋒定睛一看,桌子上擺著五六個盤子,裡面的菜一點沒動,那包砒霜月餅一塊不少,完好無損的放在那裡,他登時奇道:「你們……你們怎麼沒吃?」

  翠娥不好意思的笑笑:「你沒回家,怎麼好吃,你是當家的嘛,那包月餅那麼貴,一兩銀子呢,咱莊戶人半年也賺不來一兩銀子啊,兩個孩子鬧著要吃,我沒捨得讓他們動,熱了點中午的剩飯我們娘仨吃了,孩子哄睡下了,就等你回來了。」

  楊鋒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麼好了,翠娥是個好女人,正是她的樸實救了娘仨的性命。

  看到相公發呆,翠娥以為自己做的不對,忙道:「相公你別生氣啊,我知道這是你的一片心意,只是實在捨不得……」

  楊鋒擺擺手,道:「我不是那個意思……翠娥,有件事我不知道怎麼開口才好。 」

  翠娥道:「咱們夫妻那麼多年,有啥不好開口的,你讀書多,有見識,說啥我都依你。」

  望著床上熟睡的一雙小兒女,楊鋒實在下不起手了,他深深嘆了一口氣,眼睛有些紅了,顫聲道:「翠娥,我對不起你。」

  翠娥看他這架勢,隱隱有些感覺不妙了,還是默默地站著等待下文。

  讓她始料未及的是,楊鋒竟然撲通一聲給她跪下了,嚇得翠娥一哆嗦,也跟著跪下了,楊鋒痛哭流涕,哭了半天才道:「相爺看中我了,非要招我為婿,我本不願意,可是走到這一步不容易啊,我……」

  翠娥雖然是鄉戶人家,但也懂得尊卑,相府小姐嫁給楊鋒自然是不能做小的,那自己怎麼辦?自己含辛茹苦這麼多年,還為楊家生養了兩個孩子,難道就不明不白的算了?

  「相公,你的意思呢?」翠娥問道。

  「翠娥,要不然我們收拾行李帶著孩子走吧。」楊鋒試探著答道。

  翠娥搖搖頭:「十年寒窗,終於出人頭地,哪能就這樣一走了之,再說拖家帶口的往哪裡走,人家想逮你還不容易,不如這樣,我帶著孩子隱姓埋名遠走他鄉,只要能保全你就行。」

  楊鋒長出了一口氣,還是翠娥懂事啊,看來自己這一步棋走對了。翠娥聽到他如釋重負的一聲嘆息,心頭彷彿被刺了一下,昔日那個純真無邪的少年楊鋒,已經再也沒有了。

  「我捨不得你們啊,要不,多住幾天再走吧。」這話說的言不由衷,連楊鋒自己都覺得臉上燒,可是事不宜遲,他必須盡快處理好此事。

  翠娥不是傻子,聽出楊鋒話裡的意思,她淡淡的笑了:「不給你添麻煩了,明天一早就走。」

  說著就去收拾行裝,楊鋒看她忙忙碌碌的樣子,心中不免愧疚,拿出積攢的五十兩銀子,放進了翠娥的包袱皮。

  一夜無語,次日早上,楊鋒趕去內閣上班,早早的就走了,等中午回到家,翠娥母子三人已經沒有了蹤影,桌上還放著那五十兩銀子。

  翠娥走了,沒拿自己一個銅板,這個堅強的女人,帶著兩個孩子不知道去往何方,但是可以確信的是,她和孩子再也不會成為自己的累贅了。

  望著空蕩蕩的屋子,楊鋒哭了,哭的很傷心,很孤獨,但很快他就恢復了常態,一張溫和恬淡的臉上,毫無異樣。

  柳迎兒,我為你付出了這麼多,我一定要加倍討回來。
  
  ……

  西北軍情急,朝廷已經確立了先西後北的大戰略,對西涼開戰提上了內閣的議題,西部的地圖、沙盤、水草資料在文華殿內擺的滿滿噹噹,兵部、戶部、工部的官員忙的團團轉,調兵遣將,徵民夫,徵集錢糧,製造兵器,大戰在即,帝國的戰爭機器已經開動起來了。

  一道道緊急公文已經通過八百里加急往西北,命令軍隊戒備,潼關戒嚴,不許任何軍事物資往西運輸。

  燕王也已經前往長安接手軍權,走了也有好些日子了,現在怕是也到了潼關了吧,此前還派遣了一個太監前往蘭州處置范良臣,一路曉行夜宿,現在也差不多該到了。

  風起雲湧,大戰在即,就連原本準備大辦特辦的萬壽節也偃旗息鼓,悄無聲息了。

  ……

  潼關,位於秦嶺山脈和黃河之間,為天下雄關之一,山勢陡峭,河水洶湧,真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之勢。

  潼關是關中的門戶,戰略要點,歷朝歷代都在這裡屯駐大量兵馬,大周朝也不例外。這裡駐紮著數萬禁軍,城牆高大,甕城鐵閘齊全,東西兩面都是易守難攻。

  元封等人已經抵達了潼關腳下,繞道山路的話實在太遠,渡河更是沒譜的事情,唯有冒險從城中通過才是最佳選擇。

  但是看潼關守軍的架勢,似乎已經接到了京城來的命令,大批貨物積壓在潼關以東的官道上,不許往西運送,元封一看,儘是些磚茶,鐵器、硫磺硝石、糧食布匹都西域急缺的物資,看來朝廷的動作挺快的,張士誠倒也不是個無能之輩。

  秋雨連綿,那些大車就這樣在路邊停著,雖然有苫布擋雨,也擱不住這不斷地雨水啊,路旁的破爛茅草棚子下,幾張粗笨桌椅擺著,車伕和商人們哀聲嘆氣坐著,喝著茶水著牢騷。

  忽然幾個勁裝漢子走了進來,摘下斗笠,解開蓑衣。露出大紅色的錦衣衛官服,眾人便都不敢說話了,錦衣衛們找了桌子坐下,讓老闆倒兩壺熱水,拿出乾糧來自顧自的吃著。

  看這幫錦衣衛很低調,客商們才放下心來,繼續談天,不過不敢抱怨了,只能說說天氣啥的。

  這幫錦衣衛正是元封等人假扮的,由於在少林寺繞了一圈,耽誤了一些時間,沒有趕在朝廷八百里加急之前越過潼關,現在看來很是不妙,潼關城牆上如臨大敵,禁軍們頂盔貫甲在城門口排成兩行,仔細檢查來往的旅人。

  形勢不妙啊,元封等人注意到,城門口檢查的非常仔細,尤其註意年輕男子,必定仔細盤纏,若是虎口和右手中指有老繭的,一律拿下,因為這是當過兵的痕跡。

  其實農民常年拿鋤頭也會虎口生老繭,但是本著寧可抓錯也不放過的精神,官兵們還是將所有嫌疑人都扣下了。

  這個險怕是不能冒啊,哪怕穿著錦衣衛的衣服也不行,此前已經在徐州府犯過案子了,如果官府的信息傳遞暢通的話,應該對錦衣衛打扮的人格外注意。

  十幾條漢子,還有十四個彪悍的和尚,這目標也太明顯了,成群結隊過潼關指定是不行的,分批化裝過關也不妥,這些漢子都是能打的角色,又不是軍統司裡那些巧舌如簧的細作,這樣走法,非讓人抓住馬腳不可。

  正在一籌莫展之際,忽然旁邊有人乾咳一聲道:「我還想趕回老家十八里堡呢,這下子怕是走不成了。」

  聲音很熟悉,還提到了十八里堡,元封不由得用眼睛的餘光掃過去,同時暗暗握住了刀柄,一看,頓時笑了,原來是故人鄧子明。

  鄧子明還在做著馬幫的生意,不過現在是西涼戶部轉運司的人,專門負責從中原走私貨物,他們和軍統司走的不是一條線,所以偶然碰上也是正常。

  好久沒見,鄧子明看見這個錦衣衛長得像元封,也不敢貿然相認,只好旁敲側擊,結果一試才知道,果然是元封。

  元封站起來笑道:「鄧老闆,別來無恙啊。」

  鄧子明也欣喜道:「大人一向可好?」

  兩人呵呵笑了幾聲,在一張桌子前坐下,元封問道:「怎麼樣,潼關好不好過?」

  鄧子明搖搖頭:「不好過,我都在這困了三天了。」

  「一點辦法都沒有麼?」元封有點著急。

  「是啊,京裡派人來了,盯著官兵們做事,我以前籠絡的那幾個軍官也使不上勁,您也知道,我專門採購硫磺硝石,這玩意可是一等一的違禁品,哪怕塞錢都沒用,絕對不允許過潼關的,我都要愁死了。」

  元封道:「貨物不讓過,人呢?」

  鄧子明想了一下道:「應該沒啥大問題,畢竟我是熟面孔了,和這些守關的大兵不知道喝過多少次酒了,只要不運違禁品過關,給他們添麻煩,帶幾個人過去應該不算啥。」

  元封欣慰道:「那就好,貨物不要就不要了,最重要是把我們這二十幾個人安全送過潼關,你有沒有把握?」

  鄧子明道:「若是只有一兩個人,肯定沒問題,二十多個人,還都是虎背熊腰的年輕後生,怕是有難度,這樣吧,我先找熟人試試看。」

  說罷,帶了一個小廝,拿了銀子走向城門,元封在小棚子下面遠遠地看著,只見鄧子明走過去,找了個小軍官打扮的人,拉著說了幾句話,又塞了些東西過去,那軍官臉上笑意盎然。

  有門!元封心中一喜,忽然情況突變,一個身穿紅色官衣的人在城牆上出現,看見了下面正和軍官交頭接耳的鄧子明,於是便指著鄧子明對左右說了些什麼。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12-28 16:23 編輯

zongxihuang 發表於 2009-10-18 04:15
5-14 太監老前輩

  不大一會兒,從城牆上下來兩個兵,將鄧子明和他的隨從一併帶了去,元封看了心中一沉,難道說守軍已經注意到鄧子明了麼?應該不會啊,戶部轉運司的工作相當低調,生意都是轉了幾道手才到西涼的,就算錦衣衛都摸不清頭緒,何況這些潼關的守軍。

  鄧子明心中也是疑惑萬分,一溜小跑上了城牆,只見箭樓大門敞開著,正當中擺著一把椅子,上面坐了個面白無鬚的傢伙,身穿繡蟒紅袍,還披著黑面紅底的披風,煞有介事,一副倨傲的樣子,兩旁站著幾個頂盔貫甲的漢子,一看都臉熟的很,是潼關駐軍的總兵副將等人。

