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事]武林帝國 作者:驍騎校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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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少 2009-3-4 10:59:49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92 451104
zongxihuang 發表於 2009-11-15 23:23
5-42 吃大戶

  風蕭蕭兮江水寒,皇帝在長江北岸為西征大軍踐行,一座臨時搭起來的土檯子上,高達九丈的皇帝大纛迎風飄揚,數百名身著玄色鎧甲的御林軍拱衛著土台,隊形嚴整,森然有序。

  本來藍玉不想這麼著急出征的,因為十萬大軍還沒整訓完畢,士兵和軍官還不熟悉,新式武器也沒掌握熟練,按照兵部一幫參謀將軍的推演,賊人應該據守關中,以逸待勞才對,可是從河南發來的八百里加急稱,賊已破洛陽!形勢危急萬分,再不出兵的話中原腹地就不保了。

  河南乃是帝國的腹部,向來沒有多少駐軍,因為根本不需要,湖廣山東直隸包圍著河南,沒有外患之憂,偶爾出些上規模的盜匪響馬,千餘省軍就能滅了他們,哪裡需要常備軍馬啊,所以河南等同於不設防的地域。

  上次皇帝命令河南省軍向潼關進逼以作試探,那場仗打的簡直形同兒戲,河南省軍一觸即潰,連潼關的牆角都沒摸到,酒囊飯袋膽小怕事的省軍提督怕據實以報會給自己帶來災禍,便讓師爺寫了一篇含糊其辭的報告上去,糊弄了事,結果耽誤了重大軍情。

  反賊已入中原,皇帝這才感到元封的可怕之處,催促藍玉趕緊起兵,十萬大軍倉促出征,用船運到江北,然後列隊誓師,皇帝親自前往,為將士們打氣鼓勁。

  已經是初冬天氣,北風呼嘯,大旗獵獵,十萬將士站在沃野之上,倒也雄壯威武,站在土檯子望過去,黑壓壓的一眼看不到頭,皇帝滿意的點點頭,親自斟了一杯酒賜給藍玉,藍玉跪接了,一飲而盡,正要豪言壯語一番,忽然一陣疾風吹過,只聽卡吧一聲脆響,九丈高的皇帝大纛攔腰折斷!

  出征之際,大旗折斷,這是大凶之兆啊,十萬將士都目睹了這一場面,無不駭然,此番西征,必定兇多吉少。

  皇帝也呆了,所有的旗幟都沒斷,唯有像徵皇帝權威的繡龍大纛折斷,意義非常明顯,他回頭望一眼文武大臣,眾人皆是面帶驚訝之色,唯有大學士楊峰出來奏道: 「天象瞬息萬變,非人力可以控制,陛下不需糾結此事。」

  皇帝面子上這才好看一些,但心中陰影始終存在,一場誓師大會也只得草草結束。皇帝聰明一世糊塗一時,只顧自己的威風八面,搞了一根九丈高的旗桿,木秀於林還風必摧之呢,九丈高的木頭桿子上哪找去,還不是中間接了好幾節,本身強度就不高,別說是大風了,就是中級風都扛不住。

  大軍開拔了,頂著西北風向河南方向進發,車轔轔馬蕭蕭,宛如長龍一般,皇帝的御駕也回京城去了,只剩下藍玉站在光禿禿的土台之上,望著西征大軍的隊列發呆,這十萬人,不知道究竟有多少能活著回來。

  ……

  此時,元封已經坐在洛陽府的衙門正堂裡了,洛陽知府已經反正,歸順了漢軍,正捧著本地的府庫典冊陪著笑臉站在一旁。

  本來元封的謀士們建議他據守潼關,經營關中,待到兵精糧足,西涼後顧之憂解除後再提兵東進,但元封執意立即兵出潼關,逐鹿中原,他自幼熟讀兵書,大大小小的戰爭也打過許多場,中原也是走過一遭的,對於天下態勢心中自有分寸,眼下漢軍威勢正盛,就應該一鼓作氣打進中原。  

  雖然手下這些人馬素質稍差,但比中原那些土雞瓦狗來說,還是要略勝一籌的。

  元封麾下漢軍,基礎是呂珍的陝西省軍,加上他自己徵收的新軍和從農民起義軍中挑選的精銳之兵,用西涼的步兵操典加以訓練,用陝西武備庫房裡頭儲存的兵器盔甲加以武裝,裁撤了老弱病殘,只留下精兵悍將,總共是四萬人馬,留下防備山西四川來襲的守備人馬之後,帶出潼關的只有兩萬五千兵而已。

  但是對付河南省軍,已經是綽綽有餘。

  大軍一出潼關,勢如破竹,河南省軍望風而逃,丟盔棄甲,漢軍兵不血刃就奪了洛陽,由於進軍太過迅速,大軍入洛陽之時,一應官員都沒來得及逃跑,只好開城投降,獻上府庫鑰匙。

  漢軍順利接管洛陽政權,所有官員均暫時留任,大軍駐紮在城外,元封帶領親軍營入住府衙,上來就讓知府把所有典籍卷宗拿來觀看。

  元封是個真正的人才,上馬管軍下馬管民,漢軍和周軍逐鹿中原,遭殃的是百姓,怎麼樣才能讓老百姓支持自己呢,洛陽就是一個試點。

  去年元封前來中原路過河南之時,就發現中州大地上民不聊生,百姓們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不得不賣兒鬻女過活,但是另一方面地裡的莊稼卻很茂盛,這就不得不讓人生疑。

  檢查了洛陽府的卷宗之後,元封才明白其中的道理,大周朝目前是這樣一個怪現象,老百姓窮,地主富,官府窮,皇帝富,貧富分化極為嚴重。

  士紳們不納糧,不出徭役,手上卻有大把大把的良田,普通百姓僅有一兩畝的薄田,卻要負擔及其苛重的賦稅,有時候一年的收成都不夠繳稅的,無奈只好把土地賣掉進城打工,或者給地主當佃戶,土地兼併越來越嚴重,百姓的負擔就越來越重,官府收稅的難度越來越高,就不得不動用粗暴手段,這樣就更加劇了矛盾。

  那些土豪劣紳,往往在京城有親戚,或者自家就是舉人進士,官府的老爺們都是親朋故舊,豈有不相護的道理,就這樣形成一個怪圈,河南有七成的土地就不納稅的,如此這般,官府哪有收入。

  但皇帝的內帑卻是另外一回事,司禮監把全天下的礦山,煤田,鹽田,都佔據了,巨額收入不進戶部,直接進了各級太監和皇帝的腰包,這些錢又拿來購買土地,或者直接放在大內庫房裡發霉,不參與社會流動,這又是一項頑疾。

  元封準備拿洛陽作為試點,要增加收入,贏得民心就必須對那些大地主下手,可是吃相也不能太過難看,所以元封打算從刑名上做文章。

  那些土豪劣紳,幾乎沒有哪個不是劣跡滿身,洛陽府裡擠壓的狀子,一大半都是狀告他們欺男霸女,殺害無辜的,以往的官府自然不敢碰這些燙手的玩意,但在元封看來,這些狀子就是上天恩賜的禮物。

  一厚摞狀子,其中有一百多份都是狀告洛陽府曹員外的,這位曹員外可了不得,他本家兄弟正是當今司禮監大太監曹少欽,那可是炙手可熱的人物,權勢滔天無人能及,地方官巴結都來不及呢,哪還敢管,別說是洛陽知府在他跟前像孫子一樣,就是河南巡撫逢年過節也得來拜望,叔父長叔父短的喊著,生怕哪點做的不到位,曹員外一封信遞到京城,就能摘了他們的烏紗。

  曹員外名喚曹少傑,今年五十出頭,體形肥胖臃腫,達三百斤之巨,平日裡行動都要使用步輦,偏又貪吃好色,據稱他一頓飯就要花去上千兩銀子,每夜必須六個美貌女子侍寢,此君偏好幼女,十四歲以上的就沒有興趣,以至於洛陽一代有個風俗,女兒當男孩養,就是怕被曹少傑看上。

  至於其他的劣跡,更是罄竹難書,曹少傑畢竟只是一個人,作惡再多也有限,可曹氏家族幾百號人一起作惡,威力可就大多了,洛陽一府,即使風調雨順也是白搭,只要有曹家人在,老百姓就別想過好日子。

  拿曹家開刀,簡直再合適不過了,元封一拍桌子:「你這個知府怎麼當得?放任如此凶頑肆虐鄉里,荼毒百姓!」

  知府一哆嗦,跪下道:「下官……犯官實在有難言之隱啊。」

  元封道:「好了,我都知道,現在就給你個戴罪立功的機會,帶捕快把人犯曹少傑並一眾幫兇提來公審。」

  知府苦著臉道:「曹家莊有上千莊丁,犯官實在無能為力啊。」

  元封道:「你只管帶人前去,賊人拘捕的話自有人處置。」說完,點了三千人馬與知府同去。

  曹家莊位於洛陽城外三十里,是一處頗為廣大的莊園,曹氏一族佔有的良田更是多達萬頃,洛陽城流傳一個故事可以證明曹家的實力雄厚,據說有個要飯的老頭子登門乞討,被曹家惡奴放狗逐走,老頭憤恨而走,可是一個要飯的也沒有能力報復,只好決意不把屎拉在曹家的田裡,以免便宜了他們,老頭硬是憋著大便走了三天以後才拉出來,然後一打聽,這裡還是曹家的田。

  曹家,簡直就是洛陽的土霸王。不但兇惡蠻橫,而且及其愚蠢,漢軍已經打過來了,曹家人顧及家裡的壇壇罐罐,竟然不趕緊逃走。

  這不是自尋死路麼。

  洛陽知府帶著三十餘名捕快,拿著鐵尺單刀鎖鏈,還有刑房開出的用了府台官印的逮捕公文,戰戰兢兢在漢軍的陪同下向曹家莊走去,三十里的路程一會就到了,要說曹家莊的情報工作做得還真是出色,捕快們還沒到,莊丁們已經嚴陣以待了。

  曹家莊武術總教頭站在牆頭上,傲然望著遠處浩浩蕩蕩的大軍,給莊丁們打氣道:「咱們曹家莊固若金湯,就是十萬大軍打上十年也別想攻下來。」

  莊丁們拿著長矛單刀,在下面嗷嗷直叫,狂妄到了極點。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12-29 14:27 編輯

zongxihuang 發表於 2009-11-17 12:00
5-43 撿個大便宜

  難怪曹家莊的人囂張,要知道他們的背後可是權傾朝野的曹少欽曹公公,老曹跺一下腳,河南都要震三震,這曹家莊,明著是曹少傑的產業,其實還不是曹公公的家業,他弟弟不過是替哥哥照看產業而已。

  曹少欽老謀深算,知道自己仰仗的是皇帝的寵信,皇帝駕崩之後,新君登基,未必會重用自己,所以一直以來留著後手,洛陽是他的老家,也是他的大本營,苦心經營了十幾年,不但霸佔了萬頃良田,更豢養了大批打手,兵器甲馬俱全,甚至比省軍的裝備還要好。

  一千名壯丁,全都是五大三粗的壯小伙子,天天舞刀弄棒,一身力氣沒處使,橫行鄉里,欺男霸女,那是家常便飯,別說縣衙不敢管了,就是府衙,巡撫正堂也不敢管,附近也沒有什麼草寇土匪,因為全被曹家莊的莊丁掃平了。

  莊丁們都穿著玄色短打,腰間兩指寬的牛皮板帶,頭上紮著黑頭巾,腳上是皂靴,手中的兵器全是兵部監製的正經軍用器械,精良無比,庫房裡更是堆著大批的盔甲,戰馬也養了幾百匹,戰鬥力之強悍,足以讓他們稱雄河南。

  這也是他們為何不遁走的原因,雖然漢軍出潼關而來,聲勢浩大兵不血刃就取了洛陽,但曹家莊的老少爺們認為,朝廷大軍馬上就要打過來,他們只要守住莊子便可,漢軍若不來騷擾也還罷了,只要他們膽敢興起刀兵,曹家莊上下一心,定然讓他們有來無回,說不定打的順手,還要斬幾顆漢軍大將的腦袋拿去請功哩。  

  所以當漢軍出現在視野中的時候,莊丁們不但不害怕,反而聒噪起來,寨牆上嗖嗖射出一排箭矢,因為距離太遠沒有造成什麼殺傷,不過卻給漢軍提了醒,這曹家莊,不是好相與的。

  雖然在元封的眼裡,漢軍孱弱,戰鬥力低下,但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到底是以前陝西省軍的老底子,新兵也都是精挑細選的關西漢子,對付區區莊丁還是綽綽有餘的,帶隊千總一聲令下,將行營炮拖了過來一字排開,砲手上前裝彈裝藥,抬高砲口,對著曹家莊的寨牆就是一炮。

