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事]武林帝國 作者:驍騎校 (已完成)

 關閉
鄭少 2009-3-4 10:59:49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92 451102
zongxihuang 發表於 2009-12-8 01:48
5-61 賭約

  柳迎兒的事蹟在大周高層,可謂人盡皆知,放著唾手可得的皇妃身份不要,離家出走浪跡天涯,如此離經叛道的作為,放在一位名門閨秀身上,對比如此強烈,幾個月前可是鬧得滿城風雨。

  可是赫敏和李明雪生活在遙遠的邊疆,從未聽說過柳迎兒的事蹟,只是聽說此人是柳松坡的女兒,才淺淺的嗯了一聲,因為她倆都知道元封和柳松坡的淵源,想來這位女子和元封也是老相識了。

  這麼一想,也就稍微釋然一些了,兩位女將本也不是那種斤斤計較的世俗女子,知道輕重緩急,現在敵軍精銳正在城外埋伏,豈是爭風吃醋的時候,但是對柳迎兒的海口,她倆卻是毫不為意,十七八歲的小女孩,就算熟讀兵書又能如何,還不是紙上談兵的料。

  所以赫敏和李明雪根本沒把柳迎兒放在眼裡,一廂情願的把她視作一個柔弱無比,卻又喜歡吹牛的富家小姐。

  赫敏根本連瞧也不瞧柳迎兒一眼,直接對元封道:「到底怎麼打,你拿個章程,我和雪姐姐一人一半,把這八百敵軍就給包圓了,這些狗賊真夠膽大包天的,居然敢趁我大喜的日子來搗亂,今天就叫他們有來無回!」

  說著,還親暱的拍了拍身邊戰馬的脖子,那是一匹桃紅色的胭脂馬,高大神駿,雙目炯炯,聽到主人的話語,很通人性的仰天長嘶了一聲。

  元封道:「不是已經定了嗎,柳幫主出謀劃策,藉此機會幹掉藍玉,咱們按照她的計策行事便可。」

  「她?」赫敏斜著眼瞟了柳迎兒一眼,柳迎兒不卑不亢,含笑面對,眼神中沒有絲毫怯懦憂鬱。

  「既然元封如此信任你,那我就暫且信你一回,若是能出奇制勝,不費刀兵扳倒藍玉,我就把這個賞給你。」赫敏說著,從腰間取下一枚精美的和田玉珮,在手中搖晃著。

  「這種玉珮,我家裡有很多,女王想打賭的話不妨下個重點的賭注。」柳迎兒道。

  赫敏嘲諷的笑笑:「不知道柳大小姐眼裡,什麼才是重註?」

  「比如你身邊這匹胭脂馬,我看就挺貴重的,不如就押它吧。」

  一聽這話,赫敏暗自咬牙切齒,這小蹄子眼睛夠毒的,胭脂馬的父母都是羌馬中最優秀的品種,壩上草原賽馬大會冠軍的後代,赫敏親自接生,從小餵養大,不但速度迅猛,耐力過人,還極通人性,可謂價值連城。

  不過此時面子重要,再加上赫敏根本不相信這個小丫頭片子能想出什麼好計策,於是一狠心道:「好,我就賭紅雲了!」

  名叫紅雲的胭脂馬似乎聽懂了這句話,不滿的叫了一聲,碩大的馬頭在主人身上摩挲著,似乎在鬧情緒。

  赫敏輕輕拍著紅雲的脖子,道:「那請問柳大小姐押什麼?」

  柳迎兒一舉手中的棍子:「押這個。」

  赫敏嗤之以鼻:「一根要飯的打狗棍,一文不值。」

  「女王陛下有所不知,這是丐幫掌門人的信物,代代相傳的綠玉杖,看起來是根竹棍,其實是一條未經雕琢的玉石,價值不菲暫且不論,誰手中有此物,就能號令五十萬丐幫子弟,您說這個東西一文不值卻是說對了,它的價值無法用金錢衡量。」

  柳迎兒波瀾不驚的一番話,將赫敏噎了個半死,李明雪到底年歲大點,行事沉穩,此時抱著膀子笑吟吟站在一邊看熱鬧,也不幫腔,也不摻和。

  元封乾咳一聲道:「好了,現在是打仗,不是玩鬧,要不要我在一邊說買定離手啊。」

  柳迎兒道:「殿下,這可不是玩鬧,自古以來行伍中立軍令狀可是常事,今天我和女王陛下打這個賭,也就相當於立軍令狀了,所要還要勞煩漢王做個見證,到時候別有人耍賴。」

  元封看看赫敏,後者一臉的不以為然,於是元封道:「好,一言為定,我幫你們做證人!」

  柳迎兒又道:「還有一條,我的號令你們必須遵守,不能陽奉陰違,否則再好的計策都是白搭。」

  赫敏冷笑道:「這個自然。」

  ……

  洛陽城外,荒郊野外寒風呼嘯,一片楊樹林中,埋伏著八百精銳周軍,這些兵將都是藍玉的親兵,個個弓馬嫻熟,膀大腰圓,冷兵器作戰,最重要的決定因素就是精兵,這八百精兵的戰鬥力少說也能敵得過一萬缺乏訓練的民夫,藍玉為將多年,深知兵貴精而不在多的道理,所以才將只派了這八百人過來。

  正所謂兵不厭詐,一方面答應漢軍休戰的要求,一方面秘密籌劃夜襲洛陽,正是漢王大婚之際,洛陽城的防範肯定會有疏漏,屆時先混進城去的精壯趁夜色點起大火,偷開城門,八百精兵趁亂殺進城去,突擊漢王行宮,殺掉漢軍中樞人物,不愁大事不定。

  這八百精兵喬裝打扮,通過各種途徑匯向洛陽滲透,中原都是開闊平原,並無天險屏障,漢軍防線只能防止大隊敵軍,對於這種小股化裝的敵人根本無能為力,所以竟然被他們混了進來。

  一陣風吹過,樹葉沙沙響,但是八百周軍人馬銜枚,竟無一點動靜,夜色中只有一雙雙炯炯有神的眼睛望著洛陽城。

  忽然,城內火光沖天,噪雜聲遠遠傳來,一個顏面用鍋灰塗成黑色的士兵興奮地回頭稟告道:「將軍,火起。」

  「嗯,好,繼續監視。」那將軍坐在胡凳之上,面色沉穩,頗有大將之風範。

  士兵繼續用千里鏡望著,忽然又回頭驚喜的低聲道:「將軍,城門打開了!」

  忽地一聲,那將軍猛然站起,翻身上馬,拔劍出鞘,低喝一聲:「全軍上馬,突擊!」

  八百精兵齊刷刷的上馬,向著洛陽城狂奔而去,每個人的臉上都塗著泥巴和鍋灰,形同鬼魅,手中輪著明晃晃的兵器,八百匹戰馬一起加速疾馳在中原大地上,如同雷鳴一般,倒也震人心魄。

  可是距離洛陽城還有一百步的時候,偃旗息鼓的城牆上忽然變得燈火通明,無數支火銃、弓弩從垛口後面伸了出來,密密麻麻的槍口讓人心裡發毛,同時城門也迅速的關閉了。

  領頭的周軍大將一勒韁繩,戰馬前蹄抬起,仰天長嘶,將軍大吼一聲:「不好,中計了!」可是奔騰的馬隊很難停下來,依然向洛陽城猛衝,奇襲變成了強攻,周軍就一點優勢都沒有了,只要對方開槍開砲,就是一場單方面的屠殺。

  一百步,正是火器射擊的合適距離,城牆上果然開始鳴放槍砲,一時間槍聲震耳欲聾,硝煙一片,箭矢也密密麻麻的射了下來,嗖嗖的聲音急促而密集。

  訓練有素的周軍努力撥轉馬頭,掉頭就走,一個個身子藏在馬鐙裡,躲避著彈丸和箭矢的襲擊,每個人都是自顧不暇,哪還有精力去管別人。

  一場奇襲就這樣失敗了,周軍狂奔到三里之外才停下收攏人馬,清點殘餘,八百兵居然還有七百五,這個意外中的驚喜讓大家心中一鬆,好歹沒把藍帥的家底子砸進去。

  可是領軍的參將藍小龍心中卻是狐疑不已,那一輪打擊少說也能幹翻二百人,怎麼只倒下五十人,不過此時他根本沒有時間思索了,因為漢軍騎兵已經追了出來。

  失去了突然性,這股周軍就成了案板上的魚肉,任人宰割了,不過藍小龍是不會放任叔父的親兵營折損在洛陽城外的,他毅然親自帶領留下一百五十人阻擊,其餘人迅速回撤商丘。

  ……

  當夜,洛陽城內確實一場大亂,好幾處地方起火,據官府宣稱,這是因為燃放煙花爆竹不當導致的,但是百姓們不禁奇怪,白天已經放了不少爆竹了,怎麼半夜還放,而且那些巨響分明不是爆竹,而是火槍火砲的聲音。

  當夜宵禁,老百姓不許外出,誰也沒看到真相,但是對有心人來說,是沒有秘密可言的。

  漢王行宮門口,一所三層的茶樓,靠窗戶的座位上坐著兩位相貌平平的中年人,一邊喝著茶聊著天,一邊有意無意的往王府那邊看。

  王府大門口,搭著腳手架,七八個工匠正在粉刷,這大門明明是剛粉刷過,怎麼又要粉?細心人仔細看,會看到有些地方已經焦黑,分明是被大火焚燒過的。

  又過了一會,兩頂轎子停在門口,轎子裡鑽出提著藥箱的老郎中,中年茶客眼睛一亮,認出這倆人都是洛陽城內有名的外科郎中。

  他倆對視一眼,眉眼中都是難以察覺的笑意,會了帳便走了。

  等他們倆出了茶樓,坐在門口的乞丐也慢悠悠的站了起來,拎著破碗悄悄地跟在了後面……

  城內兵營外的大路兩側,坐落著一些簡陋的草棚子,賣些便宜的酒水和燻肉,偶爾還會有些粗壯的老娘們陪酒,新兵自然不敢來此鬼混,但是一些關中出來的老兵油子,卻經常來此廝混,這些老油條有著共同的特點,那就是喜歡吹牛,但是十句裡面怎麼也會有兩句是真的,稍微有點分析能力的就能判斷出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昨天晚上藍玉那老小子派人來搗亂,結果讓俺們包了餃子,八百騎兵一個都沒走,全弄翻了。」

  「朝廷的兵都是面瓜,你想想,這不是來送死麼,連城牆的邊都沒摸到就讓俺們亂箭射死,你們是不知道啊,東門外血流成河,屍橫遍地,那叫一個慘啊。」

  酒舖老闆笑笑:「軍爺威武,小人敬您一杯。」

  可是端盤子的小廝卻撇著嘴,心中暗道:今天早上才從東門經過,火藥味是大了點,可是地上半點血跡也沒有,哪裡來的成河道理?

  ……

  商丘,藍玉帥府內,一份來自洛陽的禮物讓他坐立不安。

  案子上擺著一個錦盒,盒子裡赫然是楚王的首級,面目依舊栩栩如生。

  親兵營已經鎩羽歸來,居然一個兵都沒損傷,八百人出去,八百人回來,這已經讓藍玉很是納悶了,現在漢軍又把楚王的首級客客氣氣的送來,更讓他摸不著頭腦。

  按說自己夜襲洛陽,單方破壞休戰協議,對方應該大怒,把楚王首級丟給野狗吃掉,再大舉興兵來攻才是正道,如此客氣反倒讓藍玉極其的不安。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12-28 09:08 編輯

zongxihuang 發表於 2009-12-9 02:02
5-62 反間計.御駕親征

  京師,紫禁城養心殿,皇帝面前擺著一份來自於河南的錦衣衛密報,他看了一遍又一遍,太監們提心吊膽,惴惴不安,在他們印象裡,每一份來自於前線的奏報都會讓皇帝暴跳如雷,可是這一回竟破了天荒,皇帝臉上露居然露出淡淡笑意。

  錦衣衛的奏報稱,偽漢匪首劉元封大婚當夜,遭藍玉精兵突襲,損兵折將,連劉元封本人都受傷了。

  這可是戡亂以來的第一場大勝,皇帝不禁對藍玉讚歎有加,到底是老將出馬啊,兵不厭詐的真理被他發揮到了極致,照這個路子打下去,平定天下指日可待。

  正巧曹少欽進來,皇帝忙招呼他:「老曹,看看藍玉的戰績,不枉費朕對他期望那麼高啊。」

  曹少欽看了奏報,也是一臉驚喜,慌忙下跪道:「恭喜皇上,賀喜皇上,戡亂大功告成,只在朝夕之間。」

  皇帝得意的捋著鬍子,心情大好。

  ……

  從養心殿出來之後,曹少欽明媚的臉色變得黯然下來,藍玉竟然出此奇招,就在即將失去皇帝信任的時候,扳回了一局,是他始料未及的。

  曹少欽是閹人宦官,對於權力和金錢有著遠超常人的貪婪,藍玉是當年從龍舊臣,德高望重,身為兵部尚書,手下有兵有將,再加上屢立新功,地位扶搖直上,很有可能危及到老曹的位置,那種景象可不是曹少欽願意看見的。

