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事]武林帝國 作者:驍騎校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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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少 2009-3-4 10:59:49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92 451103
zongxihuang 發表於 2009-12-18 02:31
5-71 壯懷激烈

  二十年來,皇帝一直沒有荒廢過弓馬武藝,所以身體素質不算很差,昏迷了兩日之後終於醒轉,醒來之後他還懵懵懂懂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想撐著身子坐起來,卻感到胯下一陣劇痛。

  皇帝下意識的伸手一摸胯下,雖然不是空蕩蕩了無一物,但也比往常少了一些重要的物件!

  龍顏狂飆,已經不是用大怒可以形容的,他抓起身邊一切能拿動的東西向太監們砸去,大吼道:「你們對朕做了什麼!」

  小太監們本來因為皇帝醒來而綻放的笑臉只維持了一秒鐘就被皇帝的狂飆所摧毀,又不敢躲閃,只能跪在地上苦苦哀求:「陛下,保重龍體啊。」

  不到片刻,曹少欽聞報趕到,也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哭道:「陛下,情勢危急,不得不如此啊,請陛下體諒!」

  狂怒之時的皇帝哪裡顧得那些,他認定是這幫太監合謀暗算自己,將自己變成和他們一模一樣的閹人,以此滿足他們陰暗變態的心理,皇帝乃是天下之主,萬民之主,哪能受得了這種屈辱,他抓起放在床頭的藥碗狠狠砸在曹少欽頭上,曹少欽竟然毫不躲閃,鮮血從額角留下,眼淚也從眼角流下:「陛下,奴婢萬死!總比外面那些奸臣賊子來的忠心。」

  正在此時,外面一陣喧嘩傳來,人聲鼎沸,還有兵器相擊的聲音,皇帝急問發生何事,曹少欽道:「陛下昏迷不醒,命懸一線,那些大臣宣稱國不可一日無君,要殺掉奴婢,重立新君。」

  皇帝龍軀一震,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曹少欽聲淚俱下解釋道:「陛下那日服用仙水之後便上吐下瀉,昏迷不醒,高燒不退,傷口感染化膿,郎中來把了脈,說是時日無多了,除非... ...奴婢本不敢做主,但此時那些外臣已經鬧將起來,奴婢實在是無奈,無奈啊!」

  說著,曹少欽老淚橫流,磕頭不止,額頭都磕破了,皇帝冷眼看著他,不像是在表演,仔細思量起來,情勢如此危機之下,即便自己是清醒的,面臨是保命還是保卵的抉擇,怕是也會做出和曹少欽一樣的選擇。

  還有更重要的一點,皇帝忽然醒悟過來,那瓶仙水其實從一開始就是個禍根,不知道那個妖人在上面做過什麼法術,以至於別人服用了可以包治百病,自己服用了卻瀕臨死亡,還有,他依稀記得仙水的正常顏色應該是藍瑩瑩,晶瑩剔透毫無雜質,可是自己服用的卻是淡灰色,還有絮狀雜質。

  報應啊,這一切都是冥冥之中上天注定的報應,我害了他的性命,搶了他的老婆,殺了他的臣子,現在他留下的仙水害我失去了兩顆睪丸,這就是報應!

  想通了這一點,皇帝也就釋然了,看著曹少欽的目光也和善了一些,他問道:「是誰在外面鬧騰?」

  曹少欽心中一鬆,知道最危險的時候終於過去,他回稟道:「是那些文官們,得知皇帝病重,便吵嚷著要面聖,要知道陛下病在何處,奴婢以為陛下的病根不宜宣揚,便拒絕了他們,這些亂臣賊子們便誣陷奴婢作亂,說什麼要殺盡閹黨清君側。」

  說到這裡,曹少欽潸然淚下,看來是承受了極大的委屈。

  皇帝默然,說到底還是曹少欽最忠於自己啊,宦官們身體殘缺,和正常人有所不同,別管他們混的再有權勢金錢,也比常人矮一頭,那些低級宦官,甚至死了都不能進祖墳,即使如曹少欽這樣一人之下,萬萬人之上的大太監,也不過是皇帝的家奴而已。

  宦官和外臣最本質的區別是,宦官只忠於皇帝本人,不像那些滿口仁義道德的外臣,胸中想著國家社稷,皇帝在他們心裡就只是一個符號而已,死了一個再立一個便是。

  外臣可以擁立新君,可以投降,能力大點的甚至可以取而代之,從古至今這種案例數不勝數,他們的選擇是多樣化的,可是作為太監就沒有那麼多選擇了,他們是閹人,沒有後代,也得不到臣民真心的擁戴,所以根本沒有謀朝篡位的可能性,別管是指鹿為馬的趙高,還是唐朝那些能隨意廢立皇帝的宦官,自己本身都做不了皇帝。

  想到這裡,皇帝對曹少欽的所作所為也就理解了,作為皇帝的私人附屬物,只要老皇帝駕崩了,不管是新皇即位還是改朝換代,他們都難逃一死,尤其是曹少欽這種曾經權傾朝野,得罪了無數人的大太監,只要離開皇帝的庇護,只有死路一條,而且還會死的很慘很慘。

  所以,曹少欽必定會想盡辦法保住皇帝的性命,甚至甘願冒著閹割皇帝的風險,被皇帝處死,總比被外面那些亂臣賊子分屍來的好。

  兩顆卵子隨風而去了,即便華佗再世也接不上了,對這一點皇帝很釋然,因為這不是曹少欽或者任何人的罪過,而是冥冥之中的天意,那位死在自己手上的前朝皇帝的安排。

  自己本是一個混跡市井的私鹽販子,每天打架鬥毆,吃酒耍錢,渾渾噩噩,即便是趁著天下大亂,起兵造反,也不過圖的是一個富甲一方的前程,能混到面南背北,九五至尊,已經是逆天了,兩顆卵子,換來二十五年的帝王位,也無悔了。

  更何況,自己早有了一大幫兒子,雖然已經死了兩個,但還有兩個,另外妃子肚裡還懷著一個,即便這些兒子都不成器,老二和老四也能再生一大幫孫子,老張家並不存在絕後的問題。

  唯一受損的是皇帝的尊嚴,不過這是可以彌補的,把知情者全部殺掉便是。

  這些念頭,在皇帝腦子裡不過是電光火石的一閃,他沉聲道:「老曹,現在局勢如何?」

  曹少欽道:「洛陽一戰損兵折將,但還未到山窮水盡的地步,官軍還有數萬精銳,保住徐州一線沒有問題,關鍵是那些外臣需要安撫。」

  皇帝沉吟一會,忽然問道:「李伯升哪裡去了?」

  曹少欽咬牙切齒道:「李伯升得知陛下昏迷不醒之後,便領著本部兵馬回湖廣去了,奴婢猜得不錯的話,這廝是要擁立楚王的兒子為帝,三分天下呢。」

  跳樑小丑,不足為慮,皇帝鄙夷的一笑,又道:「外面那幫手無縛雞之力的文臣們又是吃了什麼豹子膽,敢和你內廠提督叫板?」

  曹少欽道:「回陛下,他們敢亂,正是因為有錦衣衛的支持。」

  「文海?」

  「陛下明鑑!」

  事實再次證明,健全人不如宦官忠心,這個文海是皇帝一手提拔起來的,此時竟然不和皇帝站在一頭,皇帝陰沉著臉點點頭,道:「老曹,陪朕出去。」

  曹少欽堅定的點點頭,指揮左右給皇帝披上龍袍,攙扶著坐在輪椅之上,推到了行宮的中門。

  這裡人山人海,大批文官試圖衝擊宮門,侍衛們拚死堵著大門,但又不敢武力鎮壓,那是因為文官們背後站著的是錦衣衛,動起武來誰也撈不著好處,至於禁軍將領們,和閹黨不是一路人,但也和文官們尿不到一個壺裡去,所以選擇了中立。

  正在聒噪之時,一聲皇帝駕到驚呆了所有人,皇帝出現了,一如往昔那般威嚴冷酷,文官們傻了眼,在他們的猜測中,皇帝已經被閹黨下藥害死,哪知道竟然還如此生龍活虎。

  其實他們不知道,皇帝臉上塗了一些胭脂,已掩蓋慘白的臉色,站在門樓之上也是硬撐著的,每一分鐘都很艱難。

  皇帝的出現使這場亂局頓時煙消雲散,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皇帝沒有處罰任何一個人,就這樣輕描淡寫的過去了。

  錦衣衛提督文海誠惶誠恐,找了個時機向皇帝坦承了自己的錯誤,說被奸人蠱惑,又因沒見到皇帝,所以才會派兵協助那些文官。

  皇帝一笑置之,事實上他也不懷疑文海的忠心,扶他起來就是為了平衡曹少欽,過去是這樣,將來也不會改變。

  皇帝的寬容大度,讓文臣武將們心中一寬,同仇敵愾對付賊軍,因為皇帝傷重引發的危機就此結束。

  但是細心的文海注意到,還是有大批內監和宮女無緣無故的消失了,應該是被秘密處決掉的,皇宮裡的規矩就是這樣,殺一個人不是因為他有罪,而是因為他知道了不該知道的事情。

  到底皇帝昏迷期間出了什麼事情,文海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此事過後,他明白自己的資歷尚淺,和曹公公不可比肩,還是收斂一些,兢兢業業幹好本職工作為妙。

  兩日後,燕王殿下從京師趕到了,他是接到了大臣們的八百里加急,得知父皇傷重不能視事,興沖衝緊急趕過來準備接管大權的。

  父皇性命危在旦夕,燕王倒是一點也不擔心,反倒隱隱有些興奮,他本來就是要當太子的人,因為種種機緣巧合沒等當上皇儲,現在因為四弟遠在幽州,自己坐鎮京城,距離較近,為了盡快找一個有份量的人來壓制曹少欽,所以才選擇了燕王。

  徐州城就在眼前,已經可以看見城頭上招展的大旗了,燕王張承坤一勒馬韁,橫刀立馬,心潮澎湃,他即將在這座千古雄關中接管天下了。此時此刻,他的心情用四個字可以形容:壯懷激烈。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12-30 10:01 編輯

zongxihuang 發表於 2009-12-19 02:31
5-72 轉進

  洛陽,漢軍大營,赫敏撅著嘴,手裡緊緊攥著胭脂馬的韁繩,時不時的在馬脖子上輕輕拍兩下,在馬耳朵旁輕聲說兩句話,說著說著,赫敏的眼圈就紅了。

  這是赫敏在和胭脂馬告別,按照賭約這匹馬已經輸給了柳迎兒,從小養大的馬兒就如同赫敏的親人一般,送給別人真有些捨不得,可是堂堂女王陛下,一諾千金,言出必行,說出的話總不能往回吞,所以含淚將馬兒牽來,準備交給柳迎兒。

  聽說赫敏來訪,柳迎兒趕緊出來迎接,她一眼便看到赫敏身後神駿飄逸的胭脂馬了,於是呵呵笑道:「王妃是來給我送馬的吧?」

  赫敏眉頭一皺,極是不爽,但只是淡淡地說:「對,願賭服輸,現在胭脂馬是你的了。」說著便將馬韁交到柳迎兒手裡。

  柳迎兒毫不謙讓,接過韁繩將胭脂馬牽過來,從頭到腳看了看,讚道:「這馬真漂亮,配我再合適不過了,馬兒乖乖,姐姐給你取個新名字好不好。」

  胭脂馬通人性,感到即將離開主人了,迴轉馬頭望著赫敏,大眼睛裡飽含著深情,還探過來頭來咬住赫敏的袖子,赫敏的心被刺痛了,但她是個要強的人,寧願將心愛的戰馬送出去也不願意哀求柳迎兒放棄賭約。

  看到赫敏傷心的樣子,柳迎兒那個舒暢啊,彷彿三伏天吃了冰鎮西瓜一般的感受,從裡到外透著爽,都是人間奇女子,又都對元封情有獨鍾,要是能和睦相處那才叫奇怪。

  柳迎兒根本不理睬赫敏的傷心難過,拍著胭脂馬的脖子道:「走,咱們出去遛遛,跑的好的話,姐姐賞你胡蘿蔔吃。」說罷,叫人搬來一張凳子,笨拙的爬上馬去。

  赫敏那叫一個氣啊,這麼好的戰馬竟然送給不會騎馬的人,簡直暴殄天物,不過賭約在前,願賭服輸,人家就素不會騎馬又如何,想怎麼安排也是人家的事情,這一點赫敏還是很清楚的,別看自己是羌王,又是元封的妃子,仗勢欺人,賴帳不給的事情做不出來。