  一箭之地,行營炮的威力發揮的淋漓盡致,當場將曹家莊的大門轟開,然後又是幾發開花彈越過寨牆打進去,彈片漫天飛舞,伴隨著莊丁們的大塊血肉,糊滿了牆面,莊丁們當場崩潰,四散而逃。

  漢軍千總大手一揮,三千人馬掩殺過去,但凡穿著短打拿著兵器者,一律拿下,戰鬥遠比預想的要簡單的多,莊丁們到底是非法武裝,沒進行過像樣的協同訓練,百十個人打群架還能指揮的開,上千人自己就亂了。

  一場毫無懸念的戰鬥,只用了半個時辰就結束了,那些跑散的莊丁也成不了氣候,暫時不用管他們,漢軍在洛陽知府的帶領下,衝進了曹家大宅。

  這座大宅院佔地頗廣,全是青磚黑瓦,用料實在,曹家人是暴發戶出身,不懂得弄什麼花園庭院小橋流水啥的,就是大房子,大院子,下人、丫鬟、小老婆多多的,廚房裡不能斷了大肥肉。

  曹少傑還躺在床上聽小曲兒,兩個丫鬟跪在下面幫他捶著腿,賬房先生站在一旁匯報著收租的情況,就只聽見外面一陣倉促的腳步聲,大管家帶著莊丁們奔進來,也顧不得啥禮節了,直接喝令莊丁:「快把老爺抬起來!」

  四個莊丁撲上去就架曹少傑,曹大員外驚呼道:「咋的了?這是咋的了?」

  「老爺,漢軍打進來了!足有上萬人,小的們撐不住了,趕緊跑吧!」

  一聽這話,曹少傑也傻眼了,在莊丁的攙扶下匆忙出了屋,連鞋子都沒穿,此時院子裡已經雞飛狗跳亂作一團,莊丁們慌忙抬過步輦,把曹少傑架上去,慌不擇路向外就跑,剛走到門口,漢軍前鋒已經衝了進來,明晃晃的刀槍上還帶著血,莊丁們嚇破了膽,把步輦一扔,拔腿就跑,曹少傑身軀肥胖,爬起來走了兩步就氣喘吁籲,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來。

  曹家莊淪陷了,本來一座莊子用不上淪陷這種字眼,可是攻陷曹家莊之後的收穫,甚至遠超過洛陽府,光現銀就超過一百萬兩,糧食、鹽巴、布匹、絲綢、鐵器等物資更是數不勝數,以至於元封都聞報親自來查看。  

  曹少傑不是個硬骨頭,為了保命,把他知道的秘密竹筒倒豆子全都說了出來,整整一個地窖的現錢,銅錢一串串,箱子裡放不下就扔在外面,都生了銅鏽了,銀子都是五十兩的大錠子,碼的整整齊齊放在樟木箱子裡,外面還墊了油紙,這些銀子全都被抬出地窖,傾倒在院子裡,光天化日之下,一座銀山閃閃發光,所有人都被耀的睜不開眼。

  「這可是曹少欽一輩子的積蓄啊。如果他知道落在我手裡,會不會氣得吐血呢?」元封不無惡意的揣測道。

  他想的沒錯,曹少欽這個老狐狸,在京城裡並沒有多少產業,搜刮幾個錢都弄到老家來了,再加上他兄弟和曹家那些狗仗人勢的親戚們的多年經營,撈的錢真不是小數字。

  這一地窖的銀子還不是全部,另外還有上萬兩的黃金,金銀材質的器具用品,說曹家人是暴發戶還真不委屈他們,搜了個底朝天,硬是沒在曹家莊發現什麼有價值的字畫古玩,全是金銀!

  這倒便宜了元封,真要弄一大堆古玩字畫他也犯愁,那玩意變現困難,對打仗沒啥幫助,還是曹少傑這種習慣好,不光儲存了大批現銀,還有數不清的糧食。

  地主喜歡存糧食,這是習慣,曹家莊這種大地主家族,就更喜歡存糧食了,家中金銀滿櫃,災荒年也不如一屯糧食好啊,曹家的糧倉比洛陽府的糧倉至少大了十倍!

  良田萬頃,可不是得一座大糧倉來儲存糧食,這些巨大的糧食屯子甚至比西涼庫房裡的那些還要壯觀,連元封這樣見多識廣的人都不免驚嘆:「乖乖,這得多少石糧食啊,夠十萬大軍吃十年的吧。」

  河南經常發生旱澇災害,那時候糧食就值錢了,曹家存糧那麼多,就是為了發國難財,這些糧食屯子裡連十年前的陳糧都有,但是即便發霉爛掉,也絕不放給百姓吃。

  望著巨大的糧食屯子,和村裡面黃肌瘦的佃戶們,元封搖搖頭:「真是為富不仁啊。」

  花了很大的一番功夫才讓四鄉八縣的老百姓相信,曹家垮了,大傢伙有冤伸冤,有仇報仇吧,開始沒人信,曹家的後台太硬了,簡直和天一樣高,但是隨著那些膽子比較大,跑到曹家莊去看熱鬧的人回去之後,大家終於相信了,曹家真的完了。

  由於交通不發達,信息傳遞不通暢,漢軍出關的消息只局限在州縣周邊,偏僻鄉下根本不知道這天下已經大變了,等他們帶著狀紙來到洛陽府之後,才隱隱覺得有些不對勁,那城牆上的旗號,字兒怎麼和以前不一樣了呢。

  審判曹氏眾人的任務本來是想交給洛陽知府,按照正常法律程序走的,但是看到那麼多喊冤的人,元封覺得這是一個收攏民心的好機會,於是親自升堂問案,狀子全接了,找個嗓門大的人,站在公堂門口一份份的念出來。  

  這一來可了不得,許多人以為自家的冤屈就夠可憐的了,沒想到還有更慘的,曹家這十幾年做的孽簡直太多了,私設公堂,放高利貸,逼良為娼,強搶民女,殺害無辜,光是被他們家打死的無辜百姓就有上百人之多,霸佔田地,妻女被凌辱的更是不計其數。

  狀子念到後來,公堂門口已經哭聲一片,實在是太慘了,一樁樁。一件件,全都是洛陽百姓的血淚啊,就連念狀子的那個關西大漢都忍不住眼圈發紅,聲音哽咽起來。

  忽然人群中有人喊道:「青天大老爺要為我們做主啊!」然後百姓們呼啦啦全都跪下了,哀聲陣陣,令人感傷。

  元封大踏步出了公堂,朗聲道:「曹氏一族,為害鄉里,不殺不足以平民憤!罪證確鑿,無需再審,我宣佈,判曹少傑斬立決!其餘從賊,皆從重發落,絕不姑息!」

  頓時萬民歡騰,叩首再叩首,許多人喜極而泣,有人悄悄問道:「這個穿團花戰袍的後生是誰啊?」

  「噓,那是漢王!知道不?前朝太子殿下哩……」

  ……

  次日,曹少傑在洛陽城中心的菜市場被處以斬刑,斬首之後,百姓們哄搶其肉,生噉之,對其恨意可見一斑。

  曹氏眾人,也都被重判,非常時期非常處置,基本上成年男丁都被斬首了,女人們各安天命,改嫁的改嫁,出家的出家,淪落風塵的淪落風塵,丫鬟下人們各回各家,偌大的宅子貼上了封條。

  至於那些巨額的金銀和糧食,則都被元封笑納了,打仗打的就是錢糧,曹少欽辛辛苦苦,燕子啣泥般積攢下來的家業,全變成了漢軍的軍費。

  這就是命啊。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12-28 09:26 編輯

zongxihuang 發表於 2009-11-18 08:47
5-44 階級鬥爭

  曹家垮臺,漢軍賺的盆滿缽滿,這件事大大刺激了漢軍將領們,不等元封發出命令,便各自為政,私設公堂開始吃大戶行動。

  漢軍素質良莠不齊,本來陝軍的老底子就不是什麼好鳥,再加上後來加入的農民起義軍們,更不是善茬,其中不乏打家劫舍的好漢,有曹家的榜樣在前面放著,大兵們無師自通,有樣學樣,也弄些狀子來念,然後大手一揮,說什麼不殺不足以平民憤,然後殺人搶錢搶娘們,不亦樂乎。

  有他們做榜樣,河南本地的那些潑皮無賴們也行動起來,他們沒有本事吃大戶,就拿那些中等殷實人家開刀,搶錢搶糧食,還要打著替天行道的旗號,一時間漢軍佔領地區烏煙瘴氣,有錢人家紛紛逃亡,普通老百姓也不敢出門,漢軍剛建立起來的好印象短短幾天就被破壞的差不多了。

  元封忙於籌劃和周軍決戰的事情,對此事不甚清楚,幸虧手底下還有明白人,現在行軍總管是李善長的兒子李琪,這位三十來歲的中年人辦事穩妥,智謀多端,已經成為元封的左膀右臂。

  李琪帶了七八個謀士找到元封,撲通一聲跪倒在地道:「主公,救救河南百姓吧。」

  元封見李琪一臉的悲壯,其餘幾人也是憤憤不平的樣子,忙道:「李兄何出此言?」

  李琪道:「各營將士都去吃大戶,長此以往,胃口越來越大,不思進取,專攻劫掠,搞得民怨沸騰,百姓流離失所,天下向背,咱們如何逐鹿中原!」

  元封這下明白了,幾個武將倒是簡單提過這件事,元封沒當回事,河南土地兼併嚴重,那些大地主沒有幾個人的屁股是乾淨的,全部砍頭可能有冤枉的,按單雙數殺頭就有漏網的,不過聽李琪說的如此危言聳聽,元封也不由得重視起來,請李琪站起來細細道明此事。

  李琪在長安為官多年,對於民間土地兼併的事情很清楚,那些大地主往往都是當地極有權勢的家族,比如陝西最大的地主就是呂珍,而河南最大的地主是曹少傑,其餘各省也是如此,這些人不但有錢,而且有勢力,各種關係盤根交錯,能量驚人,所以就連地方官府也不敢動他們。

  這些人擁有大量的土地卻又不納稅,因為他們本身就是朝廷的組成部分,就是統治階級的一份子,雖說這天下是姓張的,但那只是名義上的而已,大周朝的統治就是靠著這些家族來維繫的。

  元封入主中原,打的是前漢太子的旗號,和外族入侵大有不同,他沒有必要打破那些特權階級的利益鏈條,只需爭取他們的支持便可,而且此時元封的實力偏弱,此刻大動干戈,拿河南的豪門大族開刀,分明就是釋放一個信號出來,要把那些本來可以爭取的家族推向朝廷一方。

  李琪說的很懇切,其他謀士們也紛紛進言,說再不停止吃大戶的行動的話,漢軍將會失去民心,不戰自敗。

  元封自幼跟隨常遇春學的大都是行軍打仗和弓馬武藝,對於治國方略上學習的不多,後來當了西涼王也沒遇到過類似的問題,那是因為西涼的經濟相對單一,貧富分化不嚴重,此時忽然面對這些問題,一時間他竟然有些難以抉擇。

  「那依著你的意思,應該如何處置?」元封問道。

  李琪道:「立刻收攏三軍,嚴懲首惡,大赦天下,免稅三年!」

  正在此時,外面傳來一聲大喝:「姓李的,你是何居心!」一幫武將闖了進來,氣勢洶洶的指責李琪,一時間文臣武將吵成一團,武將們也不是腦子裡缺根弦的蠢貨,他們也有自己的方略,漢軍底子薄,通過常規方式徵納賦稅來得太慢,不如直接劫掠,反正天下烏鴉一般黑,那些財主老爺們都是斯文敗類,沒個好東西,搶了他們便是,至於清苦百姓,反正也沒啥油水,不如免了他們的錢糧,也好贏得民心。

  文臣們堅決反對這個提議,他們以為除了少數土豪劣紳之外,大多數富人還是本分守法的,而且許多人都是舉人、進士出身,書香門第,把這些人推到對立面去,對於大漢的前途有百害無一利。

  元封在上面聽得腦子暈乎乎的,他覺得兩邊說的都有道理,忽然年幼時候叔叔說過的一個名詞躍入腦海「階級鬥爭」

  對,階級鬥爭,下面這兩幫人就分屬兩個不同的階級,李琪等文官都是有功名的讀書人出身,家財雖然不算巨萬,但也是有些資產的,而那些武將們,在加入漢軍之前,大多數是赤貧窮漢,而且斗大的字不認識一籮筐,屬於標準的無產階級。

  階級矛盾是不可調和的,叔叔說過的話依然在心頭迴盪,那時候年齡小,不明白其中的意思,現在終於理解了。

  其實對於階級鬥爭這一課,叔叔也只是照本宣科,因為他自己也不甚明白,而這一節內容屬於武帝遺書裡面不公開的內容,沒有文字記錄,只有口耳相傳。

  元封努力回想著叔叔說過的話,階級鬥爭是一把雙刃劍,用得好可以笑傲天下,用得不好反而會傷了自己。

  目前的情況來看,就是自己無師自通使用了階級鬥爭這個法寶,但是使用的方法不正確,反而帶來了一些負面影響。

  下面還在吵吵嚷嚷,元封的腦子已經轉了無數個圈,忽然他一拍桌子:「好了,都住嘴!」

  頓時下面鴉雀無聲,別看漢王平日裡平易近人,謙遜有加,但是發起威來嚇人的很。

  元封道:「河南八成的田地掌握在兩成人手中,若不能打破這個局面,不管徵稅與否,老百姓都不能獲得實惠,那麼這場改朝換代對他們來說又有何意義?無非是換一個人上台當皇帝。」

