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事]武林帝國 作者:驍騎校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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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少 2009-3-4 10:59:49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92 451117
zongxihuang 發表於 2009-10-25 09:02
5-22 人頭滾滾

  燕王隨身帶了三百侍衛,另有一百多號太監侍女廚子馬伕等下人,傍晚掌燈時分才來到這潼關城下,人困馬乏,黑燈瞎火,被這幫如狼似虎的官兵一衝,頓時亂了營。

  侍衛們都沒穿甲,長兵器都放在車裡,根本沒做好戰鬥準備,只憑著手中的腰刀,哪裡敵得過潼關守軍,一時間被打得人仰馬翻,節節敗退,倉促之下也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只能拼著性命保護王爺撤離。

  可是這裡畢竟是人家的主場,燕王已經插翅難飛,凶悍的潼關士兵將他們團團包圍,也不勸降,凡是手中拿著兵器的,一概射死,片刻之後,抵抗便停止了,兵器丟的一地都是,侍衛們跪地投降。

  燕王努力將自己往人群中藏去,但是他那一身杏黃袍在火把的照耀下依然是那麼的醒目,兩個膀大腰圓的士兵撲過去,逕直將他提出來:「就是這小子,冒充什麼王爺。」

  燕王向城樓上望去,只見熊熊火把照耀之下,一幫軍將正居高臨下望著自己,服裝倒也齊整,那些官兵也都是大周的號衣和兵刃,看起來不像是賊人假扮的,燕王本也不是個膽小怯懦之人,此等情況下依然能保持清醒,他估摸著是發生了什麼誤會,便高聲喝道:「上面的將官聽了,吾乃大周燕王,奉旨前往長安就藩,爾等何故拿我?」

  夏總兵等人喝的醉醺醺的,哪管這些,總兵大人一擺手:「你要是王爺,我就是玉皇大帝,都押起來,明天再審!」

  一眾人等被押進了潼關,要塞裡沒有牢房,就暫且關在牲口棚裡,那些車輛細軟,則被士兵們一搶而光,那些精美的蘇繡車簾,坐墊都被踐踏在地上,任由大兵們的靴子踩來踩去。

  添酒回燈重開宴,眾人放量狂飲,一直喝到半夜才歇下,這一覺睡的真舒坦,直到天光大亮夏總兵才醒來,兩眼一睜翻身坐起,忽然想到昨夜潼關外似乎發生了一場戰鬥,像是做夢,又像是真的,他晃晃宿醉的腦袋,打個哈欠,挺著黑黝黝的大肚皮站到窗戶前,小兵端著早飯進來,夏總兵一邊揮著胳膊做晨練,一邊隨口問道: 「昨夜關上有什麼事情發生麼?」

  小兵道:「軍門您不記得了?咱們逮了一幫冒充王爺的叛賊呢?」

  夏總兵揮起的胳膊僵住了:「哦?」

  「弟兄們神勇的很呢,殺的他們屁滾尿流,宰了幾十個,活捉了三百多,還押在馬棚裡呢。一個個的還不老實,凶神惡煞的說等出來就讓咱們好看,哼,這幫賊人膽子真大。」小兵說的眉飛色舞,沒注意到總兵大人的臉色越來越難看。

  「監軍大人到。」話音剛落,王魁便推門進來了,將一個包裹往桌上一放,冷聲道:「夏總兵,你做的好事。」

  夏總兵掀開一看,裡面明黃一片,閃人的眼睛,他趕緊蓋上,對小兵道:「出去!」

  小兵走後,夏總兵才再次掀開包裹,露出裡面的東西來,一個錦盒,一個捲軸,還有幾封火漆封口的公文。

  夏總兵嘴唇有些發乾,小心翼翼的打開精美的錦盒,裡面是一方精緻的金印,上面盤著龍,龍的造型大氣威武,做工極為精細,印面上的是「燕親王寶」四個陽文。

  夏總兵吞一口唾沫,手已經有些發抖,再去摸那個明黃色的捲軸,王魁低聲喝道:「那是聖旨,不是給你的!」

  夏總兵的手觸電一樣縮回:「這麼說……昨夜咱們逮的這個人……是真王爺?」

  王魁面色蒼白,點了點頭:「我去看過了,確實是燕王殿下。」

  夏總兵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頹然道:「完了完了,把親王給逮了,這事兒到底是咋說的,唉!」說著,恨恨錘了一下桌子。

  王魁也往椅子上一坐:「事情已經發生了,現在想想怎麼彌補才好。」

  夏總兵彷彿捉到了救命稻草:「王公公,這事兒你也有份,你要拉兄弟一把啊。」

  王魁頓足道:「誰說不是呢,咱們現在是同一條繩子上的螞蚱了,所幸殺傷的只是一些侍衛,王爺並未受傷,咱們趕緊想辦法,找找關係還有的救。 」

  「對!你不是和海公公熟麼,他是欽差大人,王爺面前能說上話的,通融通融就好,該花的錢咱們不吝的。」

  燕王雖然是皇帝的兒子,但畢竟不是軍方的人,想查辦他一個總兵也不是那麼簡單,必須經過內閣、兵部的程序,換句話說,他雖然尊貴,但權力沒那麼大,操作一下,夏總兵的罪過就能掩蓋過去。