  而且由於藍玉進兵緩慢,導致洛陽的曹家被漢軍剿滅,無法計數的財產都化為烏有,親人也多遭橫死,曹少欽可是把這個仇記在藍玉身上的。

  「哼,就算你爬上來也能把你踹下去。」曹少欽望著宮殿飛簷上一隻飛累的烏鴉,心中默默地想到。

  錦衣衛的奏報是通過飛鴿傳書送到京城的,速度比八百里加急還快,三日之後,河南前線的軍報才到京師,令皇帝有些納悶的是,藍玉竟然沒有大肆渲染夜襲洛陽的戰績,只是輕描淡寫的說派軍深入敵後,互有勝負而已,另外說楚王的首級已經尋獲,王爺可以全屍下葬了。

  自古以來武將都愛邀功請賞,殺敵三百都會吹成三千,如今藍玉卻有功不報,是何道理,正在皇帝百思不得其解之時,內廠的密報到了。

  內廠番子的業務水皮明顯比錦衣衛們要高,雖然情報來的遲一些,但表述清楚,證據可靠,根據他們偵查,藍玉軍當夜根本就沒進洛陽城,甚至連戰鬥都沒有爆發,至於元封受傷的事情更是子虛烏有,錦衣衛的人只看見外科郎中被請進行宮,但卻並未深入瞭解,內廠番子卻把工作做得極其細緻,買通了老郎中的兒子,得到的信息是,老郎中只是在行宮內喝了幾杯茶,和漢王聊了幾句而已。

  內廠的密報讓皇帝有些不悅,但更讓他不滿的是藍玉對自己有所隱瞞,憑著多年的鬥爭經驗,皇帝敏感的察覺到有一個針對自己的陰謀正在進行之中。

  ……

  藍玉並沒有把事情想得那麼複雜,他只是一個單純的武將,稍微懂得一點韜光養晦的道理,打了勝仗就請功,打了敗仗就請罪,就是這麼簡單而已,但是自從奇襲洛陽落敗之後,蹊蹺的事情就越來越多了。

  短暫的休戰期過去,雙方繼續開戰,但奇怪的是,漢軍遇到藍玉的旗號便望風而逃,遇到李伯升的旗號就上去玩命的打。

  西征軍連戰連捷,接連克複數座縣城,全軍上下都進入一種狂熱狀態,驕狂的了不得,叫囂要半個月收復洛陽,半年收復關中,當官的囂張,當兵的也跟著驕傲,走路眼睛都朝天,尤其是遇到湖廣來的友軍之時,更是恨不得嘲笑到人家臉上去。

  漢軍在藍玉軍面前丟掉的場子,全部從李伯升身上找了回來,頭天藍軍打下的地盤交給李軍把守,第二天就被漢軍給奪了回去,連續幾次下來,不光西征軍瞧不起湖廣軍,就連湖廣軍自己也覺得沒面子。

  人比人氣死人,李伯升的資歷一點也不比藍玉低,都是從龍舊臣,又都是御封的大將軍,除了藍玉多了個兵部尚書的頭銜之外,基本沒有差距。

  李伯升抓破腦袋也想不出來,為什麼漢軍總是專門找自己下手,按說柿子專揀軟的捏是有些道理的,但是自己並不是軟柿子啊,湖廣軍的素質並不比西征軍差多少,究竟為何會這樣?

  難不成是藍玉這廝和漢軍合謀暗算自己?

  李伯升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仔細思量一番,似乎並不是沒有這個可能,聯繫最近發生的蹊蹺事情,這個可能性可不小呢。

  接連的敗仗,損兵折將,李伯升已經毫無退路,再打下去,這點楚王帶出來的家底子就全完了,連帶自己這個敗軍之將也要被朝廷懲處。

  仔細思量一番,已經到了生死存亡的最後關頭,李伯升毅然決定背水一戰,當然作戰的目標並不是漢軍,作戰的兵器也不是刀劍弓弩,而是拿起他的筆,向皇帝奏報河南前線發生的種種怪事。

  ……

  李伯升不知道的是,朝廷裡亦有一位大佬和自己站在同一戰線上,內廠竭力搜索藍玉和漢軍勾結的證據,令內廠番子驕傲的是,他們的工作效率遠比錦衣衛要高出許多,凡是他們想知道的事情,只要稍下功夫就能得到,竊喜之餘,番子們不但感慨自己的高明,還為錦衣衛們的不爭氣而扼腕嘆息:唉,自打文海接手之後,這錦衣衛的業務水平是王小二過年,一年不如一年啊。

  說是嘆息,還不如說是幸災樂禍,攤上這樣一個競爭對手真是幸運。

  深入敵後的內廠番子們將情報源源不斷的發往京城,西征軍中的錦衣衛亦是滔滔不絕的將連戰連捷的捷報發往京師,內廠的情報顯示,漢軍和藍玉統轄的西征軍之間打的是太平拳,一場仗下來死不了幾個人,往往是周軍一個衝鋒,漢軍就撤了,簡直和過家家一般,而錦衣衛們的戰報則是寫的花團錦簇,添油加醋,動輒斬首數千,重創敵軍云云。這些相悖的信息最終都被整理成文字資料,不加評論的放在了皇帝的案頭。

  剛開始的時候,皇帝看到捷報還會欣喜萬分,再後來就淡定多了,再到後來又變成深深地沉默,皺眉,沉思。

  作為謀反起家的皇帝,張士誠對於手握軍權的將領深為忌憚,自從他登基之後,如同呂珍那樣擁兵自重的老軍頭,已經陸續清理的差不多了,藍玉因為身在京城,人又低調,所以一直沒動他,但是誰又能保證他永遠那麼低調呢。

  手上握著十萬大軍,想低調都不成啊,如果手底下再有幾個脾氣暴躁別有用心的將軍,搞個黃袍加身也不是不可能啊。

  對於河南來的情報,皇帝更加相信內廠的偵查,藍玉的戰績越是輝煌,他越是迷惑,各種各樣互相矛盾的情報,讓皇帝的眉心擰成了一個川字。

  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是李伯升的秘密奏摺,到底是被逼到絕路上的武人,言辭間毫不忌諱,直接點明藍玉有可能通敵賣國!

  皇帝在養心殿內來回踱了一下午,最終想出一個試探藍玉的辦法,他直接下令給軍前,命令藍玉揮兵急進,務必在一個月內收復河南!

  不久,藍玉的回信來了,嚴明敵軍主力一直按兵不動,遊而不擊,雖然勝仗多多,但敵人實力未損,所以一個月之內收復河南並不現實,然後他又催要軍餉戰馬糧秣等物。

  藍玉竟然抗旨不尊,皇帝大為憂慮,一天都呆在養心殿裡默默念著一句話,有那近侍小太監支起耳朵聽了個清楚,然後下值之後悄悄學給曹少欽聽,這句話是: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曹少欽陰險的笑了,老實說藍玉這老小子確實不好扳動,因為他忠心耿耿,而且心直口快,要說他謀反,就連老曹自己都不信,可是人算不如天算,最近發生的事情太過蹊蹺,簡直是天助我也。

  看來漢軍裡有高人啊,離間計耍的出神入化,連我都差點被他們騙了。曹少欽暗道。

  雖然已經看出這是一個針對藍玉的陰謀,但曹少欽卻刻意不去挑明,他要讓皇帝自己去判斷。

  正所謂旁觀者清當局者迷,皇帝身處那個位置,思考的角度便不會一樣,更何況這位皇帝本來就是個多疑之人,什麼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皇帝是孤家寡人,除了他自己,全天下沒有一個人是他能無條件全盤信任的。

  包括我在內,曹少欽這樣想。

  ……

  次日清晨,一個爆炸性的消息震動了朝堂,皇帝決定御駕親征,親自戡亂中原,若在以往,大臣們肯定會冒死苦諫,皇帝乃是萬金之軀,怎可親身犯險,更何況現在連皇儲都沒定呢。

  可是敢說話的大臣都不在了,就連柳松坡也被貶去了嶺南,整個內閣被閹黨和少壯派把持,哪還有老成持重的大臣,這些蠅營狗苟之輩,想的無非是陞官發財,投機取巧,皇帝御駕親征,那可是立功的大好機會,所以皇帝旨意一下,除了幾個死腦筋的御史跪在午門抗議之外,全部都是阿諛奉承的讚同之聲。

  曹少欽自然也是讚同皇帝親征的,因為他知道,皇帝親臨前線之時,就是藍玉人頭落地之日。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12-28 09:07 編輯

zongxihuang 發表於 2009-12-10 02:30
5-64 柳暗

  廣西梧州,簡陋殘破的館驛內,柳松坡正在病榻上輾轉難眠,京師到嶺南萬里遙遠,艱難險阻數不勝數,走到廣西境內,柳松坡便一病不起了。

  這一病就是幾個月,盤纏已經用盡,全靠當地官府的資助,柳松坡一家人才在館驛內棲身,老伴親自熬藥伺候柳松坡,兒子靖雲拿著幾件棉袍去當舖換錢,一家人的日子過的淒苦慘淡,相比往日在京師的日子,簡直是天壤之別。

  柳松坡半躺在床上,身上蓋著破舊的棉被,額頭上纏著一條布帶,臉色蠟黃,稍微一動就氣喘不止,即便這樣,他還是拿著一份從當地官府討來的邸報在看,天下烽煙四起,半壁江山已經淪陷,江南也亂的不成樣子,這大周朝的江山怕是不牢穩了。

  柳夫人端著一碗湯藥過來,小心翼翼的吹拂著熱氣,「老爺,趁熱喝了吧。」柳松坡放下邸報,端過藥碗剛要喝,忽然抬頭望著夫人消瘦的面龐和眼角的皺紋,有些心疼,伸手輕拂她鬢邊的頭髮,柔聲道:「苦了你了,自打跟了我以後,就沒怎麼過過好日子。」

  夫人的眼眶有些濕潤,嘆口氣道:「老爺,我是打算和你死在嶺南的,可是靖雲和迎兒怎麼辦啊,尤其是迎兒,一直沒有音訊,怕是……」說著,眼淚就下來了。

  想到聰明伶俐的女兒,柳松坡心中也是一緊,言不由衷的安慰夫人道:「迎兒機智過人,定會逢凶化吉的。」但是他也知道,迎兒再聰明也不過是一個弱女子,又在錦衣衛的通緝追捕之下,怕是兇多吉少。

  老兩口相對無言,唯有清淚四行,正在此時,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傳來,隨即聽到館驛的老差人的問話:「你們是幹什麼的?」然後便聽到了熟悉的京城口音:「錦衣衛辦差,閃開!」

  夫人身子一顫,緊緊握住了柳松坡的手,雜亂沉重的腳步聲在館驛的院落中響起,四面漏風的破門板被一腳踹開,趾高氣揚的聲音響起:「罪臣柳松坡接旨!」

  果然是京城來的人,柳松坡強撐著病體,哆哆嗦嗦下床,在夫人的攙扶下跪倒在地,等著來人宣讀聖旨。

  那錦衣衛刷的抖開一張紙,中氣十足的念道:「奉皇上口諭,捉拿反賊柳松坡進京!柳大人,服綁吧。」

  柳松坡有些吃驚,在他的預料中,皇上有可能會繼續貶他的官職,甚至削職為民也在情理之中,但是冠上反賊的名號就讓人震驚了。

  但柳松坡並未說什麼,和這些緹騎也沒什麼好說的,他只是輕輕一笑,對滿眼淚水的夫人道:「別哭,好歹又能回京城了。」

  錦衣衛一點也不客氣,直接抖開鐵鍊套在柳松坡脖子上,將這位風燭殘年的老人拉了出來,院子裡已經站滿了錦衣衛,手扶腰刀,驕橫無比,一輛囚車就停在門外……

  等柳靖雲兩口子拿著典當來的幾百文銅錢回到館驛的時候,發現父母已經不見了,院子裡到處是雜亂的腳印,兩口子面面相覷,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這時候館驛的老差人嘆著氣走過來道:「柳大人被錦衣衛鎖拿進京了。」

  ……

  囚車行進在崎嶇的山路之中,柳松坡一襲殘破骯髒的白衣,坐在木頭柵欄組成的囚籠中,披頭散髮的腦袋隨著囚車的晃動而左右搖擺,病餓交加,昔日的柳右相已經奄奄一息了,但是押運的錦衣衛們絲毫也不憐憫,鮮衣怒馬的他們只顧抓緊趕路進京表功,反正此番柳松坡已經是必死無疑,也用不著給他好臉色。

  柳夫人也不好過,已經不惑之年的她帶著木枷,踉踉蹌蹌的跟著囚車徒步前進,身體受到的折磨還在其次,眼睜睜看著病弱的丈夫一步步走向死亡,才是最刻苦的折磨。

  「各位大人,休息一下吧,老爺病的厲害啊。」柳夫人抬起頭來,渴求的目光望著高高端坐馬上,披著大氅的錦衣衛們。

  沒有人搭理她,錦衣衛們都是些心狠手辣的小人物,昔日叱吒風雲的大人物此刻在他們的淫威下發抖求饒,這份滿足感可是花錢都買不來的。

  可是真把柳松坡弄死了也不好交差,領頭的錦衣衛百戶望望漫長的山路,問嚮導:「距離韶關還有多遠? 」

  「還有八十里,今天怕是趕不到了。」

  「那好,暫且紮營休息。」百戶翻身下馬,此時夕陽西下,遠處山坡上似乎有鏡子的反光一閃,人困馬乏的錦衣衛們卻都沒有注意到。

  找了個避風的山窩,將囚車停下,騾子解開放到一邊吃草,錦衣衛們也下馬休息,緹騎們出來辦差,從來都是當地民夫們隨行伺候,扎帳篷,餵馬,埋鍋造飯,自有民夫們料理。

  兩廣地區近來也不太平,前朝越國公胡大海在閩粵起兵,遙尊漢王為主,最近搞得風風火火,所以錦衣衛們雖然懶散,還是放了兩個哨兵。

  陽春三月,廣東的天氣已經很溫暖了,夾雜著米飯香味的山風吹得人昏昏欲睡,坐在高處望風的那個錦衣衛忽然身子一歪,躺下了,他旁邊的人笑罵道:「吳老二,瞌睡這麼大。」說著就去推他,卻發現吳老二胸前插著一支短箭!