  鄧子明誠惶誠恐的跪下磕頭,還渾身發抖,一副沒見過世面小商人的樣子,當中那個白臉傢伙開腔道:「你是做買賣的?叫什麼?」聲音尖細,不男不女,竟然是個宦官。

  鄧子明不敢抬頭,惶恐對答道:「小的鄧子明,祖祖輩輩都是跑買賣的,離鄉背井賺個辛苦錢。」

  「那你販的都是些什麼兒玩意啊?」

  「回大人,這回小的販了一些製作炮竹的原料,是幫長安府幾家爆竹作坊採買的,現如今正停在潼關外,大雨連綿的都快澆透了……」

  那太監忽然乾咳一聲,嚇得鄧子明不敢再說,太監怒道:「硫磺硝石乃是禁物。你竟敢公然販運,定然是西涼反賊的探子,來呀,給我拿下!」

  一瞬間,鄧子明魂飛魄散,嚇得差點趴下,怕的就是這個,沒想到今天終於栽了,這個不男不女的傢伙實在厲害,竟然一眼就能看出自己的底細。

  可是官兵們卻對這個西涼探子並不感冒,只是上來倆人像徵性的將鄧子明拉了起來,拖到一旁,鄧子明的隨從也嚇傻了,束手無措,只聽一個當兵的小聲道:「愣著幹啥,還不趕緊回去湊錢贖人。」

  鄧子明心頭一鬆,原來是想勒索錢財啊,他趕緊給隨從丟了個眼色,隨從一溜煙的跑了。

  回到城外,一幫人聚到一起商議,覺得只要是花錢能擺平的事情便算不得大事,於是便湊了五百兩銀子,讓鄧子明的副手給送去,順便再摸摸情況,打聽一下是不是花錢可以送人過關。

  副手去了半天還沒回來,可是路邊的商隊卻動了,陷在泥水裡好幾天的大車慢慢的挪動,向著潼關城門開去,元封派人去打聽,回報說是官家出章程了,驗貨過關,若是違禁物資便要扣貨拿人,若不涉嫌違禁,便可過關。

  可是官家卻不宣佈到底啥是違禁品,反正官字兩個口,他們說什麼都是有理,弄這一套不過是想雁過拔毛而已。

  果不其然,所有過關的車輛都被狠狠敲了竹槓,敲竹槓的手法拿捏的極好,不多不少,讓你不得不乖乖拿出這筆錢來。

  中原到陝西必須經過潼關隘口,這些生意人都是常年跑這條線的,做買賣講究的就是個信譽,人家定下的貨,就得按時送到,這是專門替人採買貨物的一類商人,諸如鄧子明這樣的。

  還有一類是自己經銷的買賣,不讓過關大不了在中原把貨物賣掉拉倒,可是這年頭長途販運,圖的就是個價差,若是本地處理掉,就等於白跑一趟,還不如忍痛交點過路費呢。

  這一招,狠啊,不是頭腦精明視財如命的人絕想不出來。

  數天以來,在潼關東門外擠壓的車輛已達數百,一輛輛的通過城門也是個漫長的過程,更何況每家都要被盤查勒索,花費的時間就更長了。

  元封等人冷眼觀看著城門口發生的一切,陸續又有一些行商老闆被抓了起來,罪名是裡通外國,走私違禁物品,看來這位負責潼關防務的將軍是兩頭都想討好,又想立功,又想撈油水。

  一個時辰時候,派去打探消息的人回來了,道:「打點了一通,五百兩銀子交了上去,不過聽說這回潼關當家的換人了,不是原來的總兵大人了,而是京城趕來的太監老爺,名叫王魁,鄧老闆的案子得他點頭才能放人,五百兩銀子不夠,要沒收貨物,再罰一千兩銀子才行。」

  眾人大怒,要打上城頭救出鄧子明,元封眉頭一皺,道:「小不忍則亂大謀,潼關駐守的都是精兵,不能硬來,不就是幾車貨物麼,給他,銀子也給!」

  鄧子明的貨物全部充公了,一千兩銀子也交了上去,可是等了半天,還是沒等來人,前去打點的人匯報說:「大事不好了,剛才我把銀子貨物交上去,他們讓我回去等信兒,我多了個心眼沒有立刻回來,而是去大牢附近打聽,正看見鄧老闆和幾個人被關進囚車,聽說這些欽犯是要押往京城的。」

  眾人恍然大悟,這潼關從上到下就沒個好東西,拿了錢財不給辦事,這還了得,連元封都怒了,這狗太監貪得無厭,非教訓教訓他不可。

  鄧子明的事情耽誤了一天,眼瞅著天色漸黑,城門關閉,元封等人無奈,只好在城外的車馬店住下,幸虧剛走了一撥人,車馬店有了空屋,都是簡陋之極的大通舖,和牲口棚子連在一起,牲畜糞尿味道和劣質燒酒的味道,還有臭腳丫子的味道混合在一起,形成車馬店獨特的風味。

  還別嫌好道歹,城外就只有這種地方可住,想住乾淨整潔的旅店,得過了潼關再走十幾里地才行,潼關不是一座城,而是一座要塞,裡面沒有旅館酒樓之類的設施。

  大傢伙把乾糧拿出來吃著,正低聲商量著如何營救鄧子明,忽然院子裡又進來一輛車,一個眉清目秀的少年跳下車走進來,立刻掩住了鼻子,回頭喊道:「大爺,這裡太臭了,不能住。」

  少年的聲音很尖細,長得又水靈,粗魯的漢子們頓時哄笑起來,有人打趣道:「這小受俊俏的很,大同城裡都沒這等貨色。」

  那少年聽見,惱羞成怒道:「大膽!放肆!」

  眾人更加狂笑不已,元封被驚動,轉頭一看,登時一驚,原來還是故人啊。

  這個眉清目秀的小受乃是御膳房海公公身邊的伺候小太監毓風,在這裡見到他,難道說海公公也來了?

  元封帶了幾個人走上去,微笑著拍拍毓風的肩膀,小太監萬沒想到在這裡遇到元封,驚得兩眼有銅鈴大,都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那些粗魯的漢子們看見這小哥有熟人在,而且都不是好惹的主兒,便齊刷刷的閉上了嘴,埋頭啃餅子喝燒酒。

  元封壓低聲音道:「海公公在車裡?」

  毓風道:「公公在車裡,我這就去叫他。」

  元封道:「海公公身體不好,還是我親自去吧。」說著走到車前,掀開了車簾,果不其然,一個沒有鬍鬚的老人正微閉著眼坐在車裡,氣色卻比當初在皇宮當差的時候好了許多。

  「小風子,房間安排好了麼?」老人拉長腔問道,依稀還有大太監的威風。

  元封笑道:「海公公,你看我是誰?」

  海公公睜開眼,看到熟悉的面孔,驚得慌忙要爬起來跪拜,被元封一手按住:「別忙這個,說說咋回事。」

  海公公趕忙道來,原來西六所失火之後,他受了驚嚇,便帶著疏風跑到侄子的酒莊裡養病,海公公多精明的人,意識到京城中還會發生更大的風波,便勸說侄子典了買賣,兌了金銀去揚州做生意,自己拿著多年的積蓄,帶著小太監毓風回老家了。

  大周宮廷中太監甚多,誰也不會在意一個老太監的去留,更何況後來又發生了血流成河的皇子政變,死掉的太監難以計數,誰去管這一老一小兩太監啊。

  海公公這一步棋走對了,既保全了自己和毓風的性命,又保全了侄子的生意,他本是關中人,所以走河南過潼關回家鄉,他走得慢,所以才會和晚出發的元封遇到一起。

  不在提心吊膽,海公公的氣色好了許多,元封看看他沒有鬍鬚的老臉,忽然計上心來,問道:「海公公,你在宮裡當差的衣服帶了麼?」

  海公公嘆口氣道:「畢竟當差那麼多年,想留個念想,帶了幾件蟒袍的。」

  元封笑道:「如此甚好,我有一計,還需你配合。」說著登車和海公公耳語一番。

  薑還是老的辣,海公公聽罷,並不害怕,只是眉頭一挑:「這事兒能不能行得通,還要看對方是誰,若是曹公公手下那些幹將,我看還是算了,風險太大。」

  元封道:「監軍太監名叫王魁,不知道海公公認識麼?」

  海公公一愣:「王魁?多大年紀?什麼樣貌?」

  元封也不清楚,將見過王魁的人喚來,對著海公公描述了一番,海公公驚訝道:「原來是他啊,御膳房出來的人,後來去了乾清宮當差,只不過會伺候主子罷了,又不懂什麼軍國大事的,怎麼讓這樣的人在潼關監軍,簡直形同兒戲。」

  海公公卻不知道,皇宮中死了許多人,司禮監那些精幹的太監又被曹少欽派往更加重要的地方任職,比如礦山、茶場、織造作坊等來錢的地方,像潼關這樣鳥不拉屎,又沒啥油水的要塞,自然派王魁這種上不了檯面的人來了。

  「既然是王魁的話,我有把握!」海公公道。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12-28 16:33 編輯

zongxihuang 發表於 2009-10-18 18:46
5-15 大牌欽差

  元封的計策是讓海公公冒充欽差,他們這些人冒充隨行人員,以此通過潼關,這個計策可謂膽大包天,兵行險著。

  將眾人聚到一起商量,元封這些手下,全都是亡命之徒,竟然沒有一人反對,只是湯和遲疑道:「我們這些棍僧怎麼辦?十幾個精壯和尚過關勢必會引起注意的。」

  于虎插言道:「無妨,皇上在大報恩寺養了一批武僧,其實也是大內侍衛的編制,宮裡人都知道,你們只需換件體面衣服便可。」

  于虎以前是御林軍統領,對於宮內的事情再清楚不過了,有他指導,事半功倍。

  元封將手下們集合起來交給于虎緊急培訓,望著一張張彪悍的面孔,于虎嘆道:「精悍是夠了,可是缺一些驕橫,要知道天子近衛可是眼高於頂的,你們看我。」

  說著,他趾高氣揚、大搖大擺的走了幾步,一副盛氣凌人的表情,漢子們也跟著有樣學樣,軍統司這些爺們,本來就都是心高氣傲的猛人,學這個無師自通,徐達和湯和等人更是見慣大場面的,根本不用學就能霸氣逼人,唯有十三棍僧調教起來有些難度,不過于虎想了個辦法,讓棍僧們帶上斗笠,臉上再蒙著布,斗笠沿微微下壓,一股神秘而詭異的妖僧感覺就出來了。

  于虎再次進行教導:「記住,你們是大內侍衛和錦衣衛,你們都是精挑細選從百萬人中挑出來的人尖子,你們一個月關的餉錢能趕那些大頭兵一年的,他們只會巴結你,不會冒犯你,更不會質疑你,你們要做的事情非常簡單,就是把傲氣拿出來,對,就是那種捨我其誰的氣魄,不要管身上的衣服髒破,人的精氣神不是靠衣服襯出來的,而是平日裡養成的,知道麼!」

  得虧元封帶領的這幫人個頂個都是人尖子,若是普通軍士還真成問題,眼瞅著天色越來越黑,元封遲疑是不是等天亮再進城,卻立刻被于虎否決: 「趁熱打鐵,現在就進城最好,若是明天一早進城,時間上對不上,潼關以東百十里內沒有像樣的車馬店,而且天黑容易掩飾,再合適不過了。」