  柳迎兒揮動鞭子,驅動胭脂馬出了大營揚長而去,大概是去向人炫耀了吧,赫敏又是心疼又是憋氣,站在原地眼淚在眼眶裡直打轉,眼瞅著就要在眾人面前落淚,忽然,只見柳迎兒牽著胭脂馬回來了,怒氣沖衝嘴也撅得老高。

  赫敏正在納悶,只聽柳迎兒道:「這匹馬性子太烈,差點把我摔死,不要了不要了。」

  我的馬兒脾氣最好,怎麼會摔人呢,怕是你柳迎兒馬術太差吧,赫敏腹誹著,嘴上卻道:「不知道柳軍師準備如何處置這匹馬?」

  柳迎兒歪著頭想了一下道:「咱們的賭約已經兩清了,現在兩不相欠,這匹馬我不想要了,賣給別人也是賣,不如賣給你這個老主人好了。」

  赫敏大喜過望,急道:「好啊好啊,你儘管開價,別管是銀子還是實物,或者讓我幫什麼忙,儘管開口。」

  柳迎兒裝模作樣的算計了一會才道:「我也不差錢兒,一時半會想不出讓你拿什麼來換,不如這樣,馬兒你先拿去,等我想起來再和你說。 」

  赫敏點頭如搗蒜,能把心愛的馬兒換回來,付出什麼代價她都樂意,不知不覺間便著了柳迎兒的道,欠下她一個大人情。

  正說著話,元封帶著徐達,藍玉走了進來,此時兩個老對頭已經化干戈為玉帛,重歸於好,正是用人之際,元封對藍玉既往不咎,封他為統兵副元帥,協助徐達統帥三軍,藍玉可是大周的兵部尚書出身,官軍在他面前毫無秘密可言,作戰方式,兵力配置,各州府的駐軍,糧草馬匹器械情況瞭如指掌,有他相助,復國大業事半功倍。

  看到柳迎兒和赫敏一對冤家如同密友一般聚在一起說著話,元封不禁奇道:「你們在商量什麼?」

  藍玉就在跟前,兩人當然不敢明說,要知道這場賭局的起因便是為了賭柳迎兒的計策是否能扳倒藍玉,所以兩人只是含含糊糊搪塞了兩句便藉故離開。

  ......

   元封召集將帥開會,是商討如何追殲殘敵,將皇帝圍殲於徐州,現在面臨抉擇的是,接下來的任務是以殺死皇帝為首要,還是以殲滅周軍有生力量為主。

  殺死皇帝有好處也有壞處,好處是大周朝的統治將會土崩瓦解,即便他們再立新君也整合不了全國的人力物力資源了,皇帝駕崩的消息一旦傳開,普天之下必定遍地烽煙,群雄迭起,這可不限於那些草莽英雄了,各地有實力的朝廷官軍也會揭竿而起,爭奪天下,對於漢軍來說,對付一盤散沙的一大幫敵人,比對付一個團結高效的敵人要輕鬆的多。

  但是壞處也是顯而易見的,天下大亂,民不聊生,百姓的日子必然陷入水深火熱之中,這場混戰,少不得要打上許多年。

  這是一次秘密軍事會議,最終元封將如何拍板,外人無從知曉。會議過後,漢軍便開始了新一輪的攻勢。

  如今的漢軍,實力更加壯大,整合了數萬名的官軍戰俘,大批輜重鎧甲兵器堆積如山,這可都是花錢也買不來的啊。

  有人說打仗就是拼誰的錢多,人多,但是有些時候,光有錢也是沒用的,打造十萬人使用的兵器鎧甲車輛旗幟,購買戰馬,訓練士兵,那可絕不是單單有錢就能解決的問題。

  製造兵器盔甲不僅需要大量的銅鐵金屬,還需要高爐,焦炭,大批技術熟練的工匠。

  購買戰馬更是苦難重重,中原不產馬匹,要買馬必須通過北方或者西域途徑購買,那些遊牧民族可都是吃人不吐骨頭的野蠻人,和他們打交道並沒有那麼容易,搞不好就人財兩空,沒有戰馬就沒有騎兵,就不能壓制敵人,這就制約了很多中原軍閥的發展。

  還有徵募訓練士兵,更是個浩大的系統工程,沒有強有力的地方政府配合,或者優厚的政策支持,想讓老百姓主動投軍簡直是癡心妄想,若是強行抓來壯丁充軍,那兵員素質就得不到保障,帶著一群滿腹怨言,整天想著逃跑回家的士兵打仗,對方一個衝鋒,這邊就得全部繳械投降,仗還怎麼打。

  即使忽悠的好,也要保證士兵們每日的嚼谷,還有號衣鎧甲斗笠草鞋,以及兵器馬匹,哪一樣不是巨耗資金,這還不包括喪葬撫卹費用在內呢。

  爭奪天下,絕不是十幾個人,七八條竹槍就能解決問題的,尤其是在已經有人捷足先登的情況下,漢軍付出了巨大的犧牲,和官軍在中原大地上鏖戰了半年之久,終於大獲全勝,俘虜了十萬官兵,繳獲大量物資,這些兵馬物資立刻就可以投入使用,漢軍如同吹氣球一般擴大了一倍。

  如今的戰場態勢完全逆轉過來,漢軍佔優勢,官軍盡處劣勢,時不我待,元封親自領兵從洛陽殺出,直奔有著五省通衢之稱,兵家之地的徐州。

  佔了徐州,等於在帝國的腰眼上夯下一顆釘子,使官軍南北不能相顧,稍加時日,就能,復國大業就只在朝夕之間了。

  可是,元封他們明白這個道理,皇帝更加明白自己的處境,中原戰局已定,再專注於一城一地的得失毫無意義,眼下他也面臨兩種選擇,一是去北方,那裡駐紮著帝國最強大的軍隊,還有自己的四兒子,還有一個選擇就是回京師,依托長江天險,打防禦戰,持久戰。

  皇帝的選擇毫無懸念,帝國的根本在江南,最富庶,人口最密集的地方也是江南,沒了江南漕運的支持,北方的軍隊根本維持不下去,而且京師城池高大,火砲配置也多,依托長江天塹和舟師的保護,還怕賊軍真能打進京城麼。

  更何況,京師還有皇帝沒出生的兒子,每當想到這是自己最後的兒子,皇帝就忍不住一陣心疼。

  如今的皇帝,已經不是一個健全的男人,但是除了曹少欽和幾個老資格的太監知道以外,所有的知情者都已經被秘密殺掉,即便是自己兒子,皇帝也不打算和他說實話,所幸卵子被閹割之後的後遺症很輕,以皇帝的體質,只要記得刻意偽裝,沒有人能認的出來。

  即便如燕王這樣細心的親生兒子,也沒察覺親生父親有何異樣,本來滿心歡喜趕來徐州想登大寶的,結果卻大失所望的二皇子,並未表現出任何的沮喪,反而欣喜萬分,為父皇的幸運而喝彩。

  而且,燕王向父皇獻了一條計策,皇帝沉思半日,對這條計策不置可否。

  漢軍兵不血刃就奪了徐州,在問鼎天下的棋盤上,又走下了重要的一步棋,至此漢軍掌控的地域已經相當可觀,足以有資格叩問鼎之輕重。

  官軍退至淮河長江一線,憑藉天險抗拒漢軍進攻,而漢軍則忙於消化整合吞掉的軍隊土地,兩方面都在舔著傷口,積聚著力量,等待著下一次決戰。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12-30 10:07 編輯

zongxihuang 發表於 2009-12-20 02:23
第六卷 一統南北 6-1 漢王救我們來了

  徐州以北八十里,茫茫荒野之上,一眼望不到頭的狹長工地上,螞蟻一般的民夫們正在揮汗如雨,這是皇上下旨開挖的大運河工程,再往北面一點,就是煙波浩渺的微山湖,人工運河和天然水系相連,方能節省人力物力。

  即便如此,千里運河工程還是給百姓們帶來了無窮無盡的沉重負擔,朝廷子民是有徭役賦稅的義務的,除了有功名的人可以免除徭役之外,家家戶戶都要出勞力挖河,不但不給錢,吃食工具也要自己負擔。

  皇帝開挖運河的初衷是貫通南北交通,便於運輸兵力糧草北上,也方便傳遞政令,有了這條運河,大周朝的北方疆域將會高枕無憂,因此工期很緊,一層壓一層,各級官吏為之奔波不休,到了老百姓頭上,更是壓的喘不過氣來。

  千里運河,工程浩大,對於各級官吏來說,雖然事務龐雜繁忙,但是額外的油水也比平時多了不少,十幾萬民夫吃喝拉撒,徵地,採買工具沙石木料騾馬,這裡面的道道太多了,大官撈大頭,小官撈小頭,即便是村裡的里正,也掌握著派遣民夫,抽選丁壯的小小權力,撈點孝敬是正常的。

  運河工程,對於平頭百姓就是一場浩劫,拋家棄子,吃苦受累,過著牛馬不如的生活不說,還要忍受工頭的欺壓;對於但凡手上有點權力的人來說,卻是一場盛大的嘉年華,絕大多數人的痛苦換來少部分的人幸福,怨氣越積越多,漸漸到了爆發的地步。

  徐州北的工地,是運河中段的重要施工地段,大批工匠民夫雲集於此,沒日沒夜的開挖,這是因為皇帝親臨徐州,雖然皇帝是為戡亂而來,但是運河工地上的官員們尋思皇帝保不齊會到工地視察一番,此時不表現一番更待何時,於是這些天催逼民夫們連夜施工趕進度,爭取早日完工向皇帝報喜。

  本來民夫們的伙食是官府承擔的,但是負責後勤事務的官員為了自己的荷包著想,剋扣了這批糧食,民夫們只好吃自家帶來的飯菜,這下民夫們可惱了,為朝廷幹活出徭役本也是天經地義,可是官府居然不管飯就不通情理了,要知道一日兩餐乾飯對於一個窮苦農民來說可是高昂的負擔。

  民夫們聚眾鬧事,結果被官府彈壓下去,告狀無門,民怨沸騰,加上趕工期,工頭們揮舞著皮鞭打得民夫們皮開肉綻,憤怒的情緒在漸漸加深,來自於徐州府周邊民風彪悍的壯丁們經常私下裡嘀咕著關於漢軍和官軍中原會戰的事情,官軍越是失敗,他們越是興奮,當談到漢軍快要打到徐州的時候,民夫們一雙雙充滿血絲的眼睛便壓低了掃著那些趾高氣揚的監工了,嘴裡低聲罵道:「別看現在鬧得歡,將來遲早拉清單。」

  有一天,挖河的時候從泥土深處挖出一具獨眼石人,上面刻著古樸的篆字,經人辨認是「日月當空」四個字,恰好如今漢軍的軍旗正是以日月為標的紅旗,一時間傳聞迭起,都說大周氣數已盡,大漢即將復興,官府聽聞消息,迅速派出官差搜捕傳播謠言之人,次日凌晨便有幾十顆血淋淋的腦袋掛在了工地的旗桿上。

  若是在其他地方,官府這些強力舉措可能還有點用,但是在民風相當彪悍的徐州一帶,如此血腥的手段只能適得其反,這些被殺的人都有三朋四友,各路親戚,平日裡挨打挨罵也就罷了,居然砍起腦殼來了,民夫們的忍耐程度被觸及到了底線,於是乎,一場暴動開始了。

  暴動開始的時候,皇帝還在徐州府養傷,得知消息之後龍顏大怒,迅速派遣一支禁軍前去平亂,雖然只有三千人馬,但是訓練有素,武裝到牙齒的禁軍對付毫無組織協調指揮,只有鋤頭鐵掀的農民軍依然是佔了極大地優勢,這基本上是一場單方面的屠殺,一時間人頭滾滾,腥風血雨。

  但是這種局面並沒有持續太久,皇帝便倉皇難逃,棄徐州而去,這三千平亂禁軍也成了一支孤軍。

  ......