  李琪張了張嘴想說話,元封這話很奇怪,難道事實不是如此麼?大漢朝和大周朝在本質上不會有任何區別,紳士依然是紳士,泥腿子依然是泥腿子,難道說元封想當泥腿子們的皇帝?事實證明歷朝歷代的統治者所依靠的都是士紳階層,而非那些大字不識一個的農民。

  但是李琪敏銳的感覺到元封還有後話,所以並沒有插嘴。

  果然,元封又對著那些武將們說道:「你們替天行道了,可是那些金銀錢財和田產呢,除了充作軍費之外的,還不是進了你們的腰包,這樣一來,你們和那些強搶豪奪的劣紳又有什麼區別?」

  武將們呼啦一下全跪下了,額上豆大的汗水直往下滴,元封治軍嚴謹,別看平時笑呵呵的,該殺人的時候絕不含糊。

  元封道:「周軍疲弱不堪,這是為什麼?因為他們的朝廷沒錢裝備軍隊,朝廷為什麼沒錢?就是因為這些大地主不納稅!而張九四為了維持他的統治,不得不妥協,但是我不必買他們的帳,不公平的制度必須打破!」

  武將們聽出沒有治他們罪的意思,臉色都和緩了一些,而李琪等人的臉色卻難看起來,倘若元封執意與天下士紳為敵,那麼漢軍的敗局就算確定了。

  元封看出了李琪等人的想法,微微一笑道:「李兄不必多慮,我想給天下的,不過是一個公平罷了。」

  公平,如此簡單的一個字眼,卻是許多人夢寐以求的東西,老百姓辛辛苦苦,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拚命攢下幾畝薄田,卻被地主隨便找個由頭霸佔了去,衙門口朝南開,有理無錢莫進來,打官司比登天還難,這就是大周朝百姓的生活現狀。

  而元封要做的就是撥亂反正,扭轉這一局面,其實吏治清明,司法公正,不但是平頭百姓的渴望,士紳階級一樣期盼這種公正公平的社會局面。

  李琪是個聰明人,立即明白了元封的意思,一顆心便放回了肚裡。

  ……

  有了元封的方針指引,謀士幕僚們制定起辦法來就簡單了許多,元封欲爭奪天下,想團結所有人是不可能的,那些處於食物鏈頂端的大地主本身就是大周朝的統治階級,想爭取他們是不可能的,並且這部分人正是要打倒的對象,對他們的打擊要不遺餘力,血腥凶狠。

  但是對於一般的地主士紳階層,就要籠絡保護,有錢有文化不是錯,為富不仁才是罪。

  把最大的地主打掉之後,空閒的土地大量湧現,光洛陽一府就不下萬頃,官府將這些土地分為高中低三等,低等的掛牌廉價出售,中等的租給佃戶耕種,按照年成收取低廉的地租,至於最優良的田產,則有著另外的處置辦法。

  那就是免費贈送!

  當然不是真的免費,漢軍貼出佈告招募吃糧當兵的漢子,條件優厚的嚇死人,若是能驗上兵,每人給十畝上等良田!乖乖,天下居然還有這種好事,本來大傢伙還不相信,可是等地契真的發到那些軍屬手裡的時候,眾人便再也坐不住了。

  什麼好鐵不打釘,好男不當兵,那都是老黃曆了,如今的中州大地上,捲起了一股吃糧當兵的熱潮,大到七八十歲的老漢,小的十一二歲的孩童,都聚到了招兵旗下。

  可是人家漢軍說了,只招一萬人,多一個都不要。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12-29 14:39 編輯

zongxihuang 發表於 2009-11-18 08:55
5-45 冬季大練兵

  俗話說得好,豎起招兵旗,就有吃糧人,中國自古以來就是地少人多,想混口飯吃不容易,所以當漢軍的招兵大旗豎起來的時候,大批閒散人員蜂擁而至,但這些人多是懶漢、二流子、光棍、無賴,姦懶讒滑,素質低下。

  真正的良家少年是不願意吃糧當兵,被鄉親看不起的。

  但是這回不同了,十畝上好的水澆地啊,那可是一家人一輩子都難以積攢下的產業,就算腦子再陳舊的老古董,也忍不住動心了,青年們更是心癢難耐,一個月一兩銀子,管吃管穿,軍餉根本不用動,當三年兵回來,那就是三十六兩白花花的銀子,足夠娶媳婦蓋新房的了。

  誘惑實在太大,以至於一些讀書人都忍不住動起了投筆從戎的念頭,不過他們的動機和那些老百姓有所不同,讀書人心懷天下,渴望出人頭地,正常的科舉途徑走不通,就只好將一身所學貨於帝王家了,漢王出關以來的所在所為被大家看在眼裡,都明白這是一位有雄心有能力的雄主,跟著他混,少不得封侯拜將哩。

  洛陽城外的漢軍大營,門庭若市,人頭攢動,幾家歡喜幾家愁,以往招兵都很簡單,說的難聽點,只要是個人就行,可是漢軍的門檻很高,年齡要求在十八歲到二十五歲之間的良家子弟,身體健康,能分清左右,而且要有保人才行,那些潑皮無賴根本根本看不上眼。

  一人當兵,全家沾光,十畝上好的水澆地,還免了三年的賦稅,進了軍營立刻發給全套被裝,時值冬季,發的全是厚實的戰襖,赤醬色的松江棉布料子,棉絮填的結結實實,比他們自家的衣服暖和多了。

  新兵蛋子們將新衣服換上,舊的棉襖交給家人帶走,小伙子們個個朝氣蓬勃,歡天喜地,整個河南省才招一萬人,報名的可遠遠超過這個數字,每個新兵都是十里挑一的好小伙,不由得他們不驕傲。

  新兵陸續進營,等待他們的是一頓豐盛的大餐,豬肉白菜豆腐餡的餃子,用碩大的面盆盛著,管夠!碗裡放著蒜瓣,碟子裡盛著醋,一人一個大海碗,想吃多少自己盛。

  菜肉餡的白麵餃子,那可是過年時候才能吃上的好東西啊,俗話說得好,好受不過躺著,好吃不過餃子,光是聞著餃子香,這些新兵蛋子們的口水就如同瀑布一般了,他們在伙頭軍的指揮下排隊領了海碗和筷子,盛滿了餃子蹲在地上大快朵頤,一時間全都是響亮的嘴唇相擊的啪啪聲,夾雜著噎著的聲音和飽嗝,知道的是新兵們在吃飯,不知道的還以為是豬圈呢。

  這通猛吃,吃的昏天黑地,足足半個時辰之後,新兵蛋子們才腆著肚子出來,十個裡面倒有八個在打飽嗝,當兵吃糧居然能吃上餃子,要是讓家裡那些沒當上兵的夥伴們知道,還不羨慕死。

  吃飽了飯的新兵們在長官的帶領下順著校場走了三圈,消化消化食物之後才回軍營安歇,一水的嶄新大棉被,還帶著太陽的溫暖味道,長條大鋪,墊著厚實的褥子,條件比家裡好多了。

  還沒等新兵們讚歎完,更驚訝的事情來了,慈眉善目的小旗們打來了熱騰騰的洗腳水,請他們洗腳,新兵們感動的眼淚嘩嘩的,這哪是當兵啊,簡直就是掉到福窩裡來了。

  當晚,每個新兵睡覺的時候,臉上都掛著笑。

  ……

  新兵訓了三天,無非是做些隊列操練,簡單枯燥,不過新兵們依然是歡天喜地,在校場上走步子總比下田幹活來的舒服。

  漢軍專門挑出一些口齒伶俐的新兵,放他們回家宣揚當兵的好處,都是本鄉本土的人,從他們嘴裡說出的話,比蓋了官印的佈告還好使,這麼一宣揚可了不得了,整天穿著大棉襖吃餃子,這簡直是神仙過的日子啊,老鄉們想方設法,托關係來投軍,就連家裡有點薄田的殷實人家也耐不住了,紛紛來到漢軍大營前。

  所謂徵募一萬名士兵,只不過是漢軍搞的飢餓策略,和東周爭奪天下,幾萬兵馬怎麼能夠,河南是人口大省,徵募十萬壯丁輕而易舉,有錢有銀子,又有民心,不趁機大肆擴軍那是傻子。

  於是,漢王被百姓們投效的熱情所感動,又特批了五千的名額,不過條件比以往更高了,要求能識數,能寫自己的名字,結果比預想的還要好,很多新兵不但能寫名字,還能背誦三字經百家姓呢。

  五千員額只是個幌子,實際上漢軍已經悄悄擴充了三萬多人,加上原來的兩萬五千人馬,總人數達到六萬之巨,素質還都不差,加以時日必然能訓練出一支強軍來。

  可是時間已經很緊迫了,據京城傳來的情報顯示,十萬周軍已經啟程,走得快的話,一個月就能打到河南,必須在最快的時間內讓這些士兵具備基礎的戰鬥力才行。

  大戰在即,元封絲毫不慌張,到底是征戰多年的宿將了,這些日子以來他一直是帶著一幫手下在外面勘探地形,後方的事情都交給李琪處置。

  這批人踴躍投軍,其中不乏優良工匠,對這部分人的要求可以適當放寬,木匠、鐵匠、獸醫、廚子、裁縫,泥瓦匠,只要是手藝人就能在漢軍大營裡混一碗飯吃,當然待遇不如戰兵那麼高,但也極其優厚,每月兩弔錢,管吃不管穿,屬於軍匠系列。

  銀子如同流水一般花出去,換來大批的物資和人員,在李琪的領導下,幕僚們的辦事效率很高,製造軍裝被服旗幟,打造兵器盔甲車輛,購買馬匹牲畜,建造營房,修繕城牆,一切進行的井井有條。

  不知不覺之間,已經是寒冬臘月,第一場雪紛紛揚揚的飄灑在中州大地上,寒風刺骨,大雪封路,河流結冰,草木枯萎,這個冬天格外的冷,而那些新兵也終於體會到了吃糧當兵的艱辛。

  每日天不亮就要被小旗粗暴的從溫暖的被窩裡喊起來去出操,慢一慢就有鞭子抽到身上,頂著冰冷的鐵盔,抱著沉重的長矛大刀,在冰天雪地裡操練,爬冰臥雪,但沒有一個人叫苦,漢軍不強迫人當兵,受不了苦想回家的放下兵器就可以走,外面大把人等著進來補缺呢,不過那十畝地可得交回來。

  十畝地是小,面子是大,都是正當年的壯小伙子,被灰溜溜的遣散回家,臉往哪擱?所以大夥都咬著牙堅持下來了。

  第一場雪結束的時候,從陝西運來的軍火終於到了,一車車的長苗子火銃,黑黝黝冷森森,雪亮的刺刀直晃人的眼,聽說這是從西涼聘請來的工匠監造的呢,西涼火器甲天下的說法,在中原也是有口皆碑的。

  這些火銃只有最優秀的士兵才可以裝備,紅褐色的十字交叉牛皮武裝帶,核桃木的槍托光滑溫暖,黝黑的槍管,黃銅的機件,還有綴著火紅色纓子的范陽氈帽和牛皮靴子,都是火槍兵的標準配備,比起普通步兵的長矛大刀,綁腿布鞋,不知道威風了多少倍。

  所謂最優秀的士兵,並不是指體格魁梧,武藝高強,能打十個八個,那種人士直接編入斥候去了,火槍兵的要求是意志堅定,服從命令,樸實厚道。

  在西涼對抗帖木兒大軍的戰爭中,元封領悟了一件事,費效比最高的兵種不是騎兵,也不是弓箭手,而是火槍兵。

  培養一個合格的騎兵起碼需要一年的時間,加上戰馬的費用,一個騎兵的花費頂的上十個步兵,而弓箭手的培訓也需要至少半年時間,弓弩看似簡單,其實掌握起來頗費功夫,箭矢的消耗也是個問題,一支羽箭需要木材膠漆羽毛箭鏃等材料,還要工匠費時加工,可是殺傷力卻遠不如火槍。

  而火槍兵的訓練是最簡單的,火槍看似複雜,其實掌握起來並不困難,無非是裝藥,裝彈,射擊幾個步驟而已,發射火槍不需要太多的技巧,也不需要精確射擊,只要列隊齊射便可。

  唯一的困難在於如何保持隊列整齊,火力的持續性,這就需要苦練隊列,做到令行禁止,士兵們不需要有自己的思想,所有行動聽從隊長的號令便可,讓前進就前進,讓後退就後退,射擊的時候也是嚴格按照口令裝彈發射,完全就是機械性的動作。