  ……

  在牲口棚外面跪了整整兩個時辰,燕王才答應出來,這不是他願意忍下這口氣,實在是情勢所迫,燕王已經不是王儲了,現在只不過是戴罪之身,前往長安將功補過的,若是被父皇知道自己在潼關栽了這麼大一個跟頭的話,肯定沒啥好果子吃。

  所以燕王耍夠了威風,就坡下路也就出來了,那些隨行侍衛也都放了出來,依然神氣活現,潼關的守軍們卻如同洩了氣的皮球,功勞沒有了,搶來的財物剛在懷裡暖了一夜就要還回去。

  燕王可以暫時忍下這口惡氣,可是手下那些驕橫的大內侍衛們卻無法安撫,畢竟他們白白死了幾十號人,這筆賬不算清楚的話,無論如何也說不過去,即便是燕王出面也是白搭。

  這些侍衛是皇上調撥給二皇子的,又不是以前那些忠心耿耿的部下,說這些人是監視者也不為過,燕王不是一個沒腦子的人,知道正值收買人心之際,不宜殺人,可是侍衛們這邊實在交代不過去,兩下裡一對比,孰輕孰重很分明,所以他不得不作出選擇,殺掉相應人數的官兵給侍衛們償命。

  只要不追究自己的責任,殺掉底下幾十個小兵算啥大事,夏修志和王魁完全沒有二話,當即調集親兵衛隊,將昨夜率先殺出城門的那些人逮了起來。

  這些人都是潼關軍中的佼佼者,昨夜立下大功,本以為陞官在即,一個個喝的爛醉還沒爬起來,在睡夢中就被親兵們提走,扔進了牢房還不知所以然,這到底是咋的了?

  親兵們也無奈,只得苦笑道:「哥們,要怪就怪自己命不好吧,你們昨晚殺的不是反賊,是正兒八經的親王衛隊。」

  大兵們呆了,面面相覷,又道:「是總兵大人讓俺們幹的啊,俺們吃糧當兵,當官的讓幹啥就乾啥,這也有錯麼?」

  不但有錯,連總兵大人的過錯也要他們一併扛了呢,不久傳來消息,要砍這些兵的腦袋為侍衛們抵命。 士兵們頓時聒噪起來:「俺們不服,俺們要找總兵大人理論。」

  胳膊畢竟擰不過大腿,區區幾十個小兵的性命算得了什麼,燕王殿下還急著趕路,案子必須盡快處理才行,昨晚有三十八個侍衛被殺,需要三十八顆腦袋來安撫侍衛們,他們才肯上路。

  夏總兵親自勾了三十八個名字,都是他手下能打的角色,看著這些名字,他心裡也不忍心,可是一張張面孔人家侍衛老爺們都是認識的,想偷梁換柱也不行,沒辦法,趕緊砍了人頭,把這件事情結了吧,至於那些死掉的士兵,可以充作和馬賊作戰的傷亡,還能撈一筆撫卹呢。

  三十八個膀大腰圓的關中漢子被押到校場上,一溜兒跪下,每人面前擺了一個陶盆,那是用來盛人頭的,三十八個刀斧手站在他們身後,雪亮的大刀抱在懷裡,在陽光下灼灼生輝,對面,是燕王和他們的侍衛們在觀刑。

  鑑於這件事對於潼關的士氣打擊比較大,夏總兵下令不許圍觀,但是城牆上,依然有許多士兵忍不住回頭望來,看著這些朝夕相處的袍澤因為長官的失誤而要人頭落地,每個人心中都別彆扭扭的。

  就連那些刀斧手,臉上也露出不忍的表情,殺馬賊他們沒二話,可是要殺的是自己的兄弟,誰心裡都不舒服。

  那些跪在地上的漢子們倒是硬起的很,知道必死無疑了,一個個談笑風生,還有人回頭說道:「兄弟,待會給哥哥來個痛快的。」

  刀斧手們更加不忍心了,終於有人承受不住,撲通一聲跪倒,衝著夏總兵喊道:「軍門,放兄弟們一條生路吧。」

  緊接著又是幾個人跪倒,片刻之後,三十八個刀斧手都扔下大刀跪下求情,隨即,城牆上也跪倒了一片:「軍門,放兄弟們一條生路吧!」

  夏總兵蹦了起來:「反了你們了!想要兵諫麼?信不信老子把你們都砍了!」

  話雖這樣說,心裡還是有點怕的,夏總兵不由得回頭看了一眼燕王,燕王神色不改,到底是老張家子孫,這點小場面還鎮得住。

  「殺人償命,理所應當,你的兵下不了手,孤王幫你。」燕王一擺手,早有一隊侍衛衝了過去,接替了那些刀斧手站在待斬罪人身後。潼關守軍想要阻攔,但是自家主將沒有下令,誰也不敢輕舉妄動。