  那錦衣衛剛要大喊示警,四下的土坡樹木突然動了起來,數十人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悄悄潛伏到了宿營地旁邊,錦衣衛們都解了盔甲兵器,有些人連靴子都脫了,猝不及防之下,當時就被放倒了一大半。

  來人凶悍異常,招招致命,下手異常狠辣,刀下根本沒有活口,片刻過後小山坳裡便屍橫遍野,只剩下十幾個民夫,瞪著驚恐的眼睛瑟瑟發抖。

  身上披著野草偽裝網的彪悍漢子們並不難為這些無辜的民夫,逕直走到囚車前,其中一人忽地舉起了明晃晃的大斧頭,遠處的柳夫人慘叫著撲過來,但是為時已晚,大斧頭已經劈下,但屍首分離的景象並未出現,相反是囚車化為碎片。

  那大漢徑直將已經昏迷的柳松坡扛上了肩頭,柳夫人驚呼:「你們是什麼人?想幹什麼? 」

  大漢瞇著眼望著她:「你是柳夫人?」不等她回答,便遞了個眼色給手下,立刻有人上來,強行將柳夫人帶走了。

  ……

  京師,紫禁城乾清宮,一群宮女太監圍著皇帝,正在幫他穿戴甲冑,這是一套軍器署特製的盔甲,通體金黃,用盤繞的金龍作為裝飾,精美奢華,威風凜凜,皇家威儀盡顯。

  皇帝最寵愛的蘭貴人親自幫皇帝繫著腰帶,年僅十八歲的蘭貴人是這次選秀進宮來的,賢良淑德,溫柔大方,所以屢承聖恩,現在已經有了三個月身孕了。

  雖然肚子還沒怎麼大,但蘭貴人總是驕傲的挺起肚子,雙手扶在腰間,周圍時時刻刻不能低於八個宮女伺候著,眾人也都心知肚明,若是蘭貴人此番能誕下一子,少不得會母憑子貴升為妃子,皇帝老來得子,肯定會加倍寵愛此子,封為皇儲也不是不可能的。

  所以,現如今的內宮中,除了老眼昏花的皇太后之外,最為尊貴的人竟然是這個小小的貴人。

  皇帝終於穿上了這套御用盔甲,蘭貴人退後一步看了看,柔聲道:「陛下真是威武。」

  兩個小太監捧著昂貴的大玻璃鏡子放在皇帝面前,皇帝望著鏡子中自己英姿勃發的身影,得意的笑了:「朕還不老,還能騎馬揮刀。」

  「嗯,陛下永遠也不老。」蘭貴人嬌柔的笑著,忽然看到皇帝頭盔上的雉雞翎子有些歪,於是踮起腳去幫他扶正,可是一不小心滑倒了,皇帝眼疾手快,一把將蘭貴人拉在懷裡,呵呵笑道:「蘭兒要小心啊,你肚裡可是懷著龍脈呢。」

  蘭貴人羞紅了臉,將火燙的小臉深深埋進皇帝寬廣的胸膛,其實她是裝的,這個頗有心計的女孩,每天想的都是如何鞏固自己的位置,儘早登上母儀天下的寶座。

  十萬京營大軍已經整裝待發,御駕親征不是小事,整個京城幾乎都掏空了,內閣六部,內務府十三衙門,還有御林軍、錦衣衛等單位都派出最強大的陣容,再加上臨時徵召的五萬壯丁,隊伍倒也氣勢滂沱,有了這支至少看起來很強大的軍隊,皇帝不用害怕有人對自己不利。

  皇帝親征,坐鎮京師的責任就交給內閣首席大學士胡惟庸了,這位大學士中庸低調,其實權力都在楊峰和孟知秋兩個年輕人手上,皇帝不喜歡用那些老奸巨猾,根基深厚,人脈錯綜複雜的老傢伙,對立足不穩的年輕人更加信賴,若是此次留守做得好的話,這兩個人定會取代胡惟庸的位子。

  皇帝帶著大軍浩浩蕩蕩的出征了,望著漸漸遠去的黃羅傘蓋,留守京城的百官們不免在心底發出一聲嘆息,連皇帝都御駕親征了,這大周的天下似乎已經到了風雨飄搖的地步,雖然已經是吹面不寒楊柳風的季節,但每個人心裡都是秋風蕭瑟。

  唯有楊峰和孟知秋這兩位年輕的高官一臉的淡然,皇帝走了,這京城就是他倆的天下了,兩人相視一笑,似乎是多年摯友一般,但內閣臣工們都知道,其實這倆人已經勢成水火,這次皇帝離京,二人肯定要掀起一場鬥爭。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12-29 17:39 編輯

zongxihuang 發表於 2009-12-11 03:20
5-64 花明

  崎嶇的山路上,一輛小巧的騾車正在不緊不慢的行進,車輛周圍,是騎著戰馬的彪悍男子,紅帕包頭,赤裸著強壯的胸膛,腰間插著細長的倭式長刀.

   騾車裡坐著的正是柳松坡夫婦,柳大人散亂的頭髮已經重新梳理過,身上多日沒有換洗的白色單衣也換成了乾淨整潔的青色文士長袍,柳夫人的木枷也被卸下,騾車裡溫暖舒適,還擺著酒菜乾糧,但夫婦二人卻都是一臉的陰鬱之色。

  這些人是什麼身份,已經昭然若揭,敢在閩粵地方斬殺朝廷緹騎,劫走欽犯,肯定不是一般土匪,再加上他們紅色的包頭裝扮,以柳松坡的智慧不難猜出,這些人就是閩粵反賊胡大海的部下。

  胡大海在福州起兵,和遠在河南的元封遙相呼應,企圖顛覆大周江山,這個事情柳松坡已經從邸報上得知了,對於這位失蹤多年的前朝越國公,柳松坡並不太以為然,因為胡大海雖然地位崇高,但屬於那種有勇無謀的類型,和話本中隋唐時代程咬金的感覺差不多,這樣一個武夫造反,豈能成功。

  正因為如此,柳松坡算到胡大海手下急缺謀士,這才悍然劫了自己,自從知道自己的處境之後,柳松坡便一言不發,採取了不合作的態度。

  柳松坡是個堅守信念的人,絕不會做貳臣,他年紀輕輕就得皇帝重用,雖然幾番起落,但是對皇帝依然懷著一顆赤誠之心,讓他背叛朝廷,投身叛軍,那是絕無可能的。

  車行數日之後,來到武夷山中一個山村,紅旗招展,刀槍林立,看來是閩粵漢軍的一個前哨,柳松坡夫婦被請下騾車,好生接待,柳松坡也不客氣,酒飯茶水來者不拒,但是一談到正經事情,就閉口不言了。

  漢軍陸續派了好幾個人來勸柳松坡,無非是些識時務者為俊傑之類的話,說皇上已經要殺你,為何還死忠於他。柳松坡笑而不語,根本不屑和這些人辯論,他認定反賊雖然來勢洶洶,但必敗無疑,自己就算死,也要死個光明磊落,不能和這些人同流合污。

  見說不動柳松坡,那些謀士束手無策,一個個拂袖而去,竟然沒人來管柳松坡,當然一日三餐還是供應的,武夷山中景色秀麗,氣候宜人,住了半個月閒雲野鶴般的生活之後,柳松坡的病居然奇跡般的好了。沒事他就出去閒逛,體察民情,採茶採藥,倒也不曾生出逃走的念頭,因為不管何時何地,都有幾個紅衣漢軍在遠遠地跟著他。

  有一天,柳松坡正要出去閒逛,忽然村子裡來了一隊人馬,為首一人身量偉岸如同鐵塔,一臉虯髯豪氣萬丈,站在一群閩粵健兒之間,如同鶴立雞群,不消問他就是反賊大頭目胡大海了。

  胡大海下了戰馬,逕直來到柳松坡的草屋前,躬身鑽了進去,大大咧咧的一坐,很自然地問道:「柳先生,住的還習慣麼?」

  柳松坡淡然一笑:「多謝款待,不知道胡頭領何時放柳某人回京?」

  胡大海爽朗笑道:「你巴巴的趕回去等著張士誠砍你的腦袋麼?」

  柳松坡到:「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這本是天經地義的事情,更何況皇上只是拿我進京,並未說要處死柳某。」

  胡大海道:「想必柳先生還不明白此番張士誠鎖你進京的原因吧,呵呵,你那寶貝女兒,現在不但是丐幫的掌門,還是咱們漢王駕下的軍師,你覺得還能和以前一樣,再鹹魚翻生一次麼?」

  柳松坡如遭雷擊,說不清楚是喜是悲,女兒不但沒死,還混得風生水起,正式加入了反賊的行列,先是逃皇帝的婚,然後造皇帝的反,就算皇帝脾氣再好也容不下柳家人,這簡直就是在抽皇帝的臉啊胡大海豪爽的一笑:「令嬡是咱們漢王的軍師,咱們就是一家人了,柳先生何必再固執己見,不如咱們並肩攜手,推翻張士誠這個龜兒子,還天下百姓一個朗朗乾坤。」

  柳松坡還是搖搖頭,讀書人是愛惜羽毛的,他情願一死來證明自己對朝廷,對皇帝的忠心,留千古美名在人間。

  彷彿看穿了柳松坡的心思似的,胡大海又是一陣大笑,道:「我是粗人,說不動柳先生,不過我這裡有人能說服你。」

  說著,沖遠處的馬車喊了一嗓子:「軍師,來勸勸這個死腦筋。」

  馬車簾子掀開,一個鶴髮童顏的老者走了下來,身穿道袍,腳著雲履,手拿拂塵,頗有仙風道骨之意,望著柳松坡含笑不語。

  「老師……」柳松坡整個人呆住了,不知從何說起,眼前這個道士打扮的老者,正是自己的恩師,若沒有他的教導和資助,自己一屆貧寒放牛娃,又如何會飽讀詩書,連中三元,飛黃騰達。

  可是恩師怎麼會出現在這裡呢?而且還被胡大海稱為軍師?