  漢軍新兵一直以來訓練的就是隊列,直到火槍運來之後才開始真正意義上的演武,校場之上,一列列士兵在隊長的口令聲中不停地裝藥,發射,一時間硝煙瀰漫,槍聲震耳,附近的高坡上,元封帶著文武們俯視著訓練場,感慨萬千。

  「小兔崽子們練得倒像那麼回事,不知道真上了戰陣,會不會嚇得尿褲子。」負責訓練新兵的是元封從西涼帶來的老軍頭王金標,這老傢伙當了二十年的兵,在練兵方面頗有些造詣,此時嘴上說的難聽,其實是在邀功呢。

  「列隊開槍,總比拿著大刀長矛肉搏強吧。」另一位將軍說道,他說的也是實話,和弟兄們站在一起開槍,心裡好歹有底,若是和敵軍捉對廝殺,這些新兵也真指望不上。

  天邊又是一陣陰雲飄過,元封望著天空暗想,但願老天保佑,打仗的時候不要碰上大雪大風的天氣,不然火槍就成了燒火棍了。

  一陣馬蹄聲傳來,前方有斥候趕到,翻身下馬稟報元封:「主公,周軍前鋒已到開封!」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12-29 14:53 編輯

zongxihuang 發表於 2009-11-20 11:37
5-46 決戰朱仙鎮

  藍玉的十萬大軍行進的非常緩慢,兩個月的時間才開到河南,一方面是因為雨雪寒冷,道路難行,一方面是因為軍隊還需要整訓。

  這十萬人馬是藍玉拼湊起來的隊伍,彼此間的協同能力較差,主帥和將軍,將軍和士兵之間還需要磨合,士兵對新武器也很陌生,沒有一段時間的訓練,根本無法形成戰鬥力,那樣的話,辛辛苦苦討來的燧發槍的威力就會大打折扣。

  藍玉雖然當了多年兵部尚書,但是他明哲保身,從不過問軍務,以免遭到皇帝的猜忌,本來這次出征,他也是極力想推辭的,但是皇帝執意讓他掛帥,他也沒有辦法,只好向皇帝提出條件,自己挑選人馬,任免將領,還有一條就是不能派宦官監軍,行軍打仗不比別的事情,失敗了那是要殺頭的,所以軍中決策者只能有一個,這一條皇帝當時也答應了,但是臨到出征的時候卻又出爾反爾,弄了幾百個人塞到西征大軍裡,說是讓這批御林軍見識一下戰爭,其實不過是監視罷了,藍玉心知肚明,也只得忍了。  

  進入冬季之後,直隸地方先後下了幾場雨夾雪,雪花落地即化,道路泥濘不堪,運送糧草輜重的大車陷在泥坑裡,每天僅僅能前進幾里路,連續的壞天氣,大強度的行軍,導致不少士兵傷病,倒也不是這些士兵裝病,本來禁軍就二十年沒打過仗了,訓練也荒廢的差不多,一幫少爺兵體質能好才怪。

  雨雪封路,十萬大軍寸步難行,倘若是百十人的小隊伍倒也罷了,砍些樹枝搬些石頭墊上道路便可通行,可是大軍人馬實在太多,前面把道路墊上了,走個幾千人下來,路就更加稀爛了,藍玉讓軍士們停下休整,等天氣更冷一些把泥濘凍上,順便讓士兵們熟悉一下新式的槍械。

  這一停就是十天,外面的風雪還在繼續,藍玉端坐在牛毛帳篷裡望著蒼灰色的天空發呆,手裡的茶杯早已變得冰涼都不知曉,漢軍只用了幾個月的功夫就佔據了大周半壁江山,此等敵人實在可怕,對於這支新興的力量,藍玉腦子裡一片空白,不知道應該從何下手,知己知彼才能百戰不殆,藍玉已經派出斥候前往河南探測敵情,只等消息報來再做詳細部署。

  斥候的情報還沒到,京城的聖旨就先到了,皇帝用嚴厲的語氣斥責了藍玉的行動緩慢,令他不惜一切代價迅速行軍,剿滅賊軍。接了聖旨之後,藍玉長嘆一聲,知道皇帝是受了別人蠱惑了。

  此前藍玉已經得到消息,洛陽曹家被漢軍屠戮殆盡,萬貫家財搜刮一空,曹少欽多年積攢的家業毀於一旦,這老太監肯定要遷怒於藍玉,恨他不星夜行軍克復河南,可是老天爺不給面子,藍玉也沒辦法啊。

  曹少欽一定在皇帝跟前進了讒言了,要不然皇帝也不會下這麼嚴厲的旨意,藍玉無奈,只好催動三軍,日夜填路向西進發,一時間士兵苦不堪言,怨聲載道,十萬大軍就這樣在風雪和泥沼中艱難的行進著。

  好在半個月後天氣轉冷,泥濘的道路凍硬了反而好走,大軍行進比以前快多了,前鋒部分已經抵達開封,並且和漢軍的遊騎發生了接觸。

  當元封接到周軍逼近開封的戰報之時,藍玉也接到了前鋒斥候發來的軍報,三百斥候騎兵在開封西南的朱仙鎮附近與漢軍斥候交鋒,周軍傷亡慘重,三百斥候被人家五十名騎兵打得落花流水,差點就包了餃子。

  周軍的前鋒騎兵,是西征大軍中最精銳的部分,都是藍玉精挑細選出來的強兵,能騎馬,能拉弓放箭,身體素質也比普通禁軍好的多,可是和漢軍一碰,竟然慘敗,這讓藍玉非常震驚。

  根據僥倖逃生的斥候回憶,漢軍騎兵裝備精良,每人有兩匹戰馬,還都是優良的伊犁馬,行動迅速,來無影去無蹤,他們能在疾馳中射箭,每人帶四把短火銃,近戰之時一手馬刀一手火銃,勢不可擋。

  這才是真正的騎兵啊,與之相比周軍的騎兵只不過是騎馬的步兵而已,藍玉震驚之餘也不免有些不服氣的心思,倘若給自己足夠的戰馬和時間,一定能夠訓練出不亞於對手的精銳騎兵來。

  漢軍在河南的所作所為更讓藍玉不安,招兵買馬不奇怪,可是如此優厚的待遇就少見了,這絕不是為了徵募優秀兵員那麼簡單,而是通過贈送土地把老百姓綁在漢軍的戰車上,歷來霸主們逐鹿中原都是一樣的,興,百姓苦,亡,百姓也苦,可是這位漢王竟然如此大手筆的送出去十萬畝良田,可見心胸之大,志向之高遠,這不禁讓藍玉想起了一位故人。

  大周朝建立二十餘年來,打著反周復漢旗號的反賊層出不窮,號稱自己是前朝武帝遺孤的太子也出來過七八個了,無一例外是拉大旗作虎皮的騙子,就在陝西漢軍興起之前,蘇州那幫造反的織工,打得不也是漢軍的旗號麼。所以對漢軍這個字眼,藍玉已經有些疲勞了,只有這一次,他才重視起來,這股漢軍,難道和二十五年前的漢軍是一脈相承的?

  三日後,周軍大部抵達開封西南朱仙鎮,此時距離年關還有五天。

  ……

  周軍十萬連營的對面,就是漢軍的大營,元封已經領著五萬人馬提前抵達朱仙鎮,也在進行著臨戰前的緊張準備。

  朱仙鎮,是當年岳飛大破金兵的所在,雙方不約而同的將兵馬擺在這裡,未嘗沒有討個吉利的想法,十五萬大軍雲集朱仙鎮,不管是元封還是藍玉,都想畢其功於一役,解決對方的主力人馬,以後的事情就好辦了。

  漢軍大營分為三處駐紮,互成犄角,元封親自擔任主帥,老將湯和擔任副帥,大戰在即,將軍們正在帥帳議事,忽然轅門來報,說周軍使者下戰書來了。

  元封派人去接了戰書,拿到帥帳看完,傳給眾將閱讀,湯和看完哈哈大笑道:「果真是藍玉這廝,戰書寫的和三十年前一樣的口氣,這廝的手段老夫清楚的很,上面寫著三日後約戰朱仙鎮,其實今夜他就會來襲營,燒咱們的糧草。」

  元封冷笑,立刻做了部署,果不其然,當夜一支三千人的周軍騎兵襲擊了漢軍位於五十里外的糧草囤積地,結局可想而知,三千人馬只有一千人逃了回去,其餘全被包了餃子。

  藍玉吃了個啞巴虧,驚懼更深,對方竟然如此神機妙算,猜出自己的計策,看來有高明的謀士在啊,想到三日後的決戰,一絲擔憂浮上心頭。

  三日後,雙方依照約定來到戰場,冬日的曠野蕭瑟無比,枯黃的雜草在風中舞動,光禿禿的大地上只有黑壓壓的黑色和紅色,黑色的是周軍,紅色的是漢軍,雖然雙方總兵力達到十五萬之巨,但是實際上能上陣的戰兵不過七成而已,而且這年頭指揮條件落後,兵力越多,混亂越多,所以雙方投入的兵力都是一萬人馬左右。

  旌旗獵獵飄揚,呼嘯的西北風刺得人生疼,很不幸,由於漢軍搶先佔據了有利位置,周軍只能面向風吹來的方向站立,藍玉依然是一身靛藍色的戰袍,副將拿來狐裘披在他的身上,卻被他甩了下去,「身為主將,應該和士兵同甘共苦,打仗又不是野遊,穿那麼暖和做什麼!」

  藍玉手舉千里鏡向對面望過去,一排排年輕的面孔,表情緊張而生硬,他們在害怕,這並不出奇,就算是百戰老兵在面臨決戰的時候也會害怕,更何況這些新兵蛋子們。

  再看到漢軍前排士兵手中的武器,藍玉不由得冷笑起來,果不其然,和自己猜想的沒錯,漢軍大量使用了火銃,如果自己不是有先見之明,向皇帝討來了封存的燧發槍,肯定要在火力上輸他們一頭。

  再往帥旗那邊看,一張熟悉的老臉躍入眼簾,藍玉一驚,千里鏡差點脫手而出,隨即又仔細看了一眼,沒錯,對方帥旗下面那個氣勢滂沱的老帥正是湯和!

  這個老匹夫,不是隱居民間了嗎,怎麼又出山了?如果是別人領軍,藍玉還有把握,可是湯和這傢伙對自己這幾板斧太熟悉了,和他對戰,藍玉沒有信心。

  昨日夜襲漢軍糧草大營失利,想必就是這個老匹夫提前做了安排!

  現在後悔也沒用了,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對方已經開始擂鼓了,藍玉也丟下千里鏡,喝令道:「擂鼓!」

  荒郊野外大決戰,拼的是實力而不是計策,就算漢軍有湯和領軍,終究也是烏合之眾,在訓練有素的朝廷禁軍面前必然一觸即潰。

  數十面牛皮戰鼓一字排開,彪形大漢們光著膀子揮動鼓縋,沉悶的鼓聲響徹大地,如同雷鳴一般,雙方的第一線士兵在排頭兵的口令聲中,再次檢查了已經裝填完畢的火槍,邁著緩慢而堅定地步伐,向著對面開動,火槍射程近,必須要面對面射擊才有效。

  天陰沉沉的,好像要下雪了。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12-28 09:25 編輯

zongxihuang 發表於 2009-11-20 12:58
5-47 排隊槍斃

  漢軍和周軍的戰術如出一轍,砲兵火力壓制,步兵平推。側翼用騎兵掩護,後方放置預備隊隨時投入戰鬥。

  周軍中的老行伍都很納悶,打仗哪有這樣的打法,在他們的印像中打仗就是騎兵衝鋒,步兵跟隨,稍微帶點花樣也不過是擺個陣型,什麼一字長蛇陣,八門金鎖陣之類的,兵書上也是這麼寫的,但凡名將,哪個心中不藏著百十個陣型,可是這位藍大帥卻如此特立獨行,也不讓騎兵衝擊對方,逕直派步兵往前推。

  他們卻不知道,這種陣法其實是二十五年前最流行的火槍陣,只不過當年那些會用此陣的老將軍已經被皇帝清除的差不多了,老兵們也星散民間,漸漸凋零,那些曾經叱吒風雲的火器,也在紫金山的倉庫裡默默無聞的度過了二十年漫長的歲月。

  漢軍後陣,帥字旗下,湯和舉起千里鏡望著對面的態勢,不禁笑道:「二十年沒見,藍玉那廝居然長進了,學會自創陣法了。」

  而藍玉也發現了漢軍的不同之處,他微微點頭道:「湯和,寶刀不老啊。」

  雖然兩邊都是一個師傅教出來的,但是湯和隱居少林寺中,已經多年沒有研習過排兵佈陣,而藍玉到底是兵部尚書,手底下好歹有幾百家丁,平時公務又不是特別繁忙,所以鑽研出一套新式的火槍兵陣法來,與湯和擺出的陣勢略有不同。