  「殺!」燕王一聲令下,三十八顆腦袋落了地。

  潼關數千守軍,就這樣眼睜睜的看著袍澤被人家殺掉。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12-28 09:39 編輯

zongxihuang 發表於 2009-10-26 09:15
5-23 失潼關

  殺掉了這批人,才安撫了驕橫的侍衛們,燕王終於可以啟程了,夏修志卻忽然恬著臉湊過來道:「殿下,正好卑職前去長安赴任,可以護送您一程。」

  燕王一愣,潼關屬於極其重要的隘口,自打呂珍完蛋之後就劃歸兵部直管了,為何潼關總兵會去長安赴任?

  「夏總兵高昇了?」

  「嘿嘿,平調而已,長安總兵,依然在王爺麾下。」夏修志陪笑道。

  燕王的眉毛擰了起來,更加離奇了,潼關總兵平調長安,不通情理啊,他繼續問道:「哪裡來的調令?」

  「長安,陝甘總監軍黃公公親自簽發的手令。」

  燕王心中一震,什麼陝甘總監軍,根本沒有這個職位啊,還黃公公,除了前期派往西北傳旨的秦公公,京城再沒派過太監。

  知道要壞事,燕王的表情反而鎮定下來,不動聲色道:「把調令給孤王一觀。」

  那份調令被夏修志當做寶貝一般帶在身上,此時拿了出來,雙手敬獻給燕王,燕王接過一看更加吃驚。

  這調令偽造的真是太像真的了,紙張的質地,印鑑的油墨,行文格式,花押簽名,甚至外面的信封口上的火漆,都模仿的惟妙惟肖,難怪夏總兵會上當。

  燕王招呼已經準備好動身的侍衛們:「不走了,在潼關住兩天。」

  夏總兵瞪大了眼睛:「王爺,您這是?」

  「皇上根本沒有委派什麼陝甘總監軍,本王才是總領陝甘軍政大權的頭一號人物。」說完,燕王將調令扔給夏修志,轉身去了。

  夏修志不是傻子,立刻找到王魁商量,兩人回憶起海公公路過潼關的詳細經過,那夥人的做派氣勢,和燕王這夥人截然不同,少了一些驕橫,多了一些肅殺,而且他們自始至終也沒出示任何證明身份的文件,只是有兩個穿著宮裝的太監而已,連馬車都是普普通通的。還有那些錦衣衛,現在回想起來,他們的官話好像帶著一點西北味。

  越想越害怕,雖然已經隱隱猜到了答案,但是他們都不敢說出來,只能惶恐的對望,從彼此的眼睛裡,都看到了深深地恐懼……

  燕王暫時留在潼關,派出幾個幹練的部下前去長安打探消息,夏總兵一邊好生伺候著,一邊也派出親信飛馬直奔長安。

  長安是個大都市,軍統司把守的再嚴密,也不可能把所有的渠道都蒙蔽了,元封他們打的就是個時間差,從長安到京城千里遙遠,等皇上知道了,黃花菜都涼了。

  燕王的人是京城過來的,人生地不熟,打聽消息畢竟不如本鄉本土的人便利,所以他們的行動速度遠不如夏總兵的人迅捷,潼關到長安幾百里地,日夜兼程兩天就跑到了,也不用去什麼衙門口,去茶館酒樓坐著就行,自有那關心時事的酸秀才討論時局。