  徐州府,城頭已經變換了旗幟,漢軍兵不血刃進入徐州,漢王元封也隨著中軍抵達城下,看到張士誠曾經下榻過的行宮,元封饒有情趣的下馬準備參觀一番,正要進門,忽然遠處喧嘩,有一平民打扮之人鬧著要見漢王,卻被親兵們攔住。

  元封看那人有些面熟,便讓親兵放他過來,那人來到近前,磕頭行禮,急匆匆道:「小的是軍統司徐州分司的副提司,有要事稟報主公。」

  元封道:「為何不去向你的上司匯報。」

  那人道:「事態緊急,走慣常路子實在來不及了!現在徐州以北八十里處,朝廷官軍正在屠殺百姓,小的心急如焚,所以才冒犯主公大駕,萬望主公迅速派兵解救百姓於水火啊。」

  元封急問:「到底怎麼回事?」

  那人便簡單解釋了一下,原來運河工地上發生的一切,包括挖出獨眼石人的事情,都是軍統司一手策劃的,徐州分司是個很小的機構,急於求成,好大喜功,辦事未免唐突,本來的意圖是策應漢軍,吸引朝廷的兵馬,但是兵馬沒吸引到多少,老百姓卻大量傷亡。

  元封得知情況後不禁大呼:「荒唐,魯莽!」

  事態緊急,軍統司不同於軍隊系統,無法調動兵馬,大軍剛剛入城,亂的一塌糊塗,這位副提司也找不到漢軍的大將,心急如焚之計,正好看見元封的王旗,便冒死前來求見。

  正是爭分奪秒之計,元封急忙下令調動兵馬前去救援,可是他已經將兵權交給徐達,而一時間又找不到徐達,於是只好帶著貼身衛隊親自前去救援。

  元封也不參觀張士誠的行宮了,直接翻身上馬,傳令兵扶著腰刀跑到門口大呼一聲:「緊急集合!」

  本來三五成群,卸了馬鞍子,鬆了馬腹帶,解了盔甲脫了靴子,正在捧著水囊拿著大餅吃飯休息的衛隊士兵們,聽到號令立馬將手上的東西拋下,迅速給馬上鞍子轡頭,盔甲直接丟在馬背上,然後翻身上馬。

  從集合令發出到列隊完畢,不過是一柱香的時間,把那位原籍徐州,只在西涼呆過一年半的副提司驚的目瞪口呆,這可是五百騎兵啊,動作竟然如此整齊劃一,就如同一個人那樣,何等的訓練有素,何等的精銳啊。

  要知道這可是元封的親兵衛隊,是為了保衛元封的安全,全部從西涼本土調來的精銳部隊,就是放眼全天下,也是最強的騎兵。

  事不宜遲,元封給了那副提司一匹馬,讓他充當嚮導領著自己前去救人,另外派人通知徐達,讓他隨後調撥人馬增援。

  剛跑出幾步,正遇到赫敏和柳迎兒,兩人隨身只帶了幾十個侍衛,也是結伴前來參觀行宮的,聽說元封要去為挖河民夫們解圍,赫敏立刻要求同去,柳迎兒也不甘示弱,對付這三千官軍不是什麼危險之事,元封想也不想便同意了。

  赫敏翻身上了胭脂馬,柳迎兒本來是坐著轎子的,現在也找來一匹駿馬,不用人扶,不用踩凳子,一腳踏在馬鐙上,身輕如燕輕飄飄的便躍上了馬背,動作飄逸瀟灑,哪象不會騎馬的人。

  赫敏呆住了,她頓時明白了一件事,柳迎兒根本不是馬術不精才將胭脂馬還給自己,而是為了給自己台階下裝出來的,一時間赫敏心中有些小小的感動,覺得柳迎兒是個厚道人。

  ......

  亂世需用重典,運河工地大暴動,皇帝下了旨意,要狠狠地辦,所以領軍的禁軍將軍下手極狠,在他的指揮下,三千把屠刀毫不留情的將民夫們殺的人頭滾滾,數萬名已經繳械投降的民夫密密麻麻的站在尚未完工的河床上,等待著最後的審判,這裡面不光有年輕力壯的民夫,還有健壯的農婦和半大小子,很多都是一家人齊上陣,看到親人被拖出去斬首,一時間哀哭聲不絕於耳。

  將軍坐在高處,面無表情的將大手一揮,一排白光閃過,又是幾十顆頭顱落地,將軍冷冷道:「讓你們再造反!」

  忽然,遠處煙塵迭起,探馬來報,大事不好,漢軍來襲。

  將軍大驚失色,此時他還不知道徐州失陷的消息,漢軍竟然來的如此之快,讓他極為震驚,但是又想到皇帝還在徐州,不敢輕易撤退,稍微猶豫了一會,就注定了他的滅亡。

  八十里路,對於輕騎兵來說就是一個時辰的事情而已,五百騎兵風馳電掣的趕到了運河工地,和禁軍們展開了激戰。

  元封的親兵衛隊,個頂個都是以一當十的好漢,配置也是最精良的,兩把短火銃,一桿長矛,一把佩刀,一副弓箭,另外還有匕首,彈弓,釘頭錐,連枷等各人選擇的副武器,可謂武裝到了牙齒。

  這支精幹強悍的衛隊,即便在西涼軍中也是最優秀的,在對突厥的戰爭中,往往充當救火隊的角色,哪裡緊急就往哪裡去,每一個士兵都是身經百戰的好手,漫說是對付三千禁軍步兵了,就是對付三千遊牧民族的騎兵都不在話下。

  結局可想而知,禁軍一觸即潰,兵敗如山倒,當那面日月當空的紅旗出現在頻臨絕望的民夫們眼中的時候,所有人都熱淚盈眶。念叨著同一句話:

  漢王救我們來了。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12-27 14:36 編輯

zongxihuang 發表於 2009-12-20 23:53
6-2 這人我認識

  運河工地都是一馬平川的平地,適合騎兵奔跑,禁軍們丟盔棄甲,四散奔逃,可是兩條腿怎麼能跑過四條腿的,不少禁軍被漢王衛隊從身後趕上,技術嫻熟的騎士們連刀都不用揮,歪著身子,彎刀平舉,借助速度直接將逃敵的腦袋切掉。

  還有人嫌用刀費事,抽出騎弓一箭箭射過去,箭無虛發,禁軍們應聲而倒,五百輕騎就如同五百頭猛虎一般,將三千禁軍趕得漫山遍野的跑,在騎兵們的圍追堵截和武力威懾下,嚇破了膽子的禁軍們紛紛跪地投降。

  騎士們如同驅趕羊群一般,將俘虜們趕了回來,此時元封正在撫慰逃出生天的百姓們,喜極而泣的父老們將漢王團團圍住,山呼萬歲,場面熱烈感人。

  俘虜們押到,按照漢軍的政策是願意歸降的就編入軍隊,不願歸降的就地釋放,這也是漢軍所向披靡的原因之一,此時俘虜中已經傳開一條消息,朝廷大敗,皇帝棄了徐州,他們已經絕無退路了。

  漢軍對於收編俘虜已經是駕輕就熟,立刻有條不紊的開始收編工作,那名帶隊的將軍從俘虜中走出,撲通一聲跪倒,口稱漢王千歲,小的情願歸降。他的算盤倒是打得不錯,漢軍優待俘虜,對於願意歸降的軍官通常也是品級不變的收錄,他只要搖身一變就能成為漢軍的軍官,照樣凌駕於這些泥腿子民夫們之上。

  眾百姓認得他就是屠殺民夫們的元兇,一時間群情激奮,洶湧著向前湧來,那將軍嚇得面色慘白,磕頭如搗蒜道:「漢王爺爺,小的在禁軍中當差多年,很有些人脈,留小的一條命在,情願結草啣環相報哇!」

  元封眉頭一皺剛要說話,身後的柳迎兒悄悄拉了下他的袖子,元封回頭,只見柳迎兒伸出手掌做出切瓜的手勢,心中便明白了,高聲道: 「屠殺無辜,罪不容恕,來呀,給我拖下去斬了!」

  那將軍嚇得哇哇大哭道:「漢王爺爺饒命啊,漢軍不是絕不殺降的麼!」

  元封一揮手,早有兩個士兵上前,像拖死狗一般將此人拖到旁邊的小山包上,在眾目睽睽之下手起刀落,一顆大好人頭用一丈八長的大愬挑著展示給下面的民眾看。

  頓時歡聲雷動,萬歲的吶喊聲響徹雲霄。

  河工現場仍有上萬民夫,黑壓壓的一大片全是情緒激動的人群,元封受到感染,想登上山包說幾句話,柳迎兒緊隨著他,緊張兮兮地問道:「元封,你想講什麼?是不是要就地遣散這些河工?」

  元封猛然停步,回轉身注視著柳迎兒的眼睛問道:「你如何知道?」

  柳迎兒得意的抿嘴一笑,道:「猜出這個太簡單了,不過我勸你先別遣散這些人,正值人心可用,不如將運河繼續挖下去了。」

  元封道:「周帝暴政,民不聊生,運河乃是暴政中的一條,我繼續興修運河,與周帝王何異?」

  柳迎兒正色道:「錯的不是挖運河這件事,而是具體實施的人,興修南北通渠是利國利民的大事,不管誰坐江山都要修的,百姓們給朝廷修運河出的是徭役,不領工錢的,口糧也被貪官污吏剋扣,所以才會民怨沸騰,咱們可以廢除徭役,出錢僱傭他們幹活,而且管吃管喝,這下老百姓就不會怨聲載道了。「

  元封道:「言之有理,我也曾經考慮過。可是現在時機不對,爭奪天下,正是用錢的時候,南北運河開銷巨大,即便是平時也負擔不起,更何況現在。」

  柳迎兒笑道:「又不是讓你現在就修,咱們只需花費一些銀子養著百十個工人,維持著工程不斷就行,等到農閒時分,百姓們閒著也是閒著,只要稍微給點錢,自然就會來幹活的。「

  元封恍然大悟,赫敏也暗暗稱奇,柳迎兒當真是才女啊。

  漢王登上土山,宣佈河工繼續,頓時百姓嘩然,但是元封話頭一轉,又宣佈廢除徭役,河工只在農閒時進行,而且管吃管住發工錢,本來大失所望的百姓們的心情從谷底又升上了高峰,農閒時候幹點活賺外快,還管吃管住,簡直是天大的好事啊,不用人帶領,百姓們如同潮水一般跪了下來,磕頭行禮,山呼萬歲。

  ......

  漢軍進駐徐州,佔領了這座五省通衢,大周就此被截成兩段,燕趙之地和江南的聯繫基本上中斷,元封的勢力範圍大大擴展,所轄地域內無論是人口還是糧食礦產都足以和江南抗衡了。

  京師,依然是一派繁華盛世景象,似乎戰爭對他們來說還很遙遠,現在京城中最流行的話題是楊大學士和孟大學士的權力之爭。

  按照皇帝一貫的平衡之道,留守之責同時交給了楊峰與孟知秋兩人,比他們資歷老,官職更高的胡惟庸則處於半隱退的狀態。

  楊峰和孟知秋都是狀元出身,深得皇帝寵信,年紀輕輕就身居高位,權勢滔天,又都是單身未婚的男子,在京城社交界可謂炙手可熱,私下的粉絲眾多,那些名媛貴婦,大家閨秀無不趨之若鶩,男人們也拜倒在他倆的權力之下,按說兩人應該惺惺相惜,情同手足才是,可是事實卻是兩人涇渭分明,井水不犯河水。

  以前皇帝在的時候,兩人礙於面子,表面上還過得去,自打皇帝御駕親征以後,便正式撕開臉皮,抱著有你沒我,有我沒你的決心對著幹了。

  孟葉落生的英俊瀟灑,身材挺拔,玉樹臨風,待人接物很豪爽大氣,在京城大家閨秀心中的地位相當之高,但是因為他的身份特殊,來歷不明,在錦衣衛和內廠都幹過,所以很多官員對其很是忌憚,暗地裡將其稱為笑面虎,鬼見愁。還有人造謠說他的狀元頭銜也是作弊得來的。

  而楊峰則完全不同,他是貧寒學子出身,和錦衣衛內廠沒有什麼瓜葛,雖然在外人看來,皇帝對楊峰和孟葉落一視同仁,但是那些在仕途上摸爬滾打了一輩子的人都能從蛛絲馬跡看出來,其實皇帝最寵愛的還是楊峰,差點就做了駙馬爺的人,那是開玩笑的麼。

  至於孟葉落麼,不過是借了曹公公的助力才爬的那麼快那麼高,皇帝願意提拔他,恐怕也是為了給楊峰當磨刀石而已,就像當年立太子給其他幾個兒子當磨刀石那樣。

  經有心人分析,認為孟葉落的仕途已經到頭,除非曹公公死掉,孟葉落本人又願意淨身進宮接替老曹的位置,才有可能和楊峰有一拼,事實上那種可能性是不存在的。

  經過一段時期的鍛煉,楊峰已經不是當初那個意氣風發,嫉惡如仇的年輕書生了,身居高位的他磨練的極有城府,待人接物很有一套,那些人該籠絡,那些人該打擊,他心中極有分寸,對於官場盛行的那一套潛規則,楊大學士也保持了相當的尊重,不破人的財路,不撕人的臉皮。有時候還幫著打馬虎眼,免得手下那些小官辦差不利被內廠逮去。

  這樣的上官誰能不喜歡,所以楊峰在官場上的人脈比孟葉落要略勝一籌,但是想就此扳倒內廠出身的孟葉落也不是那麼容易的,兩人明爭暗鬥,不知道交鋒了多少次,到後來連內閣都分成兩派,互相不搭理,內閣發出的公文,也往往是內容截然相反的兩份,讓下面的官員苦不堪言。