  看到柳松坡驚愕的表情,胡大海滿意的笑了,摸著虯髯笑道:「柳先生,我來引薦一下,這位便是我們閩粵漢軍的首席軍師,前朝誠意伯,劉基劉伯溫先生。」

  ……

  徐州府自古有五省通衢之美譽,四通八達,兼有運河之便利,是中原一座雄城,如今更加熱鬧非凡,因為皇帝御駕親征,徐州府正是行宮所在,當地官府加派成千民夫,連夜趕工,在城南建造了一所富麗堂皇的行宮,又從民間徵集了五百餘名妙齡女子,充入行宮作為宮女。

  徐州府變成了一座龐大的兵營,十萬將士分佈在周邊數十里內,聯營一片,每日裡御林軍將士鮮衣怒馬,來回奔走,正值春耕時節,百姓們更種下的糧食就被戰馬踐踏,士兵們喝醉了還要騷擾村莊,姦淫擄掠,百姓苦不堪言,地方官無能為力,畢竟現在戡亂才是首要大事,小民們的生計可以緩一緩。

  十萬大軍的加入,形成了巨大的局部優勢,而且皇帝御駕親征也使士氣為之一振,按說應該如同摧枯拉朽一般講漢軍一掃而光,但是蹊蹺的是反而不見起色。

  皇帝御駕親征,指揮權當然要全部收上來,別管是藍玉還是李伯升,軍權一概上交,皇帝遠在徐州統籌安排,旨意通過司禮監發佈,命令直接下到營。

  前線戰況瞬息萬變,層層報到徐州,再通過司禮監那幫太監傳給皇上,指揮系統臃腫低效,一線軍隊哪能打勝仗。

  接連損兵折將,皇帝龍顏大怒,下令將西征軍主要將領前來徐州,召開御前會議。

  半年前還是驕奢淫逸、腦滿腸肥的武將們,此時已經大變了模樣,一個個精神抖擻,眼中精光四射,到底是經過戰爭洗禮的人,和當初在京師的精神面貌大不相同,皇帝看在眼裡,喜在心頭,再看藍玉,兩鬢已經斑白,看來老將軍為了戡亂戰事,操勞不少。

  七八位總兵、參將職銜的高階武官站在藍玉身後,向皇帝躬身行禮,皇帝道:「爾等暫退,朕和藍尚書有話要說。」

  眾將竟然充耳不聞,依然原地站立,皇帝以為他們沒聽見,便又說了一遍,哪知道眾將還是紋絲不動,此時藍玉一擺手:「退下。」

  眾將這才魚貫而退,皇帝心中一股慍怒升起,但臉上依然是風輕雲淡,根本也提也不提此事。

  君臣二人商討戰事,藍玉向皇帝提出,屢戰不勝的原因在於指揮系統太過臃腫,軍令傳達不暢,若想戰勝,必須將指揮權下放,集中優勢兵力擊垮敵人。

  皇帝也是行伍出身,自然明白藍玉話裡的道理,他略一思忖,道:「依你的意思,誰可勝任?」

  藍玉道:「臣不才,願當此任。」

  皇帝盯著藍玉的眼睛看了半天,藍玉絲毫也不閃避,坦蕩的和皇帝對視著。

  ……

  洛陽,漢王府,眾將匯聚一堂,一將站起慷慨陳詞道:「不能再退了,咱們雖然並不如他們多,但是個頂個都是硬漢子,只有戰死的好漢,沒有逃跑的孬種。」

  坐在元封下首的柳迎兒皺眉道:「王將軍此言差矣,兵不厭詐,豈在一城一地的得失,咱們圖的是天下,不是一兩座城池。」

  那姓王的將軍憤然道:「又不是打不過他們,為何要退,難不成下一步連洛陽都要讓出來?」

  柳迎兒道:「你說對了,我還真要把洛陽讓出去。」

  眾將嘩然,唯有元封和李善長沉思不語,漢軍雖然佔據地利人和,但是在人力物力上遠弱於朝廷,雖然天下大亂,但大多是疥癬之患,朝廷畢竟佔著大義名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真要傾盡全力來打漢軍,還真夠他們受的。

  所以柳迎兒採取的戰術還是合理的,分化瓦解,誘敵深入,但是計策總有利弊,這樣做的結果是保存了實力,但降低了士氣,而且還將投靠漢軍的百姓推給了朝廷一方,一場清算復仇是少不了的。

  此時柳迎兒想起了父親說過的一句話:興,百姓苦,亡,百姓苦。

  不管誰勝誰負,老百姓總要經歷一場磨難,這是改朝換代的過程中所必不可少的,所以柳迎兒咬咬牙,將心一橫,還是做出了將洛陽拱手相讓的決定。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12-29 17:45 編輯

zongxihuang 發表於 2009-12-12 02:24
5-65 誘敵

  這已經是漢軍第三次大敗,自從藍玉重新掌了帥印之後,朝廷大軍士氣振奮,如虎添翼,打得反賊們落花流水,望風而逃,眼看就要打到反賊的巢穴洛陽了,全軍上下更加精神抖擻,信心百倍。

  雖然戰場之上斬首不多,但是漢軍的慘敗是有目共睹的,今日一戰,前鋒剛接觸上,漢軍的潰逃了,周軍趁勢追擊,終於在中午時分攻佔了漢軍大營,繳獲甲仗糧草無數。

  藍玉身穿一身靛藍戰袍,手扶佩劍站在小山包上,瞇著眼睛看著手下士兵忙忙碌碌,清點著戰果,他是老行伍了,能從蛛絲馬跡中尋找出漢軍隊伍中發生的事情,片刻後,一名小校來報:「啟稟大帥,小的們清點過了,賊軍的灶能供三萬人用。」

  藍玉身後一幫將領互相交換了一下目光,各自露出欣慰的表情,七日前漢軍的灶還是可供七萬人使用的,三日前銳減到五萬,今日再看,竟然只有三萬了,這說明漢軍減員嚴重,而且絕大多數不是戰鬥減員,而是當了逃兵。

  正所謂兵敗如山倒,大周皇帝御駕親征,各省兵馬糧秣陸續抵達中原戰場,各路將士抱著報效皇恩,為楚王復仇的決心向漢軍發動雷霆攻勢,在如此強大的軍事和心理雙重打擊之下,漢軍不敗才怪。

  但藍玉並沒有被勝利沖昏了頭腦,他隱隱覺得有些不對勁,勝得未免太順利了些,大軍連戰連捷,孤軍深入,若是敵人布下口袋陣可就麻煩了,至於灶台減少的原因,也不能排除對方使用的減灶之法,故意迷惑朝廷軍隊。這些計策都是兵書上有記載的,和藍玉玩這個,他們還嫩。

  灶台可以故弄玄虛,有一種東西卻是造不得假的,藍玉微微皺眉,下令道……如此這般……軍士們面露難色,但還是依令而行。

  周軍士兵掘開了漢軍營地裡的糞坑,清點糞便,根據體積來推算漢軍士兵的數量,雖然不會太精確,但三萬人的大便和五萬人的大便數量肯定不同。

  後的結論是,漢軍確實在潰逃!

  藍玉的心終於放了下來,喝令三軍向洛陽推進,他依然站在高坡之上,望著浩浩蕩蕩的大軍,感慨良多,眾將們在後面談笑風生,興奮之情溢於言表,眼看勝利在望,陞官發財就在眼前,如何不讓他們興奮。

  跟著藍帥當兵就是好,雖然藍帥禦下極嚴,不苟言笑,但是愛兵如子,賞罰分明,又用兵如神,和李伯升那些人相比,簡直不是一個檔次上的,對於吃糧當兵的人來說,有什麼能比打勝仗更讓他們開心的呢,既能封侯拜將,又能光宗耀祖,就是走在御林軍那些眼高於頂的傢伙面前,也能昂首挺胸,毫不掉價。

  軍繼續向西推進,一路上勢如破竹,不斷撿到漢軍丟棄的車輛輜重旗幟,周軍將士精神百倍,高歌猛進,迅速抵達洛陽城下。

  這是偽漢政權在中原的陪都,收復洛陽,對於戡亂大業來說,是具有里程碑意義的一戰。

  軍列陣於城下,旌旗獵獵,刀槍耀眼,人如牆,槍如林,反觀城牆之上,一片寂靜,只有幾桿紅旗無精打采的飄揚著,連個人影都看不見。

  「大帥,莫非是他們在耍空城計?」一名年輕的將軍問道,他是藍玉的侄子藍曉龍,西征軍帳下數得著的猛將。

  藍玉捋著鬍子微微一笑,舉起千里鏡望著城頭,看了良久之後才道:「斥候們有消息麼?」

  「回大帥,方圓五十里之內,並無敵軍埋伏。」

  「好,他們不是在玩空城計,洛陽根本就是一座空城!曉龍,你帶人登城吧。」

  藍曉龍早已按捺不住,接了將令,帶了本部一千健銳營精兵直撲洛陽城,訓練有素的士兵們舉著籐牌護著頭,一溜小跑來到城下,動作嫻熟的將雲梯搭上,拉開硬弓瞄準城牆上方,隨時準備進行掩護射擊。

  一隊彪悍精壯的戰士口裡叼著窄小的雲梯刀,猛虎一般順著雲梯嗖嗖的往上爬,第一撥人登城之後,並未發生任何戰鬥,城牆之上依然靜悄悄,片刻之後,登城士兵衝下面揮舞著旗子喊道:「是空城!」

  藍曉龍精神振奮,親自爬了上去,果不其然,洛陽城已經人去城空,空蕩蕩的城牆上,連個鬼影子都沒有,但是滾木礌石、滅火沙包等防禦物資都還在,可見敵人撤退的很是倉促。

  藍曉龍派人四下查看,確認沒有敵軍,才升起狼煙告訴城外的大軍,可以安全進城了,健銳營士兵將城門從裡面打開,周軍的前鋒騎兵呼嘯而入,沿著寬闊的洛陽大街奮蹄疾馳,家家戶戶關門閉戶,大街上也是一個人沒有,搜索了半天,依然沒有漢軍的蹤跡,再次確認安全之後,藍玉帶著中軍也進城了。

  來到漢王行宮前,藍底燙金的牌匾依舊嶄新閃亮,但大門裡面卻是狼藉一片,可見漢軍逃走的多麼匆忙。

  藍玉百感交集,歷經半年之久,戡亂之戰終於告一段落,如果沒猜錯的話,漢軍已經放棄了中原,退入陝西,據守潼關天險做困獸之鬥,但實力已經大大削弱,再無逐鹿天下的能量,剷平逆賊,指日可待。

  打完了這一仗,就該解甲歸田,告老還鄉了,連兵部尚書的位子都要堅決辭掉,藍玉是個明白人,知道功高震主,鳥盡弓藏的道理,此時正是歸隱的好時機。

  周軍完全佔領了洛陽,七日後,接到捷報的皇帝從徐州趕來,在洛陽城外檢閱藍玉的部隊,並且賜予他們常勝軍的稱號。

  今年的天氣有些古怪,雖然只是四月天,就熱得不像話了,常勝軍將士們身穿重甲站在陽光下,鐵甲灼灼生輝,每個人都是汗流浹背,就連坐在典禮台上的皇帝也汗透了龍袍。

  皇帝突發奇想,要展現自己體恤士兵的一面,他叫過一名太監交代了兩句,太監領了旨意,上前扯著尖銳難聽的公鴨嗓喊道:「聖上有旨,天氣炎熱,三軍卸甲~~」

  三軍將士紋絲不動,那太監覺得有些尷尬,乾咳兩聲,又加大了音量重複了一遍,眾軍士依然不動如山,皇帝看在眼裡,怒在心中,但表面上依然和藹可親:「藍玉,你練得好兵啊,堪比當年細柳營,你就是朕的周亞夫。」

  藍玉汗流浹背,不是熱的,是惶恐的,他趕緊磕頭請罪,皇帝淡淡一:「卿就下一道命令,讓將士們把甲冑卸了吧。」

  藍玉上前,親自傳令卸甲,頓時一陣轟響,三軍將士齊卸甲,動作整齊劃一,端的是一支強軍,但皇帝心中的陰霾卻越來越深了。

  皇帝賞賜了常勝軍的名號,親自授了戰旗,又犒賞了許多豬羊酒肉,這才擺駕洛陽。

  漢王行宮已經緊急裝修過,此時正好供皇帝下榻,皇帝面無表情的走進來,揮退了所有侍從,只留下曹少欽一人。

  「老曹,朕想解了藍玉的兵權,你以為如何?」皇帝開門見山道。

  對主子的脾性很是瞭解的曹少欽並未表現出絲毫的驚詫,仔細分析道:「今天的事情奴婢也看到了,藍玉手中握有重兵,本人也是劍不離身,直接解了他的兵權搞不好會造成兵變,最好的辦法是將其以及其部下眾將傳至洛陽,設局拿下,才能萬無一失。」

  皇帝點點頭:「夜長夢多,你這就安排吧。」

  洛陽防務大調動,御林軍取代了常勝軍,行宮附近更是埋藏了大批御前侍衛,藍玉極其一幫親信將領奉旨進城,在行宮門口將隨身刀劍解下,在太監的引領下魚貫進入行宮。

  皇帝並沒有親自見他們,只是派了一名宦官宣佈聖旨,解除藍玉的兵權,擢升為太子太保,景陽侯。其餘眾將也都有新的任命,但全部都是明昇暗降,不是派到偏遠地方去當守備,就是去兵部當文官。

  眾將一聽,頓時嘩然,他們拋頭顱灑熱血居然換來的就是這個,別說是刀口舔血的戰將了,就是市井小民付出得不到回報也會惱怒,他們忿忿不平的指責著,謾罵著,若是以往在京城的時候這些武將斷不敢如此,可是如今還是戰亂時期,他們又連打了許多勝仗,脾氣也跟著見長了,居然敢挑釁聖旨的權威性。

  皇帝在屏風後面冷眼看著這一幕,更加確信自己的想法,藍玉,不能留。

  忽然,藍玉暴喝一聲:「都住嘴!」

  眾將懾於他的威信,都不敢再多言,藍玉恭敬跪下道:「臣,領旨謝恩。」

  眾將無奈,也只好勉強跪下,口稱謝恩,然後一幫人憤憤然的出了行宮,一路走一路罵,來到城門附近,正要出城,忽然上面一陣梆子響,烏壓壓一片火槍瞄準了他們,為首的御林軍軍官傲然道:「下面的人聽了,還不速速放下兵器投降。」