  周軍的陣法沿用二十年前的老傳統,六層橫列,火槍兵和長矛手混編,戰陣四個角各有一個小型的長矛方陣,這是藍玉的改良結果,周軍缺馬,所以特別重視對騎兵的防禦,火槍手只有和長矛手站在一起,心裡才能踏實,周軍戰陣中,火槍手和長矛手按照三比二的比例進行配置,另外在第一線還有若干名長牌手負責保護。

  而漢軍的列陣就相對簡單多了,三層橫列,沒有長矛手,清一色的火槍兵,本來湯和還有顧慮,認為防護不足,但是元封以為,打仗拼的就是火力,火力才是第一位的,而且戰陣過於複雜,對於基層指揮官的要求也會成倍上升,真正打起來的時候,精神高度緊張,哪有精力去編排什麼火槍手,長矛手和盾牌兵的配置。

  雙方都是漢武大帝教出來的徒弟,但是都在原先的基礎上進行了改良,孰優孰劣,馬上就能見分曉了。

  士兵們踩著鼓點行進,無垠的曠野上,響徹著整齊的腳步聲和戰鼓聲,時而夾雜著沉悶的砲聲,那是雙方的行營炮在互相射擊。

  在砲火方面,雙方的差異並不大,戰術也基本一致,都是一字排開對著步兵隊列轟擊,野戰炮對機動性要求比較高,雙方使用的都是帶輪子和駐鋤的純銅行營炮,實心鑄鐵砲彈或者開花彈。

  砲兵是比騎兵還要金貴的兵種,為了防止對方騎兵突襲,陣地設置的比較遠,這樣一來,殺傷力大大減弱,準頭也差了一些,這種時候考量的就是砲兵的技術了。  

  漢軍陣地上,二十門銅砲一字排開,砲兵們有條不紊的操作著,裝填實心彈和藥包,然後用燒紅的鐵鉗子點火,砲彈呼嘯而出,落到空曠的原野上,騰起一陣煙霧,又往前跳了幾跳才停下,砲兵們根據彈著點抬高了砲口,再次進行試射,這回砲彈終於落入敵陣,造成了一定的殺傷。

  一輪射擊之後,由於後坐力影響,大砲變動了位置,砲兵們迅速恢復跑位,進行再裝填。

  每個跑位前都放著一個木桶,裡面盛著醋,四個耳朵裡塞著棉花的砲兵站在一旁,每人手裡都拿著一個硬木桿子的工具,前頭各有不同,一枚砲彈剛剛出膛,他們就猛撲上去,第一個人用手中的器具在醋桶裡蘸了蘸,迅速搗入砲膛,將上次射擊餘下的火藥殘渣和藥包碎片清理乾淨,順便降低了炮管的溫度,這個步驟非常重要,如果砲膛溫度過高的話,會引燃下一步裝入的火藥,醋比水乾的快,能夠節約一些時間,多發射一輪砲彈,這還是西涼砲兵總結下的經驗。

  濕擦過後,第二個士兵又上來用乾布將砲膛清理了一遍,然後第三名士兵用藥鏟將火藥裝入,這個步驟已經是經過簡化的,火藥裝在棉布袋子裡,定量準確,放置方便,反觀周軍那邊,還是用藥剷去挖桶裡的火藥,定量完全靠感覺,所以每門砲的射程會有差距,很難形成集團火力。

  藥包裝入之後,就是裝填砲彈的步驟,第四名士兵將一枚包著鹿皮的球狀實心鑄鐵砲彈塞入砲口,然後用推彈桿將砲彈頂入砲膛深處,砲彈包裹鹿皮是要加強氣密性,使火藥氣體不浪費,射程更遠,而使用對集團目標殺傷性一般的實心砲彈也是為了射程的需要。

  完成這四個步驟所用的時間極短,元封極其重視砲兵,所用的兵員都是最優秀的,身高力大,手腳麻利,平日裡也不用操練隊形,只需苦練裝彈射擊這些步驟便可,他們的動作都是機械性的,不用經過大腦,所以速度極快。

  漢軍的砲彈從側翼發射,落到周軍步兵隊列裡,實心砲彈殺傷力有限,但也造成了令人震驚的效果,被砸到的士兵腦漿迸裂,死狀極慘,好在二十門大砲對於數千軍隊組成的隊形來說未免少了些,所以周軍的行進只是小小的停滯了一下,便繼續前進了。

  打仗就是這樣,刀山火海都得上。

  周軍的砲兵開始反擊,但是他們的素質明顯弱於漢軍,慌手忙腳,射速緩慢,使用的還是近程的開花彈,雖然在空地上炸出了大團的煙霧和泥土煞是好看,但是卻根本打不著對方。

  不斷轟鳴的砲聲和騰起的煙霧,讓漢軍的新兵們體會到了戰爭的恐懼,很多人臉色煞白,腿肚子轉筋,但是那麼多的兄弟就站在周圍,前後左後都是自己人,就算一顆砲彈打過來,也未必會砸到自己頭上,所以他們還能堅持。

  隨著距離的接近,周軍的砲兵也發揮了威力,他們大砲更多,彌補了射速和精度上的差距,給漢軍造成了傷亡,好在漢軍的隊形比較薄,只有三層,所以傷亡不大。

  兩軍步兵慢慢接近到五十步的距離內,已經可以看清楚對方的眉眼了,戰鼓聲這才稍停,雙方立定,整隊,填補砲彈造成的空缺,然後在隊官的口令聲中,齊刷刷舉起火槍,瞄準對面的敵人。

  五十大步的距離,互相用火槍指著,這種心理壓力可想而知,尤其是站在第一排的士兵,不少人的手都在打哆嗦,彼此間都能聽見牙齒敲擊的聲音。

  「二娃,俺要是壯烈了,你幫我給家裡捎個話,俺不是孬種,沒給爺娘丟人。」

  「中!俺要是死了,你也一樣!」

  雖然這種話已經說過許多次,但是真正面對死亡的時候,還是忍不住多說一次。

  其實對面的周軍也好不到哪去,他們雖然是從軍多年的老行伍,但是玩這種面對面槍斃的打法還是頭一遭,這玩意誰能受得了,要不是藍大帥治軍嚴謹,陣前退縮者殺無赦,估計不少人就得丟下槍掉頭逃竄。

  兩軍幾乎在同一時刻開槍,頓時升騰起一陣白煙,站在第一排的士兵幾乎栽倒了一半,然後第二排的士兵跟上繼續射擊,隊長聲嘶力竭的喊著口令,但是聲音已經被槍聲掩蓋,慌亂的士兵們各自為戰,有人哆嗦著就是裝不進彈藥,有人腦子裡一片空白,啥也不知道了。

  陣地上的硝煙越來越多,幾乎遮住了視線,原來還能看清對面人的面孔和旗幟,現在只能看見影影綽綽的人影,士兵們憑著本能機械性的射擊著,也不用瞄準,只管將鉛彈發射到那濃重的煙霧中去。

  周軍使用的燧發槍比漢軍的火繩槍更加可靠,射速也稍微高一些,但他們隊列中的長矛手太多,火力優勢被抵消掉了一部分,而漢軍的隊列較寬,全都是火槍兵,也抵消了一定的劣勢。

  周軍帥旗下,藍玉鎮定自若,喝令旗牌官:「擊鼓,衝鋒!」

  火力對射居然無法打垮對方,這讓藍玉有些小小的失望,但是他還有後手,白刃衝鋒,不怕你不垮。

  周軍的戰鼓忽然加快了節奏,大冷的天,鼓手們竟然揮汗如雨,將沉悶而激昂的鼓聲傳出去很遠,周軍步兵聞鼓而進,停著長矛和槍刺,發動了白刃衝擊。

  漢軍的新兵蛋子們躲在煙霧後面射擊還有信心,但是看到對方氣勢洶洶的衝過來,一大片明晃晃的槍尖,震撼力實在太大了,精神壓力已經到達臨界點的士兵們終於崩潰了,丟下沉重的火繩槍轉頭就跑,這一刻啥也不想了,只顧猛跑,好在平日裡訓練刻苦,每天少不得二十里的負重長跑,所以跑起來還是蠻快的。

  兵敗如山倒,這句話一點也不假,步兵軍陣垮了,漢軍的砲兵失去了側翼掩護,也丟下大砲抱頭鼠竄,藍玉舉起千里鏡,望著全線崩潰的漢軍,終於露出了一絲笑意。

  忽然一個念頭鑽進腦海,為什麼自始至終,漢軍的騎兵都不見蹤跡?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12-28 09:24 編輯

zongxihuang 發表於 2009-11-21 12:11
5-48 力挽狂瀾斬楚王

  藍玉心中一陣惶恐,趕忙舉起千里鏡仔細觀察潰逃的漢軍,見他們丟盔棄甲,隊形散亂,不像是詐敗,心中有些狐疑,湯和也是宿將了,不可能不留後手的,難道這場戰鬥就這麼輕描淡寫的結束了?

  「鳴金!」藍玉毅然下令,左右勸道:「大帥,正是乘勝追擊的好時機,為何收兵?」

  藍玉冷眼掃過去,左右被他威勢所懾,不敢多言,旗牌官揮動令旗,鼓聲戛然而止,幾十面銅鑼一起敲了起來,聞鼓而進,鳴金而退,周軍到底是訓練有素的朝廷禁軍,立刻收起攻勢,向後撤退。

  恰在此時,藍玉擔心的事情終於發生,兩翼煙塵迭起,雷鳴般的馬蹄聲響起,漢軍的騎兵從兩邊包抄過來了,騎兵的速度極快,轉瞬就把周軍前部包了餃子,曠野上殺聲一片,煙塵滾滾,藍玉明白,這支部隊怕是完了。

  本來藍玉在火槍兵中混編了大量長矛手就是為了對付騎兵,但長矛手只有在列陣的情況下和火槍兵配合使用才能擋住騎兵的衝擊,如今卻是進攻隊形,六層方陣早就亂了,如何能抵擋洶湧而至的漢軍精騎。

  散亂隊形的步兵在集團騎兵的衝擊下就和活靶子是一樣的,騎兵速度快,居高臨下連砍都不用砍,只需將馬刀平伸就能將步兵的頭砍下來,這是一場一邊倒的屠殺,周軍隨時會全軍覆滅。

  眼見戰局急轉直下,左右諸將面面相覷,這才知道藍大帥的決斷是正確的,藍玉不慌不忙,令旗牌官再次揮動令旗,周軍的騎兵也加入了戰團,雖然他們的素質和裝備不如漢軍,但是數量上佔據優勢,也能打個平手。

  先前逃竄的漢軍火槍兵跑到後面,看到自家的大旗和嚴整的隊列,這才定下心神來,元封也不責罰他們,只是令人將散兵收攏,再次組陣,不過這場戰鬥用不上他們了,暫且站在一邊充當預備隊。

  好一場大戰,直殺的天昏地暗,也沒能分出勝負來,天色已晚,雙方各自鳴金收兵,派出不拿武器的小隊伍救治傷員,收攏屍體,基本上這年頭打仗死亡率很高,大多數士兵不是當場戰死,而是重傷不治而亡,輕傷的也會落下殘疾,因為戰場醫療系統實在太弱,也沒有那麼多的外科郎中來救護傷員。

  冬日的曠野上,到處是熊熊的篝火,士兵們圍坐在火堆旁邊吃著飯,談論著白天的戰鬥,那些經歷過一場戰火考驗的河南新兵們,彷彿一瞬間成熟了許多,因為從這一刻起,他們就算是老兵了。

  忽然有人高喊起來:「漢王到!」所有士兵丟下手中的東西立刻站了起來,遠處一群人踏著夜色而來,為首的正是年輕的漢王殿下,殿下風華正茂,器宇軒昂,身後一幫大將眾星捧月一般圍著他,但是殿下卻絲毫沒有那種高高在上盛氣凌人的態度,反而平易近人,拉著士兵們的手聊著家常,還和大家一起坐在火堆旁吃著烤紅薯,搞得士兵們心潮澎湃,激動萬分。  

  這一戰雙方傷亡差不多,但對漢軍來說卻是勝的,因為漢軍新兵多,老兵少,能打成這個局面已經不錯了,藍玉和湯和都是宿將了,夜襲偷營的事情也懶得去做,一夜安然度過。

  朱仙鎮大戰才剛剛拉開帷幕,次日雙方繼續開戰,你來我往打得不亦樂乎,湯和是良將,藍玉也不是庸才,漢軍和周軍誰也吃不下誰,而且天氣轉冷,鋪天蓋地的鵝毛大雪紛紛揚揚的飄落,戰場上白茫茫一片,道路難行,潮濕陰冷,火器也不堪使用,戰鬥的烈度比第一天弱了許多。

  在天祐二十三年除夕,藍玉正在大營裡視察,在一座醫治傷兵的帳篷裡,藍大帥親自為腿部中了毒箭的傷兵吮毒,搞的將士們為之動容,而藍玉卻只是淡然一笑:「將士們為國拚殺,本帥做這點事情是應該的。」