  海公公也贊同于虎的意見,天黑的時候人精神懈怠,容易蒙事,待到明天早上天光大亮,風險也跟著加大了。

  于虎加入這個小團體之後,寸功未立,這回終於抓住一個機會,哪能放過,元封想了一下,覺得他們說的有道理,便點點頭同意了,幾個人湊在一起嘀嘀咕咕商議起細節來,一個前御林軍統領,一個前御膳房總管太監,都是朝廷中樞呆過的人,摳這樣的點子簡直就是小兒科。

  ……

  王魁很走運,年紀不到三十歲便當上監軍,他是天祐十年淨身進宮的,起初在御膳房乾過一段時間的雜役,後來調到御馬監幹活,因為伺候馬匹得力,被得到賞識調入乾清宮當值。

  乾清宮是皇帝寢宮,伺候的太監宮女何止百人,王魁只是其中一個比較普通的而已,他一心想調入司禮監,無奈文化水平較低,養馬還可以,寫字實在不成,本以為「仕途」到此為止,沒想到一場宮廷政變改變了他的命運,司禮監的大太監了死了個七七八八,又正值皇帝向各地派遣監工、監軍,王魁雖然無才,但總是忠心耿耿的奴才,於是便被選派到了潼關監軍。

  大周朝沒有宦官監軍的製度,這次是開了先河,由於前次軍隊的叛亂,讓皇帝對將領們很是不放心,所以給監軍們的權力很大,雖然不能全權處置將領,但他一句話報上來,就能決定一個軍官的命運,是陞遷還是降職,兵部很很重視這些監軍的意見。

  王魁來到潼關之後,大失所望,本以為是個繁華州縣,沒成想是個要塞,北臨黃河,南接秦嶺,地勢險峻,鳥不拉屎,只有城牆、砲台、和一堆堆粗俗不堪的大頭兵。

  監軍不插手軍務,更不能管糧餉,油水少的可憐,雖然潼關守將曲意逢迎,誰也不敢得罪他,但王魁還是心中不爽,臨來的時候上面有交代,讓他把守潼關,堵截西逃的叛賊,王魁心中有數,那些個西涼賊人厲害得很,興許早就過了潼關了,想立大功是不容易了。

  王魁觀察了好幾天,終於發現了一條生財之路,那就是來來往往從潼關經過的客商們,關中通往中原的咽喉要道卡在自己手裡,要是再撈不著銀子,那就不怪別人了。

  於是乎,王魁先試探著下了一道命令,禁止貨物通關,潼關的守將姓夏,叫夏修志,也是個不如意的總兵,正想巴結王魁,脫離潼關這個鳥不拉屎的地方呢,自然十分配合,王魁讓幹啥他就乾啥,王魁往椅子上一坐,他就站在後面像個跟班。

  王魁很滿意,潼關這些兵馬用起來很順手,封關三日,又攤著連綿陰雨,外面那些客商怨聲載道,乍一開關,莫不蜂擁,王魁抓住他們急於過關的心理大發了一筆,當然還不忘記抓幾個販運違禁物資的商人,這樣才能顯得他這個監軍當的有作為。

  天色已晚,雖然外面等著過關的商人還有許多,但王魁還是下令關門,要塞有要塞的規矩,沒有緊急軍務,晚上是不開門的,更何況王監軍忙了一天,要關起門來盤點一下成果了。

  關上房門,把銀票鋪滿一床,再弄上一壺小酒,幾碟小菜,王魁美美的喝上一盅,聽著外面淅淅瀝瀝的雨聲,看著床上的銀票,心裡這個美啊,忽然房門叩響,聽聲音還很急,王魁不滿道:「何事?」

  「監軍大人,京裡來人了,已經到了城下,點名讓您前去接駕。」

  王魁一驚,京裡這麼快就又派人過來,八成是前去長安收拾秦王那一攤子的,不消問,來人的官銜肯定比自己高,他趕緊披上袍子,蹬上靴子,忙亂間左右腳也弄錯了,急匆匆走出房門,向城門樓子走去。

  夏總兵也剛躺下,正摟著娘們唱小調呢,忽然被叫起來,也是嚇了一跳,半夜京城來人,這是大事兒啊,他邊走邊披著衣服,腳步匆匆,黑夜裡,幾盞燈籠快速向城樓移動,夏總兵和王監軍在城樓下碰頭,兩人也不說啥了,交換了一下顏色,匆匆上樓。

  潼關東門樓,十幾展燈籠高高挑在箭樓簷下,罩著無邊暗夜裡絲絲雨霧,城樓下的官道上,停著一輛車,十餘騎,皆是斗笠蓑衣,秋雨淅淅瀝瀝的下著,這些人竟然一動不動,一股肅然之氣油然而生。

  王魁乾咳一聲,趴在垛口上喊道:「是哪位大人駕到?」

  車簾子掀開,一縷光線射了出來,映照出夜幕中的雨絲,一個眉清目秀的宮裝小太監跳了出來,一手掀著車簾,一手打著油布傘,停了一停,車裡才下來一位精神矍鑠的老太監,身穿嶄新的蟒袍,烏亮的皂靴就這樣踩在泥水裡,老太監抬頭望著城樓上燈籠映照下的王魁,笑罵道:「王魁,你還猴崽子還不給咱家開門。」

  王魁一驚,立刻分辨出這位老太監是前任御膳房的管事太監,論品級是比自己高,可是聽說他退了啊,怎麼又如此二五八萬架勢十足的來到潼關?難不成,他也是欽差?嗯,很有可能,宮裡人死的七七八八,這些老傢伙老奸巨猾的很,被皇上重新啟用也不是沒先例的事情。

  第一印象太重要了,還沒等海公公把自己虛擬的官職報出來嚇嚇王魁,王魁就已經怕了,趕緊讓人開門,夏總兵親自帶著一幫人跑到下面,放下門閂,打開大門,幾十個松油火把照著,恭迎京城來的大人們進城。

  先是十二個騎兵開進來,一邊六個拱衛兩旁,高頭大馬將潼關守軍都擋在後面,馬上騎士面色冷峻,雨水從斗笠沿上滴下,隱約能看見蓑衣裡面暗紅色的錦衣衛官服,繡春刀的刀鞘從衣服下擺中露出,踩在馬鐙上的也是正兒八經的官靴。

  這些爺們就是傳說中的錦衣衛啊,果然厲害,光看那些戰馬就不一般,全是西域進口的高頭大馬,比潼關這些驢子一般高的中原馬強了不知道多少。

  然後是海公公的馬車,車輛倒是一點也不招搖,就像是官道上行走的最普通的那種馬車,但是王魁等人毫不懷疑,這輛看似普通的馬車裡面,一定另有玄機,更讓人驚嘆的是,馬車後面還有十三個手持長棍的武僧,一臉的驕狂摸樣,根本不像是與世無爭的出家人。

  王魁也是有見識的,知道皇上在大報恩寺養了一批僧兵,表面是和尚,其實是大內侍衛的編制,這些人想必就是了,看來皇上對海公公的期待很大啊,竟然連大內侍衛都調撥了一些。

  隨車還有兩位年齡偏大的老者,一看就是久經沙場的宿將了,一身征戰殺伐的氣息藏也藏不住,不過他們根本不理睬王魁等人,只顧自顧自的交頭接耳,似乎在點評著潼關兵馬的素質。

  這八成是兵部派來協助海公公的將軍,別看沒穿官服,品級肯定比夏總兵高,王魁自以為聰明的提醒了夏修志一句,夏總兵趕緊湊了上去想巴結兩句,還沒偎到五步之內,就被錦衣衛「啜」的一聲喝住了。

  這幫京城來的傢伙,人數不多,排場還挺大。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12-28 16:46 編輯

zongxihuang 發表於 2009-10-20 02:48
5-16 誑兵

  王魁親自上前掀開了車簾,攙著海公公下來,望著這位容光煥發的老前輩,王魁微微彎著腰,笑道:「老祖宗,有日子沒見著您了,氣色還是那麼好。」

  海公公鼻子裡哼了一聲:「猴崽子,虧你還記著咱家,托皇上的福,托曹公公的福,咱家這把老骨頭還硬朗著呢。」

  王魁訕笑著向海公公引見夏總兵,夏修志陪著笑臉過來行大禮,海公公一身錦繡蟒袍,氣度非凡,只是傲然瞟了夏總兵一眼,微微點了點頭就算打過招呼了。

  然後一行人進入總兵節堂,海公公自然坐在首位,另外兩個器宇軒昂的神秘中年人坐在海公公下首,王魁和夏修志不敢坐,站著伺候。

  王魁小心翼翼的問道:「海公公此番路過潼關,可是奉了聖命?」

  海公公道:「你也是宮裡出來的人,怎麼一點規矩也不懂,不該問的不要亂問。」

  王魁趕緊賠罪,海公公一擺手:「罷了,都不是外人,也沒啥瞞著你們的,咱家被皇上啟用,任命為陝甘總監軍,這兩位是兵部派來協助咱家的將軍,分別擔任陝甘兩省的提督,名字就暫且不報了,畢竟朝廷還未明發上諭呢,咱們星夜兼程,也是圖個兵貴神速,王魁你也知道,秦王他……唉,不提了不提了。」

  海公公說的含糊其辭,但意思王魁是領會了的,秦王已經不受皇帝寵信,他留下的一攤子軍政事務,皇上要派信得過的人接手,陝甘總監軍,這可是個炙手可熱的肥差啊,海公公都是退休的人了,臨了還能發達一回,真是走運啊。

  夏修志看那兩位中年人,氣度非凡,從容淡定,一股淡淡的肅殺之氣油然而生,一看就知是萬人敵的猛將,這可不是能裝出來的,陝甘二省的提督,那可是二品武職,自己的頂頭上司啊,現在不巴結還等著什麼時候,他趕緊上前撩袍跪倒:「海公公,兩位軍門,卑職潼關總兵夏修志,給您們請安了,若是有能用得上卑職,定然鞍前馬後,萬死不辭。」

  節堂上點了幾十根牛油大蠟,燈火通明,海公公和兩位提督交換了一下眼神,對著夏修志讚許的點了點頭,道:「國家危難,正值用人之際,潼關乃是關中門戶,咽喉要道,夏總兵守好關卡,就是大功一件。」

  海公公說完,那個身形甚是高大的中年人接口道:「我們趕了一天的路,還沒吃飯,夏總兵安排些酒水飯食吧。」

  夏修志一聽,甚是高興,正愁沒有機會拉關係呢,酒桌上可是最能增進感情的了,他趕緊命令伙房開伙。上差們的戰馬也都牽進馬棚,燕麥甘草清水伺候著,不敢有絲毫怠慢。

  要塞的伙房,大灶一直是有火的,不到半個時辰,節堂上便擺起了數桌酒宴,京裡來的上差們和潼關軍方的陪客們歡聚一堂,推杯換盞。

  酒席很是豐盛,雞鴨牛羊肉不用說,還有山上打來的野雞孢子,河裡的魚蝦,最難得是一頭雄鹿,剝了皮放在火上烤著,吱吱冒油,鹿茸血兌了酒,喝了能壯陽的,望著京城上差們滿意的神情,夏修志搓著手謙虛道:「窮鄉僻壤,沒啥能拿得出手的,讓大人們見笑了。」