  常勝軍眾將還在氣頭上,哪能容忍被御林軍欺負,一個個都將佩刀佩劍抽了出來,衝著上面叫罵:「瞎了你的狗眼瞧清楚了,爺爺們是常勝軍的,不是反賊!」

  那軍官冷笑道:「拿的就是你們,再不投降,格殺勿論!」說著就舉起了手,城牆上響起了一片扳動擊鎚的聲音。

  眾將還要辯駁,藍玉出來沉聲問道:「要拿我們,總要有個說法吧?」

  那軍官身後閃出一人,正是曹少欽,他指著藍玉喝道:「皇上對你不薄,你竟然敢私通偽漢,將陛下誘騙至洛陽,意欲弒君,如此亂臣賊子,如何留得!」

  藍玉虎軀一震,失聲道:「冤枉!我要見皇上!」

  曹少欽冷笑道:「你不是說已經將殘敵清理乾淨了麼,可是賊軍精銳竟然出現在三十里內,這你怎麼解釋!」

  藍玉一時語塞,漢軍果然使了欲擒故縱之計,誘敵深入,搞了個口袋陣讓自己鑽,現在他是百口莫辯,無言以對。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12-29 17:50 編輯

zongxihuang 發表於 2009-12-13 00:31
5-66 鳥不盡弓便藏

  常勝軍諸將被這個突如其來的消息打懵了,面面相覷不知如何是好,本來他們還有些仰仗軍功,傲視眾人的意思,現在全抓瞎了,只好眼睜睜的看著御林軍下來將藍玉綁走。

  藍曉龍眼中凶光一閃,手悄悄伸向刀柄,卻被藍玉一個凌厲的眼神制止住,他只好悻悻的將手縮回,藍玉沉聲道:「不管發生什麼事,記住你們是大周的武官,是常勝軍的人,斷斷不可做那大逆不道的事情,本帥這就去面聖,為自己,為你們,爭一個清白。」

  御林軍們已經到了跟前,抖開繩子就要將藍玉五花大綁,藍玉傲然道:「不用綁了吧。」士兵們回頭看看城牆上的曹少欽,後者微微點頭,士兵們便只是摘了藍玉的佩劍,將其帶走。

  眾將目送藍帥離開,頓時感覺失去了主心骨,好在藍曉龍是個有擔當的人,他高聲叫道:「開城門,我們要回營。」

  城牆上有人答道:「你們不用回去了,先到營房休息,等事情查明了再說。」

  眾人無奈,只好在御林軍的押解下去了營房,此時的心情相比剛進城時候,一落千丈,從萬里雲霄一下掉到了冰窟窿裡。

  皇帝自認是個會識人用人的高手,對於藍玉他一向是信任有加的,即使內廠的情報顯示藍玉似乎和漢軍有些暗通款曲的嫌疑,但是他還是選擇了信任。

  御駕親征以來,所看到的,所聽到的,都慢慢的讓皇帝對藍玉忌憚起來,不是因為他不忠心,而是因為他已經隱隱有些功高震主的意思,皇帝很清楚,這種兵荒馬亂的年月裡,手裡有兵才是硬道理,像藍玉這種統兵大將,想割據一方實在太簡單了。

  皇帝很想立刻就把藍玉的兵權給解了,但是又怕臨陣換將,對戰局不利,所以一直隱忍不發,好在一切順利,賊軍在朝廷大軍的重壓之下,土崩瓦解,退出中原,以後的戰事將會以小規模清剿為主,不會再有大規模的會戰,這樣的話,就不再需要藍玉了。

  所以皇帝選擇在這個時候奪了藍玉的兵權,並且將他手下親信將領也都架空,本來事情到這裡也就完了,但是突如其來的變故讓皇帝忽然痛下決心,立即抓捕藍玉。

  這是因為,御林軍的斥候在洛陽城外巡弋的時候,居然發現了大隊漢軍精銳,兵器甲馬嚴整,哪有半分敗兵的模樣,而且四面八方都有,洛陽城已經被他們包圍了!

  皇帝大駭,居然一頭鑽進了口袋陣,他首先想到的就是藍玉設局讓自己往裡面鑽,這個藍玉貌似忠厚,實則野心勃勃,以前真是看走眼了他!

  以前的種種蹊蹺事情浮上心頭,楚王的死,漢軍逢藍必敗的神話,都讓皇帝愈發相信藍玉和反賊有牽扯。

  哼,想對付朕,沒那麼簡單。皇帝冷笑著發出了一道道口諭……

  行宮大堂前,藍玉昂然跪著,面不改色,他要面見皇帝,澄清自己的冤屈,可是跪了一個時辰,還沒有得到皇帝的召見,忠心的老將哪裡知道,皇帝已經判了自己的死刑。

  身後傳來腳步聲,伴隨著沉重的呼吸,忽然藍玉感覺到一股殺氣的逼近,他下意識的一偏肩膀,一根堅硬的木棍劈在了他的肩膀上,疼得他牙關緊咬,緊接著又是另外一根木棍從斜刺裡捅過來,速度極快,角度刁鑽,藍玉雖是武人,但是那種馬上將軍,開硬弓,使長愬沒問題,這種貼身近戰就差遠了,而襲擊他的人又是武功很強的內廠番子,焉有不中招的道理。

  藍玉的肋骨被搗中,身子一歪,頭上又挨了一悶棍,整個人軟綿綿的倒了下來,等他醒轉過來,已經在黑暗陰森的地牢中了。

  昔日威風凜凜的兵部尚書,西征軍主帥,現在成了狼狽不堪的囚徒,戰袍早就被扒去,露出赤裸裸的胸膛,幾個橫眉冷目的番子手裡拿著刑具,頤指氣使的逼問藍玉:「快說,你和賊軍有何勾結?」

  藍玉冷笑不語,他才不屑和這些低等的番子說話,番子們被激怒了,一人上前道:「京城裡比你大的官,咱們也辦過不少,你要是老實交代,咱們都方便,要是執迷不悟,耽誤爺們的時間,就別怪我手中的火筷子不認人了。」

  藍玉哈哈大笑:「儘管來,藍某人身上傷疤數十處,都是為皇帝賣命留下的,也不差你們這幾個。」

  番子們一看,藍玉果然是遍體鱗傷,他們互相交換了一下眼神,認定藍玉是個硬骨頭,不用大刑是掏不出什麼話來了。

  「那好,爺成全你!」番子從火爐中抽出燒的火紅的火筷子,戳到了藍玉的胸膛上,頓時一股皮肉燒焦的糊味瀰漫在地牢中。

  刑用了十幾道,藍玉還是不吐口,老將軍已經奄奄一息,但依然高昂著不屈的頭顱。

  番子們沒招了,幾顆腦袋湊在一起嘀咕起來。

  「怎麼辦,老傢伙這麼硬,要是還弄不到口供,咱們怎麼向曹公公交代?」

  「是啊,老傢伙油鹽不進,大刑根本不頂事,咱們手頭又沒有他的妻兒可以威脅,一時半會還真沒啥好轍。」

  「那可怎麼辦,等天明還沒有口供,咱們可要受責罰的。」

  幾個人一籌莫展,忽然有人低聲道:「我有個辦法,不知道可行嗎?」

  眾人趕緊追問,那人道:「我看皇上和曹公公的意思無非是想藍玉死,口供只不過是個藉口罷了,藍玉不願招,咱們就幫他一把……」

  如此這般一說,幾個人都說好,找來紙筆,洋洋灑灑寫了幾百字,他們內廠番子幹別的不在行,唯獨刑訊逼供和羅織罪名那是行家裡手,順著皇帝的意思編就是了,勾結漢軍,意圖謀反,貪墨軍餉,獨斷專行,隨隨便便就能寫出來一大堆。

  供詞寫好之後,有人走到藍玉背後,又是一悶棍將其打暈,其餘人抓起他已經被竹籤子夾得稀爛的手,在供詞上按了個血紅的手印。

  供詞連夜交給曹少欽,曹公公大喜,剷除了藍玉,自己的地位又鞏固了幾分,至於城外那些漢軍,他一點也不擔憂,朝廷大軍人多勢眾,難道還怕這些匪類麼。

  ……

  洛陽城外五十里,漢軍營地。

  這些天來,漢軍在元封的帶領下東跑西顛,躲避著周軍的搜索,誘敵深入,外加刻意製造敵方君臣不睦的大戰略是柳迎兒定下的,但是具體戰術實施則由元封進行。

  為了演這場大戲,漢軍們可受了不少委屈,尤其是羌軍和西夏鐵鷂子們,一個個都憋壞了,看著敵人大搖大擺橫衝直撞,不但不能打個痛快,還要刻意做出潰逃的樣子,小心翼翼的躲避著對方斥候的偵查。

  好在漢軍的群眾基礎好,騾馬配比高,士兵體力訓練紮實,所以跑了一個多月下來,總算沒露出什麼馬腳。

  現在大周皇帝的御駕已經進駐了洛陽,萬事俱備只欠東風了,柳迎兒說過,只要漢軍一出現,皇帝老兒就會砍藍玉的腦袋,這場賭局馬上就要見分曉了,如何不讓赫敏激動。

  漢軍在河南經營了許久,又有丐幫的大力協助,細作已經滲透到了每個角落,那些討飯的乞丐簡直無孔不入,周軍的任何調動都瞞不過他們的眼睛,之所以漢軍的計策才能進行的如此完美,根據最新情報顯示,皇帝賜藍玉部下西征軍的榮譽稱號,並且對藍玉褒獎有加,這回看來,似乎柳迎兒要賭輸了。

  但是柳迎兒絲毫不以為意,每天依然在帥帳中和元封討論排兵佈陣,真有點運籌帷幄的感覺,讓赫敏和李明雪都有些看不慣,但一點辦法也沒有,只能暗自較勁,看誰的本領更大,能為元封更多的幫助。

  ……

  常勝軍大營,到處一片驚慌失措,漢軍突然出現,大兵壓境,可他們的大帥和將軍們卻都不在營裡,只有一幫副將、千總唧唧喳喳的誰也不服誰,中軍官派了好幾撥人去洛陽請大帥回來,可是全都是一去不復返。

  忽然,轅門外來了一隊人馬,打的是御林軍的旗號,進營之後宣讀了聖旨,眾軍嘩然,原來皇帝已經罷了藍帥的兵權,甚至連將軍們也都一併罷了,又直接空降了一批御林軍系統的將官,接管常勝軍。

  軍營中頓時開了鍋,突然更換主帥和將軍,又提拔了一批沒有資歷和威信的人上位,如何讓士兵們心服,若是平時也就罷了,可是西征軍們已經打了半年的仗,性子越來越野了,頓時就鬧開了……

  ……

  午夜時分,洛陽城內某軍營,常勝軍的將軍們在各自的房間裡輾轉反側,難以入睡,本來他們對藍玉也不是那麼信服,可是這半年來藍帥賞罰分明,用兵如神,已經在大家心目中有了威信,若是這樣盡忠報國的人都要被誣陷冤枉,那大周朝是真沒希望了。

  藍曉龍有個便秘的毛病,夜裡蹲在茅廁裡老半天,一邊努力和自己的大腸較勁,一邊想著今天發生的事情,忽然一陣嘈雜的聲音驚動了他,他急忙提起褲子,趴在茅廁的牆頭上望過去。

  常勝軍居住的營房已經被團團包圍,火把通明,刀槍晃眼,連衣服都沒穿好的同僚們罵罵咧咧著,被人押了出來,就在營房外一字排開,強行按在地上,每人身後站了一個兵,擦拭著雪亮的鋼刀。

  藍曉龍只覺得一股酸甜腥熱的東西往喉頭上湧,他目不轉睛的望著,親眼看著自己的戰友們被斬下了頭顱。

  張士誠,我操你八輩祖宗!藍曉龍在心中狠狠地罵道。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12-28 09:03 編輯

zongxihuang 發表於 2009-12-14 01:40
5-67 決戰。兵變

  深夜宵禁,藍曉龍不敢亂走,只能藏身於茅廁之中,臨到天明之時,他才想出辦法,迅速將身上的團花戰袍脫下,包上石頭沉在污穢不堪的茅坑裡,只穿著裡面的白色中衣,又把頭髮弄得蓬亂不堪,撒了些草棒子,土灰上去。

  藉著曙光,對著尿坑照一下,有點乞丐的意思了,可是身上的白色松江細布中衣還是太新,藍曉龍一狠心,在茅廁滿身污泥屎尿的地上打了個滾,又將衣服撕扯成一條條的,胡亂在外面找了根麻繩捆在腰間,這下滿意了,昨天還威風凜凜的青年武將,現在已經是骯髒齷齪的乞丐。

  洛陽城內乞丐眾多,藍曉龍鬼鬼祟祟的溜出去,往城門口附近的牆角一蹲,加入了乞丐大軍,又過了一會兒,天光才大亮,街上的行人慢慢多了起來,一隊人馬從官衙方向走來,在城門口貼了一張佈告就走了。

  藍曉龍湊過去一看,不禁大驚失色,上面分明寫著藍玉勾結反賊,罪不容恕,已經畫押認罪,三日後就將明正典刑。

  晴天霹靂啊,藍大帥是什麼樣人,作侄子的藍曉龍自然是清楚的,這真是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啊,皇帝喜歡殺大臣,大周朝的官員也都清楚地很,藍玉的死罪,不是因為什麼勾結反賊,而是功勞太大,讓皇帝不安了。

  藍曉龍悲憤的握緊了雙手,一對鐵拳捏的啪啪響,他不是個莽撞漢子,知道自己孤身一人,若去劫法場只能是飛蛾撲火,自取滅亡,若想復仇,唯有一個辦法,就是反!