  這天中午,兩位大學士很不湊巧的碰到了一起,車駕衛隊發生衝撞,將本來就不寬闊的大路擠得滿滿噹噹,互不相讓,雙方侍衛親兵推推搡搡,破口大罵,就差動刀子砍人了,兩位大學士卻都端坐在轎子裡裝作沒聽見,這種時候誰也不能鬆氣,不然面子就墜地上了,第二天肯定要稱為京城百姓茶餘飯後的消遣:昨天誰誰又沒鬥過誰誰之類。

  道路兩旁,百姓群中,一個低級錦衣衛也在抱著膀子看熱鬧,他身後還跟著一個短打漢子,面目猥瑣,捧著繡春刀點頭哈腰的,分明是個上不了檯面的幫閒。

  這位錦衣衛便是當年在太湖水寨混過的飛鷹堂副堂主沐臨風,自打上回舉報卓立格圖的事情過後,混得越發的差勁,差點被錦衣衛開革,幸虧文海念他的功勞,只是將其降了一級,淪為最低級的巡街錦衣衛。

  即便是最低級的錦衣衛,也有人巴結,他身後這個跟班就是這種人,跟著當個跟屁蟲,混吃混喝,吆五喝六的,威風的緊,聽說這傢伙當年在長安也是當過豪門公子的,有這樣的跟班,沐臨風倒也滿意。

  街道上的對抗還在升級,如沐臨風這等低級小吏根本沒有湊熱鬧的機會,只能遠遠看點熱鬧,當看到著名的楊峰大學士先從轎子裡出來的時候,沐臨風笑道:「還是楊大人先撐不住勁了。」

  後面幫閒跟著道:「楊大人好手段,他這一招叫以退為進,高明的很呢,孟大學士若是還不落轎,就顯得下乘了。」

  沐臨風拍一下幫閒的腦袋,笑罵道:「到底是汾陽侯家的三少爺,官場上這一套你很懂嘛,不當官可惜了。」

  這名幫閒正是當初橫行長安的汾陽侯府三少爺,呂叔寶。

  呂叔寶訕笑道:「風哥過獎了,當年咱... ...」話沒說完,人便呆住了,眼睛直勾勾的望著遠處。

  沐臨風順著呂叔寶的目光看過去,只見孟葉落大學士果然從轎子裡出來了,正笑容可掬的迎向楊峰。

  「咋的了?」沐臨風推了一下呂叔寶。

  「這 ... ...這個人... ...這個人我認識。」呂叔寶磕磕巴巴的指著遠處的人說道,手指都在顫抖。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12-27 14:24 編輯

zongxihuang 發表於 2009-12-22 04:09
6-3 雙壁之爭

  沐臨風笑罵道:「剛誇你一句就給我丟人現眼了,認識大學士身邊的跟班怎麼了,瞧你這點出息。」

  呂叔寶擦了一把冷汗道:「風哥,我以前在長安見過孟大學士,他他他... ...」

  沐臨風見呂叔寶的表情很不對勁,如同便秘一般苦著一張臉,欲言又止吞吞吐吐的樣子,心中一動,皺眉問道:「呂三兒,到底怎麼了?」

  呂叔寶左右看看,沒人注意到他倆,便拉著沐臨風來到街角,壓低聲音道:「我在長安曾經見到孟大學士和秦王在一起。」

  沐臨風氣的一巴掌打在呂叔寶頭上:「那又如何!」

  呂叔寶急道:「哥啊,你聽我說,他們和另外一幫人混在一起,那些人不是別人,是......反賊啊。」

  沐臨風的表情頓時凝重起來,左右四顧,低聲道:「這可是殺頭的罪過,你當真?」

  呂叔寶道:「千真萬確,我們呂家就是毀在他們手裡,他們的面孔我記得清清楚楚,絕不會有錯。」

  沐臨風的心一下子提了起來,嘴唇有些發乾,對於孟葉落他也是懷恨在心,當初他想改換門庭投身內廠,結果被人家擺了一道,連錦衣衛小旗都當不上,這股怨氣積聚在心頭好久了,如今忽然一個機會擺在眼前,讓他如何不激動。

  兩位內閣大學士的爭鬥,對於沐臨風來說是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能不能上位就在這一回了,沐臨風也不看熱鬧了,拖著呂叔寶匆匆離開了。

  沐臨風不是笨蛋,呂叔寶也不是傻子,兩人都是在京城這個大污水潭裡混飯吃的小爬蟲,對於這種能上位的機會斷斷不會放過,經過周密的策劃,沐臨風湊了幾百兩銀子,層層打點,終於來到了錦衣衛提督文海的大宅門前。

  封了十兩銀子的門包給文府的門房,兩人惴惴不安的等了三炷香的時間,終於喜訊傳來,文大人召見沐臨風。

  所幸文海對於沐臨風還有點印象,多虧這個太湖水寨的叛徒出賣,自己才能在接管錦衣衛後立了一大功。再加上文海新近納了一房小妾,心情甚好,閒來無事便召見了沐臨風。

  本以為沐臨風是來打秋風的,隨便敷衍一下便打發他滾蛋,可是沐臨風卻一臉的神秘和興奮,將一張寫滿字的紙呈到了文海的桌上,文海鄙夷的笑笑,拿起來隨便瞄了一眼,頃刻間臉上的笑容便僵住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臉肅然。

  當晚,沐臨風和呂叔寶沒有離開文府... ...

  如今朝廷中最大的勢力就是曹公公一派,別管是錦衣衛系統,還是文官系統,都無法和內廠系統對抗,如今忽然天賜良機,有機會扳倒內廠系統的大將孟知秋,文海豈能等閒視之。

  經過多次考驗,證明這不是內廠的陰謀之後,一個下著雨的午後,錦衣衛提督文海秘密拜見了大學士楊峰。

  紫金山半山麓的亭子裡,數十名精悍的便裝漢子在亭子外圍昂首挺胸站著,嚴禁任何閒雜人等靠近,亭子裡,一桌酒菜完全沒動,文士打扮的楊峰背對著文海,背著雙手,悠閒地看著雨後鬱鬱蔥蔥的景色,表面上泰然自若,心中卻是波瀾起伏。

  對他來說,能和自己相提並論的就是這位孟大學士了,此人不但年輕有為,還有曹少欽作為後台,楊峰居安思危,早已考慮到若干年之後,等到皇帝駕崩之時,自己若想保全,若想繼續把持大權,就必須未雨綢繆,將內廠系統的幹將一個個的剷除掉,而擺在第一位的,就是這個孟葉落。

  如今皇帝不在京城,曹少欽也伴駕出征,正是下手的好時機,但是僅憑自己還不足以有這個能量幹掉孟知秋,即便有文海的協助也不行,必須有另外一支強大的力量加入。

  文海忐忑不安的等待著楊峰的抉擇,可是久久不見回音,他不由得焦躁起來,正要開言,楊峰猛然轉身道:「文大人,本官準備擇日拜訪胡相爺,您可有空同去? 」

  文海鬆了一口氣,看來楊峰是決定動手了。

  ......

  胡惟庸府邸,這位已經處於半隱退狀態的老相爺,其實不過是韜光養晦而已,大周朝文官集團,一直以他馬首是瞻,文官們的勢力遠不及宦官集團,但卻保持了風骨,一旦抓到合適的機會,自然會相機而動。

  胡惟庸的案頭擺著一份厚厚的案卷,這是頭天晚上楊峰大學士派人秘密送來的,上面記載了江南剿匪戰爭中的種種貪墨之事,幾乎每件事都和孟知秋有牽連。

  這是楊峰和錦衣衛聯手搞來的情報,錦衣衛雖然不如內廠強悍,但好歹也是諜報機構,再有楊峰從中協助,搞這些東西輕而易舉,更重要的是,貪墨本來就是大周朝的潛規則,人家也沒刻意去隱瞞,真想查,誰的屁股也不乾淨。

  但這只是孟知秋的一條小罪狀而已,更加讓人觸目驚心的是,種種證據都表明,此人和西涼反賊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甚至有可能是反賊埋藏在中原的一枚棋子!

  這可是驚天的大秘密啊,如此說來,朝廷大軍屢戰屢敗就有了解釋,出了內鬼焉能不敗。

  憑著多年官場上摸爬滾打的經驗,胡惟庸敏銳的意識到,這是一次文官重新上位的機會,孟知秋作為曹少欽最親新的左膀右臂,真實身份竟然是反賊同黨,此事被揭露出來,定然會對曹少欽造成極大地打擊,說不定就此失寵也有可能。

  所以,即使這個孟知秋不是反賊,也要給他扣上反賊的帽子!

  想到這裡,胡惟庸面色凝重的問坐在下面的兩位客人道:「需要老夫做什麼?」

  楊峰看了一眼文海,先說道:「茲事體大,學生不敢擅作主張,還請老大人執牛耳。」

  胡惟庸心道你個小狐狸,這是拉我上賊船啊,不過心裡也美滋滋的,別看你小子位高權重,真遇到這種大事還不是搞不定,非要老夫親自出馬才行。

  他略微沉吟一下道:「當下最好的辦法就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其拿下,在陛下返京之前辦成鐵案!只是此獠身兼內廠檔頭,身邊護衛眾多,不好擒拿啊。」

  一旁的文海立即站起身來,抱拳朗聲道:「抓捕此賊的任務,交給我們錦衣衛便是!」

  ......

  孟府,觥籌交錯,鶯歌燕舞,這裡三日一小宴五日一大宴,往往是深更半夜添酒回燈重開宴,孟葉落交友廣泛,豪爽大方,雖然位高權重,但卻毫無架子,和三教九流都能打成一片,有酒大家喝,有財大家發,這種做派很得中下層內廠番子的人心,駐守京城禁軍的武將們也喜歡和他打交道。

  孟葉落雖然是狀元出身,現在又頂著大學士的頭銜,但是卻和文官們格格不入,反倒和武人來的近乎,此時他的府中正坐著一幫回京述職的禁軍將領,這些人都是從江南剿匪前線撤下來的,個個腦滿腸肥,滿臉的橫肉,一看就是酒囊飯袋。

  孟葉落一襲白衫,在武將們中間遊走著,笑容可掬,推杯換盞,時不時和人劃上兩拳,乾上一杯,這幫武將和他也是稱兄道弟,毫無拘束。

  中原戡亂正在如火如荼的進行著,江南的剿匪事宜卻已經成了一個泥潭,朝廷下了大力氣剿匪,每每也都是捷報頻傳,可是反賊卻越打越多,甚至從陸地發展到了海上,將軍們卻毫不在意,反賊們打完了,他們就斷了財路,傻子才真去剿匪呢。

  孟葉落是內閣大學士,主管兵馬糧草事務,在他的協調安排下,大筆的軍費流入了將軍們的荷包,丘八們仗著朝中有人,甚至和反賊做起了生意,盔甲兵器戰馬糧草,甚至軍事情報,就沒有不能賣錢的,反賊們也不是傻子,一來二去和官軍有了默契,戰鬥輸贏都是雙方商議好的,五千兩銀子買一個小勝仗,一萬兩買個大勝仗,反正錢是朝廷出,大家演戲發大財便是。

  剿匪剿了幾個月,將軍們的荷包和腰圍都長大了不少,這全靠孟大學士從中協調,此番進京述職,焉能不來拜會,來的時候自然少不得帶些江南土產啥的。

  一位胖胖大大的二品武將,笑容滿面的和孟葉落乾了一杯,大大咧咧道:「大人,這回末將帶來的禮物可否滿意?」

  所謂禮物,指的是三個十四歲的揚州瘦馬,以及一萬兩白銀,孟葉落哈哈大笑道:「老張,你太客氣了,下不為例啊,對了,兵部最近完工了三艘艨艟戰艦,我準備全調撥給你們寧波水師。」

  胖將軍的肉臉立刻綻放成一朵菊花,三艘戰艦可以賣不少錢呢,孟大人就是痛快,出手豪爽大度,比那些想索賄又拉不下臉的文官們好相處多了。

  「孟大人,末將代表寧波水師一萬官兵敬您一杯。」

  孟葉落笑呵呵的和他又乾了一杯,此時一名侍從走過來,在孟葉落耳邊低語了幾句,孟葉落笑容不改,對軍官們道:「各位請自便,孟某去去就回。」

  片刻之後,孟葉落一臉憤然的回到了酒桌前,一把將手中的酒杯摔了個稀巴爛,滿座震驚,鴉雀無聲,一雙雙眼睛都看著他。

  「他媽了個巴子的,錦衣衛那幫狗賊栽贓各位貪污,要抓你們下獄!」孟大人一臉憤然的罵道。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12-27 14:51 編輯

zongxihuang 發表於 2009-12-23 02:51
6-4 水師炮轟京城

  孟葉落此言一出,眾位武將立刻炸了窩,錦衣衛有監察百官的權力是不假,可是也沒有權力緝拿這些高階武將下獄啊,皇帝御駕親征之時,將大權下放給了內閣,沒有兩位內閣大學士的點頭,誰也不能亂來,而大家的後台正是孟葉落,孟葉落的後台又是曹公公,所以武將們的腰桿硬得很。