  聽了一個下午,長安的局勢就差不多分明了,夏總兵的人出了茶館,想趁著傍晚關城門之前出城去呢,剛解開馬韁繩,迎面碰見一人。

  「王校尉,你怎麼到長安來了?」

  來者正是當初夏總兵借給元封那四百騎兵的領隊軍官,張百總。

  王校尉雖然奉了夏修志的將令前來打探消息,但並不清楚事情的究竟,見到老熟人自然高興:「張百總,正想找你打聽事呢,現如今這陝甘地界,到底誰是一把手啊?」

  張百總道:「當然是安國親王殿下了,海公公再厲害,也不過是個太監,軍政大權哪能放在太監手裡。」

  王校尉犯了迷糊,怎麼兩位王爺都到長安來了,他雖然官職不高,也知道一山不容二虎的道理,心裡疑惑又不好開口,只好隨意一抱拳:「再說吧,我還有事。」

  張百總拉住了王校尉,從懷裡掏出一錠銀子道:「麻煩你帶些錢給我兄弟,我最近是回不去了,沒辦法,親王提拔咱,咱不能不識相啊。」

  偏巧張百總的兄弟正是那三十八個被斬首士兵中的一員,王校尉是個實誠人,不擅撒謊,望著銀子發了愁:「張百總,你兄弟他……」

  「我兄弟怎麼了?」

  「唉,一言難盡,人死不能複生,你也別傷心了,吃糧當兵總免不了這個結局的。」

  「到底是誰殺了我兄弟!」

  「哎哎,你別揪我衣服啊,是總兵大人下令斬首他們的,只因為你兄弟誤殺了燕王的侍衛……」

  「燕王?」張百總也傻了。

  王校尉整理一下領口,道:「兄弟,心裡有數就行了,別對外說,現在燕王殿下到潼關了,這陝甘地界,到底誰才是一把,還得另說,我勸你也早點看清形勢,別跟錯了人,唉。」

  趁著張百總還是發楞,王校尉轉身走了。

  王校尉飛馬奔回潼關,此時燕王的探馬還在路上。

  快馬加鞭趕了一夜又一天,王校尉終於回到了潼關,臉也沒洗就進了夏總兵的房間,這才去了三天,夏總兵都快愁出了白頭髮,看見人來,趕緊派人喊王魁過來商議。

  王魁慌裡慌張趕了過來,這一切都沒瞞過燕王耳目的眼睛,燕王是幹什麼吃的,打小就在皇宮裡耳濡目染勾心鬥角那一套,這些玩意,他熟的很,早就安排人監視夏總兵和王魁了。

  王校尉將長安城打聽到的消息一五一十的說了出來,聽的夏修志和王魁四隻眼睛鼓了出來,這也太匪夷所思了,新欽差殺老欽差,安國親王總領陝甘,怎麼想怎麼不對勁,皇上就算傻了也不會把兩位皇子都派到長安來,這樣說必定有一個是假的了,燕王不用說,已經證實過的,貨真價實的王爺,那麼說假的只有待在長安的那位了。

  反賊膽大包天,竟然能幹出這麼逆天的事情來,偏偏這夥賊人還是經過潼關去的長安,還是在潼關四百騎兵的護衛下乾出的殺害欽差的勾當,這個罪責,無論如何是脫不開干係了。

  兩個人欲哭無淚,死罪都是輕的,至少抄家滅門啊。

  夏修志長嘆一聲:「事到如今,只有一條路可走了。」

  「什麼路?快說。」

  兩人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藏在窗戶跟下偷聽的那人聽不真切,便悄悄地離開了。

  「砰」燕王狠狠一拳砸在桌子上,「這兩個廢物,竟然把反賊放走,還奉送四百騎兵,簡直罪無可恕!」

  親信道:「他們倆在商議對策,我怕對王爺不利啊。」

  燕王是幹什麼出身的,那可是參加過宮變的狠角色,當機立斷道:「事不宜遲,動手奪取潼關!」

  說幹就幹,趁著夜色,三百多名侍衛悄悄集結起來,甲冑上身,刀出鞘箭上弦,燕王也是一身甲冑,手拿佩劍,親自指揮作戰。

  潼關雖然是重要關口,但是現在天下太平,並無戰事,所以吃了晚飯之後,大多數士兵都躺下了,只留有少數士兵在城牆上值守,其實不難對付。

  燕王深知擒賊先擒王的道理,親自帶領一隊精幹侍衛直撲夏修志的房間,院落外面,一個小兵正在打盹,被人一把拽下去結果了性命,大腳踹開房門,一群人蜂擁進去,大呼奉旨拿賊。

  夏修志正在收拾細軟,他和王魁商量過了,無路可走,只有潛逃,沒成想燕王如此機敏,竟然搶先下手,連逃跑的機會都不給他。

  夏修志到底是個武將,哪肯束手就擒,伸手就把牆上的腰刀拉了出來,踢開房門剛想殺出來,迎面十幾枝羽箭就射了過來,可憐夏總兵就這樣死在自己的房門口。

  王魁那邊也好不到哪去,被砍傷了一條膀子,血流如注,眼看是活不了了,此時潼關守軍被驚動,躺下的士兵們都爬了起來,穿盔甲拿兵器,蜂擁出軍營,來到總兵衙署前,只見火光熊熊,一人站在衙署大門口,手裡提著一顆血淋淋的首級喊道:「夏修志附逆,已經伏誅,現在潼關由燕王殿下主管,爾等還不速速退去,否則一概以謀逆論處!」

  此時一身鮮血的王魁也被拉了過來,跪在大門口,侍衛們橫眉冷目,和潼關守軍對峙著。

  黑壓壓的人群望著夏總兵的人頭和身負重傷的王監軍,鴉雀無聲,他們只不過是普通士兵,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他們並不清楚,也不需要瞭解,他們只知道,夏修志再壞,也是他們的總兵大人,而這些驕橫的傢伙們,不過剛來三天,就殺了他們三十八個兄弟,現在又殺了他們的總兵,於情於理,這些士兵都難以接受。

  不接受又能怎樣,大周朝的天下,還能造反不成,人家可是堂堂的王爺啊。

  正在僵持,忽然西門處一陣噪雜,有人喊道:「西邊來軍隊了!」

  潼關保持這麼多的駐軍,就是為了防止萬一,現在有人來攻,不需要人下令,士兵們就自發的趕了過去,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戰位,很快就按部就班進入了戰鬥位置。