  「夏總兵過謙了。」海公公笑吟吟的舉起酒杯,淺嚐輒止,這酒是王魁扣押的汾酒,確實是好東西,但是在御膳房出來的海公公眼裡,不過爾爾。

  徐達和湯和這兩個老傢伙是本色出演,根本用不著掩飾偽裝,一舉一動相當自然,大塊喝酒,大碗吃肉,盡顯武人本色,徐達兩個兒子平時更是葷腥不忌,來者不拒,只有那少林寺的十三棍僧面露難色,但是為了不暴露身份,還是毅然端起了酒碗。

  酒過三巡之後,凝重的氣氛淡薄了一些,大家的關係更加融洽了,海公公對王魁推心置腹道:「秦王這回算是折了,咱家這回前去長安,就是要將其羽翼一網打盡,所有財產查抄入庫,看來是個肥差,但是千頭萬緒,不知如何下手才好啊。我聽說秦王手下產業頗多,田產鋪面商隊多如牛毛啊,唉,真是麻煩。」

  與其說是訴苦,還不如說是炫耀,王魁羨慕不已,兩人探討了一下關於抄家的技巧,又回憶了一下當年在御膳房一起共事的日子,感情更近了一些。

  徐達湯和等人和夏總兵喝了幾杯酒之後,也熱絡起來,說到這趟苦差事,徐達將帽子摘下,露出光溜溜的禿頭道:「這趟可是苦差事,從京城出發星夜兼程,就沒停過腳,早知道這麼苦,還不如在大報恩寺繼續當侍衛統領呢。」

  原來是皇帝身邊的近衛,怪不得如此雄壯,夏修誌有心巴結,又敬了徐達幾杯酒,道:「將軍榮陞提督,總督一省軍務,卑職也要聽您的調遣呢,那個… …卑職想打聽點事兒,朝廷在陝甘有什麼安排?官場軍務上的……」

  夏修志知道,這回陝甘官場要大換血了,自己若不趁著這個機會巴結好這幾位上差,以後就再也碰不上這樣好的機會了。

  徐達道:「這次去長安,肯定要摘一批人的烏紗,夏總兵若是有心思把官職往上動一動的話,不妨早作安排。」

  夏修志便明白了,這年頭,酒桌上的關係不頂事,頂事的還是那些黃的白的。
  
  喝完了酒,王魁把自己的房間讓出來給海公公住下,又讓夏總兵安排了幾間乾淨舒適的屋子讓京城上差居住,王魁親自送海公公進屋,幫他脫靴,一邊伺候著,一邊問道:「海公公,我那個事兒?」

  微醺的海公公笑道:「猴崽子,放心好了,回頭咱家自會給曹公公寫條子的。」

  王魁欣喜萬分,給海公公磕了幾個頭,雙上捧上一疊銀票:「海公公,這是小的孝敬您的。」

  海公公瞟了一眼,輕輕接過放在床頭:「這小子,下不為例啊。」

  從房裡出來,王魁迎面碰上了夏修志,夏總兵也剛從那兩位提督大人的房裡出來,兩人心知肚明,啥也不說了,相對訕笑,擦肩而過。

  剛才夏總兵也向徐達湯和二人表示了心意,除了兩千兩銀子之外,還委婉的提出,派遣一支騎兵協助兩人大人辦差,畢竟秦王在長安經營了一段時間,頗有些黨羽,欽差大人的隨行人員過少,若是有人鋌而走險就不好了。

  夏總兵這是想分點功勞呢,徐達湯和兩人經過多少場面,這點心思一眼便看透,也沒當場答應他,只說考慮考慮。

  次日一早,眾人早早醒來,恰好陰雨多日,今日放晴,好大一輪紅日從東方升起,欽差衛隊整裝待發,海公公在眾人簇擁下走出,忽然看到路邊停著幾輛車,車棚上塗著碩大一個「鄧」字,便隨口問道:「這是咸陽鄧家的馬車?」

  王魁道:「正是,馬幫頭目鄧子明走私硝石硫磺,已經被小的扣下了。」

  海公公道:「錦衣衛的情報上說,這個姓鄧的是秦王的親信呢,把人交給咱家吧,咱家能派上用場。」

  王魁哪敢不從,命人將鄧子明從牢裡提出來,交給海公公。

  那廂,徐達對夏修志道:「我們和海公公商量過了,進長安還需氣派些,就暫借夏總兵一些人馬吧。」

  夏修志欣喜萬分,能出上一點力是他的榮幸,雙方都心有靈犀的沒提到調兵虎符的問題,幫忙而已嘛,弄那麼認真幹嘛,人家能答應分你一杯羹就不錯了。

  夏修志臨時調撥了四百騎兵給欽差護駕,本來潼關就是座要塞,以守為主,這點騎兵已經是夏修志的家底子了。

  臨行前,海公公又語重心長的對王魁說:「潼關乃是咽喉要道,務必守好,江南還有些反賊餘孽,或許會取道潼關前往西涼投敵,小魁子你一定要仔細,不放走一個可疑人員,哪怕他們頂著什麼錦衣衛內廠的名頭也不要輕信啊。」

  王魁一躬到底:「多謝海公公提醒。」

  一行人出了潼關,向西就是一馬平川的渭河平原了,天高野闊,秋高氣爽,眾人心情大好,奮蹄揚而走。

  馬車裡,小太監毓風好奇的問海公公:「海公公,昨晚你怕不怕,冒充欽差可是殺頭的大罪啊。」

  海公公道:「我一輩子謹小慎微,怕夠了,臨老膽大幾回,也不枉此生了,猴崽子,你怕不怕?」

  毓風道:「剛開始有點怕,手抖得厲害,都得藏在袖子裡,不過後來看他們那副巴巴結結的樣子,也就不怕了。」

  海公公點點頭道:「對了,大周朝的官場就是這個樣子,不亡都沒天理了。」

  元封和徐達並轡而行,徐達問道:「殿下,為何向那夏總兵討要這些騎兵,有他們在反而累贅。」

  元封道:「陝甘兩省畢竟是周朝的地盤,張士誠動手快得很,聽說已經有一位欽差奔著蘭州去了,前面的路程還很遙遠,未知數太多,這批人馬才是咱們真正的護身符,有他們在,咱們不是欽差也成了欽差了。」

  正說著,前面煙塵迭起,似乎有一隊騎兵奔來,護衛的騎兵千總拉長腔喊道:「有馬賊~~」

  潼關騎兵們頓時亂作一團,人喊馬嘶,唯有元封手下那二十來號人堅如磐石。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12-28 09:42 編輯

zongxihuang 發表於 2009-10-21 11:42
5-17 膽大包天的計劃

  潼關的兵好久沒打過仗了,一點小小的風吹草動便草木皆兵,而元封和他的西涼部下們早就憑著多年經驗看出來者只不過是十餘騎而已,根本用不著擔心。

  徐達湯和是老行伍了,也看出來人數量不多,潼關那四百騎兵素質太差,亂哄哄的不知道如何是好,徐達皺一皺眉,怒吼道:「慌什麼,照常前進!」

  騎兵們這才穩住陣腳,分兩列縱隊繼續前行,那股煙塵越來越近,想必也看見這邊浩浩蕩盪幾百人馬了,但是絲毫沒有停下的意思,沿著官道呼嘯而來。

  元封心中好奇,抽出千里鏡望過去,只見對面寥寥幾騎狂奔而來,背上都插著旗子,身上也穿著號衣,原來是八百里加急的驛卒,怪不得那麼牛氣。

  大周朝的政令傳達依托遍佈全國的驛站,交通要道上每隔二十里設一驛站,有驛長一人,驛卒數人,驛馬數匹,朝廷公文就靠這些驛卒和驛馬來交替傳遞,普通公文也要求每日行程一百八十里,緊急公文就要日行三百里,十萬火急的公文則還有六百里加急和八百里加急兩種,不管颳風下雨,都要星夜兼程,規格之高,不管什麼人都要避讓。

  為了顯示出所送公文的緊要性,八百里加急的驛卒身上都要插著兩桿旗子,讓人遠遠的看見也好避讓,朝廷有定制,八百里加急,擋者死,攔者亡,別說一般旅人官員不會攔路,就連馬賊也不敢招惹他們,以免招致官府窮追不捨的追殺。

  就算是八百里加急,也用不著這麼多人啊,看對面來人足有十來個,除了背負文書的驛卒,其餘可能是護衛人員,可見這封文書的重要性。

  如此高規格的傳遞,只能有一個可能,那就是西涼已經對周朝開戰了,元封在撤離京城的時候,就安排葉唐傳遞命令給遠在西涼的趙定安,讓他即刻提兵東進,搶佔陝甘,這也是早就定下的策略。

  值得一提的是,元封發出的開戰密信,也是通過周朝的驛站傳遞到蘭州,然後再轉用西涼的驛馬傳到涼州的,如果這事兒讓皇帝知道,不知道他會作何想法。

  既然是通報戰事的文書,不妨截下來,讓皇帝晚些知道才好,元封遞了個眼色給徐達,後者會意,喝令道:「兒郎們,給我將那些衝撞欽差的傢伙拿下!」

  潼關騎兵們傻眼了,遲疑著不敢動作,還是元封的那些手下和十三棍僧衝了上去,在官道上站成一排。

  驛卒們絲毫沒有減速,一邊狂奔一邊大喊道:「八百里加急,擋者死!」

  但是對方依然佇立不動,驛卒們奔到跟前,只好猛拉韁繩,驛馬跑出了性子,嘶鳴不已,前蹄騰空,鼻孔裡噴出熱氣來,當先一名驛卒怒吼道:「你們是那裡的隊伍,耽擱了八百里加急,你們吃罪得起麼!」

  「錦衣衛」們二話不說,上去就把他拽下馬來,背上裝著郵件的皮質筒子也被扯了下來,後面的驛卒紛紛拔刀,兩下裡這就要開打,忽然,元封手下一人看到了一張熟悉的面孔,於是便湊到元封跟前低聲道:「好像是自己人。」

  軍統司早已把陝甘兩地的重要機構滲透了個遍,利用大周朝的驛站系統傳遞自己的文書也是常事,元封心中一動,命人過去接頭,兩下裡對了密語,果然是軍統司的夥計。

  大水沖了龍王廟,接下來的事情就好說了,原來這夥驛卒中有真有假,除了兩個真正的驛卒之外,其餘十人是從西涼而來,奉命前去中原尋找元封的,因為裝扮成驛卒方便多多,所以才借用了這個身份。

  家裡竟然派人來找,肯定是出了大事了,元封讓他們將真正的驛卒放了過去,那十個人跟著自己,邊走邊說。

  原來在元封離開的日子裡,西域戰事又起,原先收編的突厥部隊發生譁變,進攻了西涼駐守輪台的屯田軍,血洗輪台,只有十餘人逃出,趙定安已經親自領軍前去討伐。

  元封大驚,急問損失情況,說起輪台血案,使者們也是眼中帶淚,鋼牙咬碎,突厥叛軍不分老幼婦孺一概屠殺,伊犁河水都變了顏色,西部的動盪對於年輕的西涼帝國來說是一記重創,再加上東線不穩,周軍隨時西進,西涼面臨兩面作戰的危險,兵力財力都會出現捉襟見肘的尷尬局面。