  「錦衣衛算個鳥,惹毛了老子帶兵掀了他們的衙門!」

  「文海那廝貪的就少麼,狗日的去年還只有一所宅子,今年光外宅就十七處!真要撕開臉,誰怕誰啊。」

  武將們有恃無恐,痛罵不已,孟葉落陰測測的聽著,笑著,忽然雙手往下一壓,喧嘩慢慢停止,眾人都抬頭看著他,孟葉落道:「錦衣衛的人馬頃刻便到,現在有兩條路供大家選擇,一條路是從後門逃走,還有一條就是留下和他們講道理。」

  在座的都是三品以上的武官,能爬上這個位置的人,腦袋瓜都很好使,錦衣衛是什麼人,那是能坐下來正兒八經講道理的麼?不過聽孟大人似乎是話裡有話,剛才和孟葉落乾杯的那位寧波水師張提督扯著嗓子道:「孟大人,弟兄們都是粗人,不懂什麼道理,該怎麼辦,您給指條明路,咱們照做就是。」

  其餘人等也都附和,孟葉落道:「承蒙大夥抬愛,我就直說了,現在逃走反而落了他們口實,沒有罪名也變成有了,我看不如留下來和他們講理,你們是我孟葉落的客人,諒他們錦衣衛也不敢從我府邸裡抓人。」

  眾人一聽,心中有底,孟葉落和他們是一條船上的,現在肯定不會袖手旁觀,主意打定,酒也不喝了,眾將紛紛派出馬弁召喚自己的衛隊,讓小的們把傢伙都亮出來,腰桿挺直了,不能給孟大人丟臉。

  為了控制孟葉落,文海秘密調集了五百名錦衣衛好手,趁著夜色去孟府抓人,可是錦衣衛內部不乏內廠的臥底,這邊剛開始集結,那邊消息就遞過去了。

  文海卻不知道對方已經有了戒備,依舊帶著三百錦衣衛漏夜趕往孟府,夜色中的京城街道上,飛魚服,繡春刀,肅然的面孔,急促的腳步,驚得路人們紛紛避讓,店家關門閉戶,百姓們交頭接耳,不知道哪家人又要倒霉了。

  根據錦衣衛的情報顯示,孟府有大約八十名家丁,以五百對八十,勝券在握,來到孟府附近,錦衣衛們先分出幾個小隊,佔據附近街巷,然後其中一隊人馬直撲孟府大門。

  夜色掩映下,孟府大門口懸掛著四盞燈籠,燭火昏暗,門前也沒有人值守,錦衣衛們交換一下眼神,幾個身手矯健的夥計先從牆上爬過去,然後一行人徑直衝到大門前,抬腳就踹。

  腳還沒踹到大門口,兩扇門就開了,門裡無數只火把和燈籠幾乎在同一時刻亮了起來,院子裡密密麻麻站滿了人,盔甲和兵器在火把的照耀下閃著寒光,這些人可都是戰場上下來的漢子,再不濟也是見過血殺過人的,幾百人站在一起,光是這股氣場就讓人心驚。

  錦衣衛們呆住了,下意識的退了幾步,忽然又意識到自己的身份,一名千戶站出來色厲內荏的吼道:「錦衣衛辦差,統統放下兵器!」

  院子裡一陣狂笑,丘八們肆無忌憚的笑著,罵著,還有人吹口哨,根本不把這百十個錦衣衛放在眼裡,錦衣衛們的臉一會慘白一會通紅,天之驕子的他們何曾受過這種窩囊氣。

  「你們辦的什麼差?深更半夜私闖大學士府邸,是誰給你們的權力!」一聲質問從裡面傳來,眾人閃開一條通道,露出站在正堂前,英姿勃發的孟葉落。

  錦衣衛們無言以對,孟葉落是內閣大學士,又是內廠大檔頭,就算文海都不能和他平起平坐,更別說私自抓捕了,可是上面的事情又豈是他們這些低級番子能瞭解的。

  正在尷尬,一名千戶匆匆跑過來道:「得罪了,我們弄錯了地方,衝撞了孟大學士,萬望海涵。」

  院子裡的眾人再次哈哈大笑,這分明是對方孬種了,在孟大學士的官威面前退縮了,都是官場上混的人,得饒人處且饒人,孟葉落一擺手,將先前爬進來的幾個錦衣衛給押了上來,還給他們。

  錦衣衛們諾諾連聲,退了出去,正在孟府大門就要關上的時候,忽然一波箭雨呼嘯而至,站在前面的武將們紛紛被射倒在地,幸虧孟葉落動作靈敏,迅速撲倒在地,他剛撲倒,七八支羽箭就釘在剛才站的位置上,箭雨依然在顫抖。

  錦衣衛撕開臉來硬的了。

  欲扳倒孟葉落,決不能走尋常路,這傢伙是大學士,又兼內廠職務,除了皇帝和曹公公,誰也沒權辦他,即使胡惟庸和楊峰也不行,所以想除掉此人,唯有走暴力路線,先將其控制起來再說。

  文海不是事先沒打探過,他也知道今天孟府宴客,可是沒想到早該散場的宴席居然還在繼續,看來對方是已經得到風聲了,孟葉落此人心黑手辣,若是被他惦記上,哪還能有好?想到這裡,文海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先下手為強了!

  雖然孟府裡有這麼多人,可是在五百錦衣衛面前還是不夠看,一陣箭雨過去,就射翻了一大批,隨即錦衣衛們猛衝進去,見人就砍。

  武將們被打懵了,本以為嚇唬嚇唬他們就算完了,哪知道對方竟然玩真的,不過好在他們到底是吃行伍飯的,反應還算迅速,瞬間的驚慌之後,便和錦衣衛們戰到了一處。

  大周朝的官軍,稀鬆平常,不值一提,但是今天這些人都是高階將領的親兵衛隊,怎麼也有兩把刷子,況且面臨生死存亡,哪能不拚死廝殺。

  文海今天也是豁出去了,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他親自指揮五百錦衣衛猛衝猛打,又繼續調集人馬包圍孟府所在的街道,用火槍和弓箭進行壓制,一時間孟府大院裡屍橫遍野,硝煙漫天。

  在皇帝的平衡之道下,內廠的勢力略微大於錦衣衛,但是在兵力上卻遠遠遜於對手,更何況皇帝御駕親征,大部分內廠番子都隨皇帝出征去了,所以孟葉落能調集的人手不多,在文海的錦衣衛大軍強攻之下,難免落了下風。

  他也派人出去求援,希望京兆尹巡捕營等單位前來助戰,可是這些人似乎都通過氣一般,裝聾作啞不願幫忙,孟葉落明白了,這裡面肯定有楊峰的功勞。

  「孟大人,錦衣衛這幫狗賊真要把咱們一鍋燴了啊,這可咋辦,您倒是拿個主意吧!」寧波水師張提督滿臉的硝煙,手裡提著一把大砍刀衝著孟葉落嚷道。

  「這幫狗日的是想謀反啊,老張,關鍵時刻咱可不能慫!只要平了叛,你起碼能提個兵部侍郎!」孟葉落擦了一下劍上的血跡,好整以暇的說道。

  「可是,我手上只有這二十多衛隊,沒有兵咋整啊?」張提督哭喪著臉道。

  「你好好想想,還有啥沒用上的?」孟葉落循循善誘。

  張提督一拍碩大的豬腦袋:「想起來了,我是走水路來的,那艘船可是裝備六十門大砲的戰艦,可惜停在江邊,開不過來。」

  孟葉落道:「這都啥時候了,你還藏著掖著,你那是平底內河砲艦吧,我的府邸靠著秦淮河吧,大不了炮轟水西門,打進來便是!」

  張提督傻眼了,這位孟大人還真是夠猛,炮轟水西門,真虧他想的出來!

  孟葉落罵道:「錦衣衛叛亂,咱們平叛有功,打爛水西門也沒啥大不了的,再說了,萬事有我擔待著,你他媽怕什麼,你再猶豫一會,錦衣衛就衝進來把你豬腦袋砍了!」

  張提督被罵醒了,一咬牙:「好,我這就傳令!」

  孟葉落的府邸位於京城南部最好的地段,緊挨著秦淮河,屬於昂貴的河房,張提督手下衛士中有個水性極好的傢伙,拿著提督大人的虎符,潛入秦淮河一路向江邊遊去。

  錦衣衛繼續增兵,甚至將火砲都拖來了,炮轟孟府,強大的火力面前,孟葉落等人終於支撐不住,奪路而逃。

  此時京城也大亂起來,四處起火,盜賊趁火打劫,京兆尹的官差和巡防營不得不四下出動,抓賊的抓賊,救火的救火,城牆上值班的禁軍看到滿城火光,殺聲震天,也是面面相覷,但沒有軍官的命令,誰也不敢輕舉妄動,只好堅守崗位,皇宮中的御林軍也嚇破了膽,以為又有兵變發生,緊閉宮門,嚴陣以待。

  孟葉落到底是內廠的人,帶著幾個重要的將軍東躲西藏,漸漸接近了水西門,這是南京的西水關,秦淮河流經此處通往城外,此時張提督的那艘座艦已經抵達關下,砲位上的苫布都掀開了,正在和關上守軍交涉。

  守軍們已經接到命令,不許摻和此事,所以只是裝聾作啞,任憑下面恫嚇威脅,就是不開門。

  孟葉落一看這情形,心中便有了計較,他向來交友廣泛,和京城九門提督手下這些個守門將軍都熟悉的很,他將心一橫,對張提督等人道:「我上城牆去和他們交涉,萬一有個閃失,你們就去找陛下和曹公公,為我報仇。」

  張提督眼含熱淚,用力的拱了拱手,大有風蕭蕭易水寒的意思,孟葉落瀟灑的一笑,大踏步的走向水西門,邊走邊喊:「不要放箭,我是內閣協辦大學士孟知秋。」

  兩盞茶的時間之後,水西門的柵欄慢慢的開啟了,裝備了六十門鐵炮的戰艦緩緩駛入了秦淮河。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12-27 14:56 編輯

zongxihuang 發表於 2009-12-25 09:53
6-5 你暴露了

  京城宿衛軍明智的選擇了中立,在大勢未清的情況下,得罪哪一方都有可能給自己帶來麻煩,所以他們開放了水西門的柵欄,平底戰艦緩緩駛入,停在岸邊,一條跳板搭在岸上,狼狽不堪的眾將軍們這才鬆了一口氣。

  孟葉落也從城牆上下來,帶著眾人正要登船,忽聽身後一陣嘈雜,原來是錦衣衛們追過來了,眾人大驚,慌亂不堪,張提督此時終於顯現出他水師大將的素質來,大吼一聲:「全都趴下!」

  眾人慌忙臥倒,張提督大手一揮,戰艦上炮火齊鳴,船體一側的三十門火砲同時射擊,河岸頓時籠罩在一片白色的硝煙當中,眾人只覺得耳鳴不止,頭頂上熱浪翻滾。

  錦衣衛不是野戰部隊,裝備的基本都是繡春刀,強弩短銃之類的兵器,城市巷戰中還能有些威力,在全副武裝的水師戰艦面前就落了下風,雖然那只是三十門小型水戰銅炮,在正規水戰中不上檯面,但對他們來說,已經是雷霆萬鈞,不可抵擋的大殺器了。

  一輪攢射,錦衣衛們被轟的死傷慘重,衝在前面的幾十個好手全都炸死了,連街道兩旁的房屋都跟著遭殃,被炮火引燃起熊熊大火來,錦衣衛們倉皇逃竄,這邊眾將領爬起來歡呼雀躍。

  孟葉落帶人登上戰艦,也不出城逃命了,仗著船堅炮利,逕直掩殺過去,戰艦在秦淮河上橫衝直撞,這種平底淺水戰艦本來就是用於內河作戰,不但裝備大量火砲,還有水下衝角,河中那些花船畫舫哪裡是它的對手,一時間十里秦淮尖叫聲呼救聲不斷,剛才還憋屈的不得了的丘八們,現在得意的哈哈大笑,耀武揚威,盡情展現著朝廷水師的雄風。