  常勝軍的主要將領已經被清洗乾淨,但是藍曉龍麾下還有八百精兵,這些兵將是以藍家子弟為基幹,加上各營挑選的精兵組成,乃是西征軍中的精華,對大帥忠心無比,若是能將這支隊伍拉出來,自己才有生路,才能有為叔父報仇的機會。

  幹就幹,偽裝成乞丐的藍曉龍成功的混出了戒備森嚴的洛陽城,在城外搶了一匹馬,迅速趕往常勝軍營地。

  藍曉龍剛剛混出城去,洛陽就戒嚴了,四門緊閉,嚴禁任何人進出,這是因為漢軍的蹤跡已經出現在十里之內,洛陽即將迎來一場惡戰。

  洛陽城的城防系統非常完備,甚至連滾木礌石都是現成的,再加上有幾萬精銳軍隊,皇帝是一點也不擔憂,他甚至連撤退的想法都沒有,恰恰相反,很久沒有上過陣的皇帝很想試試自己的身手,是不是真的寶刀未老。

  朝廷幾乎三十萬軍隊雲集在河南,皇帝御駕親征,難道還怕區區幾萬烏合之眾麼,藍玉能打贏的仗,皇帝也能。

  既然賊軍玩誘敵深入,那我就來個將計就計,以洛陽為核心,以自己為誘餌,將賊軍主力吸引過來,畢其功於一役,徹底殲滅賊軍有生力量,恢復中原的安定局面,然後回身撲滅江南匪患,最後才能顧得上背面的蒙古,攘外必先安內,這是必須的,那些蒙古韃子好對付,實在不行賠些銀子,割一兩塊地都不打緊,而這些內賊才是最需要防範的,他們窺測的可是自己的皇位啊。

  皇帝身穿金甲,久久的站在洛陽城頭,周圍十餘名上將軍如同眾星捧月一般圍著他,一道道軍令從洛陽發出,飛向四面八方的朝廷軍隊,一場大戰即將發生在中州大地之上,雖然目力所及之處,依然是一派安然祥和的景象,但每個人都知道,此時已經是山雨欲來風滿樓。

  皇帝在城頭上指點江山,揮斥方遒,盡顯人君風采,再加上曹少欽等人在一旁溜鬚拍馬,一時間竟然讓一向沉穩的皇帝有些飄飄然了,彷彿剷除漢軍只在朝夕,正沉浸在良好的自我感覺中,忽然有人指著遠方大喊道:「那是什麼?」

  皇帝一伸手,曹公公立刻將千里鏡遞了過來,皇帝凝神屏息望過去,只見地平線上慢慢出現了一桿高高的旗幟,看不清上面的字,只知道是紅色,然後是一片旗幟緊跟著出現。

  漢軍來了,烏壓壓一片,地動山搖滾滾而來,難道這就是被藍玉打得落花流水潰不成軍的漢軍?皇帝冷哼一聲,對藍玉更加憎恨。

  雖然敵軍大隊人馬出現在洛陽城外,但皇帝一點也不擔憂,他要的就是這個結果,於是依然談笑風生,神態自若,眾將被皇帝的自信所感染,也都笑了起來,指指點點,評頭論足。

  皇帝手中依然拿著那支千里鏡,遙望著漢軍的隊伍,希望能從人群中找個那個年輕的對手,那個曾經在京師從自己手裡逃脫過一次的對手。

  距離遙遠,不可能看見元封的身影,但皇帝確信那個傢伙一定在軍中,或許也在舉著千里鏡望向洛陽城。
  
  ……

  高高的大纛下,元封手舉千里鏡望向洛陽城,他確信那面高高飄揚的明黃色龍旗下,殺父仇人正在遠眺這裡。

  一直在避戰的漢軍終於雄起,正面進攻洛陽,他們的戰略意圖也是畢其功於一役,徹底擊潰朝廷的有生力量,最好能將皇帝俘虜或者殺死,問鼎天下的大計就成功了一大半。

  早上,埋藏在洛陽的細作傳來情報,說藍玉已經被皇帝拿下,至此柳迎兒和赫敏的賭約就算分出勝負,但是赫敏堅持認為此時賭局還不能結束,因為不能確定皇帝面臨漢軍的大舉進攻,會不會重新啟用藍玉,柳迎兒輕輕一笑,也不和她爭論,權當賭約繼續。

  四萬漢軍進逼到洛陽城下,安營紮寨,準備決戰,與此同時,各路朝廷大軍也向洛陽進發,以洛陽為中心,方圓五十里之內,匯聚了不下二十萬大軍,依然是周軍佔據了強大的兵力優勢。

  雙方戰線犬牙交錯,互相試探性的進攻了幾次,皇帝心中漸漸有了底,所謂漢軍不過如此,士兵的素質和官軍差不多,甚至略差,唯一能拿得出手的是強烈的戰鬥意志,兵器裝備方面,雙方勢均力敵,兵力上,漢軍不過是三萬步兵,一萬騎兵,夾雜數量不多的火砲而已,數量上遠遜於官軍,無論讓誰來分析,這場仗都是官軍必勝。

  ……

  洛陽城外,晴空萬里,微風和煦,氣溫適宜,正是打仗的好天氣,急促的戰鼓和悠揚的號角,夾雜著轟隆隆的砲聲,大隊士兵前仆後繼,加入到戰團之中。

  這是一場沒有什麼技術含量的戰鬥,無非是死拼而已,朝廷大軍人多勢眾,漢軍意志堅強,數萬人在阡陌縱橫的中原大地上往來衝突,殺聲震天,幾仗下來,互有勝負,但漢軍的人數越打越少,官軍卻是越來越多。

  到了晚上,荒野之上,一片鬼哭狼嚎,受傷的士兵發出陣陣哀號,藏在林子裡的野狼出來覓食,戰場之上,到處是屍體和奄奄一息的傷兵,雙方都打紅了眼,甚至連正常的收屍救護傷員都不再進行,看見對方的收屍隊伍都要拿炮轟。

  漢軍的陣地越來越小,彷彿受了傷的野獸縮成一團舔著傷口,雖然身負重傷,但依然爪牙鋒利,不是能一口吞下的,官軍倒也不忙著收網,只是慢慢的壓搾著漢軍的空間,步步緊逼著。

  雖然四面被官軍團團圍住,如同鐵桶一般,但包圍圈中的元封一點也不心急,他在等,等官兵聚的再多一些,再多一些。

  ……

  常勝軍的榮譽稱號只存在了一天,就被屈辱的取消掉了,西征軍的高級將領自打去了洛陽,就再也沒有回來,朝廷委任了一大批新的將軍,頤指氣使傲慢無比的接管了兵權,這讓已經和將領們磨合出了感情的士兵們很是憤懣。

  但是吃糧當兵,就得忍氣吞聲,況且士兵們群龍無首,也鬧不出什麼亂子,眼瞅著西征軍就要被消化吸收,一個消息突然打破了平靜。

  藍大帥居然被下獄了,罪名是勾結反賊,意圖謀反,消息傳開,士兵們炸了窩,誰也不相信敬愛的藍大帥會和漢軍勾結,士兵們吵吵嚷嚷,匯聚到了校場之上。

  「吵什麼吵!再吵軍法處置!」領著親兵匆匆趕來的新任總兵大人憤怒的吼道,可是沒人買他的帳,他一擺手,十幾個彪悍的親兵揮舞著馬鞭子衝進了人群,亂抽一氣彈壓眾軍,但是沒多大功夫,這些親兵便被人丟了出來。

  「弟兄們,為大帥伸冤啊!我們要兵諫!」有人振臂高呼,從者無數,震耳欲聾的聲音響起,總兵大人嚇得兩股戰戰,急忙喝令弓箭手放箭。

  一輪箭雨射過去,只不過放倒前排的幾十個士兵,但卻激起了士兵們的怒火,當即有人抽出弓箭回射,那些親兵哪是常勝軍的對手,轉瞬便被盡數射翻,總兵剛想奪路而走,早被人趕上,一刀砍死,剁掉首級拿在手裡大吼道:「弟兄們,兵諫啊!」

  此人正是藍曉龍,他暗地裡糾集了百十名親信,挑唆蠱惑,挑起了這場兵變。

  西征軍的譁變,使皇帝精心構築的包圍圈破開了一個口子。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12-28 09:03 編輯

zongxihuang 發表於 2009-12-15 01:35
5-68 炮閹皇帝

  御駕親征果然奏效,不出一個月中原局勢就急轉直下,盛極一時的漢軍如同曇花一般凋零,幾萬殘軍被包圍在狹小的地域內等死,什麼參軍分地,什麼軍餉豐厚,都是畫餅充飢,在朝廷天威面前,還不是化為一場黃粱夢。

  皇帝心中有數的很,幾乎整個中原能調動的軍隊全部調動起來了,不下二十萬人馬匯聚在以洛陽為中心的地域內,將反賊裡三層外三層包圍起來,那個叫做劉元封的小子,就算插上翅膀也難飛走了。

  大局已定,皇帝突然很想親臨前線,感受一下敵人的絕望和悲涼,於是洛陽城門大開,大隊御林軍開了出來,旌旗蔽日,甲馬儀仗奢華絢麗,一行數千人浩浩蕩盪開往前線,皇帝身穿御製鎧甲,端坐在一匹大宛神駒背上,雪白的戰馬連一絲雜毛都沒有,神駿異常,皇帝周圍也都是身穿精良鎧甲的御林軍將士,十餘名親隨太監,捧著皇帝的御用刀劍弓箭長槍火銃跟在後面,小心伺候著。

  得知皇帝親臨,前線統兵大將李伯升趕緊下令軍隊暫緩推進,先搭起一座高高的土檯子來供皇帝觀戰。

  兩軍交接之處,炮聲隆隆,零星戰鬥不時爆發,皇帝的御駕親臨給本來就士氣高昂的周軍將士們又鼓了一把勁,李伯升指著遠處的營壘對皇帝說:「陛下,那就是賊軍苟延殘喘的巢穴所在,只要您一聲令下,末將就踏平了他們。」

  皇帝繞有興致的舉起千里鏡望瞭望遠處那座營壘,斷壁殘垣,插滿箭矢,遍佈彈孔,但是一面紅色大旗依舊不屈的飄揚著。

  皇帝忽然笑了:「你爹不是我的對手,你也一樣。」

  李伯升也是當年舊人,知道皇帝這句話的意思,當即附和道:「陛下乃是真龍天子,哪是這些宵小之輩能比擬的。」

  皇帝心情大悅,一擺手道:「帶上來。」

  兩個錦衣衛將一人拖了上來,李伯升差點沒認出來,仔細端詳才看出是自己的老對頭藍玉,昔日老當益壯的西征軍大帥,如今已經變成奄奄一息的老人,花白的頭髮散亂著,臉上還帶著血跡,一隻眼睛被血污糊住,身上的衣服殘破不堪,哪還有當初的威風儀態,分明就是個將死的囚徒,此等慘狀,就連和藍玉不和的李伯升都震驚不已。

  「朕要讓藍玉親眼看看,仗是怎麼打的。他半年解決不了的事情,朕一個月就可以做到。」皇帝傲然道。

  藍玉已經沒有力氣站起來,被硬生生綁在木頭架子上,微微睜著眼睛,嘴唇一張一翕,似乎在說著什麼,李伯升湊上去聽了一下,向皇帝稟告說:「這廝講,兵力不宜過度集中,以免被敵人反包圍。」

  皇帝鄙夷的一笑,根本不屑於搭理藍玉,他已經宣判了藍玉的死罪,而且是滿門抄斬,沒有立刻行刑就是想讓藍玉親眼看到皇帝的戰績。

  看看時候差不多了,皇帝向李伯升點點頭:「可以開始了。」

  ……

  漢軍大營,雖然被壓縮在一個狹小的地域內,但是武裝到牙齒的漢軍如同一隻刺蝟,誰也不能一口吞掉他,周軍每向前一步都要付出巨大的犧牲。

  戰況遠沒有向皇帝想的那麼簡單,包圍圈內的漢軍不但沒有沮喪恐懼,反而信心百倍,因為漢王和他們並肩戰鬥著。

  深深的戰壕中,漢軍只露出帶著頭盔的腦袋和端著火銃的胳膊,不停地射擊著,因為他們使用的是火銃而不是弓弩,一壺火藥和一袋子鉛彈可以射擊很久,而且不至於體力不支,如果是強弓硬弩的話,不但攜帶的箭矢有限,發射幾十隻箭之後,胳膊也會脫力。

  天知道漢軍怎麼有這麼多火器,事實上元封將所有性能良好的火槍火砲都裝備給了這支注定要被包圍的軍隊,其中不乏繳獲朝廷軍隊的燧發槍,彈藥更是敞開了供應,所有士兵也都是精心挑選的素質良好的老兵。