  可是他們卻驚訝的發現,來的是自己人,當先一人正是潼關騎兵營的張百總,他一身鐵甲風塵僕僕,想必是連夜趕來的,身後黑壓壓一片也都是潼關自家的騎兵。

  張百總大喝一聲:「城裡那個燕王是假的!安國親王,陝甘總監軍海公公有令,拿住假燕王者,賞銀萬兩,官封千總!」

  城頭上頓時一片嘩然。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12-28 09:39 編輯

zongxihuang 發表於 2009-10-27 02:24
5-24 招兵籌糧經略長安

  下面這麼一喊,城牆上的士兵們頓時醒悟過來,原來這夥京城來的傢伙們是冒牌貨啊,怪不得這麼陰狠呢,殺了俺們的兄弟不說,連夏總兵也被他們殺了,合著他們是想奪取潼關啊。

  人總是容易相信自己認識的人,張百總是潼關的老人了,帶著騎兵營從長安趕過來,那還能有假?先入為主的印像一確定,所有人都不再相信燕王的身份,大小軍官們領著士兵一邊大開城門,一邊提著兵器去找燕王算賬。

  城頭上一鬧騰,燕王在下面就聽見了,他派出侍衛手捧自己的金印前去彈壓士兵,可是事到如今,誰還認他這一套,侍衛很快就被亂兵吞沒,眼瞅著一隊火把奔著這邊來了,燕王束手無策,若是夏修志沒死的話還能壓一下,如今這些大兵看到自己就如同仇人一般,哪還有容他表明身份的機會。

  無邊的暗夜裡,到處都是喊殺聲,戰馬的蹄鐵急促的擊打在石板路面上,發出暴雨般的聲音,燕王一行人陷入了重重包圍之中,四面八方都是要殺他們的人,每個侍衛都知道大難臨頭了,但皇家侍衛的驕傲依然支撐著他們的意志,沒有人貪生怕死,畢竟他們的家人還都在京城,若是附逆,就不是死一個人的事情了。

  潼關是一座大要塞,駐紮著數萬士兵,此時雖然是夜晚,但大家已經湧出兵營,到處是人,西門已經開了,張百總引著從長安一路急追而來的一千五百精兵衝了進來,城內更加混亂了,天色黑暗,夏總兵又死了,沒人指揮,沒人疏通,到處亂作一團,但每個人都清楚一件事,那就是要幹掉假冒的燕王。

  燕王的臉色蒼白,嘴唇有些哆嗦,就算上次皇宮政變的時候他都沒有這麼害怕過,可現在身處異地,身邊只有幾百個士兵,在這樣一個充滿了仇恨士兵的要塞裡,杯水車薪。

  更何況,他面對的敵人神秘莫測,居然膽子能大到冒充親王佔據長安,倒打一耙說自己是假冒的,這種級別的敵人太難對付了,燕王沒有把握。

  急中生智,他一把扯下頭上的束髮紫金冠,塞在身邊一個和自己身材相仿的侍衛手裡,急道:「穿上我的衣服。」

  侍衛一愣,隨即便明白了,替王爺死本來就是他們的責任,此時也不敢有二話,趕緊戴上王爺的金冠,披上杏黃袍,燕王另外找了一套潼關士卒的普通號衣,胡亂套了上去,帶領十幾個侍衛倉皇從側門逃走。

  潼關城內的亂局幫了他的大忙,到處是兵,黑燈瞎火都穿著一樣的號衣盔甲,誰也認不出誰,燕王和他的部下們混進人群,小心翼翼的向東門靠攏,正走著,忽聽總兵衙署方向一陣殺聲,是亂兵們在進攻,他不由得停住了腳步,想回頭看,又忍住了,咬一咬牙,繼續前行。

  總兵衙署本身就修建的如同一座小堡壘,易守難攻,潼關兵馬雖多,但一時間也發揮不了戰鬥力,當然,最終結果毫無懸念,侍衛們死戰不降,為燕王的出逃贏得了時間,三百多侍衛戰死大半,剩下的也都身負重傷。

  到了凌晨時分,戰鬥終於結束,假冒的燕王被生俘,連同那些車輛儀仗太監侍女一併押往長安,至於生俘的侍衛們,則一一押上城頭,斬首示眾。

  領軍前來潼關的是大將軍湯和,老將軍出山的第一戰打得併不算漂亮,但也達到了戰略目的,雖然未捉到真正的燕王,至少潼關是牢牢掌握在手裡了。

  他下令將侍衛們斬首,更是出了潼關眾軍心中一口惡氣,然後又下令厚葬夏總兵,更是博得了官兵們的好感,湯和順理成章的接管了潼關,卡住了中原通往陝西的咽喉要道。

  至於如何安插班底,徹底收服軍心,那是後話了,憑著湯和的本事,這些不在話下。

  ……

  長安,城外大校場,一桿高高的招兵旗迎風飄揚,朝廷又招禁軍了,待遇優厚,不光管飽,一個月還有三弔錢的軍餉呢,大批青壯聞風紛紛前來報名,巴望著能吃上糧,當上兵。

  關中是個人口密集的地區,地少人多,渭河平原的良田再肥沃,也養不了那麼多人,而且這禁軍不比平常的省軍,乃是朝廷的軍隊,吃穿軍餉都有保障的,死了傷了也有撫卹,這一點,營門口的佈告上寫的很清楚。