  錦衣衛被打急了,直接衝上城牆,拿著楊大學士和胡相爺聯手簽發的命令逼迫守軍開砲還擊,被逼無奈,守軍再也無法保持中立,動用了城防火砲向戰艦射擊,也不知道是炮術不過關,還是不想得罪水師的弟兄,近在咫尺的距離,砲彈卻大都落在水中,秦淮河中騰起一股股高高的水柱。

  見城防軍開砲,孟葉落等人不敢再深入,匆忙倒車回撤,從水西門撤出京城,來到長江水面。

  戰艦一直開到揚州附近,脫離了京城砲台的威脅,這才停船下錨休息,同時派人回京打探消息。

  到了次日下午,消息傳來,京城中到處張貼佈告,說什麼孟知秋勾結反賊,裡通外國,貪贓枉法,陰謀發動兵變,奪取大周天下,幸而被錦衣衛及時發現,逐出京城,現昭告其罪行,同時發出海捕文書,緝拿此賊。落款用的胡相爺和楊大學士的印鑑。

  眾人聚到一起商量大事,根據大家分析,確定是楊峰這個人面獸心的傢伙聯合錦衣衛這幫狼心狗肺的鼠輩發動了政變,想趁皇帝不在京城之際奪取大寶,作為朝廷的禁軍,他們決不能容忍大好河山落在奸人手中,一定要在奸人做出進一步禍國殃民的行動之前,奪回京城。

  其實大家心裡都有數,天下已經亂了,長期受到宦官壓制的文官們和受到內廠排擠的錦衣衛勾結到了一起,妄圖趁著皇帝不在的時機,削弱內廠力量,他們的行動是沒有受到皇帝授權的,根本不作數。

  大周朝本來靠的是武力奪取天下,本來武將們的地位遠比文官高,但是後來不知道皇帝哪根筋不對,竟然搞起了重文輕武的路子,所以武將們一直憤憤不平,現在那幫文官居然搞出這一手,差點把他們一鍋燴了,這些人可都是手裡捏著兵權的大將,哪能受的了這種惡氣,再加上孟葉落在一旁啜叨,不多時便統一了意見,把江南的剿匪大軍拉回來,攻打京城,滅了這幫亂臣賊子。

  孟葉落故作擔憂的問道:「剿匪大軍回師進京,那江南匪患如何處置?」

  一個將軍大手一揮,滿不在乎的說:「和沐英打個招呼便是,那幫匪類雖然也是亂臣賊子,但是比楊峰文海他們講究多了,收了錢就絕不會在老子背後玩陰的。」

  ......

  只用了三天時間,武將們便將江南剿匪大軍拉了回來,在京師城下陳兵數萬,長江上也是戰船雲集,效率相比當初開拔的時候,不知道快了多少倍。

  此時楊峰和胡惟庸已經軟硬兼施,搞定了京營城防禁軍,京師城牆高大,壁壘森嚴,也不是那麼容易攻打的,雙方心中都很明白,事情搞到這種局面已經完全無法收場,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於是乎,一場本不應該發生的內戰在皇帝歸來之前爆發了。

  戰鬥很激烈,雙方都知道這場仗決定了他們以後的官運和財路,無不全心全力,長江之上,戰船桅桿如林,艦載火砲不分白天黑色的向京城轟擊,從城牆上望過去,白天就是一團團硝煙白霧,夜間看去,就是星星點點的火紅,京城十三座城門都緊閉起來,城內到處是被打塌的房屋和燒焦的斷壁殘垣,物價飛漲,尤其糧食蔬菜木柴,上漲了幾十倍,有錢還買不著。

  到底是孟葉落這邊的人多,在圍城五日之後,城內已經有些堅持不住了,正在此時,江北出現了大批軍隊,正是皇帝的御駕龍旗。

  皇帝回來了,眾將軍不敢再炮轟京城,商量著惡人先告狀,大傢伙一起去皇帝面前告楊峰的黑狀。

  ......

  京城,文淵閣,楊峰和胡惟庸相對而坐,外面炮聲隆隆,他倆倒是一點也不怕,「叛軍」的火砲只能威脅到城牆附近的建築,還夠不到紫禁城這麼遠的距離,皇帝的兵馬已經抵達北岸,這場亂局馬上就能收場了。

  楊峰信心滿滿,他絲毫不擔心孟知秋惡人先告狀,因為他手裡掌握著殺手鑭,錦衣衛裡還是有些高人的,根據掌握的信息進行逆推,查到了孟知秋的底細,原來他曾經身為難民,被一名商人收留,現在這個商人正在京城,通過審訊得知,孟知秋原名孟葉落,是甘肅人士。

  根據孟葉落這個名字查找吏部檔案,在浩如煙海的卷宗中查到,天祐二十年甘肅鄉試中有這個名字,此人是甘肅盧陽縣的秀才,而那年盧陽縣只有一個秀才應考,籍貫正是十八里堡!

  十八里堡,曾幾何時在西部可是赫赫有名的所在,大鹽梟,大馬賊元封正是出身此處,掌控了西部的鹽鐵茶馬交易,手下十三太保威名遠震,連長安尉遲家都不敢擢其鋒芒。

  正是那年鄉試,蘭州府發生了火燒巡撫衙門的惡劣事件,再往後,就是朝廷官軍剿滅十八里堡,所謂的十三太保成為歷史,這座顯赫一時的村莊也化為白地,但是十三太保們並沒有就此煙消雲散,時隔多年以後,他們再次出山,重新掀起了一波轟轟烈烈的浪潮。

  事情查到這裡,已經水落石出,孟知秋孟大學士,正是當年的十三太保之一,反賊頭子劉元封的結拜兄弟,這人若不是反賊,那天下就沒有反賊了。

  況且還有汾陽侯之子呂叔寶的供詞,證明孟知秋在長安的時候曾經和反賊一見如故,沆瀣一氣。

  很多謎團至此終於可以解開,這些年來陝甘發生的那些變故,劉元封,汾陽侯,柳松坡,溫彥,甚至還有秦王張承太,一切的一切,盤根交錯,都有了合理的解釋。

  人證物證俱全,推理天衣無縫,楊峰深信皇帝得知真相以後,絕對不會放過孟知秋,連帶著也會對曹少欽產生強烈的不信任感,而自己,則會藉著這次機會扶搖直上,取代曹少欽的地位。

  雖然叛軍封鎖了長江,但難不倒錦衣衛,他們已經秘密派人渡江向皇帝報告此事,楊峰和胡惟庸聯名簽署的密信,諒曹少欽也不敢扣押。

  勝券在握,楊峰志得意滿,望著胡惟庸的滿頭白髮,聽著耳畔的隆隆炮聲,他暗自想到,打吧,打得越狠越好。

  ......

  城外官軍大營,孟葉落正在奮筆疾書,將楊峰等人的惡行寫在奏摺上,準備次日渡江呈給皇帝,事情鬧得這麼大,他一點也不怕,因為事情是錦衣衛挑起來的,貪污受賄那些事屁都不算,大周朝的官難道還有不貪污的麼,何況還有曹公公給他當後盾,怎麼著自己也是內廠的人,打狗還要看主人呢。

  正寫著,忽然聽到外面風聲,孟葉落抓起長刀低聲喝問:「誰!」

  「我。」低低的回答傳來,孟葉落表情一鬆,將刀插回刀鞘道:「是你小子啊,快進來。」

  門簾一挑,夜行衣打扮的葉開走了進來,大大咧咧的往孟葉落面前一坐,抓起他剛寫好的奏摺隨便看了幾眼,隨手就撕了仍在一邊。

  孟葉落怒道:「你幹什麼!我剛寫好的。」

  葉開道:「沒用了,你已經露底了,趕緊跑路吧。」

  孟葉落狐疑的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道:「不會吧,我遮掩的夠好了。」

  「有人認出你了,是長安呂家小三,楊峰那傢伙也是個人才,居然把你的底細給查出來了,看來他早已開始注意你了,我本想殺人滅口,但是他們防範甚嚴,所以只好來通知你,你的任務已經完成,可以歸隊了。」

  聽了葉開的話,孟葉落百感交集,一把掀開帳篷門簾,望著外面浩蕩的長江,感慨道:「終於要離開了麼。」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12-27 15:01 編輯

zongxihuang 發表於 2009-12-25 09:53
6-6 元氣大傷

  次日一早,眾人欲登船前往北岸面聖,可是孟葉落卻不知所蹤,四下尋找仍無下落,眼看時間要到,眾將只得先行登船,南岸碼頭邊,張提督正要帶著親兵馬弁登船,忽然旁邊竄出一個士兵,帽簷低垂看不清面目,低聲呼道:「提督大人稍等。」

  張提督扭頭望去,不禁奇道:「孟大人,你怎怎麼這身打扮?」

  孟葉落道:「我收到風聲,此行兇多吉少,你先不要登船,讓他們先行一步。」

  張提督半信半疑,但是憑著對孟葉落的相信還是留了下來,其他各路將領登船而去,順風抵達對岸浦口碼頭,這一去就再也沒有回來,到了晚上,傳來消息,這些將領已經被皇帝認定為叛軍,盡數斬首了。

  張提督嚇得渾身發抖,他的腦袋雖大,也戴不起反賊這頂大帽子,要知道謀反之罪可是要誅滅九族的,他從一名小小的水軍做起,到今天寧波水師提督的位置,不知道費了多少心機,花了多少銀子,光宗耀祖不說,還提攜了幾百名親戚,現在這一切都完了,不光自己的腦袋保不住,還有家裡那五房妾室,六個兒女,一大家人,全都要人頭落地。

  想到這裡,張提督就手腳冰涼,拉著孟葉落就如同救命稻草一般:「兄弟,到底怎麼辦,你倒是給個準話啊。」

  孟葉落冷冷道:「伸頭也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索性咱們真反了便是,天下亂成這樣,過兩年還不知道誰當皇帝呢,咱們當官不過就是為了個封妻蔭子,光耀門庭,還當真把命賣給他張士誠麼。」

  張提督哭喪著臉,想了好一會才無奈的點點頭:「也只能這樣了。」

  ……

  叛亂被迅速平定,皇帝平生最恨的就是別人擅動軍權,所以這些私自調兵炮轟京城的將軍盡數被他斬了,本來對楊峰的密報皇帝還是有些懷疑的,以為是無中生有陷害與他,但是孟葉落的突然失蹤反倒驗證了這件事的真實性。

  一直以來,皇帝信任有加的協辦大學士,大周朝的內閣雙壁之一,最年輕有為的大臣,竟然是元封的結拜兄弟,反賊安插在朝廷內部的一根釘子,這個現實讓皇帝很難接受。

  同樣,曹少欽也很難接受這個事實,自己真是玩了一輩子的鷹,到頭來卻被鷹叨瞎了眼,孟葉落跑了,還拐帶走了水師十幾艘戰船,這對內廠,對他本人都是嚴重的打擊。

  相反,錦衣衛和楊峰的地位卻水漲船高。

  京師西門,皇帝御駕回京,高大的城牆上,垂著一幅幅布幔,這是為了遮蓋砲彈轟擊的痕跡,皇帝的車馬隨行人員如同出征時候一樣隆重,但是在五月的艷陽下,卻顯得無精打采,無風的天氣裡,連旗幟都懶洋洋的低垂著,胡惟庸和楊峰站在城門口恭迎皇帝,卻只等來了一名傳旨太監。

  「陛下身體不適,直接回宮了,爾等無需迎接。」太監輕飄飄的丟下一句話,轉身走了。只留下胡楊二人面面相覷。

  不是皇帝不願意見他們,實在是氣色太差,昨日在江北一連斬了三十名千戶以上軍官,皇帝的心情也不好受,當晚就病倒了,今天渡江之時,又看到戰火過後滿目瘡痍的景象,便更加沒有心情露面了。

  穿過行人稀少的大街,皇帝回到紫禁城,這裡也是一派蕭條景象,由於前日的京城內戰,後宮妃嬪們甚至都把行李打點好了,隨時準備跑路,觸目所及,人心惶惶,皇帝現在連發怒的力氣都沒有了,將自己關在奉天殿裡,很久沒有出來。

  奉天殿是大朝會的場所,寬闊高大的宮殿,幽深陰涼,皇帝坐在盤龍的純金寶座上,呆呆的想了很久,在回京的道路上他就一直在考慮自己面臨的形式,同時也在思考著是不是採用二兒子給自己獻上的計策,但是一直也沒能下定決心。

  不知不覺,天色已黃昏,一幫大臣焦急的在奉天殿外面徘徊著,皇帝久不在京城,很多朝廷大事不能處理,已經積壓了許多,現在皇帝回來了,卻又把自己關在大殿內,這可不像是大家心目中那個英明神武,舉重若輕的皇帝啊。