  元封心情很是沉重,沉默良久,又問:「趙帥帶了多少人馬?」

  使者答道:「帶了五萬人馬。」

  元封點點頭,趙定安平亂他很放心,這回西域少不得要人頭滾滾了,西涼本來人口不多,勞動力匱乏,維持一支龐大的常備軍會嚴重影響生產建設,所以軍隊的規模一直保持在八萬人左右,其中大多數還是屯田兵,平時種地,戰時打仗,趙定安帶走五萬兵,剩下三萬人,也夠自己用的。

  甘肅已經是西涼的勢力範圍,但陝西依然處在大周朝的牢固統治下,而且還能得到山西方面的增援,元封雖然英明神武,但也不是神仙,手上沒有幾萬兵也不能攻城略地。

  元封又問道:「葉唐他們回到涼州了麼?」

  使者答道:「在路上遇到葉大人了,想必此時他們已經到了涼州。」

  葉唐他們安然抵達,元封心中一塊石頭落了地,如今已經是陝甘境內,而陝甘總督又是自己的心腹,朝廷雖說派了欽差起辦范良臣,但范總督也不是傻子,他早就上了西涼的賊船,哪會束手就擒,八成會將來傳旨的太監拿下關在大牢裡等自己前去訊問呢,所以,現在沒啥好擔心的,只管正常趕路回涼州便是。

  「路上還碰到什麼新鮮事麼?」元封隨口問道。

  「沒什麼……對了,在長安城外遇到了范總督的車駕,不知道他去長安做什麼。」

  元封心中一凜,不對勁啊,好端端的把范良臣調到長安,這定然是調虎離山之策,朝廷也知道范良臣在蘭州耳目眾多,不方便下手,但是在長安他就沒那麼多的黨羽了。

  想到這裡,元封對這十個驛卒打扮的軍統司人員進行了任務分派,有人回涼州傳遞自己即將到來的消息,有人去長安打探消息,他又手書一封,派人送往羌地,大戰在即,一切都是未雨綢繆為好。

  驛卒們各自去了,元封等人依然以正常速度向西行進,人越多走的越慢,當三日後從長安趕來的信使報告最新進展的時候,他們距離長安還有二百里之遙。

  和元封預料的一樣,欽差大臣並未前往蘭州,而是在長安設好了套等著范良臣來鑽,范良臣總督陝甘地方,讓長安府隨便編個什麼由頭給他,便能將他騙來,只靠身邊區區幾個親兵護衛,還不是束手就擒的份,現在陝甘地方大權已經由原山西巡撫代掌,欽差太監坐鎮,范總督的時代已經過去了。

  還有一個最新消息,也是條讓人不那麼舒服的消息,吐蕃趁著西域叛亂,揮兵而來,欲奪取河西走廊,報當年一箭之仇,現在大軍已經抵達敦煌,曹延惠親自領軍前去抗敵,勝負猶未可知。

  真是福無雙至,禍不單行啊,曹延惠老爺子雖然擅長守城,但畢竟年歲大了,若是敦煌丟了,西涼的重要支柱就垮了一根,事關重要啊。

  雖然心裡非常急躁,但元封表面上還是一副風輕雲淡的表情,這讓徐達湯和等人非常佩服,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的氣度,真有乃父之風範!

  其實元封一直在告誡自己要淡定,越是這種危急時刻越要認真分析,吐蕃軍的戰鬥力他知道,還是一支冷兵器軍隊,而且他們的後勤補給線更加漫長而艱難,眼看天氣越來越冷,補給肯定會中斷,而敦煌作為西涼的正式首都,城牆擴建的更加雄偉,增設了許多火器,雖然還比不上涼州的水平,也稱得上是西域第一雄城了,曹延惠經驗豐富,尤擅守城,只要不出城野戰,天底下沒有哪支軍隊能攻破他據守的城池。

  說到底,西涼的威脅還是來自東方,長安發生的事情才是元封需要重視的。

  元封將徐達湯和李明贏找來,開門見山道:「我想取長安,諸位有何意見?」

  饒是徐達湯和征戰多年,也被這個膽大包天的計劃嚇了一跳,徐達道:「就憑咱們這二十來號人,還有借來的四百騎兵,就要攻取長安?」

  元封道:「正是,不但要拿下長安,還要佔領陝甘兩省,方便的話,連山西也取了。」

  眾人面面相覷,半晌,徐達才挑起大拇指道:「好,有魄力,我喜歡!」

  元封苦笑道:「形勢就這樣,想沒有魄力也不行,涼州那邊是一個兵也調不出來了,那四百騎兵也只能虛張聲勢而已,不能真上陣的,說到底咱們就只有三十個人,還是把海公公也算上的數字。」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12-28 09:41 編輯

zongxihuang 發表於 2009-10-21 11:48
5-18 兵行險著

  自打秦王進京之後,位於長安的秦王府便安靜了許多,王府近衛大多被秦王帶去了京城,只剩下一些下人丫鬟和小部分侍衛,王府是何等尊貴的地方,那些蟊賊是不敢動腦筋的,所以下人們的日子很悠閒,吃酒耍錢,優哉游哉。

  最近城裡發生了一些大事,聽說陝甘總督壞了,被京城來的欽差摘了烏紗打入了大牢,對於此事長安人民有些麻木,一方面是因為這兩年陝甘總督換的實在頻繁,從溫彥的前任開始,歷經溫彥、柳松坡、范良臣,短短幾年光景就換了四個人,除了官場上的人,誰能記住他們,再說這個范總督常住蘭州,長安人更是不買他的帳。

  親王府的人就不管這閒事了,別管陝甘政壇怎麼變換,他們王爺總是皇帝的親兒子,這一點是不會變的,所以他們的日子還是一如往常那般悠閒自在。

  深夜,一道黑影跳上了王府的牆頭,緊接著又是一條黑影,五六個人趁著王府侍衛換崗的空當,爬進了王府的高牆,雖然王府深宅大院,院子疊著院子,但這些人顯然是熟門熟路,直接摸到了秦王居住的內宅,而此時王府的下人們還沉浸在睡夢中,院子裡一片寂靜。

  那黑影投開了門鎖,潛入了室內,點亮一支蠟燭,用黑布罩子罩上,只露出一點點光亮,靠著這點亮光在室內大肆行竊,很快他們就打點好了一個個巨大的包袱,躡手躡腳走了出去,依然將房門鎖好,抹掉一切痕跡,消失在茫茫夜色中,自始至終,沒有一個人發現他們的行蹤。

  ……

  這次前來西北傳旨的還是老熟人秦公公,秦公公這幾年可沒少往西邊跑,都跑出經驗來了,在來的路上他就琢磨好了,西北民風彪悍,依靠聖旨的權威和自己身邊這幾個侍衛根本不頂事,就算范良臣不殺他,跟著范總督吃飯的那些人可不管這一套。

  在這種天高皇帝遠的地方,什麼時候都有可能發生,不得不謹慎一些,所以秦公公想到一個調虎離山的好計策,先到長安,安排好一切,然後把范良臣騙來,當眾宣讀聖旨,拿下,皆大歡喜,自己不用冒風險了,長安的官員們也跟著立功。

  陝西巡撫潘滄海是個很低調的人,這也由不得他,以往陝甘總督總是駐蹕長安,以總督銜監陝西巡撫事,他是第一任獨立的陝西巡撫,但是頭上又有個汾陽侯壓著,汾陽侯死了以後,秦王繼續壓著,這個巡撫當得還不如知府開心呢。

  秦公公的到來讓他精神為之一振,這位皇宮裡出來的貴人告訴他一些絕密的消息,京裡發生了大變故,秦王八成是不會回長安了,陝甘總督要換人,陝甘官場要大換血,正所謂時勢造英雄,潘巡撫若是想一改頹勢,更上一層樓的話,不妨抓住這個大好機會。

  一番話說的潘滄海熱血沸騰,想自己也是條漢子,何苦一輩子仰人鼻息,一時間他躊躇滿志,答應幫秦公公辦好此事。

  聯絡人員,編造信件哄騙范良臣來長安,在巡撫衙門摔杯為號,巡撫標兵從兩廂殺出,控制了范總督的隨行人員,然後秦公公大搖大擺的出來,設香案傳旨,摘了范良臣的烏紗,將其暫押入牢中,不日啟程解往京城問罪。

  至此塵埃落定,大功告成,長安城一眾官員彈冠相慶,在潘巡撫的奏摺上副署了名字,用六百里加急發往京城,就等著加官進爵了。

  他們卻不知道,驛站系統已經被西涼軍統司滲透了,凡是公文都要拆封查看,此等公文更是要被扣押,還六百里加急呢,根本就傳不出長安去。

  范良臣下獄之後的第三天,一騎飛奔入長安,在人流如織的大街上依然縱馬狂奔,行人紛紛閃避,看到騎士身上插的驛旗,都曉得又要有大事發生了。

  驛卒飛奔入巡撫衙門,早已累得上氣不接下氣,衙役接過馬韁繩,將騎士攙下來,那騎士氣喘吁籲道:「快,王爺,還有欽差大人,都到了門口了。 」

  衙役速報巡撫大人,巡撫大人聞言一驚,慌忙穿靴戴帽,派人通知秦公公,上一個欽差還沒走,又來一個新的欽差,還有王爺也到了,難不成是秦王重新獲得了皇上的寵愛?現在猜這些已經沒用了,人都快到城外了,身為陝西巡撫不去接駕,那是失禮的大罪。

  所幸秦公公就住在本院,接報後也是急慌慌的趕來,問潘滄海:「哪位王爺到了?」

  潘滄海說不知道,將那個驛卒叫上來問話,驛卒也說不清楚,但是看見代表親王儀仗的繡龍旗幟了,還有天子符節和數百騎兵護衛,這難道還不能說明問題麼。

  啥也不說了,趕緊敲鼓召集官員們吧,長安城太大,文武官員們這會也不知道在哪裡樂呵呢,能湊幾個人就幾個人了,潘巡撫將禮服帶在轎子裡一邊走一邊換,秦公公也跟著往城外去,心裡還直犯嘀咕,怎麼又來一個欽差,難道是皇上對自己不放心麼?唉,聖意難測啊,大周朝這位開國君主實在難伺候,他做出什麼決定都是有可能的。

  臨時湊了十幾個官員,巡撫衙門和知府衙門的三班六房衙役全部拉出來,黃土墊道是來不及了,只能緊急疏散百姓,讓出一條通暢大道來,欽差和王爺來得急,怕是也不會怪罪這些細節。

  來到東門附近之時,守城士兵已經發現了遠方的隊伍,幾個軍官飛奔下來稟報巡撫大人:「是潼關兵馬的旗號,大約五百騎兵,護著幾輛馬車過來了。」

  潘巡撫抖擻精神,命人大開城門,率隊出城,此時已經隱隱可以看見對方的旗號,一桿繡龍大纛迎風飄舞,還有雪白的天子符節,車轔轔馬瀟瀟,皇家威儀盡顯,潘巡撫不疑有詐,率先迎了過去,秦公公在司禮監當差多年,經驗豐富,也沒看出有何破綻,或者說從內心深處就沒料到會有人膽敢假扮王爺、欽差,畢竟這也太離譜了些。