  一個兵每月三弔錢的軍餉,簡直抵得上一個農民忙和半年的了,還管穿衣服吃飯,這樣的好事上哪找去,可是人家也不是啥人都要,只收十六歲以上,三十歲以下的健壯男子,要舉石鎖,念數字,分左右來考核呢,即便這樣,還是在短短三天內招募了一萬新兵。

  陝西雖然比甘肅富裕,可是養這麼多兵也吃不消,一萬人,光一個月的軍餉就是三萬兩,還不包括吃飯穿衣,營房、兵器、旗幟馬匹這些開銷,都算下來,每個月沒十萬兩擋不住,可是這些錢從哪裡來?

  元封自有辦法,他已經命人偽造了許多公文發往相鄰的省份,措辭嚴厲的命令河南、四川、山西、湖廣等地官府,讓他們徵調糧食和錢銀來陝西,反正朝廷準備對西部動武的事情也已經公開化了,兵馬未動,糧草先行,這是打仗的規矩,合情合理,諒那些地方官也不會生疑。

  即便有哪些精明的官員意識到不對頭,等他們向京城核實,一來一回已經過去成月的時間了,黃花菜都涼了。

  總之,元封是抱著能忽悠幾個是幾個,忽悠不了也無所謂的態度來做這件事,就算全忽悠不到,能打亂周朝的政令系統,讓他們動輒懷疑上面公文的真假,也是一件好事。

  招收了一萬新兵,對於原先那些陝軍的依賴性就降低了,前任呂家軍的戰鬥力雖然不錯,但用起來畢竟不大放心,還是有自己的武裝比較好。

  元封最擅長的就是在一窮二白的情況下發展自己,當初在十八里堡是這樣,在西涼也是這樣,現在長安又是這樣,只帶著二十來個人來到長安,竟然在短期內鞏固了政權,拉起了一支隊伍,不能不說是奇蹟。

  雖然他是西涼國主,但此時西涼正值外患,輪台突厥人叛亂,大軍平亂不知道何時才能凱旋,敦煌又遭到吐蕃人的趁火打劫,一兵一卒也抽不出來,不但不能派兵東進,還需要元封的援救呢。

  長安需要人坐鎮,元封不敢擅離,畢竟這裡是對東周作戰的第一線,所以馳援敦煌的任務就交給徐達了,徐達帶著他的兩個兒子,拿著范良臣簽發的軍令,前往蘭州調動甘軍,然後增援敦煌,甘軍雖然弱,但畢竟是西涼人訓練出來的部隊,再加上徐達這個宿將,定然能解敦煌之圍,後方的問題,元封是不用擔心了。

  ……

  京城,皇宮文淵閣,小文官們一改往日恬淡的做派,忙的不可開交,戰事臨近,徵調錢糧兵馬的任務越來越重,事關重大,六部以及各地官府的公文雪片一樣飛過來,都要由內閣處理,整理出意見交給皇帝批閱。

  皇帝將兩個兒子倒了個對,燕王派往長安,秦王派往燕京,對這個策略,他一直洋洋自得,自以為是妙計一條,既能消除兒子們的勢力,又能看出他們的真本事,野心歸野心,天下總還是要傳給他們的。

  至於新立的太子,皇帝也不僅僅是將他當成個靶子,老三打小就聰明,也未嘗不是個可造之材,於是皇帝讓老三去內閣幫忙,有什麼不重要的文件,太子可以直接批復。

  皇帝是個權力慾望很重的人,所以司禮監那些太監並沒有多少機會披紅,大多數的票擬都是皇帝親自批閱,曹少欽只需負責他那一攤子稅監、礦監的事情,為內庫賺錢便是。

  乾清宮,皇帝批完了一疊票擬,伸了個長長地懶腰,以前都是撒手放給兩個宰相去做,現在大權重新掌握在皇帝手裡,才讓他感覺到為君的艱苦,自己只需要批閱票擬即可,可那些內閣的大學士們卻要從萬千條奏摺中找出重要的,然後寫出中肯的意見和對策,工作量豈不是更大。

  皇帝忽然突發奇想,想去內閣走走,看看大臣們是如何辛勞的,也看看太子在那邊幹的如何,到時候看誰努力,再賜點東西啥的,還不感動的他們熱淚盈眶啊。

  皇帝沒有帶大批儀仗,只是一個步輦,幾個侍衛,就這樣悄悄來到了內閣的所在地,文淵閣,守門人看見那明黃色的步輦,剛想大聲通傳皇帝駕到,卻被人攔住,皇帝想偷偷的看看大臣們。