  漢軍以壕溝和土牆為掩護,用火槍火砲殺傷著敵人的有生力量,並且有計劃的撤退,盡量將包圍圈縮小,官軍以為勝利在望,便不捨得使用昂貴的騎兵進行突擊,而是派出大量步兵輪番上陣,漢軍躲在壕溝裡,土牆後面射擊,殺傷了大量官兵,戰場之上,哀鴻遍野,大部分都是負傷但未死的士兵,官軍也不救治,依舊使用車輪人海戰術,用人命往上填。

  漢軍營地中間豎著一根木棒,每過一段時間,元封都要過來看一眼,隨著太陽的升高,木棒的影子漸漸縮短,最後消失,說明午時已到。

  反擊的時候終於到了,元封一聲令下,砲兵們迅速行動,將苫布掀開,露出冷森森烏油油的大將軍炮,檢查火藥和砲彈,調整砲口,點燃了引線。

  三門曾經在西涼城頭逞過神威,立下汗馬功勞的青銅巨砲再次咆哮了,砲彈的落點正是遠方大周皇帝觀戰的高台,李伯升自以為在那個距離上足夠安全,沒有任何武器能夠威脅到皇帝,但是他哪裡能想到,漢軍竟然能將三門巨砲藏得這麼深,這麼久。

  畢竟距離有些遠,而且沒有經過試射,第一枚砲彈射偏了,打到土台下面正在列隊的御林軍人叢中,巨大的砲彈在隊列中橫衝直撞,士兵們身上的盔甲如同紙糊的一般,當場就打出一條血肉走廊,死了不下三十個人。

  皇帝大驚失色,一時間竟然呆住了,緊接著第二枚砲彈就過來了,尖利的嘯叫劃破長空,曹少欽淒厲的大喊一聲:「保護皇上!」一群侍衛拚死撲了上來,組成一道人牆將皇帝團團圍住,但是他們沒有想到的是這枚砲彈的威力之大,薄薄的鐵殼炸開之後,無數鐵蒺藜四下橫飛,砸在人體上,發出噗噗的聲音,別說是百八十斤的漢字了,就是四五百斤的戰馬,挨上一枚也要趴倒。

  侍衛們被當場炸死了七八個,所幸他們的犧牲沒有白費,皇帝安然無恙,只是臉色蒼白,他鎮定自若,揮手讓侍衛們閃開:「都走開,朕就不信了,打炮還能百步穿楊!」

  果然,頭兩炮之後,漢軍的大砲就失去了準頭,彈著點偏出去很遠,皇帝不動如山,軍心稍定,李伯升滿頭大汗,跑上來苦勸:「高台上危險,陛下請暫避一時。」

  皇帝傲然道:「無妨,賊人困獸猶鬥而已,爾速速號令三軍,發動最後攻擊,朕要看看,能打這麼遠的大砲是什麼模樣,朕還想看看,那些反賊是怎麼死的。 」

  李伯升領命去了,曹少欽湊了上來,低聲道:「陛下萬金之軀,還是先避一避吧。 」

  皇帝額頭上流下一滴冷汗,他也低聲道:「老曹,朕受傷了。」

  曹少欽一驚,仔細觀察皇帝,果然發現皇帝腰帶位置以下的甲片被打散了,明黃色的綾羅繡龍中衣上也有隱隱的血跡。

  「陛下,要不要傳御醫?」

  「不要聲張,朕受傷的消息若是傳出去,軍心不穩,誰能當得起這個責任。你來幫朕包紮一下吧。」皇帝硬撐著說道,臉上都是汗珠,可見疼痛之劇烈。

  曹少欽一跺腳,叫過十幾個親信,將皇帝圍了起來,然後親自拿著金瘡藥和紗布幫皇帝止血包紮。

  掀開甲片一看,曹少欽倒吸一口涼氣,皇帝傷在胯下,已經血淋淋一片,戰場之上,情勢危急,他也顧不得許多了,一咬牙道:「陛下切勿見怪。」拿出匕首劃開了皇帝的褲子,裡面的褻褲也已經被血浸透,割開褻褲,只看見一顆紅色的肉球耷拉在皮囊外面,還有一條線連著。

  觸目驚心啊,連曹少欽看著都覺得疼,皇帝竟然能強忍著,可見意志力只堅強,此時他咬牙問道:「老曹,怎麼樣?」

  「陛下,傷得很重,奴婢不知道該怎麼處理。」

  「到底怎麼了?」

  「陛下的龍卵有一顆掉出來了……」

  傷在自己身上,皇帝自然早有分寸,但是聽到曹少欽親口證實,他還是氣血攻心,差點暈過去,但皇帝的毅力到底遠勝常人,他強忍疼痛和暴怒道:「那好,朕先撤回洛陽,你找幾個可靠的外科郎中來。」

  就這樣吊著一顆蛋蛋在外面也不是辦法,曹少欽施展有限的戰場急救術,先撒了一瓶子雲南白藥,哆嗦著將皇帝的蛋蛋塞回到皮囊裡去,又拿紗布裹了一圈,戰場之上也只能處理成這樣了。

  戰馬是不能騎了,曹少欽命人找來轎子,抬著皇帝回洛陽,戰場指揮權就暫時交給了李伯升,皇帝受傷,大家心神不定,竟然把綁在木架上的藍玉給忘記了。

  李伯升也不是傻子,他已然看出皇帝受傷了,皇帝在自己的防區出了事情,這個罪責是逃不掉的,唯有剷平賊軍,將功補過才是出路,李伯升將一腔怒火發洩在漢軍身上,他已經傳令各軍,全線推進,踏平漢營。

  但是出乎意料的是,和其餘三個方向官軍的聯繫全部都中斷了,任何的命令都發佈不出去。

  李伯升覺得有些不對勁,左思右想卻不知道哪裡出了岔子,忽然,他跳下馬來趴在地上耳朵貼著地面傾聽了一會兒,再抬頭的時候臉色已經煞白。

  是騎兵,大隊的騎兵!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12-30 08:54 編輯

zongxihuang 發表於 2009-12-16 12:36
5-69 折服

  這是一場包圍與反包圍的大規模會戰,皇帝不惜以萬金之軀充做誘餌,吸引漢軍主力前來攻打洛陽,然後調兵遣將反將漢軍包圍,事實上元封使用的也是同樣的計策,他故意身陷重圍,如同磁石一般將官軍從四面八方吸引過來,與此同時,強大的漢軍騎兵也開始了反包圍行動。

  元封身邊的部隊由關中帶出來的人馬和河南本地徵集的士兵組成,步兵為主,騎兵為輔,只是起個點綴作用而已,至於漢軍的機動力量全部跳到外線,躲避著官軍斥候的偵察,等包圍圈慢慢形成之後才突然殺出。

  其實漢軍騎兵人數並不多,只不過是五千西夏重騎和三萬羌族輕騎兵而已,從數量上來說不足以反包圍多達二十萬的官軍,但他們的機動能力完全抵消了數量上的不足,成功形成了對官軍的反包圍。

  中原大地平坦廣袤,適合騎兵往來衝突,二十萬官軍以步兵為主,又是擺出一副進攻的架勢,連營壘都沒扎,在騎兵面前還不是如同待宰的羔羊一般。

  騎兵本來就是步兵的天敵,更何況是遊牧民族出身的精良騎兵,約定的反擊時辰一到,兩位女將便憋足了勁頭帶領部下橫衝直撞,如同鐵流一般切割分解著朝廷的軍隊。

  所謂官軍,其實大部分也不過是些抓來的農民,湊數而已丟下鋤頭扛起扎槍沒幾天呢,哪裡見過如此恐怖的景象,萬馬奔騰如同雷鳴一般,幾千把雪亮的馬刀在陽光下閃耀,別說是這些未經嚴格訓練的壯丁了,就是那些真正的官軍,看見這場面也兩股戰戰,哆嗦不已,稍微強點的是,他們投降的時候還知道把兵器高高平舉過頭頂。

  中原缺馬,即便有幾支成建制的騎兵部隊,也都藏著掖著不敢用,現在死到臨頭了才知道放出來,可是中原騎兵和西夏鐵鷂子的戰鬥力完全不在一個層面上,可謂一觸即潰。

  漢軍騎兵們也不斬盡殺絕,甚至連俘虜也不要,他們只是往來衝殺,將官軍盡量打散,騎兵們來去如風,官軍也搞不清楚到底有多少敵人,事實上這個節骨眼上誰也沒心思打仗了,還是保命要緊。

  二十萬大軍,一天就土崩瓦解,這裡面有三成是漢軍騎兵的功勞,另外佔決定性作用的七成則在於官軍自己,兵力太過集中,根本發揮不了作用,反而風聲鶴唳草木皆兵,這場大敗,完全是他們自己將自己衝垮的。

  事後皇帝恨恨地說了一句話。就是二十萬頭豬,一頭頭捉起來也要一個月啊!

  包圍圈中的漢軍也發動了反攻,不過已經沒多少事情讓他們做了,兵敗如山倒的景象讓他們震驚不已,半個時辰前還在不斷發動進攻的官軍,此時全線潰退,兵器輜重丟的到處都是,赤手空拳的官兵沒頭蒼蠅一般亂竄,遇到漢軍的旗幟便舉手投降,隨便派十個兵就能看一百個俘虜,再到後來,他們連俘虜都懶得抓了,只繳輜重馬匹。

  元封領著幾十個士兵,爬上了兩個時辰前皇帝登臨過的土台,這裡已經是一片狼藉,地上橫死的屍體依舊倒臥著,幾面炸斷的黃龍旗被踩得臟兮兮的丟在地上,元封撿起一面旗幟看了看,交給從人道:「收起來,這是咱們大獲全勝的見證。」

  忽然,元封發現了被捆在架子上的藍玉,老頭已經昏死過去,木架子也倒在地上,元封並不認識藍玉,但是從他的年齡和打扮上來看,能被皇帝帶在身旁的欽犯,不是藍玉還能是誰。

  「將此人救起,我有用處。」元封一聲令下,早有士兵上前將藍玉從木架子上解下,抬了下去。

  戰鬥還在繼續,雖然官軍已經大敗,但依然有一些意志堅決的禁軍在困獸猶鬥,到處都是零零星星的戰鬥,交給小的們去做即可,元封親自領兵直撲洛陽,抵達洛陽城下,才發現已經人去城空,薑還是老的辣,皇帝對局勢的判斷還是很清楚地,知道敗局已定,便火速撤離了。

  漢軍得勝凱旋洛陽,從主動撤出到收復,不過七日而已,這七日的變化可是天翻地覆的,朝廷苦心籌措的兵馬物資全部打了水漂,沒有相當一段時日,是無力進犯中原的。

  至此元封便佔領了黃淮平原,沃野千里,人民百萬,問鼎天下的大業又向前邁進了一大步。

  元封坐鎮洛陽,運籌帷幄,指揮若定,一步步清理著官兵的殘軍,兩日後,探馬來報,繳獲甲馬兵器無數,俘虜十萬,但是尚有一支意志堅強的敵軍在頑抗,他們挖了壕溝,磊了土牆,用火器和弓弩組成交叉射界,很難啃動。

  這戰術和漢軍如出一轍啊,元封納悶,不禁問道:「這隊人馬打得誰的旗號?」

  回報曰:「常勝軍的大纛,藍姓牙旗。」

  元封恍然大悟,原來是西征軍的人馬,這支原本歸屬藍玉指揮的部隊是官軍中素質最好的,對火器的使用也不亞於漢軍,怪不得這麼能撐。

  想到這裡,元封道:「不知道藍老將軍醒了沒有?」

  手下答曰:「剛剛甦醒。」

  元封道:「傳他上來。」

  手下犯難:「藍玉醒來之後便暴跳如雷,不但不吃飯還尋死覓活的。」

  元封微微一笑:「無妨,帶他上來。」

  片刻後,藍玉被帶上堂來,老頭身上的血污衣服已經被一件乾淨合體的藍布戰袍代替,頭上敷了金瘡藥,包了紗布,精神面貌比兩日前強了許多。

  藍玉手上戴著鐐銬,傲然掃視了堂上眾將一番,沒有看見老熟人徐達,他的目光便定格在元封身上。

  這倒不是因為元封穿的特別,或是坐在首席,而是因為他獨特的氣質,以藍玉的眼光,一眼便看出這個穿著普通蜀錦戰袍的年輕人就是漢王。

  藍玉斜瞥了元封一眼,扭轉身子一言不發,元封道:「怎麼給老將軍帶上鐐銬了,這是待客之道麼!」

  兩個侍衛立刻上前將鐐銬解下,藍玉活動了一下手腕,低聲罵了一句:「惺惺作態。」

  元封聽見了,但絲毫也不介意,又讓人給藍玉看座,看茶,藍玉到底是統領千軍萬馬的大將,大馬金刀的坐了下來,但依然擺著一張臭臉。

  元封道:「聽說老將軍意欲尋死,可有此事?」

  藍玉道:「錯,不是尋死,是殉國,我落到你們手裡,就沒想過要繼續活下去。」

  元封道:「這又是何苦,老將軍您... ...」

  話沒說完,便被藍玉粗暴的打斷:「廢話少說,要殺要刮隨便你,想讓老夫投降,勸你趁早死心,老夫寧願以身殉國,也絕不從賊!」

  眾將大怒,紛紛痛罵藍玉,刀劍出鞘的聲音不絕於耳,但藍玉紋絲不動,只是鄙夷的掃視了一下眾人,道:「若不是被小人陷害,現在咱們的位置應該是顛倒的。 」

  元封一拍手,制止了眾將的聒噪,他沉下臉來對藍玉道:「藍老將軍此言差矣,我敬重你是因為你是一位老行伍,用兵如神,賞罰分明,出於對對手的尊敬,我才將你救下。而且,我根本沒想收服你,雖然你有些本事,但在我漢軍中也不過是個中流水準,這種將才,我還看不上眼。最後,你的失敗並不是因為小人作祟,更不是因為兵馬糧草的不足,而是因為,你們敗在根子上。」