  忽然轅門來報,漢軍使者到,藍玉喝令將使者押進來,結果卻是十輛大車,滿載了豬羊麵粉酒水,另外還有一封湯和親筆所寫的書信,藍玉看罷哈哈大笑,道:「想要停戰三日,好,本帥答應。」

  漢軍使者正要回去,卻被藍玉喝住:「等等,來而不往非禮也,本帥也有禮物回贈。」當下命令中軍趕了十頭牛,五百斤大米給漢軍送去。

  來也不是什麼你死我活的仇敵,都是多年前相交的老朋友,又正值除夕,即便是交戰狀態,這點風度還是應該有的,但是藍玉的這個行為,卻被軍中的內廠以及錦衣衛人員記了下來……

  除夕夜,藍玉和眾將們吃了頓簡單的年夜飯,便回到自己的帳篷,依著火盆,拿出湯和的書信再次看了起來,忽然一陣炮響驚動了他,藍玉急忙抓起寶劍衝出帳篷,喝問道:「哪裡開炮?」

  士兵一指遠處,正是漢軍大營方向,炮聲連連,半天邊都被映紅了,可是周軍這邊卻沒有任何砲彈落下,原來是漢軍在過年放爆竹。

  藍玉放下心來,冷笑道:「湯和這老匹夫是在向我示意呢,他們有的是火藥,哼,來人啊,咱們也放!」

  時隔多年之後,參加過朱仙鎮大戰的將士們回憶起當年,都不禁讚歎,那真是一個熱鬧的除夕夜啊。

  ……

  新年過後,又有一支周軍抵達了河南戰場,領軍之人地位崇高,遠勝藍玉,乃是皇帝的親弟弟,封地在武昌的楚王張士信。

  張家兄弟四人,誠義德信,老大張九四當了皇帝,九五九六兩個兄弟早年就戰死了,唯有九七張士信還健在,九七生性憨直魯莽,所以皇帝也不疑他,封他做了楚王,鎮守湖廣地方,湖廣乃是米糧倉,對於大周朝來說,重要性僅次於江南,張士信坐鎮武昌多年,手下也養了一批虎狼之兵,此時趕來河南助戰,戰爭的天平上,周軍的砝碼更重了一些。

  戰爭拼的就是實力,來不得半點馬虎,在楚王的軍隊加入之後,周軍的實力達到了二十萬之巨,漢軍面臨的壓力可想而知,雖然元封湯和李琪等人都是人中翹楚,但實力畢竟不如人,漢軍的戰線在兩面夾攻下慢慢收縮了。

  楚王和軍隊和藍玉的軍隊互成犄角之勢,輪番進攻,炮火兇猛,攻勢犀利,將漢軍壓縮在一個方圓十里的小範圍內。

  老實說,靠著拼湊起來的所謂漢軍,把仗打到如此地步,已經很不簡單了,此時退守關中,扼守潼關,等西域戰局穩定,把西涼的嫡系生力軍拉來還能顛倒乾坤,但元封不甘心就此灰溜溜的退回關中,因為那樣先前所做的一切就都白費了,他不願辜負了那些河南父老的期望,人家可是把身家性命都託付給他的,那些分了良田的老百姓,等周軍殺過來之後肯定沒有好下場。

  六萬漢軍,打到現在還剩下三萬餘人,再從民間徵募已經很有難度了,眼瞅著軍隊越打越少,周軍的援兵卻源源不斷的抵達,連李琪都怕了,苦勸元封先撤回關中坐鎮,這裡他們留守便是。

  「主公,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咱們還有千餘騎兵,保著您撤回潼關不成問題,您是萬金之軀,不能有半點閃失啊。」李琪苦苦勸道。

  「我留,士氣在,我走,士氣崩。所以我現在絕不能走,還有,我不是什麼萬金之軀,我……」元封的話還沒說完,探馬衝進了中軍帳:「大事不好,周軍騎兵闖營來了!」

  來的是張士信的部隊,楚王殿下愛馬如命,他手下的騎兵是周軍中最精銳,而漢軍的騎兵是呂珍留下的老底下,雙方差距不大,經過數場戰鬥,數量上已經處於劣勢了。

  「來人啊,護著主公撤退!」李琪慌忙喊道,自打當了自封漢王以來,元封就再也沒有上過戰陣,那些幕僚謀士嚴格禁止他以身犯險,元封從善如流,再加上京城的教訓在前,所以從未親臨前線。

  衛士們擁著元封出了帳篷,將他扶上戰馬就走,匆忙間元封回頭一望,肺都要氣炸了,楚王張士信親自領軍前來闖營,大周騎兵勢如破竹,在漢軍營中如入無人之境,四處砍殺漢軍步兵。

  元封本身就是戰將出身,哪裡能容忍敵軍肆虐,他大喝一聲:「拿我的槍來!」

  沒人理他,衛士們只聽李琪的號令,擁著元封就要撤退,元封大怒,隨手搶過一桿長矛,撥馬回頭,單槍匹馬迎著周軍衝過去,李琪急了,跳著腳喊道:「你們還不跟著,主公傷了一根毫毛你們都別想活命!」

  好久沒有騎馬衝鋒了,寒風在耳邊呼嘯而過,胸中似乎有一團火在燒,元封縱馬疾馳,前方有一名漢軍旗手剛好被箭矢射中,大旗正要落地,元封呼嘯而過,一手抄起火紅色的戰旗,猛勒馬韁,戰馬前蹄騰空,長嘶不已,元封將戰旗高高舉起,大吼一聲:「跟我來!」

  「是漢王!」有那被打散的漢軍士兵驚呼道。眾軍士紛紛向他圍攏過來,此時衛士們也趕了過來,漢軍如同滾雪球一般在元封周圍越聚越多。

  七零八落的漢軍士兵聚集在元封周圍,組成一道防線,如同中流砥柱一般擋住了周軍的攻勢,這自然引起了楚王張士信的注意。

  「那小子就是劉元封?待本王前去會會他!」張士信一撥馬,領著一隊周軍殺了過來。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12-28 09:24 編輯

zongxihuang 發表於 2009-11-23 09:00
5-49 七進七出

  此時的戰場已經混亂不堪,近十萬人在方圓五十里的地面上展開廝殺,到處都在戰鬥,屍橫遍野,狼煙四起。

  周軍毫無預兆的發動了全線突擊,藍玉部在北,張士信部在南,一同向前推進,漢軍雖然早有防備,但是雙拳難敵四手,任憑湯和元封本領再大,也難以無力回天。

  漢軍的營寨已經被摧毀,帳篷被點燃,士兵們失去建制,丟盔棄甲,四散而逃,周軍的騎兵們數十人一群,四下追逐屠戮著漢軍,只有一些意志堅強的漢軍才三五成群的組織起來抵抗,零星的戰鬥還在持續,但是總的來說,漢軍大勢已去。

  湯和遠在十里外的營寨,如今生死未卜,元封也顧不得他了,親自橫槍立馬,拉起一票人馬來抵擋周軍,潰散的漢軍在他周圍如同滾雪球一般越滾越大,雖然只有七八百人,但也足夠引起楚王張士信的注意了。

  一座小山坡上,楚王的大纛迎風飄舞,一幫將弁眾星捧月一般護著一身金盔金甲的楚王,山坡下是成千名舉著長牌的步兵,保衛著王爺的安全。

  楚王欣慰的看著一片狼藉的戰場,在朝廷大軍的層層重壓下,賊軍終於崩潰,勝負已見分曉,可是遠處忽然出現了一面火紅色的旗幟,以旗幟為核心,迅速集結了大批的漢軍。

  「那小子就是劉元封?待本王前去會會他!」張士信一抖馬韁就要殺過去,卻被手下大將李伯升攔住:「王爺,殺雞焉用宰牛刀,對付區區毛賊,讓小的們出馬就夠了。」

  其實張士信也就是做做樣子而已,王爺萬金之軀怎可輕易犯險,他哈哈大笑道:「好,就給你們一個立功的機會,誰去斬了劉元封的人頭,本王重賞於他。」

  「末將願往!」隨著一聲大喝,一員白袍小將站了出來,正是李伯升的次子李勇,次子雖然年少,但勇冠三軍,是楚王麾下一員猛將。

  楚王大喜,讓李勇點了一千人馬前去殺賊,看著李勇彪悍的騎上那匹標誌性的一根雜毛都沒有的白龍馬領兵而去,楚王和李伯升對視一眼,不約而同的笑了。

  「萬馬軍中取上將首級,小勇有這個本事。」楚王的話語中包含著對子侄輩的關愛和欣賞,而李伯升則只是淡然笑道:「王爺謬讚了,和王爺的幾位虎子比起來,犬子只不過一莽夫爾。」話雖這樣說,老李心中還是很驕傲的。

  「來呀,給本王溫一壺酒,等少將軍斬了賊寇的首級來共飲之。」楚王自信滿滿的說道,手下急忙取了錫壺放在熱水罐中溫了片刻獻上來,楚王看一眼遠處李勇已經和漢軍接觸上了,便親自取過酒壺倒了一杯,對李伯昇道:「老李,本王和你打個賭,等小勇斬將凱旋,這杯酒還不會冷。」

  李伯升哈哈大笑:「雖然犬子愚鈍,但是這點本事還是有的,老夫才不和王爺打這個必輸的賭呢。」

  楚王也笑道:「好個狡猾的老李,知子莫若父啊,不過這杯慶功酒你是一定要喝的。」

  著,兩人相視大笑起來,忽然,李伯升爽朗的笑聲戛然而止,兩眼瞪得老大,望著遠處說不出話來,楚王扭頭一看,只見那匹熟悉的白龍馬上已經空蕩蕩的沒了騎士。

  交馬只一合,李勇便被元封斬於馬下,將是兵的膽,李勇一死,他那一千兵馬頓時作鳥獸散,元封挺槍一指楚王大纛:「弟兄們,隨我來!」

  漢軍竟然在絕對劣勢下發動逆襲,周軍猝不及防,被他們突破了防線,直衝向楚王所在的小山坡,李伯升強忍喪子之痛,喝令兩翼人馬出擊,可是元封來勢太猛,一桿長槍上下翻飛,如入無人之境,狹路相逢勇者勝,元封如此神勇,漢軍的鬥志也被激發出來,個個瞪著通紅的眼睛拚死的向前衝。

  但周軍畢竟人多勢眾,士兵們潮水一般湧上來,將漢軍的步兵攔在後面,元封帶著百餘名騎兵衝破封鎖,依然直奔楚王大纛而來,這桿大纛就是周軍的靈魂所在,戰場之上指揮作戰全靠令旗,只要奪了楚王的帥旗,周軍定然混亂。

  楚王焉能不知道元封的想法,二十年前他就是征戰沙場的勇將了,明白帥旗的重要性,雖然他也很想會一會這個年輕的對手,但理智還是讓他沉聲喝道:「撤!」

  對手悍不畏死,楚王不得不拔旗避其鋒芒,但元封依然緊追不捨,眼睛死死盯住楚王的大纛旗勇往直前,絲毫也沒注意到身後的士兵已經越來越少。

  戰場上出現這樣一幅匪夷所思的畫面,一群人被一個人追的到處跑,楚王回頭一看,見只有一個人殺來,頓時勒馬迴轉,喝令左右截殺元封,楚王的親衛雖然勇猛,但只是演武場上的好把式,在元封這樣身經百戰的名將面前連一招都過不了,上去幾個死幾個,有人企圖放箭偷襲元封,卻被他眼疾手快將箭矢抓在手裡,驚得周軍目瞪口呆。

  此時的戰場更加混亂,雙方十幾萬人犬牙交錯,許多的小部隊來往衝突,楚王身邊也只有千餘人的衛隊而已,一時間想調集人馬也沒那麼容易。

  楚王怎麼也想不明白,一個人竟然有這麼大的殺傷力,面對千人毫無懼色,左衝右突,長槍落處,血花飛濺,想拉開距離用箭射他都不行,元封如同牛皮糖一般緊緊貼住周軍,甩都甩不掉。

  楚王哪裡知道,元封可是曾經單人獨騎力克三百突厥狼騎的猛人,突厥狼騎可是西域最強騎兵,戰鬥力遠遠不是這些騎著矮馬的周軍騎兵所能比擬的,元封胯下神駿比周軍的戰馬足足高出一個頭來,居高臨下,手中丈八長槍,渾身浴血,真如天神下凡一般。

  「張士信!我要殺你!」元封大吼一聲,聲如洪鐘,嚇得張士信撥馬就走,元封緊隨其後,接連挑翻四五個周軍騎兵,接近了張士信的馬尾,元封的長槍就在張士信背心後不遠處晃悠,驚得楚王金盔也掉了,披風也扔了,只顧抱著馬脖子狂奔,他胯下戰馬也是優良的大宛馬,奔跑速度極快,漸漸脫離了元封的威脅。