  到了星星漫天的時候,奉天殿內終於傳出皇帝的呼喚,太監們打開宮門,文武大臣魚貫而入,大殿內點起了無數盞燈籠,燈火通明之下,皇帝的臉色明顯比以前蒼白消瘦了許多,大臣們都知道中原戡亂之戰朝廷大軍鎩羽而歸,損兵折將丟了中原腹地,連皇帝最後一個兄弟,楚王張士信都喪身疆場了,但誰也不敢提及此事,只能稟報眼下的要事。

  大周朝的南北交通已經被切斷,徐州以北的疆域完全失去了聯絡,陝西河南直隸北部都在反賊的控制下,江南閩粵也糜爛不堪,幾乎是在一年之內,原本強盛無比的大周朝就分崩離析了。

  更可怕的是,國庫裡沒有一兩銀子了,原本改革稅制田畝,從老百姓手裡掏出來的最後一點錢已經是竭澤而漁,現在再想徵稅,恐怕又要逼反最後一批忠於朝廷的人。

  「朕不管你們有多難,朕只要知道,給你們三個月時間,朝廷還能調動多少兵馬,多少錢糧?」皇帝有氣無力的問道。

  戶部尚書周子卿出班奏道:「後年的稅銀已經提前徵收了,現在再徵,恐怕要激起民變,眼下唯有加徵三個沿海市舶司的貿易稅,尚能籌集一筆款項,根據往年這個時間段的貿易額,大約可以徵收六十萬兩銀子。」

  皇帝大手一揮:「加倍徵收,朕要一百二十萬兩銀子才夠用。」

  「可是……」周子卿欲言又止,看了看旁邊的兵部侍郎。

  藍玉叛變之後,這位侍郎大人現在暫代兵部,他剛扶正,不免有些表現慾望,接著周子卿的話茬道:「啟稟皇上,我朝現有三個市舶司,分別位於浙江寧波府、福建泉州府、廣東廣州府,只有廣州還在朝廷掌控之中,倘若加徵一倍稅收的話,恐怕那些遠洋貨船就不會在廣州下貨,而是會選擇反賊控制的港口。」

  皇帝奇道:「怎麼寧波和泉州都在反賊手裡了呢?」

  侍郎道:「泉州府已經被反賊胡大海部攻陷,而寧波府也投降了反賊沐英部,這都是不久前的事情。」

  皇帝搖頭嘆息,天下已經亂成這樣,連港口都控制不住了,他有些不甘心的問道:「朝廷水師在哪裡?兵部監造的那三艘艨艟巨艦呢,現在差不多該完工了,正好可以拿來對付反賊。」

  眾大臣交換了一下目光,都不敢吭聲,最後還是這位大膽的侍郎稟道:「回皇上,那三艘艨艟巨艦已經被反賊孟知秋誑走,編入反賊的水師了。」

  說完,群臣一起跪了下去,準備迎接皇帝的暴風驟雨,可是出乎意料的是,皇帝竟然沒有發怒,而是呆呆的坐在龍椅之上,半天沒有吭聲,大臣們悄悄抬眼,看到燭火照耀下,皇帝的眼窩深陷,神情憔悴,似乎不是掌握千萬人生殺予奪的皇帝,而是一個風燭殘年的老者。

  「罷了,你們都起來了,朕想出去走走。」皇帝忽然來了這麼一句。

  已經是午夜時分,紫禁城大開,御林軍連夜整隊護送皇帝出遊,幸虧去的地方不遠,只是南門外的大報恩寺而已。

  皇帝帶領群臣來到大報恩寺的琉璃塔下,將眾人留下,自己孤身一人走進了寶塔。

  他並沒有登上塔頂,而是打開暗門,沿著潮濕光滑的石梯,走進了幽暗的塔底。

  這是一座墳墓,那位前朝皇帝的墳墓,那位曾經被世人認為是天之驕子的人的墳墓,他死的時候不過三十餘歲而已,正是風華正茂的年紀,他曾經發過豪言壯語,要讓中華民族屹立於世界民族之林,要屠盡東瀛,殖民北美,將鴉片傾銷歐洲,在澳洲放羊,在非洲打獵,這些稀奇古怪的語言,張士誠一點也聽不懂。

  地底的石室裡,停著一具巨大的棺柩。外面是石頭雕刻的外殼,裡面是金絲楠木的棺材,氣度非凡。富麗堂皇,但是經過這麼多年的停放,外殼的色彩已經有些剝落了。

  皇帝輕輕撫摸著石棺,輕聲道:「老弟,這麼多年你過得還好吧,現在你兒子出息了,一年不到就奪了我半壁江山,這一點很像你哦,你若是泉下有知,也該瞑目了。」

  石室四壁上點燃著松油火把,嗶嗶剝剝的燃燒著,火苗不停地抖動,似乎在回應著皇帝,皇帝冷笑了一下,又道:「我忘了,你被這座琉璃塔鎮著,是不能上天入地,轉入輪迴的,只能關在這狹小的方寸之間受折磨,你再有能耐又如何,還不是被我制的服服帖帖。」

  火光又抖動了幾下,皇帝陰測測的笑起來:「你以為你兒子真能翻得了盤麼?癡心妄想,這天下就算不由我張家人來做,也輪不到你這來歷不明的妖人後代來做!」說著,他重重一拳打在棺材上。

  ……

  黎明時分,等在琉璃塔外面的文武大臣們終於等來了皇帝,和進去之後不同的是,此時的皇帝明顯處於亢奮狀態,臉上顯出病態的潮紅,一出來就下令道:「擺駕奉天殿,召集京城所有六品以上官員,朕有重要決定公佈。」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12-27 15:07 編輯

zongxihuang 發表於 2009-12-26 01:57
6-7 元軍再現

  錦衣衛鎮撫司,沐臨風春風得意,在一面銅鏡前左顧右盼,欣賞著自己的英姿,他從裡到外全是嶄新的行頭,蜀錦的飛魚服,顏色鮮豔,料子順滑,無翅烏紗帽稜角分明,很是有型,簇新的皂靴粉底雪白,裡面是大紅色的官庫,簡直要多威風有多威風。

  如今沐臨風可是響噹噹的錦衣衛千戶,文海大人親自發的委任狀,從巡街小校到千戶,連升了四級,真可謂春風得意馬蹄疾,他這邊才升級,那邊拍馬溜鬚的就來了,送銀子的,送宅子的,賣身投靠認義父的層出不窮,真讓沐臨風感受到了人情冷暖世態炎涼。

  爬上高位之後事情繁多,沐臨風先把自己的宅子給安排好了,又一口氣娶了五個小妾,把小兄弟呂叔寶也安排進了錦衣衛做了一名帶刀小校,沐臨風是個知恩圖報的人,這次能出人頭地,可全靠了呂叔寶的幫忙。

  安排好了這一切,終於騰出手來做一件大事,當初在城南破落村受過的屈辱,現在終於可以報了,那個靠收糞尿發財的大地痞卓立,也該讓他嚐嚐老子鐵拳的味道了。

  想到這裡,沐臨風獰笑起來,對手下道:「明兒有個公差,給兄弟們打個招呼,別來遲了。」

  手下獻媚道:「沐爺,您一句話的事兒,弟兄們誰敢不到啊。那什麼,明兒是去哪裡辦差啊?」

  沐臨風笑道:「明天再說,今天我還有個場要趕。刑部牛主事請客,不能不去。」

  整理了衣裝,沐臨風上了轎子出了鎮撫司,一路向秦淮河邊走去,走著走著,忽然覺得外面噪雜的街頭喧囂沒有了,四周靜悄悄的,他掀開簾子一看,轎子竟然走在僻靜的巷口裡。

  「老馬,你這是抄的什麼近路?」沐臨風嚷道。

  忽然轎子重重的往地上一丟,倉朗朗幾聲,鋼刀出鞘,還沒等沐臨風反應過來,一把利刃已經刺了過來,正中沐臨風的心窩,持刀之人是個黝黑皮膚的生面孔,表情冷漠,嘴唇緊閉,沐臨風嘴裡噴出一股鮮血,攥著刀身不甘心的問道:「你是誰?」

  「太湖水寨大頭領沐英,讓我給你帶個好,背叛水寨者,殺無赦!」漢子說完,將鋼刀在沐臨風胸口中攪了一圈才抽出來,看著沐臨風倒在血泊中微微抽搐著四肢,眼睛泛白,這才從容的揚長而去。

  漢子消失在巷口頭,四個轎夫這才大喊起來:「殺人了,救命啊……」

  半個時辰後,紫禁城內務府,一名小太監輕輕推開曹少欽簽押房的門,低聲道:「公公,事情妥了。」

  與此同時,文海憤恨的一拳打在案子上,咬牙切齒道:「老閹奴欺人太甚,真當我是三歲小孩麼。」

  話雖如此,這口惡氣也不得不忍下,沐臨風又不是什麼重要角色,犯不上為了他去向楊大人稟告,和曹少欽撕開臉對著幹,再說了,扳倒了內廠旗下大將孟葉落,錦衣衛已經贏了一局,曹少欽殺死沐臨風只不過是洩憤罷了,並不能對錦衣衛造成什麼實質性的傷害。

  ……

  燕京,王府議事廳,北地的夏日沈悶壓抑,遮天蔽日的大樹上蟬鳴不斷,令人心緒煩躁不堪。

  大周朝的政局變換之快,讓人暈頭轉向,本來是燕王張承坤就藩燕京,幹的好好的,忽然皇上別出心裁來了個對調,把對北方軍情毫不瞭解的秦王給調來了,這些將領都是燕王的心腹,秦王孤身一人,身邊那些能用的人全被皇帝除去,面對二哥留下的這一攤子,根本無從下手,半年過去了依然毫無建樹,只是勉強將蒙古人擋在燕京以北罷了。

  讓所有人都沒想到的是,闊別燕京一年之久的燕王竟然又回來了,而且帶來了皇帝的聖旨,讓他全盤接管北方軍務。

  陸路交通已經被漢軍截斷,燕王是從京師走海路趕來的,身邊只帶了百餘名侍衛,燕京這些將領都是他一手提拔起來的,所以駕輕就熟,絲毫也不用擔心老四會使什麼花招。

  議事廳之上,兩位王爺怒目而視,秦王狠狠盯著自己的二哥,連稱呼都省了:「這是你向父皇出的餿主意麼!簡直是引狼入室!」

  燕王好整以暇,不慌不忙道:「這是父皇的意思,你敢不遵麼?」

  秦王道:「難道你要學石敬瑭?認賊作父割讓燕雲,你可知道失去了燕雲十六州的屏障,燕趙齊魯之地將會生靈塗炭!」

  燕王道:「老四,你看問題太簡單,你現在困守燕京,到底是為誰而守?徐州已經丟了,江南也已經糜爛,糧草軍餉無力北上,難道靠海運支持這十萬大軍的開銷?你吃糠咽菜堅守此地,只不過是便宜了那幫反賊而已,等他們佔了齊魯之地,燕京就是兩面受敵,與其困守死城,不如將蒙古人放進來,讓他們和漢軍廝殺消耗,咱們坐山觀虎鬥,漁翁得利。」

  眾將交頭接耳,竊竊私語,他們都沒想到天下已經亂成這幅局面,看來還是二皇子的話有些道理,這燕京本來就是蒙古人的京城,他們被逐走不過二十餘年時間,現在倒一倒手也沒關係。

  當然也有幾個血性漢子,站出來道:「韃子殘暴,咱們和他們打了二十年,死了不知道多少兄弟,現在突然放下兵器,這口氣嚥不下去!」

  燕王虎著臉道:「嚥不下去也要咽,這是聖旨!」

  這場商談草草收場,誰也勸不服誰,秦王拂袖而去,燕王繼續找了幾個自己的心腹將領秘密開會,將此事敲定。

  半夜,一隊士兵忽然包圍了秦王的府邸,衝進去一看,秦王已經不知所蹤,查詢守城士兵,才知道秦王已經連夜脫逃,從西門竄出,消失在茫茫太行之間。

  望著滿天星斗,燕王嘆了一口氣,喃喃道:「四弟,我何嘗願意將大好江山拱手讓給韃子啊,這都是無奈之舉,為了咱們張家的天下,不得不如此……」

  ……

  山東平原,漢軍正在有條不紊的接收各個州府,大周朝的政令已經完全堵塞,山東河北兩地的兵員已經枯竭,根本無力,也沒有人組織壯丁抵抗漢軍,再說漢軍的政策早已通過童謠民歌等形式傳遍了各地,老百姓都知道漢軍來了不納糧,反正都是漢人坐江山,誰又在意當皇帝的姓啥呢。

  濟南以西的官道上,塵土飛揚,烈日當空,一千步兵正頂著日頭向濟南進發,士兵們戴著范陽帽,扛著紅纓槍,腿上紮著綁腿,腳上穿著草鞋,盔甲都打成包背在身上,走的汗流浹背,但卻精神高漲。