  元封騎著高頭大馬,身上穿著王府侍衛的袍子,不時回頭看看身後裝成王爺的李明贏,李少爺身材和秦王相仿,穿上偷來的蟒袍倒也合身,一身的跋扈勁頭很符合年少輕狂的親王身份,他現在扮演的是三皇子張承太,反正老三也沒來過長安,誰也不認識這張面孔,再說了,也沒打算和這些陝西官員多廢話,長安不比潼關那麼好欺瞞,都是官場上積年的老油子了,能騙得了他們一時,騙不了一世,所以快刀斬亂麻的方式最合適。

  徐達身穿鎧甲,外罩紅袍,腰懸寶劍,身後兩個兒子也是一身甲冑,手中倒提著鐵槍,凶神惡煞一般,這幾天來他們父子三人恩威並施,發了幾千兩的銀子,揍改了幾個兵油子,已經將這四百名潼關騎兵的心給收攏了。

  徐達告訴他們說,長安城混進了反賊奸細,冒充欽差扣押了朝廷命官,現在他們的任務就是撥亂反正,這可是天大的功勞,事成之後人人皆有重賞,官兵們都是頭腦簡單的丘八,哪裡分得清誰才是真反賊,反正夏總兵交代過了,讓他們聽這些人的調遣,吃糧當兵就是幹這個的,長官讓打誰就打誰,沒二話。

  潘巡撫的車駕出來了,一長溜的轎子,巡撫大人和秦公公乘的是八抬大轎,其餘官員坐的是四人抬轎子,隨行的差役也有數百人,來的實在匆忙,各個衙門的隊伍混雜在一起,到處是寫著官銜和迴避肅靜的牌子,走來走去都是黑紅衣服的公門中人,夾雜著幾個陝西省軍的將領,也是坐著轎子來的,隨行幾個護兵,也沒啥戰鬥力。

  雙方隔著數十步遠,各自停下,潘巡撫和秦公公落轎,走出來恭候欽差,只見對面一騎小跑過來,英氣勃勃的侍衛朗聲道:「安國親王傳你等過去說話。」

  潘巡撫和秦公公對視一眼,豁然開朗,原來是皇帝重新啟用了三殿下,派他前來長安坐鎮,這個結果也在意料之中,兩人心中稍定,扶著腰間玉帶,一前一後走了過去,至於其他官員,還沒這個資格去覲見親王,只能在原地候著。

  李明贏身穿蟒袍,稍微有些緊張,假扮成王爺是元封的計策,因為長安不比潼關,只有一個海公公冒充的欽差還不夠份量,必須要有一個親王才能把秦公公給引出來,現在看來計策已經成功了一半。

  來到近前,秦公公和潘巡撫撩袍跪倒:「老奴(下官)參見王駕千歲。」

  李明贏一擺手:「免禮。」

  聽到這聲音,秦公公身子一顫,兩隻眼睛偷偷的向上掃去,看到李明贏的相貌,迅速又低垂了眼簾,道:「未曾遠迎王爺千歲,還望恕罪。」這個細微的動作並沒有逃過元封的眼睛。

  李明贏大大咧咧的說:「罷了,起來吧。」

  此時海公公也從馬車裡下來,微笑道:「秦公公,別來無恙啊。」

  秦公公更加驚訝,隨即陪笑道:「海公公也來了,想必欽差大人就是您老吧?」

  海公公點點頭:「正是。」

  「巡撫衙門裡已經備下香案,咱們這就進城吧。」秦公公道。

  潘巡撫有些納悶,香案已經帶出城了,本來說在城外接旨的,怎麼秦公公突然變卦了?

  他哪裡知道秦公公的想法,人家秦公公是認識三殿下的,一看這位是山寨版的就知道壞菜了,可是人家大隊騎兵在旁邊站著,只能虛與委蛇,等進了城再發難,到時候他們這幾百號人就發揮不了作用了。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12-29 09:00 編輯

zongxihuang 發表於 2009-10-22 12:11
5-19 詐取長安

  此刻秦公公的心跳的很劇烈,他意識到這是自己人生中相當重要的一個時刻,要麼身首異處,要麼名垂青史,眼前這夥人分明是反賊假扮的,天知道他們怎麼弄出這些親王儀仗來,還有一個貨真價實的太監,假的就是假的,他們沒料到自己其實和三殿下很熟。

  反賊究竟想幹什麼,他不知道,他也不需要知道,眼下他首先要考慮的是如何脫身,然後將這些人一網打盡。

  唉,怎麼沒帶兵馬出來,哪怕是幾百個衛隊也是好的啊,搞的現在只能提心吊膽的和他們周旋,秦公公暗自打定主意,只要進了城,立刻奔上城牆,命令軍隊拿住他們。

  可是秦公公這點小九九早被人看出來的,元封等人的計劃就是在城外解決問題,擒賊先擒王,幹掉幾個為首的,長安城就是囊中之物了。

  所以,海公公並未搭理秦公公,而是一轉身,從小太監毓風捧著的托盤中拿起一個黃色的捲軸,逕直展開道:「聖上有旨!」

  潘巡撫不知真假,慌忙跪倒,秦公公無奈,也只得跪下聽旨。

  海公公拿腔作調念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司禮監秉筆太監秦鐘,系反賊于虎黨羽,罪大惡極,按律當斬,欽此!」

  說罷,將捲軸一合,厲聲喝道:「拿下!」

  秦公公沒想到對方動手這麼快,大呼道:「冤枉啊,你們是假……」話沒說完,就被人一拳打掉了下頜骨,後半句變成了口齒不清的呢喃,錦衣衛們動作利索的很,將秦公公雙手反綁按在地上,海公公輕蔑的看了他一眼,一揮袖子:「行刑!」

  嗆啷一聲,繡春刀出鞘,雪亮的腰刀在陽光下灼灼生輝,沒有半點猶豫,手起刀落,秦公公的腦袋便和身軀分了家,打了幾個咕嚕滾到一旁,兩隻依然張開的眼睛正看著潘巡撫,嚇得他兩股戰戰,汗流浹背。

  事情發展的太快了,讓潘巡撫無法思考,剛才還是欽差大員,現在就成了無頭屍首,看到秦公公腔子裡噴出的鮮血,潘巡撫頭暈目眩,他暈血。

  海公公瀟灑的一甩袖子:「拖下去。」然後換上和藹的笑容,雙手扶起潘巡撫:「潘大人不必驚慌,京城裡的事情沒處理乾淨,這個秦鐘竟然是大皇子的人,皇上這才特意派咱家過來處置,和你們無關,無關。」

  潘巡撫這才緩過氣來,這兩天也聽秦公公說到了京城發生的變故,幾個皇子亂哄哄你方唱罷我登場,實在是眼花繚亂,牽扯治罪的人何止萬人,沒想到這位秦公公竟然也是叛黨一員,而且還隱藏的這麼深,真是想不到啊。

  後面那幫陝西的官員們也是看的目瞪口呆,噤若寒蟬,也難怪,這幾天來發生的事情太過匪夷所思,先是京城裡來了個欽差大人,和潘巡撫密謀了幾天,將范總督從蘭州誑來下了大獄,然後又來了個欽差,二話不說直接把前一位欽差的腦袋給砍了。

  亂,實在是太亂,以至於超乎了這些官員們的接受能力,現在他們全沒了主心骨,只能眼巴巴的看著這第二位欽差,還有那位王爺的下一步舉動。

  元封當然懂得恩威並施的道理,既然已經見了血,下一步就是安撫了,他丟個眼色給李明贏,後者會意,以安國親王的名義招來一些陝西官員過來,官員們誠惶誠恐,忐忑不安的過來磕頭見禮,王爺好言撫慰,向他們簡單解釋了為什麼殺掉秦公公的原因。

  關於京城的亂局,這些官員也有些耳聞,但那畢竟是帝國中樞的事情,和他們這些四五品的官員沒有太大干係,親王殿下撫慰一番之後,眾人懸著的心終於放下,擁著親王殿下和欽差大人進城了。

  長安府的大牢裡,范良臣正獨自坐在監房裡發呆,今天這個結果,早在他預料之中,只是沒想到會來的這麼快。

  往事一幕幕浮上心頭,那時候他還是七品茶馬提司,芝麻綠豆大的小官,備受欺壓,過的很是不如意,甚至一度達到臨街賣字,典當家傳文房四寶的地步,就在他生命中最窘迫的時候,元封出現了,自從之後,范良臣一路飛黃騰達,從茶馬提司到巡商道,再到甘肅巡撫,陝甘總督,不過數年光景,他心裡清楚地很,自己的飛黃騰達和元封有著密不可分的關係。

  元封是什麼人,那是西涼的國主,自己這個大周的封疆大吏卻是靠著他才升上來的,說起來真是讓人匪夷所思,但事實就是這樣,改變不了,自己已經是元封船上的人了,已經被深深打上了西涼的烙印,再想回頭也不能了。

  范良臣是個君子,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的道理他懂得,天地君親師的道理他也懂得,道德的碰撞時常讓他迷茫,到底自己應該忠於誰,當西涼和大周正式撕破臉開戰的時候,自己將如何自處,這是一個難題。

  元封對他有厚恩,朝廷何嘗不是如此,信賴他,倚重他,封他做了最年輕的總督,皇上的這份恩情,也是粉身碎骨難以報答的。

  這次前往長安,范良臣是做了心理準備的,所以左右勸他不要前往的時候,他執意前來,果不其然,被拿問下獄,在牢獄中,范良臣的心反倒平靜了許多,再不受那種良心的煎熬了,至於解往京城是殺是刮,他已經不在乎了。

  獄卒們對他這位前任總督還算客氣,這些封疆大吏沒準啥時候就能鹹魚翻生呢,不值當去得罪,每日稀飯鹹菜伺候著,分配了有窗戶,能看到陽光的牢房,甚至還有個犯人幫著打掃床鋪,倒一倒馬桶,牢獄生活也不是那麼糟糕。

  獄卒們的善意安排沒有白費,范總督下獄還不到三天呢,八抬大轎就來到了大牢門口,吹吹打打,來接總督大人回衙了。

  嶄新的官服、官靴、烏紗送進牢房,四個小廝伺候著總督大人更衣,拿銀盆盛著清水洗了臉,頭髮梳理的一絲不苟,烏紗帽輕輕的戴在頭上,和田玉的帽正發出柔和的光彩,一個小廝手捧著昂貴的玻璃鏡子站在范良臣面前,范總督望著鏡子裡自己清瘦的面龐,知道這回準又是元封來搭救自己了。