  楚王逃了,他的掌旗兵就沒那麼幸運了,高高的大纛旗份量極重,抱著旗桿根本跑不快,元封見追不上楚王,便一槍將掌旗兵戳翻,順手將楚王的大纛奪過來,將長槍暫掛在得勝勾上,抽出佩刀斬斷旗桿,拖著半截大纛旗飛奔而走。

  周軍的指揮旗被折斷,分佈在戰場上的各個部隊看不見帥旗,形式更加混亂起來,不過此時前來救駕的幾個營頭已經趕到,大呼小叫將元封包圍起來,就憑這些步卒根本擋不住元封的鐵蹄,他的馬頭衝著哪個方向,哪裡的周軍就如同潮水一般散開。

  昔日長板坡趙子龍,在曹軍中殺了個七進七出,今日元封也在周軍中來個七進七出,但周軍卻越打越多,單憑個人的勇武,終究還是無力回天。

  此時張士信已經從驚恐中恢復過來,李伯升親自去調來人馬包圍元封,幾千人圍堵他一個,還愁逮不住他麼,就算他是鐵打的金剛,也有累的時候,就算他不累,馬也會累。

  楚王站在高處,望著遠處萬馬軍中元封一騎絕塵,冷冷道:「傳令下去,不要傷他性命,我要親自活刮了他。」

  元封確實累了,長槍桿子上已經遍佈血污,拿在手裡都打滑,槍纓子更是浸透了鮮血,胯下戰馬嘴邊掛著白沫,步履已經有些沉重,雖然他勇武過人,但是身上也帶了七八處傷,拚殺了這麼久,連一口水都沒喝,嘴唇乾澀,嗓子眼冒火。

  望一望四周,不知道什麼時候,周軍已經將他包圍起來,他已經記不清楚這是自己第幾次衝破重圍了,但是殺出一個包圍,又是一個包圍,周軍人多勢眾,也不和他硬拚,就是耗他的體力。

  難道我今日要死在這裡?元封不禁仰天長嘆,多少事情還沒來得及去做,建國報仇的大業才剛剛開始,生父的死因,生母的下落,還有那麼多好兄弟,好部屬,都離不開自己。

  如果我死在這裡,一切就都前功盡棄了,元封一咬牙,提槍再次向周軍衝去,這一次周軍沒有避讓,彷彿已經猜到他氣力將盡,幾員周將挺槍來戰,元封左衝右突,一不留神,馬失前蹄,戰馬雙膝跪地,差點將他掀出去。

  戰馬廢了,元封棄了長槍,拔出佩刀來站在原地,瞪著遠處銅牆鐵壁一般的周軍,士兵們面無表情,鐵甲森寒,長槍如林,這是李伯升調集的周軍精銳,痛失愛子的李伯升發誓要活捉元封,為兒子報仇雪恨。

  忽然,低沉的雷聲捲過大地,驚得周軍將士們回頭望去,只見遠處煙塵滾滾,哪裡是什麼雷聲啊,分明是鐵騎大軍,敵人的援兵到了。

  騎兵是步兵的天敵,眼瞅著數千鐵騎如同烏雲蓋頂一般湧過來,周軍的士氣就先垮了,李伯升見大勢已去,也顧不得活捉了,下令亂箭射死元封,但元封見情勢有變,早就從馬背上拿下盾牌,一個翻滾,原先站立的地方便插滿了羽箭,周軍還想再射,時間已經不夠了,漢軍鐵騎洶湧而來,李伯升無奈,將步兵拋下,拍馬而走。

  隊全身貫甲的騎兵從元封身邊湧過,四下追殺著周軍,似曾相識的感覺,這哪裡是漢軍,分明是西夏鐵鷂子。

  一聲長嘶,全身披甲的戰馬在元封面前停下,一員將軍跳下戰馬快步而來,不由分說便用戴著鐵網套的拳頭掏在元封的胃部,打得他當場疼的彎下腰去。

  那將軍將全封閉的頭盔摘下,露出一頭飄逸的秀髮,指著元封惡聲惡氣的吼道:「這一拳是讓你長記性,以後少充大瓣蒜!」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12-28 09:24 編輯

zongxihuang 發表於 2009-11-25 13:24
5-50 姐姐帶你找回場子

  元封痛苦的抬起頭,揉著肚子道:「記住了。」豈料那女將又是一拳打過來,戴著鐵指套的拳頭極硬,打得元封鼻子都破了,鼻血長流,那女將一頓,這才停手,拿出一塊絲帕幫他擦鼻血,低聲道:「這一拳是讓你記得,以後不許騙我。」

  來者正是西夏女將李明雪,此前元封曾經向她隱瞞過自己的真實身份和年齡,後來李明雪聽弟弟說起的時候才知道上了當,這個小子居然是弟弟的結拜兄弟,還敢瞞著自己,真是太壞了。

  李明雪雖然「恨透了」元封,但卻主動向爹爹請命,率軍南下支援元封,這下李明贏可不高興了,逐鹿中原本來是他的夢想,沒想到被姐姐搶了先,他剛要反對,卻被姐姐一個凌厲的眼神瞪了回去。

  李明雪打弟弟如同打小孩一般,從小在李明贏心中形成巨大的陰影,但李明贏自從去了一次中原,和元封大鬧京城之後,膽子也見肥,居然壯起膽子對爹爹說道:「父親大人,姐姐武功高強,威震陰山南北,有姐姐大人坐鎮,蒙古韃子和山西的傅有德定然不敢輕舉妄動,馳援中原的任務還是交給我吧,我還年輕,應該多鍛煉鍛煉。」

  見兒子說的那麼有理,老李剛要答允,李明雪卻突然撅起嘴喊了一聲:「爹爹。」老頭頓時咳嗽了一聲,道:「小二,你的想法很好,不過為父以為,馳援中原還是你姐姐去比較合適,畢竟他們曾經合作過,另外,咳咳,你姐姐年紀也不小了……」

  年紀不小了?這算啥理由,李明贏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就瞅著姐姐一跺腳,臉上騰起兩朵紅雲,嬌嗔的喊了一聲:「爹~」

  啥也不說了,李明贏也不是傻子,當下明白了爹爹和姐姐的意思,於是語氣急轉直下:「嗯,還是姐姐去中原比較合適,我就留下家裡打點一切吧。」

  於是,李明雪就帶領五千鐵鷂子星夜兼程趕往中原,在陝西補充了糧草輜重,又聽說了許多元封的事蹟,李大小姐更加心馳神往,催促軍馬急行軍,連年都沒過,出潼關趕往開封一帶。

  西夏軍來的正是時候,鐵鷂子們從北面過來,正遇到藍玉的人馬和湯和的人馬對拼,漢軍打的是紅旗,周軍打的是黑旗,一目瞭然涇渭分明,李大小姐當即揮軍從側翼將周軍擊潰,見到湯和之後,問起元封的下落,被告知元封所在的大營正遭到楚王的攻擊,兩下裡早就失去了聯繫,於是心急如焚的李明雪急忙率軍掩殺過來,正巧救了元封的性命。

  對於見到元封之後,第一件事該幹啥,李明雪早有安排,那就是痛痛快快的揍他一頓,當然打一兩拳是不解恨的,起碼要打他個遍體鱗傷才行,可是真見了面卻又不同了,打了兩下就捨不得再下手了。

  這小子態度還算端正,知道自己有錯,老老實實站著挨打,暫且就饒他一次吧,李明雪拿著絲帕幫元封擦著鼻血,卻看到他身上遍體鱗傷,頓時驚呼道: 「誰把你打成這樣的?」

  這句話簡直是廢話,戰場之上當然是敵人打的,李明雪憤憤然道:「這些王八羔子,下手太黑了!」然後又摸著元封的傷口柔聲問道:「疼不疼,要不要我幫你包紮一下。」

  元封身上是穿了盔甲的,所有並未有什麼致命傷,都是些皮毛傷而已,真要論起來,還不如剛才李明雪那一拳打得疼呢,當然他不敢這麼說,只能強笑道:「我沒事,都是皮外傷。」

  「沒事就好,還能騎馬嗎,趁他們沒走遠,姐姐帶你去找回場子。」說罷臉上一紅,不過風大將她的秀髮吹起,遮住了緋紅的面頰,元封沒看見。

  「能騎!」元封道。

  「好!」李明雪一擺手,讓手下騰出一匹戰馬來,又拿了一桿新的長槍給元封,兩人翻身上馬,李明雪將頭盔罩上,對著元封眨眨眼,封閉的頭盔裡發出一聲喊:「並肩殺敵!」

  「並肩殺敵!」元封也回了一聲。

  楚王的大纛旗被元封折斷以後,軍隊就失去了控制,李伯升好不容易拼湊起來的數千步兵也被鐵鷂子們驅散,現在戰場上一團散沙,方圓五六十里地上全都是小規模的部隊在各自為戰,最大的建制部隊就是李明雪的鐵鷂子了。

  鐵鷂子們不光是最大建制的部隊,還是機動性最強的生力軍,別人都是溜溜打了一天的疲憊之師,他們才剛加入戰場,都是常年和蒙古韃子在陰山拉鋸戰的精銳,戰鬥力可想而知,五千武裝到牙齒的鐵鷂子在兩位猛將的帶領下,以摧枯拉朽之勢力向周軍發動了最後的攻勢。

  仗打到這個份上,楚王真是始料未及,他從武昌帶過來足足十萬人馬,其中四萬精銳步兵,一萬騎兵,另外五萬是拼湊的壯丁和運送糧草的民夫,按說這麼多人馬,再加上藍玉的十萬兵,已經形成了絕對的兵力優勢,想怎麼玩都行,沒想到居然這樣都能打敗,連自己都差點讓人家單槍匹馬給幹掉,頭盔也丟了,大纛旗也折了,人丟到這份上也算丟到家了,好在金盔撿回來了,丟棄的大纛旗也重新打了起來。

  楚王是硬漢子,在收攏了幾個營之後漸漸有了底氣,將御賜的寶劍插在地上道:「今日就退到這裡,絕不再退!」語氣堅決,氣勢滂沱,軍心為之一振,數千步兵擺開陣勢,長牌手弓箭手壓住陣腳,長矛兵刀盾兵火槍手排列組合,整軍再戰。

  楚王擺出的這個陣勢,按說絕對不弱,但是他們忽略了一點,那就是對手的性質,周軍以步兵為主,常年操練的模擬敵人也是步兵,身處湖廣水網密集之地的他們怎麼也沒想到,有朝一日會面對如此強悍的重甲騎兵。

  騎兵也分三六九等,平時大家眼中的中原騎兵就是騎著矮馬,帶著弓箭和腰刀的騎馬步兵,由於戰馬比較稀缺,他們不敢過度操練,只是在作戰的時候騎馬機動而已,馬上拚殺都少見的很,更別說在疾馳中射箭了,那隻有從小在馬背上長大的遊牧民族才能做到。

  中原騎兵,充其量就是騎馬的機動步兵而已,由於戰馬體格瘦弱,騎士也不能穿著太重的盔甲,所以無論是從機動性,攻擊力,防護性來說,中原騎兵都極其孱弱。

  元封麾下的漢軍騎兵,也不過比周軍騎兵略勝一籌而已,但本質上也沒多大區別,只是多了一點馬上戰鬥力罷了,畢竟他們只是陝西省軍的老底下,不算太強。

  而李明雪率領的西夏鐵鷂子,則是真正意義上的騎兵,而且不是普通的輕騎兵,而是最強大的重裝騎兵,戰馬高大威猛,體重達到八百斤以上,騎兵全身罩甲,防護全面,弓箭,腰刀,釘錘,長矛,一應俱全,西夏人屬於黨項羌,半農耕半遊牧的民族性使他們的騎兵素質非常強大,在對突厥和蒙古的戰爭中,基本不落下風。

  周軍的步兵大陣和重甲騎兵對抗,就正好應了一句成語:螳臂當車。

  當黑壓壓的鐵鷂子們出現在視野中的時候,大地都為之顫抖,周軍士兵們兩股戰戰,被這種驚天動地的氣勢所震懾,他們的心和大地一起顫抖著,兵器都拿不穩了,雖然在軍官的喝令下發射了幾輪弓箭和火槍,但是距離太遠,絲毫沒有造成殺傷。  

  要知道人家可是重甲騎兵,連戰馬都披了一身皮甲的,弓箭落上去只能徒勞的滑落,火槍彈丸超出有效射程之外,也只能在鐵甲上敲一個小坑而已。

  毫無懸念的,周軍崩潰了,幾個時辰前漢軍的遭遇在他們身上重演了,但鐵鷂子們並沒有忙於四下捕殺潰兵,而是隊形不亂,追著楚王的旗號緊咬不放。

  這回可沒人救駕了,楚王狼狽而走,大纛旗乾脆丟了不要,別說大纛旗了,所有能顯示身份的旗幟都丟了,但西夏騎兵依然緊追不捨,有人大喊:「追那個戴金盔的!」楚王大驚,趕緊將金盔摘下拋得遠遠。