  皇帝穿過了文華殿,來到文淵閣,裡面忙忙碌碌,竟然沒有人注意到皇帝的駕臨,看著一個個埋頭苦幹的臣子,皇帝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忽然有人抬頭看見了皇帝,嚇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其餘人等紛紛抬頭,也看見了御駕親臨的皇帝,剛要起身跪拜,皇帝伸出一隻手擺了擺,示意大家不要影響了工作,眾人感激涕零,無不動容。

  皇帝很滿意這種效果,得意的笑了笑,忽然,一陣爭論的聲音傳來:「這些票擬,還是遞給乾清宮吧,本宮不能批。」

  「可是陛下有旨,州府級別關於錢糧民夫的奏摺,太子可以代為披紅啊。」

  「本宮能力有限,處理不了,還是找乾清宮或者司禮監吧。」

  皇帝的眉毛漸漸擰了起來,這個老三,不該能的時候瞎能,真正放權給他了,卻又黏黏糊糊,畏首畏尾,當真扶不起來!

  皇帝沒說什麼,哼了一聲拂袖而去。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12-28 09:38 編輯

zongxihuang 發表於 2009-10-28 14:17
5-25 柳迎兒揭穿偽君子

  昔日的安國郡王,今日的太子殿下張承太,實在是被他的父親嚇怕了,四個皇子的心智加在一起也頂不上父皇一根小指頭啊。

  想起宮變那天的事情,張承太就心有餘悸,玄武門之變是張家幾個兒子心中永恆的夢想,老三也不例外,在沐英等人衝進來擁立他的時候,他也曾動心過,可是一瞬間的猶豫救了他的命,也給他帶來了無盡的好處。

  不費吹灰之力,坐享其成竟然當上了夢寐以求的儲君,入主東宮,何等的風光,但是前任太子的陰影時刻籠罩在老三心頭,睡在東宮的頭幾個晚上,每天都能夢到大哥滿身血蹟的跪在丹陛前,手持寶劍聲嘶力竭:「願生生世世不在帝王家!」哀號之聲讓老三猛醒。

  這太子,不是那麼好當的。

  張承太冥思苦想,終於想出一條計策,那就是不求有功但求無過,兢兢業業當太子,絕對不幹出格的事情,這日子是過的如履薄冰,小心翼翼,疑神疑鬼。

  皇帝讓他去內閣參知政事,甚至放給他一些披紅的權力,這讓張承太很是警醒,父皇又在考驗我了,看看我是不是貪戀權欲,父皇健在,春秋鼎盛,這政事完全可以處理的來,為啥放給我做,難不成是真想培養我?鬼才信。

  所以張承太採取了很消極的策略,每日裡也到內閣來,但是對於那些公文,一概推說自己無力處理,讓他們交給司禮監或者乾清宮方面,這是在表明一種態度,父皇健在,我張承太對於權力毫無慾望。

  聰明反被聰明誤,張承太的推諉膽怯讓皇上感到他是個不堪重任的兒子,當即拂袖而去,走到門口,又撂下一句話:「從明天起,太子不用來內閣了,去南書房讀書去吧。」

  當太子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面如死灰,知道這件事自己處理錯了,不過他並不後悔,唯唯諾諾總沒有錯,總比讓父皇忌憚自己來得好。

  ……

  回到乾清宮之後,果然有奏摺進來,是協辦大學士楊鋒進的折子,奏報湖廣河南等地有公文錯亂的情形出現,這還是楊鋒從幾分不起眼的地方奏摺上發現的端倪,這兩省官府向上面請功,說是向陝西運送錢糧的任務完成的如何如何出色,短短幾天便組織了騾馬民壯將府庫裡大批糧食裝車運往陝西。

  蹊蹺,雖然朝廷準備對西涼用兵,但是也沒急迫到這個份上,何況陝西也是豐腴之地,糧草囤積不少,暫時不必從其他省份調運,楊鋒又緊急查閱了戶部的公文,確定並無調糧的文件發出,那麼只有一個可能,有人偽造公文。

  皇帝看完,也是大吃一驚,再看楊鋒的處理意見,是以八百里加急回復當地官府,讓他們迅速追回糧草,然後再派出錦衣衛徹查此事。

  皇帝拿起硃筆,在上面寫了個「準」字,讓太監跑步送回內閣,想了想,又派出一名小太監,傳楊鋒覲見。

  這是皇帝第二次召見楊鋒,第一次是金殿奏對,那次皇帝對這個年輕人就有很好的印象,出身貧寒,不卑不亢,對答如流,很有寒士風範,所以皇帝欽點了他的狀元,現在看來,自己的選擇沒有錯,短短不到一年時間,昔日的寒士已經成長為溫文爾雅瀟灑自如的內閣官員,思維機敏,行事果決。