  出了監房的門,幾個獄卒點頭哈腰的再門外伺候著,范良臣對他們一拱手,輕聲道:「多謝關照。」獄卒們誠惶誠恐,心中卻開心的不得了,巴結上了總督大人那可是好事兒。

  在侍衛們的前呼後擁下走出牢門,兩掛大地紅鞭炮劈裡啪啦的響起來,滿地紅紙屑,為了給范總督壓驚,陝西方面還組織了舞獅隊,鑼鼓喧天,熱鬧非凡,陝西一干官員全來到門口向范總督請罪。

  一時間,范良臣彷彿又回到幾年前,蘭州城南的客棧中,自己也是如此這般,被人伺候著穿上官服,戴上烏紗,坐上了八抬大轎,稀裡糊塗榮陞為巡商道台,時隔數年,歷史又重演了。

  從對面的人群中,范良臣一眼就看到了元封,依然是那麼的年輕,那麼的英武,目光中透露著自信和沈著,自己沒有猜錯,這種扭轉乾坤的行動,也就是元封能做得出來。

  唉,自己又欠他一條命,這輩子是還不完了。

  將范良臣從大牢裡放出來之後,全體官員即來到長安最大的酒樓----芙蓉園赴宴,一來為親王和欽差大人洗塵接風,二來為總督壓驚。

  芙蓉園被包場了,門前停了無數的轎子和馬車,除了陝西官場上的人,當地名流士紳也都應邀出席,總之排場相當的大,耗費錢銀頗多那是肯定的,不過這屬於公務宴請,能從官庫裡支取,誰也不會心疼的。

  安國親王接替秦王鎮守西北,范良臣被重新啟用,依然當他的陝甘總督,這多多少少讓陝西官場上的人們覺得朝廷有些朝令夕改的味道,但那已經不是他們能管得了的事情了。

  至於這位安國親王的身份真假,根本沒有人懷疑,人家身上穿的可是正兒八經的親王級別的四爪繡金蟒袍,這玩意都是大內御製,用料極其考究,民間根本沒有這種料子和工藝,你想造假也造不出來的。

  還有那位公公,一看就是皇宮裡出來的人,貴氣十足啊,就連他身邊的小太監都那麼不凡,眉清目秀的,比長安城內最紅的相公都要俊秀幾分,

  至於那些彪悍的大內侍衛更別說了,往那裡一站就好像鐵塔一樣,威猛無比,繡春刀挎著,飛魚服穿著,還能有假?

  其實大周朝的官員赴任,文官是要有吏部的正規公函的,武官也要有關防和兵部的公函,欽差更是不能少了聖旨,聖旨這個東西不是說欽差拿在手裡唸唸就完的,是要發給領受旨意的官員的,這些東西,元封等人都沒有。

  那個所謂的聖旨,不過就是個明黃色的綢布捲軸而已,讓人家看見還不露餡,好在這麼高規格的東西用不著給潘巡撫那些官員看,他們級別還不夠,有什麼事直接和陝甘總督就磋商了,哪裡輪得到他們。

  一場歡宴,席間潘巡撫親自向范總督賠禮,口稱死罪,范良臣只是淡然一笑,說你也是被奸人蒙蔽,何罪之有,於是兩人把酒言歡,其樂融融。

  裝成侍衛站在角落裡的元封看到這和諧的一幕,不禁微笑起來,長安,已經捏在掌心裡了。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12-28 09:41 編輯

zongxihuang 發表於 2009-10-23 03:00
5-20 罩子下的城市

  宴席上,元封一雙鷹隼般的目光在人群中掃來掃去,忽然他發現席間有一人和自己一樣,也在仔細觀察著動靜。

  此人三十來歲,三綹鬍鬚斯斯文文,一身緋袍顯示出他的中級官員身份,與別人推杯換盞你來我往不同的是,此人的目光更多是集中在那幾位京城來的大人物身上,似乎對他們很感興趣。

  元封盯著此人,看他究竟有何舉動,哪知道那人的目光竟然轉了過來,望向元封這邊,四目相對,那人的目光迅速轉走,似乎對元封視而不見,然後便恢復了正常,再不敢左顧右盼,和旁邊人談笑風生起來。

  元封叫過一個手下,吩咐了一句道:「第三張桌子左邊那個人,查查他的底子。」

  不大工夫,那人的底細就查清楚了,名叫李琪,是長安府的通判,六品官,官聲一般,沒什麼特別之處。

  元封點點頭,這件事就算過去了。

  ……

  次日,陝甘總督臨時衙署,這裡以前是汾陽侯辦公的地方,范良臣在長安沒有下處,就暫時駐蹕在這裡,元封等一干人也住進了這個壁壘森嚴的大宅子。

  簽押房內,元封正和范良臣推心置腹的交談,范良臣知道這回西涼東周是真正撕開臉了,大戰在即,他不想當個首鼠兩端之人,被後人詬病,所以透露出想隱退的意思,出乎他意料的是,元封並未強留他,只是請他暫且以陝甘總督的職務穩住長安局勢,就算開戰,也盡量把戰爭推到潼關以東,以免禍害關中百姓。

  范良臣思忖片刻,答應了元封,陝西不比甘肅,渭河平原富饒豐腴,工商農業發達,古人曾經有雲,佔據了關中就相當於佔據了天下,當然這句話放到現在有些過時了,關中再富饒也比不過江南,但相對於甘肅和西涼來說,依舊是不可多得的寶地。

  要統治,就要掌握信息,關中的典籍檔案都在巡撫衙門的庫房中,現在已經借了一部分來,滿滿兩個櫃子的檔案已經讓人頭疼了,元封手下都是武人,搞這個不在行,范良臣雖然有些能耐,但以一人之力,也無法應付這麼多案牘工作。

  「依你之見,這陝西官場上有何人可堪使用?」元封問道。

  范良臣搖搖頭:「能人倒是有些,但是未必可用,他們都是大周的官員,如果知道你們的真實身份,即使不造反,也不會合作的。」

  元封道:「我自有辦法,現在就是想找出一些有才能的官員。」

  正說著,外面進了一人,向元封報告道:「大人,東門查獲一戶舉家外逃的。」

  元封微笑著對范良臣道:「真被你說著了,現在就有不合作的了。」

  一刻鐘後,那家人被帶到了總督臨時衙署,這種事情范良臣就用不著出面了,元封來處理即可。

  一個打扮很不起眼的中年人被帶到了面前,元封看看他,熟面孔,正是昨日酒席上左顧右盼的那個人,頓時笑道:「李通判,怎麼這麼急著回鄉啊? 」

  李琪不卑不亢道:「家父身子骨不行了,想回家鄉養老,做兒子的沒辦法,忠孝難以兩全,好在如今天下承平,沒啥放心不下的,便辭了官陪著父親回鄉。」

  元封冷笑道:「安國親王剛到長安,你就忙著辭官,恐怕沒這麼簡單吧。」

  李琪急道:「辭官的折子王知府和潘巡撫已經接了,草民已經不是官身了,大人還將草民一家鎖來,不知何故?這大周朝的王法,也沒哪一條規定當官不許請辭啊。」

  李琪身後是三輛馬車,裝潢一般,所帶行李也不多,只是一些細軟之物而已,車簾子微微掀開,幾雙幼稚的眼睛望著外面,夾雜著還有老人輕微的咳嗽聲,想必是李家的老少都在裡面,

  「通判大人為官多年,就這點家當?長安城外的田莊變賣了沒有?丫鬟下人遣散了沒有?那些古玩寶貝典當了沒有?走的這麼急,只怕是臨時起意吧?」元封句句話都說到李琪心頭上,他臉色微微發白,但依然堅持:「家父突發急病,所以……」

  「好了好了,你是聰明人,我也不傻,別說那些沒用的,借一步說話,別嚇著孩子。」元封將李琪拉到一邊,開門見山問道:「李通判,我就問你一件事,你怎麼看出來我們是假的?」

  李琪嚇得差點坐到地上,惶恐道:「你說的什麼,草民不懂。」

  元封道:「再裝就沒意思了啊,你爽快,我也爽快,興許把你放走也不一定啊。」

  事到如今,李琪只得一咬牙,道:「事情變換太過突然,朝令夕改,哪還有朝廷中樞的樣子,你們雖然氣勢十足,但那個裝親王的總是不由自主的看你,還有老太監身邊那個小太監,臉色不正常。」

  「就憑這個,你就看出來了?」

  「還有,你們自始至終,並未拿出旨意來昭告眾人,也沒有印信公文等物,這不合禮法啊。」

  元封笑笑:「所以你就辭官走人了,為什麼不告訴潘巡撫他們真相。」

  李琪長嘆一口氣:「亂成這樣,大周朝氣數已盡,若是以前汾陽侯或者秦王在的時候,長安還有個主心骨,現在群龍無首,就算我告訴他又有何用,這天下要亂,不是一個人兩個人能阻擋住的,所以草民回家和家父一商量,決意立刻辭官走人,以避戰亂,沒想到還是沒能避開。」

  元封道:「你倒是個聰明人,就此隱居山林未免可惜,不如這樣,跟著我們幹吧,一展所長,恐怕不是一個通判的前程啊。」

  李琪道:「請問閣下尊姓大名?」

  元封道:「西涼元封便是區區。」

  李琪眼中一亮,隨即又黯淡下去,道:「家父有雲,仕途險惡,爬得越高,摔得越慘,草民還是回鄉歸隱的好。」

  元封也不再勸,他知道讀書人都是認死理的人,與其花費功夫勸他歸順,還不如另外發掘新人呢,不過這人心機太重,是留不得了,待會放他一家人出城,派騎兵摘了他的腦袋便是。

  「既然如此,我也不強人所難了,李大人,請吧。」元封做了一個手勢,李琪如釋重負,正要走,忽然車裡跳出一個十一二歲的男孩子,跑過來對李琪道: 「爹爹,爺爺有話和你說。」

  李琪慌忙來到車前,跪在地上聆聽訓示,車簾子掀開一角,從元封這個角度只能看到一隻瘦骨嶙峋的手,那老人的聲音很輕,說了幾句什麼,李琪不住的點頭,然後,又來到元封跟前,撩袍跪倒:「大人,草民情願歸順。」

  元封就納悶了,這馬車裡的老爺子也太神通了吧,居然猜到了自己要滅口的心思,及時發話挽救了兒子的性命,這老人有一套啊。

  既然李琪願意歸順,一切就都好說了,元封好意安撫一番,答應會幫他處理辭呈的問題,正當李琪一家人欲走之時,元封突然道:「李兄,我想拜會一下令尊。」

  李琪哪敢不從,來到馬車前低聲說了幾句,然後掀開了簾子,元封走上前去一看,車裡坐著一個瘦弱的老人,老臉如同橘子皮一般遍佈褶皺,老人雙手抱拳,輕聲道:「草民李善長,給大人見禮了。」

  ……

  長安,某裡坊的一處院落裡,幾個打扮很不起眼的人正聚在一起嘀嘀咕咕著,每個人臉上都是愁容一片,這是錦衣衛駐長安的秘密據點,今天發生的事情他們已經知曉了,秦公公被誅,三殿下就藩長安,這分明就是反賊演的一齣空手套白狼。