  見藍玉露出不解的神情,元封又道:「水能載舟亦能覆舟,百姓已經拋棄你們了。」

  藍玉沉默不語,元封冷笑一聲,繼續道:「老將軍若是不服的話,儘管可以再來打過,你手下的常勝軍,此時尚在負隅頑抗,我可以放您回去,咱們公平較量一場。」

  說罷,命人取來一套盔甲,一匹戰馬,還有一柄佩劍,一併放在藍玉眼前。藍玉有些傻眼,但遲疑著還是拿過了那柄佩劍。

  元封目不轉睛的看著他,藍玉深深吸了一口氣,拿著佩劍翻身上馬,對元封拱手道:「希望漢王言而有信。」

  元封也不搭話,一抱拳,目送藍玉離開,藍玉縱馬來到門外,正好徐達從對面過來,看見藍玉便大喊道:「老匹夫你去哪裡?你難道不知道麼,張士誠已經將你滿門抄斬了!」

  藍玉虎軀一震,猛然一夾馬腹,和徐達擦肩而過,一路狂奔而去,元封已經交代過了,所以並未有人攔阻,他暢通無阻的奔出了洛陽。

  好不容易捉到的藍玉就這樣跑了,眾將都有些不甘心,但元封笑而不語,只是下令停止對常勝軍的進攻。

  又過了一日,前方傳來消息,常勝軍投降。

  洛陽城頭,元封帶領徐達李善長赫敏李明雪柳迎兒等人等候著藍玉的到來,只見遠處慢慢過來一支隊伍,走在前面的正是藍玉,老頭子光著脊樑,背上捆著幾根荊條,那都是貨真價值的帶刺荊條,刺得他滿背是血。

  元封見狀趕緊親自下城迎接,兩人隔了還有五步遠,藍玉一頭拜倒:「罪臣藍玉,向漢王請降!」

  元封疾步上前,將藍玉背上的荊條扯了下來,閃身將自己身上的披風脫了下來,披在藍玉的身上,溫言撫慰:「老將軍受苦了。」

  城牆上,赫敏笑道:「我說他今天怎麼特意穿了披風,原來就是為了這個啊。」

  柳迎兒也笑道:「這一手屢試不爽,別看俗,就是管用,對了赫敏,咱們的賭約怎麼算啊?」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12-30 09:48 編輯

zongxihuang 發表於 2009-12-17 09:31
5-70 無卵皇帝

  徐州行宮,警備森嚴,氣氛壓抑,御林軍三步一崗,五步一哨,幾個行色匆匆的白鬍子老頭,在太監的帶領下進了行宮的大門,他們進去之後,大門便緊緊關上了。

  行宮深處,皇帝的下榻宮殿內,幾個當地最有名氣的外科郎中在為一個躺在床上的人療傷,雖然並未告知他們,傷者就是當今皇帝,但這幾位見多識廣的郎中也看出此人的身份非同一般,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皇帝是被一枚細小的砲彈皮擊中的,很不湊巧,傷的位置極其尷尬,正好擊中男人最軟弱的位置,皇帝的蛋皮被劃開,一顆睪丸流了出來,幸虧曹少欽及時包紮,好歹算是暫時保住了。

  但是從洛陽一直狂奔到徐州,中途幾乎沒有休息,加上天氣日漸炎熱,傷口不免化膿感染,眼瞅著紅腫起來,皇帝不能站,也不能坐,只好躺成大字形狀,苦不堪言。

  關鍵是傷的太不是個地方了,大便小便都從附近經過,極其容易感染,郎中們費了好大一番功夫,才將傷口清理了一遍,但效果依然不理想。

  為首的郎中將曹少欽請到一旁,低聲問道:「敢問這位公公,傷者可有子嗣?」

  曹少欽遲疑一下道:「有幾個兒子,你問這個是何意思?」

  郎中道:「保全兩個睪丸的希望很渺茫,那顆已經壞死了,如果不及時處理的話,恐怕會連累另一顆,所以我們建議切除一顆睪丸,僅留下一顆,傷者既然已經有子嗣,就不需要擔心什麼了。」

  茲事體大,曹少欽也不敢擅作主張,他先讓郎中們退下,然後親自向皇上做了報告。

  皇帝頓時雷霆大怒,痛罵這幫庸醫的無能,這點小傷居然無能為力,還要把皇帝給劁了,這他媽算怎麼回事!

  去掉一顆睪丸,等於半個太監,簡直就是摧毀皇帝的自尊,這讓他無論如何都絕對不能接受,不但不能接受,還要懲罰這些醫術不佳的外科郎中。

  郎中們被請了出去,正在走廊裡走著,忽然兩旁衝出一隊番子,揮刀就砍,將郎中們盡數殺死,一個活口都沒留下。

  徐州府說大不大,說小不小,能拿得出手的外科郎中也就這麼幾個人,現在全部被殺死,就再也沒有人能幫皇帝療傷了。

  但皇帝有恃無恐,他皺眉想了一下,對曹少欽道:「老曹,是時候了。」

  曹少欽遲疑道:「難道現在就用那個東西?」

  皇帝點點頭:「此時不用,更待何時。」

  曹少欽嚴肅的點點頭,走了出去,片刻之後,他捧著一個造型古樸的楠木箱子進來了,箱子上掛著金鎖,雕龍刻鳳,精美異常。

  皇帝從貼身的內衣裡取出一枚小鑰匙交給曹少欽,曹少欽拿了鑰匙剛要開鎖,皇帝卻又道:「等等,還是換個人來開。」曹少欽明白,這是皇帝嫌自己是閹人,不夠資格碰此等高貴之物呢。

  宮殿內焚了龍涎香,曹少欽找來一個十五歲的小宮女,淨身沐浴換了新衣服之後,怯生生的小宮女才打開了箱子上的金鎖。

  楠木箱子裡,套著一個金匣子,匣子裡襯著綿軟的墊子,是用猩紅色的緞子包裹著絲綿,墊子上靜靜躺著一支晶瑩剔透的琉璃瓶。

  如此純淨,如此渾圓的琉璃瓶,絕對不是人間之物,小宮女眼睛瞪大大大的,呢喃道:「好美啊。」

  曹少欽乾咳一聲:「還不取來。」

  小宮女戰戰兢兢將金匣子捧出來,端到皇帝面前,雖然心裡緊張的要死,但那雙手卻紋絲不動,因為她知道,打碎這個東西,必被滿門抄斬。

  皇帝卻不在意,一伸手就將那支小巧精緻的琉璃瓶拿在手裡,對著燭光看了看,晶瑩閃亮的小瓶子裡,淺灰色的液體靜靜地搖動著,如煙往事湧上心頭,他再次陷入對過去的懷念之中。

  「陛下,陛下。」曹少欽的提醒將皇帝從回憶中拉了出來,他小心翼翼的問道:「服用仙水,還需要藥引子麼?」

  皇帝想了想道:「我記得是不用的,直接口服。」

  曹少欽道:「那是否要用無根水煎服?」

  皇帝道:「仙家的東西,什麼樣的無根水才能配上,直接口服就行了。」

  然後,他又將那個琉璃瓶舉在眼前端詳著,這是二十五年前那個人留下的仙水,皇帝很清楚這東西的藥效,可謂起死回生,延年益壽,本來他打算留到彌留之際才使用的,但現在看來,已經到了使用的最佳時機。

  皇帝按照記憶中的印象,取來一根純銀的簪子,在琉璃瓶的頂端投了一個洞,然後一仰脖將仙水盡數吞服,味道不是很好,有些雜質的感覺,到底是放了二十多年的東西了,不過到底是仙家的東西,即便不如以前功效那麼大了,起碼也能治療個小傷啥的,胯下龍卵的安危就交給它了。

  皇帝吞服了仙水之後,神清氣爽,精神為之一振,似乎連食慾都增加了,他哈哈笑道:「傳膳,朕要吃烤全羊!」

  稍微有點醫學常識的人都知道,病人胃口大開是好兆頭,曹少欽大喜過望,興奮地答道:「奴婢親自去準備。」

  皇帝又道:「這個宮女不錯,重重有賞,等朕回京之時,把她帶上。」

  驚喜交加的小宮女不知所措,被曹少欽提醒了之後才磕頭拜謝,皇帝哈哈大笑道:「小丫頭很好,若不是朕下面有傷,現在就能將你正法。」

  曹少欽一聽更加高興,到底是仙水啊,立竿見影,不但食慾大增,還讓皇帝動了男女之事的念頭,可見仙水之威力,早知道自己偷偷服用了多好,或許下面被閹掉的那個東西還能生出來呢。

  皇帝半躺在龍榻之上,面前擺著一隻烤全羊,金黃酥嫩,香氣撲鼻,加上辣椒粉和孜然粉胡椒面,更是令人欲罷不能,另外還有清燉的羊球,牛腰,牛鞭等物,都是為皇帝補身子用的。

  一壇二十年陳釀被敲開了泥封,香氣四溢,迎風醉三里,酒水倒在金盃中,都能高出杯沿兩分,顏色如同琥珀一般,還沒吃就醉了,皇帝受傷之後,一直忌口不敢亂吃,每日裡拿稀飯來打發,幾天下來,嘴裡都能淡出鳥來,如今服用了仙水,再也不用擔心什麼,只管大快朵頤便是。

  皇帝胡吃海塞一通,酒足飯飽,這才撫摸著飽脹的大肚皮躺下安歇,心想著等到明日傷口便痊癒了;連帶著自己平日裡容易急火攻心咯血的老毛病說不定也能治好呢,到時候龍精虎猛,精神百倍,親自領兵重新奪回洛陽也不是難事。

  但是,事與願違,才剛睡下不久,皇帝就覺得肚裡嘰裡咕嚕的亂響,然後是一陣陣鑽心的腹痛,似乎腸子被一把鋼刀攪成了無數段,他趕緊召喚內侍,沒等內侍進屋,已經承受不住壓力的菊花便開始洩洪了。

  整個龍榻之上一片狼藉,惡臭熏天,內侍們大驚失色,趕緊將皇帝扶起坐在馬桶上,又是劈裡啪啦一陣猛響,暴雨如注一般宣洩著水一般的污穢,皇帝汗如雨下,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

  這一通狂瀉,差點把皇帝的命給送掉,等曹少欽趕到的時候,皇帝已經昏迷不醒,曹少欽急命速徵郎中來為皇帝醫治。

  病因很簡單,吃了不乾淨的東西,再加上暴飲暴食大量油膩刺激的食品導致的急性腹瀉,病倒不算什麼疑難雜症,也不會死人,但是要命的是,皇帝下面還帶著傷呢,腹瀉的時候屎湯子滲進了蛋囊的傷口裡,引起了嚴重的感染併發症。

  皇帝一病不起,高燒不止,一幫文武大臣私下裡蠢蠢欲動,有人要回京立二皇子為帝,有人要和漢軍講和,還有人秘密串聯,要殺掉誤國閹人曹少欽。

  別看平日裡曹少欽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那是在皇帝健在,四海昇平的情況下,現在兵荒馬亂,皇帝生死未卜,誰還把你一個閹人放在眼裡。

  曹少欽看在眼裡,急在心頭,若不把皇帝救醒,自己也難保全,和一幫親信以及郎中們認真研究過之後,得出一個殘酷的結論。

  若想皇帝活下去,就必須切除感染部位,是要命還是要蛋蛋,只能選一樣。

  情急之下,曹少欽只好做出了他一生中最艱難的抉擇,閹割皇帝。

  皇帝可不是牛馬豬羊,隨便找個民間閹牲口的匠人就能解決,必須由專業人士操作,正好曹少欽手下有個得力幹將,進司禮監之前曾經在敬事房擔任過技術工作,搞這個很在行,大任務就交在他的肩上。

  老太監寶刀不老,手術進行的非常成功,皇帝的兩枚蛋蛋連同皮囊都被摘掉,只留下孤單單一隻小雞雞,清理完傷口之後,皇帝的高燒彷彿退了一些,呼吸也平穩了許多,郎中把了脈,說危險期已經過去,現在只需靜養便可。

  一幫太監匯聚在曹少欽周圍,神色惶然,憂心忡忡,皇帝能活下來了,但是他們這些私自做主閹割了皇帝的奴婢們能不能在皇帝的盛怒之下存活下來,就是個未知數了。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12-30 09:55 編輯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