  漢軍擴充迅速,後勤已經相當吃力,所以這些新編的軍隊裝備都很差,只有百總以上的軍官才有馬騎,弓箭手配備不多,火銃和火砲更是影都沒用,不過也用不著這些犀利的玩意,山東各府縣都已經降服,只需接收便可,無需交戰。

  大軍慢慢行進著,幾位百總來到路邊的茶攤,買了幾碗茶水解渴,一邊喝茶一邊談天說地,忽然一陣奇怪的顫動從遠方傳來,茶攤的棚子都在發抖,茶碗裡的水也泛起了漣漪。

  若是有經驗的老行伍,立刻就能知道是大隊敵人騎兵來襲,而這些小百總只不過是從新兵裡挑選出來有力氣有膽識的莊稼漢而已,還沒有大規模作戰的經驗,一個個望著遠處的煙塵發傻。

  幸虧領隊的千總是經歷過中原大戰的老兵,發現情況不對立刻喝令士兵結陣,不過為時已晚,士兵們驚慌失措,兩股戰戰,面對洶湧而來的大隊騎兵毫無抵抗能力。

  彪悍的騎兵如同夏日的暴雨一般呼嘯而至,再次體現出騎兵對步兵的絕對優勢,只不過這回遭殃的是漢軍,一千名只裝備了紅纓槍的漢軍,在平原地帶被騎兵分割包圍,潰不成軍。

  戴著皮毛帽子,斜披著骯髒的羊皮襖,赤裸著半個上身,揮舞著雪亮彎刀的騎兵們,嘴裡發出奇怪的叫聲,催動戰馬如同梳子一般從漢軍隊伍中穿過,一輪過後,漢軍就如同秋天的莊稼一般被割倒了大半,血花飛濺,騎兵們身上臉上都帶了血,這更刺激了他們的殺氣,卻大大摧毀了漢軍的抵抗力。

  一盞茶的時間,千名漢軍就被砍殺一光,連一個倖免於難的都沒有,茶攤老漢目瞪口呆的看著這一切,眼睛都呆滯了,手裡的茶壺都倒空了也不知道。

  一個騎兵打馬從他面前經過,這一瞬間老漢從那熟悉的裝扮和粗短的體型上認出,這是元軍!從中原消失了二十餘年的元軍又出現了!

  沒等他的驚呼從喉嚨裡發出,那名元軍的彎刀就砍了過來,賣茶老漢的腦袋飛上了半空,猶自看著那名元軍在自己軀體上搜刮著有限的幾個銅板。

  騎兵們動作麻利的打掃了戰場,如同來時一般迅速消失了,等他們走了許久之後,屍體堆裡才鑽出一個血淋淋的人,望著滿地袍澤的屍體,哇哇大哭起來。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12-27 14:18 編輯

zongxihuang 發表於 2009-12-27 13:48
6-8 歷史會記住

  燕京一開,草原上的蒙古人如同潮水一般湧了進來,這次和以往南下打草谷有所不同,他們不是野蠻的侵略者,而是大周皇帝邀請的貴客。

  蒙古人建立的大元朝只維持了不到百年的時間,成吉思汗的子孫們在巨大的財富面前迅速失去了彪悍驍勇的本色,沉浸在溫柔鄉里不可自拔,殘暴而野蠻的統治注定會滅亡,聲色犬馬紙醉金迷的蒙古老爺們面對拿起武器的五等人,只有招架之力沒有還手之功,短短數年就被驅趕到了大漠上,他們建造的那座夢幻中的偉大城市---大都,也淪為周朝的一座邊塞城市,燕京。

  在草原大漠上蟄伏了二十餘年的天之驕子們恢復了往日的野性與勇武,在小王子滿都古勒的帶領下,召集本部落所有能拉弓的男丁,浩浩蕩盪穿越大漠,兵不血刃便拿回了大都城。

  雄渾壯麗的大都城,埋藏著蒙古人的榮光與失敗,但此時滿都古勒可以驕傲的告慰成吉思汗,對忽必烈等列祖列宗,蒙古人的鐵蹄終於又踏進了中原,即將重現往日的光輝與偉大。

  滿都古勒是蒙古大汗脫脫不花的三弟,在群雄並起的北元亂局中,只算是一股較小的軍閥,但是他在蒙古人中有個不成文的約定,誰先打入中原,誰就是下一任的大漢,滿都古勒極其敏銳的抓住了這個機會,利用對中原政局的熟悉,接受了周朝二皇子看似鴻門宴一般的邀請。

  燕王也是沒辦法,他能聯繫上的蒙古貴族唯有滿都古勒而已,兩下各取所需,一拍即合,大周以出讓燕京的代價換取蒙古人出兵驅逐反賊漢軍,事成之後周朝再拿出一筆巨額銀子綢緞來做謝禮,密約寫的很含糊,雙方也是各懷鬼胎,根本不在意詳細的條款。

  滿都古勒傾其所有,把族中十三歲的孩子和六十歲的老人都拉上了,終於湊了兩萬大軍,一路南下開進了燕京,他進城之後的第一件事就是命人將城門上的燕京二字換成了大都。

  滿都古勒真的重新回到了大都,消息在草原上如同風一般傳來,男女老少無不歡欣鼓舞,盛讚滿都古勒是成吉思汗的好子孫,大漠上最矯健的雄鷹,那些憋著勁等著看笑話的部族首領們,只好捏著鼻子承認了滿都古勒的新大汗身份,紛亂的北元政局迅速平靜,畢竟有著更加廣闊的天地等著他們去征服。

  滿都古勒也是經歷過跌宕起伏的人,去年在中原的經歷讓他獲益匪淺,深知漢人的狡詐陰險,對於曾經和元封定下的誓約,他只是一笑置之,天下就沒有永恆的朋友,只有永恆的利益,而對於那個曾經羞辱過自己民族,甚至一度想置自己於死地的燕王,他卻待之如兄弟。

  元軍進入燕京之後,秋毫無犯,軍法嚴明,滿都古勒也沒忙著給自己舉行登上大漢寶座的儀式,更加沒有登基做大元皇帝的打算,他知道,進入燕京只是奪取天下的第一步,和當年祖先面臨的弱宋局面不同,他面對的是兩股強大的力量,一個是剛剛崛起的漢政權,另一個是百足之蟲死而不僵的大周,哪個都不是好相與的角色。

  蒙古大軍繼續南下,在平坦的華北平原上盡情馳騁,鐵蹄所到之處,燒殺搶掠,無惡不作,因為掌控中原門戶的鎖匙----燕京已經在手中,滿都古勒也就撕下了偽善的面具,放開了手腳讓兒郎們大開殺戒,反正大周皇帝都不關心自己的子民,滿都古勒又何必在乎。

  遊牧民族和農耕民族的戰爭方式很是不同,他們不需要綿長的補給線,打到哪裡吃到哪裡即可,每個蒙古兵都有兩到三匹吃苦耐勞、草根也能充飢的蒙古馬,可以晝夜不停地行軍,乾肉就藏在馬鞍子下面,硬的如同石頭一般的乾肉,需要用斧頭劈開才能食用,餓了啃乾肉,渴了喝馬奶,野獸一般的蒙古騎兵在中原大地上所向披靡,橫行無忌,短短十幾天就席捲到了濟南一線。

  元軍所到之處,一片淒慘景象,在苦寒之地上忍受了二十餘年的蒙古人夢寐以求的理想終於實現,多少兒時的故事成為現實,數不清的草場和牛羊,用不盡的金銀財寶和如花似玉的漢人美女在等著他們享受,這種激勵之下,蒙古軍的戰力呈幾何速度上升,民族團結也進一步加強,滿都古勒的權勢如日中天,殺伐決斷,賞罰分明,大汗號令一出,莫敢不從。

  ……

  徐州府,漢軍大本營,一片肅然,從北方傳來消息,漢軍遭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失敗,一個千人隊被完整的消滅掉,甚至都不知道是誰幹的,與此同時,各地都發現了敵人騎兵的蹤跡,這和漢軍掌握的情報嚴重不相符,周軍在北方的軍力唯有大同一線的傅有德部和燕京一線的秦王部眾,依靠多年修建的壁壘,再不濟也能把蒙古人擋住啊。

  事情已經發生,蒙古人到底是怎麼進來的無需考慮,眼下需要操心的是如何力挽狂瀾,將蒙古人的鐵蹄攔住,華北平原一馬平川,最適合騎兵往來衝突,大迂迴機動作戰,這本是漢軍的強項,可那是面對周軍步兵而言,面對遊牧民族出身的蒙古兵,元封手底下堪用的騎兵;力量就有些捉襟見肘了。

  漢軍部隊中的漢人騎兵有萬人左右,都是半路出家的騎兵,能騎馬奔跑揮刀就已經勉為其難了,馬上開弓射箭的本事至少還需要幾年功夫,說是騎兵,還不如說是騎馬的步兵。

  赫敏帶來的羌族騎兵,倒是人馬眾多,可是幾個月下來,戰鬥減員不算,因為水土不服而減員的就有上萬,再說羌人千里迢迢遠離故土背井離鄉來中原打仗,時日已久,士卒們思鄉心切,厭戰情緒嚴重,雖然還有幾萬兵馬,但實堪大用。

  李明雪的西夏鐵鷂子是精銳重甲騎兵,可與蒙古軍一戰,但是兵力實在太少,原本就只有五千人而已,經歷數次血戰之後,僅剩下三千人馬,只能當做預備隊之用。

  密集的火槍隊倒是可以抵消一部分騎兵的優勢,可是元封部下大多是新訓練的步兵,剛丟掉鋤頭拿起火槍的農民,面對同樣戰鬥意志不強的朝廷軍隊還有些勝算,面對野獸一般的韃子兵發起的騎兵集團衝鋒,就難免不潰敗了。

  算來算去,兵力嚴重缺乏,同時還要面臨兩線作戰,火槍和盔甲戰馬糧草的生產也跟不上消耗的速度,這樣下去,遲早被蒙古軍和周軍聯手消滅。

  戰略優勢一下子變成了戰略劣勢,手下十幾萬人馬岌岌可危,眾將軍彷彿一夜之間老了十歲,議事廳堂之上一片愁雲慘淡,就連如徐達、藍玉、李善長這樣的文臣武將也是愁容滿面,好不容易獲得的勝利眼瞅著就要毀於一旦,即便是這些經歷過風風雨雨的老人也難以釋懷。

  營門口一聲大喊:「漢王駕到。」年輕英武的漢王帶領侍衛剛剛打獵回來,隨行士兵馬上掛滿了狐狸兔子野雞之類獵物,看來收穫頗豐,漢王滿面春風,翻身下馬,絲毫沒有焦慮不安的表現。

  眾人心中一鬆,如此緊迫情況下,主公還能去打獵玩耍,說明他心中已經有了破敵良策,李善長和徐達對視一眼,眼中均露出讚賞的神色,元封如同他的父親一般舉重若輕,從容淡定,真有泰山崩於前面不改色的氣魄,有這樣的主公,何愁大事不成。

  元封登上寶座,藍玉上前將軍情稟告一番,經多路偵查,蒙古大軍已經深入齊魯大地,他們的騎兵神出鬼沒,行軍速度和路線都極其古怪,斥候也很強悍,在雙方的斥候小隊試探性作戰中佔盡上風。

  局勢不容樂觀,元封收了笑容問道:「諸位有何良策?」

  李善長出列奏道:「老臣有一策,高築牆廣積糧,據守重要城池,哪怕他騎兵再強,也破不了堅城。」

  元封一皺眉,道:「然後呢?」

  「然後再徐徐圖之便是。」李善長說道。

  元封微微搖頭,李善長對於經營後方,政治謀略還有些研究,這種戰役級的策劃就差強人意了。

  藍玉乾咳一聲,出列道:「末將有話要說。」

  「講。」

  「放棄徐州一線,讓蒙古軍和朝廷軍隊會師,他們想重演的不過是當年宋元聯手攻金的舊事,咱們所幸就成全他們,退回河南,再不濟就退回陝西,讓他們自相殘殺便是。」

  眾人紛紛點頭,目前情勢下,藍玉這種以退為進的計策是最合適的了,蒙古人乃是虎狼之輩,財富土地面前貪婪野蠻,讓他們徑直下江南和張士誠狗咬狗去,漢軍只需坐山觀虎鬥。

  但是元封還是搖了搖頭,眾人大惑不解,以為他另有良策,但元封的話卻讓他們大為失望:「我絕不會放棄任何一個百姓,哪怕只有一兵一卒,也要拒韃子於國門之外。」

  彷彿知道眾人的疑惑一般,元封又補充了一句:「因為歷史會記住我們的所作所為。」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12-27 14:18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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