  可是身為秘密機關人員,他們只有偵查密報的權力,根本無力扭轉局勢,眼下唯一能做的就是趕緊將這個情報傳回京城。

  寫了密報,包在蠟丸裡藏在人身上,兩個錦衣衛裝扮成普通旅人,牽著馬正要出門,剛拉開大門,迎面就是幾個人猛撲進來,用身子死死壓住這兩個錦衣衛,後宅中的人聽到響動心知不妙,也不去救援,逕直向後門跑去,剛衝到門口,後門被人一腳踢開,幾隻黑洞洞的火銃正瞄向裡面。

  至此,錦衣衛駐長安據點被破獲,所有人被擒,至於這個極其隱秘的地方為何被人知曉,那就要問前任錦衣衛駐長安分司孟知秋孟大人了。

  長安作為大周朝西部疆域的政治文化經濟中心,一直是軍統司滲透的主要目標,明的有敦煌會館這種地方,暗的有各種偽裝的商舖酒樓,乃至普通百姓,軍統司的眼線遍佈各個衙門口,其中滲透最為徹底的就是驛站系統。

  驛站是個苦差事,風裡來雨裡去,沒啥油水,出了事情罪責也大,每隔二十里一個驛站,從長安到潼關,不知道有多少驛卒吃這碗飯,一般人不稀罕這個差事,所以方便了軍統司的夥計們,甘肅的驛站司就不用說了,陝西的驛站系統也被滲透了個七七八八。

  周朝的政令傳達,全靠驛站,甚至連各地官府自己的邸報也是靠驛站系統來傳遞的,只要切斷了驛路,整個陝西和京城的聯繫就算中斷了。

  再掐斷錦衣衛自己的奏報渠道,長安城發生的一切,短時間內京城是別想知道了。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12-28 09:40 編輯

zongxihuang 發表於 2009-10-24 11:57
5-21 弄真成假

  李琪很納悶,這麼多年來,他都不知道父親還有一個名字叫李善長,更加納悶的是,一向本本分分,在家裡擺弄花草從不問世事的父親竟然被這些謀逆者請到內室去商討大事,而自己這個原先的主角卻在外面整理文案.

   李琪是個人才,自幼飽讀詩書,機敏幹練,本來不止是個通判的前程,但是父親一再教育自己要藏鋒,不要在仕途上爬的太高。

  自己二十八歲那年,有望被提拔為知縣,可是被父親否決,他老人家指著耍猴人豎起的那根長桿子說,什麼是仕途,那個就是仕途。

  在父親眼裡,這些追逐名利的官員就如同猴子一般可笑,可如今父親竟然出山幫助這些逆賊,真是令李琪百思不得其解,但是他知道,父親的決策一定有他的道理,自己只管照辦就行了。

  李琪處理的都是陝西方面關於錢糧庫存的文件,糧食,草料,食鹽,兵甲被服,馬匹,民壯,現在安排這些東西,只有一個目的,那就是打仗。

  ……

  室內,李善長正和元封等人敘話,老李和徐達湯和都是故人,只不過李善長急流勇退,沒有入主中樞罷了,後來京城事變,他才能得以保全,因為曾經對呂珍有恩,所以一家人才背井離鄉來到長安,居住在呂珍的庇護下。

  和寡恩薄義的張士誠比起來,呂珍倒算是個知恩圖報的好人,這些年來對李家照顧有加,還幫他兒子謀了個官職,這麼多年都過來了,李善長本以為這輩子就這樣平平淡淡的過去,但是情況突變,京城再度爆發政變,結合天下形勢來看,改朝換代的大幕已經悄悄拉開。

  別人還看不清形勢,李善長已經瞭然於胸,所以才讓兒子趕緊辭官,帶著全家離開這個是非之地,在他看來,這場戰亂可能會延續很久,於是大城市越難得以保全,還不如鄉下安全呢,哪知道對方更有先見之明,早已在城門布下暗哨,專門查緝這種跑路之人。

  跑不了就得死,李善長很清楚,所以讓孫子去告訴兒子,歸順便是,以後有的是逃亡機會,可是當他看到那位叛賊首領的時候,一切就都改變了,李善長決定重新出山了。

  不為別的,只為這場浩劫能夠簡短一些。

  有了這位超級智囊的加入,戰略決策方面就不用愁了,雖然老李足不出戶,但是天下大事瞭然於胸,他提出一個驚人的計劃,那就是盡快在長安建立新的政權,名正則言順,以前漢太子的身份執掌大權,比西涼國主的身份更加能服眾,重新建立漢朝,在氣勢上就能壓偽周一頭,普天之下,心懷故國的舊人可不少,豎起旗幟,振臂一揮,何愁人才不洶湧而來。

  佔據陝西,北取山西,在戰略上就形成了攻勢,相對於中原來說,陝山居高臨下,易守難攻,只要扼住潼關和河北的真定府,進可攻,退可守,退一步來說,不能逐鹿中原,也能裂土割據。

  元封採納了李善長的意見,自己乃是前朝皇帝的遺孤,這一點已經毋庸置疑,以前怕東周朝廷追殺,才遮遮掩掩,藏頭露尾,現在已經撕破臉了,自然可以正大光明的公開了。

  「既如此,咱們就分頭辦理此事,盡快豎起漢旗!」元封一拳砸在案頭。

  ……

  陝甘總督臨時衙署內宅的廂房內,十幾個工匠正在加班加點的忙碌著,若是有人看見他們製作的東西,一定會嚇的魂飛魄散。

  各種印信、關防、公文、甚至還有聖旨。

  長安是個大城市,技藝高超的工匠並不難找,即使是這種能製作精美印信的金石匠人也不在少數,把他們秘密請來,威逼利誘,誰敢不從。

  印信和關防都有現成的真貨可以臨摹,就連聖旨也不是沒有實物,只不過那種明黃色的絲綢不大好找罷了,這難不倒勞動人民,顏色沒有可以調配嘛,反正是朝廷的那一套東西這裡全能做,而且模仿的惟妙惟肖,完全可以亂真,包括公文的信封,火漆,書寫格式,文法,甚至連用的墨水都是依樣畫葫蘆。

  弄這些東西,是為了收服陝西和山西的官員們,光憑著一個假王爺和一個真太監,早晚要露出馬腳,要讓他們徹底的信以為真,還是要靠吏部的正規公文和官印。

  一場對陝西官場和軍隊的大調整悄悄拉開了序幕,本來就是一朝天子一朝臣,秦王走了,他組建的軍隊自然要打散了重新編排,不過這些當兵的也麻木了,他們本來是汾陽侯呂珍的軍隊,秦王上台之後就整編過一次了,現在「安國親王」來了,再整編一次也是正常的,只不過短期內兩次大調整,軍隊的戰鬥力難免下降。

  至於官場,就更不用說了,陝甘總督范良臣長期駐蹕蘭州,陝西這一塊本來就沒插手,現在抓到機會,還不大刀闊斧的換上自己人啊。

  正當大家惴惴不安的時候,令人欣喜的消息來了,調整微乎其微,只是動了一些老邁不堪的官員,請他們榮歸故里養老去了,將一些有能力的副職提拔了上來,基本上還是各司其職,沒有大的變動。

  軍隊方面也是如此,除了將一些沒有能力的將領升做虛銜之外,大部分人員都沒動,徐達出任陝西提督,湯和出任甘肅提督,兩人都是帶慣了兵馬的宿將,如何收服軍心,打造出一支鐵軍來,就不用元封操心了。

  這一切事情都在緊鑼密鼓的進行著,遠在京城的皇帝根本不知道陝西發生的一切,他做夢也沒有想到,帝國版圖上那麼大的一塊竟然被人偷偷的拿走了。

  二皇子也不知道,當元封在長安籌備著稱王的時候,他才走到潼關,這樣的速度對於心灰意冷的張承坤來說已經不慢了。

  誰想出的這個鬼點子,簡直害死人了,兩位藩王互相調換封地,這不是沒事找事麼,自己好不容易把燕京打理的井井有條,人員剛疏通好,結果全便宜老四了,更加重要的是,老四一上任,自己安排的那場大勝的把戲就得揭穿了,想到這些,二皇子就忍不住的頭疼。

  終於來到潼關前,此時已經是深秋了,燕王跳下馬車,活動了一下麻木的腿腳,望著暮色中的雄關低聲的歎了口氣,對從人道:「叩關,今夜歇在潼關。」

  潼關總兵夏修志很高興,終於接到了兵部的調令,調他做長安總兵,以後再不用守著這個鳥不拉屎的破地方了,所以今天潼關城門早早關閉,大傢伙湊在一切喝酒吃肉,慶祝一番。

  夏修志端著酒碗,望著下面幾十個將軍,躊躇滿志道:「兄弟調任長安之後,自會向王爺進言,封賞你們,也不枉咱們上下級一場。」

  大家都紛紛舉起酒碗向他表示祝賀,席間氣氛相當熱烈,唯有監軍王魁有些傷懷,夏總兵調走了,自己還要在這個破地方呆著,想著真是鬱悶啊。

  當兵的喝酒都很豪爽,大海碗敞開了造,大肉塊塞滿嘴,正喝到醉醺醺,忽然有人奏報,說是有人叩關。

  「他媽的,不理!讓他們在外面呆著!」

  「可是,他們說是京裡來的,還是個什麼王爺。」

  周圍鬧哄哄的,夏總兵聽不清楚,又問:「誰?」

  「京城來的王爺。」

  夏修志一激靈,隨即興奮起來,海公公他們提醒的真是妙啊,果然有人喬裝打扮企圖混過潼關,這幫賊子膽子還真是肥,居然裝成了王爺。

  哼哼,若是一般人也就被他們騙了,碰到老子算他們倒霉,夏總兵猛然摔碎了酒碗,大喊道:「弟兄們,立功的時候到了!」

  周圍靜了下來,夏總兵道:「現在外面有一隊人馬冒充王爺企圖混過潼關,你們說該怎麼辦?」

  「宰了他們,殺了他們!」

  丘八們粗野的聲音亂成一團,夏總兵道:「老天開眼啊,賜給咱們這個大大的功勞,今天咱們雙喜臨門,這功勞,老子不貪,見者有份!」

  群情激奮,喝了酒的人容易興奮,再加上有夏總兵的成功在前面做榜樣,大傢伙無不摩拳擦掌。

  夏總兵瞪著血紅的眼睛問道:「外面多少人馬?」

  「三百……四百,黑洞洞的看不清楚,好幾百人總跑不了。」

  「好,咱們就大幹一場,殺他們一個人仰馬翻!」

  潼關守軍迅速行動起來,人喊馬嘶歡騰不已,城外的二皇子還以為裡面人準備迎接自己呢,矜持的微笑了一下,雖然落魄,總還是個皇子啊。

  哪知道城頭一聲炮響,幾百根火把一起亮起,城門大開,軍士們一湧而出,二話不說迎頭就砍,秦王的侍衛們猝不及防,被砍倒了好幾個,到底是京城近衛,反應迅速,一邊抵抗一邊護著王爺後撤,但是他們人數實在太少,很快就被鋪天蓋地的人馬包圍了……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12-29 09:39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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