  但後面又喊了:「追那個系黑披風的!」

  長長地披風,外黑內紅,很是威風,但此時也只能扔了不要,楚王一邊跑一邊將身上沉重的東西拋掉,盔甲箭壺盾牌什麼的,能丟的全丟,現在最主要的就是全力逃亡,他胯下戰馬乃是千金所購的西域大宛良馬,倒也神駿,但是隨行護兵們就沒有那麼高的配置,都是不堪快速奔跑的矮小川馬,拿能跑得過西夏人的河套馬。

  漸漸的,楚王身邊一個人都沒有了,耳邊風聲呼嘯,戰馬急促的喘息著,身上熱汗滾滾,楚王快馬加鞭,緊緊伏在馬背上,不時回望追兵,讓他心驚膽寒的是,為首的那個追兵,正是頭前追殺過自己一回的元封。

  完了,被這個殺神盯上了,早知道就不活捉他了,直接讓人將他亂箭射死多好,現在說啥都晚了,唯有揮鞭狂奔而已,所幸大宛良馬耐力速度都名不虛傳,楚王和追兵之間一直保持著距離。

  忽然,前面出現了一支軍隊,看旗號是周軍自己人,楚王捉到了救命稻草一般狂呼道:「孤王在此,快快救駕!」

  眼瞅楚王就要逃出生天,元封牙一咬,放棄了活捉他的念頭,剛取出弓來,身邊就傳來嗖的一聲,李明雪的速度比他更快,箭如流星般呼嘯而去,正中楚王后心。

  楚王在馬背上晃了一晃,身子一歪栽下馬來,訓練有素的戰馬立刻停下腳步,圍著主人打著轉,遠處的周軍聽見動靜,卻不敢過來相救。

  元封和李明雪從容上前,翻身下馬,察看楚王,已經只有出氣沒有進氣了,李明雪拔出彎刀,揮刀落下砍掉楚王的頭顱,鮮血濺了一臉,大姑娘面不改色,眼皮都不眨一下,將彎刀在楚王杏黃蟒袍上擦了擦,插回刀鞘,腦袋遞給元封:「拿著,我送你的禮物。」

  元封呆了一下,接過頭顱道:「謝了。」

  李明雪道:「說過幫你找回場子的嘛,哪能不算話。」又指著遠處正在列陣組織防禦的周軍道:「還打不打?」

  元封一狠心:「宜將剩勇追窮寇,打!」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12-28 09:23 編輯

zongxihuang 發表於 2009-11-26 09:38
5-51 帥帳內的乾柴烈火

  一場酣戰,從白天打到夜晚,又從夜晚打到黎明,雙方都打得精疲力竭,無力再戰,陸續撤出戰場,收攏殘兵。

  雖然有了西夏鐵鷂子的加入,但漢軍也未能一舉將龐大的周軍完全消滅掉,雙方損耗差不多,如果不把楚王的死算在內的話,就算是平分秋色。

  但一位堂堂的親王戰死疆場,這場會戰的勝敗就有了定論,漢軍可謂大勝,周軍折了主帥,士氣崩塌,又懼怕漢軍鐵騎的偷襲,不得已只好回退百里休整部隊。

  漢軍打掃戰場,收攏了無數兵器甲馬,傷兵俘虜更是數不勝數,別管是漢軍還是周軍,一概收容治療,漢周相爭,本也不是民族戰爭,彼此間都是華夏兒女,沒有什麼深仇大恨,放下兵器誰也不難為誰。

  伙房燒了滾熱的米湯,碩大的蒸籠白霧騰騰,裡面全是大肉包子,別管是漢軍周軍,一視同仁,全部是一人兩個大肉包子,蹲在凍得堅硬的田埂上,卸掉了盔甲的士兵們狼吞虎嚥的吃著肉包子,被噎的打嗝之聲此起彼伏。

  「兄弟,這不會是咱們最後一頓飯吧?」有個周軍俘虜擔心的問道。

  蹲在他旁邊的俘虜是個傷兵,胳膊上還吊著帶子,一隻手抓著包子正往嘴裡送,說話都含糊不清:「不會的,要想咱們死還不容易,冰天雪地扔著就成,好不容易逮回來,療傷看病,還給肉包子吃,我看啊,八成是想收編咱們。」

  「那哪成啊,我可是正經的官軍小旗,要是投了漢軍,那京城的家人可就遭殃了。」

  俘虜們擔驚受怕的吃完這頓飯之後,果不其然,一個漢軍小軍官走了過來,讓士兵將亂哄哄的俘虜們趕到一起,高聲喊道:「弟兄們聽好了,咱們漢王有令,絕不難為你們,願意留下的我們歡迎,不願意留下的現在就可以走了。」

  俘虜們面面相覷,天下哪裡有這樣的好事,俘虜了對方的士兵最起碼是收編為己用,有那黑心的乾脆直接坑殺活埋,管一頓飯然後放走,天底下哪有這樣的好事。

  沒有人敢動,俘虜們都在窺測附近有沒有暗藏的弓箭手火槍隊啥的,當然更加沒人願意投降漢軍,他們都是正規的朝廷禁軍,可不是一般吃糧當兵的老百姓,軍籍都在兵部掛著號,戰死也就罷了,還有撫卹,投降的話可沒好下場,家人肯定跟著遭殃。  

  沒人願意投降,小軍官也沒說啥,帶著兵扭頭走了,曠野上只剩下這幫面面相覷的俘虜兵,有人壯著膽子往東走了幾步,沒有想像中的箭矢射來,於是大家便都一窩蜂的跑了,生怕漢軍反悔。

  ……

  漢軍大營,帥帳之內,一幫文臣武將正在聲色俱厲的討伐元封,李琪甚至將辭呈都寫好了,非要撂挑子回家,湯和也是怒形於色,拿出長輩的架勢痛斥元封。只有李明雪大小姐換了女裝,在一旁好言勸解。

  身為君主,竟然以身犯險,差點喪身於亂軍之中,匹夫之勇不可為之,元封在,就算漢軍失敗一百次,也有翻身的機會,元封死了,漢軍就再也沒有翻盤的機會了,身上背負著千千萬萬人的希望,元封的生命已經不是自己的了,他不是為了自己而活著。

  對於大家的批評,元封從諫如流,全盤接受,一躬到底,誠心認錯,並且承諾再也不犯同樣的錯誤,眾人這才心滿意足。

  其實大家心裡也明白,如果當時元封不是挺身而出,力挽狂瀾,爭取了一段時間的話,漢軍就徹底崩潰了,就算西夏鐵鷂子趕到也無力回天了,中原既失,再想打回來可就難了,反周復漢地大業定然要遲緩幾年。

  所幸攤上這麼一個能打的主公,在周軍中七進七出,簡直趕得上長板坡趙子龍了,又得到西夏鐵鷂子的援助,漢軍可謂絕處逢生,逢凶化吉,用幸運已經不足以形容了,簡直就是上天護佑,神仙開恩。

  天不滅我大漢,數十萬周軍又能奈我何?

  文臣武將們發了一通脾氣,元封不但沒生氣,還全盤接受,虛心認錯,大家心中更是欣慰,這位主公不但如同趙子龍一般神勇,還如同劉玄德一般虛懷若谷,攤上這樣一位主公,真是做臣子的幸運。

  臣子們發脾氣也是為了漢軍這個團隊的發展著想,元封既然認錯,他們便見好就收了。湯和道:「主公,此番我軍轉敗為勝,全靠西夏友軍來援,咱們得好好感謝李將軍才是啊。」

  元封道:「鼎帥所言極是,小王在此謝過李將軍了。」說著對李明雪一個長躬,李明雪趕忙還禮,兩人同時抬起頭來,卻撞倒了一起,李大小姐俏臉含春,緋紅一片,在場的都是過來人了,心裡明鏡似的,都曉得這位李大小姐和漢王之間有點故事,這可不是什麼壞事,西夏實力不弱,能替漢軍牽制住山西的周軍,以及蒙古方面的襲擾,這樁姻緣絕對有利。

  湯和乾咳一聲道:「小的們繳獲了許多兵器甲馬,老臣得去看看了。」說罷,施禮走了。

  李琪也道:「我也有事,先行告退。」

  其餘人等也不是傻子,紛紛推說有事,片刻間走了個乾乾淨淨,偌大的帥帳只剩下元封和李明雪兩個人。

  「過了年,我就三十歲了。」李明雪幽幽的說,打破了帥帳內短暫的寂靜。

  元封嘆口氣,望著一身翠羽黃衫的李明雪,雖然李大小姐的身材保持的極其良好,但是畢竟常年戎馬征戰,風吹日曬的,她眼角已經有了一些細密的皺紋。

  紅顏易老,韶華易逝,一個女人最寶貴的青春歲月就這樣過去,三十歲的女人,有些已經做了婆婆,而李明雪卻依然是待字閨中,雖說她眼光高,挑三揀四,可是這裡面何嘗沒有自己的責任呢。

  「打完了仗,我娶你。」元封輕輕說道。

  李明雪的眼睛瞪大了:「真的?」

  「真的。」元封認真的點了點頭。

  李明雪沒想到自己的終身大事就這樣輕易地解決了,幸福來得太過突然,爽朗的李大小姐竟然張口結舌說不出話來,只是捧著自己發燒的臉含羞的笑。

  其實此前元封就已經和李明贏有過約定,這樁婚姻其實摻雜著一半的政治因素,你情我願,各取所需,漢軍和西夏的聯姻算是雙贏局面。

  「那……赫敏妹妹怎麼辦?」良久,李明雪忽然冒出這樣一句話。

  元封一時語塞,半晌才支支吾吾道:「我也會娶她的。」

  李明雪忽然柳眉倒豎,喝道:「好啊,吃著碗裡的,想著鍋裡的,還有誰,你還要娶誰?」說著就是一拳打過去。

  元封猝不及防,被擊中腹部,剛要辯解,腳下又被偷襲,整個人摔倒在地上,李明雪橫跨過來,不依不饒還要打人,現在不是在戰場之上,李大將軍穿的不過是一件鵝黃色的緊身小襖,身材凹凸有致,曲線畢露,元封想還手,都找不到合適的地方下手。

  沒奈何,只能去掐李明雪的小蠻腰,李將軍渾圓結實的腰肢卻極其怕癢,哈哈笑著,躲閃著,也伸手來撓元封的癢癢肉,一時間兩人在帥帳的地毯上滾做一團。

  元封是二十啷噹歲的大好青年,懷中抱著這樣一個渾圓健美的滾熱軀體,哪能沒有反應,某些部位瞬時變得堅硬如鐵,而李明雪也是將近三十歲的大齡女青年,獨守空房多年,早就飢渴難耐,頭一次和男性如此接近,如何不讓她春心蕩漾,一張俏臉紅似火,卻更加誘人了。

  乾柴碰到烈火,一個火星就足以燃起熊熊大火,兩人滾著滾著就進了後賬,牛毛帳篷密不透風,生著火盆,墊著羊毛毯子,再加上兩個火燙的青年男女,一時間溫暖如春。

  帥帳內發出的打架聲音傳到外面,侍衛們不但不進來看個究竟,反而很識趣的退避三舍,在帥帳外五十步紮下崗哨,在主公出來之前,任何人不得打擾。

  兩人連晚飯都沒吃,一直在後帳內大戰,直到次日凌晨,李明雪想到早上鐵鷂子們還要點卯,這才從溫暖的羊毛毯子裡爬出來,高挑健美的肉體赤裸裸的站著,到處搜尋著自己的衣服。

  冬天的凌晨,天還是黑濛濛的,帳篷裡只有篝火餘燼的紅光,元封也醒了,問道:「找什麼呢?」

  「找衣服,我得趕緊回去,今天還有大事。」

  西夏軍只是漢軍的友軍而已,就算李明雪成了元封的人,這支軍隊也還是要保持獨立的。

  「唉,如果不打仗多好。」元封嘆道。

  「又說孩子氣的話,要想生存下去,就必須戰鬥。」李明雪一邊穿著衣服,一邊望著這個比自己小五歲的男人,有時候覺得他特別成熟沉穩,有時候又覺得他還是個孩子,一個過早承擔了無數重擔的孩子。

  活了二十五年,元封第一次貪戀被窩的溫暖,不過李明雪的話驚醒了他,現在還是戰爭時期,哪能貪戀床第之歡,於是他也爬了起來,穿上衣服,兩人並肩走出帳篷,呼吸著外面清冷的空氣,精神不由一震。

  正是黎明前的黑暗,漆黑的營房裡鴉雀無聲,兩人並肩攜手,走在堅硬的凍土地上。

  「這場仗還要打多久?」

  「不知道,也許快了吧。」元封忽然抬起頭,指著遙遠的天際說道:「你看,啟明星。」

  一顆閃亮的孤星在天際熠熠生輝。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12-28 09:23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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