  「楊鋒,你以為,這偽造公文之事,究竟是何人所為。」

  楊鋒略一思忖,道:「請陛下先恕臣之罪。」

  「你有何罪?」

  「臣本來沒有罪,但是陛下讓臣答對,臣不敢不據實以報,這就會提到一些不該提的人……所以。」

  「哈哈哈,朕赦你無罪,講吧。」

  「偽造文書調運糧草,意圖謀反,乃死罪也,有此包天賊膽之人天下又能有幾人,所以臣判斷,有兩個可能,一是西北那些亂臣賊子,還有一個就是…… 」

  到這裡,楊鋒頓了一頓,皇帝瞟了他一眼,以皇帝的聰明,自然已經猜到了結果,但是冷聲道:「講!」

  楊鋒的膽子也真夠大,一咬牙道:「還有一個可能是就藩長安的燕王殿下。」

  說完,直挺挺的跪下去,挑撥皇帝父子關係可不是鬧著玩的,可是楊鋒經過分析,覺得燕王乾這件事情的可能性比較大,為了搏出位,他還是毅然說了出來。

  出乎意料的是皇帝並沒有生氣,反而微笑起來,他很欣賞楊鋒這種不怕死的態度,對自己死忠,絕無二心的臣子,還有啥可說的。

  甚至在一時間,皇帝覺得楊鋒比自己那幾個花花腸子的兒子還要可愛些,小伙子有膽有識,啥都敢說,皇帝面前不耍心眼,是個可造之材。

  「不錯,朕知道了,你下去吧。」

  打發走了楊鋒,皇帝忽然想起自己的寶貝女兒安樂公主,自從宮變事件之後,女兒就如同變了個人一樣,除了每日按照慣例來請安之外,再不來御書房玩了。

  丫頭記仇呢,她的生母被淑妃打死在皇宮內,骨灰埋在西六所,連個祭拜的地方都沒有,也難怪她這樣。

  唉,誰讓朕只有這麼一個女兒呢,皇帝心底泛起一股柔情,轉瞬又想到,女兒已經長大了,似乎到了該找婆家的時候了,放眼天下,能配得上公主的青年才俊還真不多……

  皇帝又處理了一些奏摺,已經是深秋季節,天黑的早,不知不覺到了掌燈時分,一個太監捧著朱漆托盤進來,上面擺著十幾塊玉牌,每塊牌子上都寫著嬪妃的名字,皇帝掃了一眼,忽然心煩意亂起來。

  皇帝老了,對於男女之事並沒有太多的喜好,只是想找個人說說話,可是如今這些皇宮裡的女人們,不是對自己噤若寒蟬就是心懷鬼胎,當自己不知道麼,她們盯著的都是皇后的寶座,哼,那個位子是那麼好坐的麼!

  皇帝一抬手,將托盤打翻在地,嚇得太監撲通一聲跪倒,皇帝也不理他,起身喝道:「擺駕養心殿。」

  看架勢,皇帝是要在養心殿徹夜辦公了。

  ……

  相府,楊鋒又來吃晚飯了,現在柳相爺已經把楊鋒當做準女婿來看待了,楊鋒是個單身漢,家裡也沒幾個像樣的下人伺候,老兩口心疼準女婿,所以經常叫他來一起吃飯,順便還能增進楊鋒和柳迎兒之間的感情。

  雖說婚姻大事講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柳相爺兩口子做主就能把婚事給定下來,但是兩人也都不是俗人,想當初柳松坡一屆貧寒學子,柳夫人乃是官宦豪門家的千金小姐,硬是衝破阻力走到一起,也是一樁美談,當父母的如此,又怎麼會勉強女兒呢。

  感情,總是要靠接觸來增進的嘛。

  可是柳迎兒卻很抗拒和楊鋒來往,這讓大家都很為難,柳靖雲兩口子也跟著急,這麼好的妹夫,放棄了就可惜了,可是誰說都不好使,柳迎兒雖然表面柔弱,骨子裡硬的很,真要再演出一幕翹家的大戲,大家臉上都不好看。

  席間,依然是柳松坡老兩口和未來的大舅子柳靖雲陪客,柳迎兒躲在書房裡不出來,進出柳家已經許多次了,楊鋒也不再拘束,和未來的岳父大舅哥談天說地,盡顯自己的才華,他還有一個目的,那就是讓用自己的個人魅力,潛移默化的征服柳迎兒,因為他堅信,像自己這樣優秀的男子,柳迎兒沒有理由不喜歡。

  有志者事竟成,這是楊鋒的座右銘,只要他認準的事情,就沒有辦不到的。

  酒足飯飽之後,柳松坡正準備邀請準女婿到書房看看自己新近收的一幅古畫,忽然柳迎兒不知道從哪裡鑽出來,對楊鋒道:「隨我來,有話和你說。 」說罷,轉身先走了。

  楊鋒頓時愣住了,隨即一股巨大的喜悅浮上心頭,柳相爺兩口子對視一眼,眼中儘是喜色,有門,柳靖雲趕緊推了一把楊鋒:「還傻站著,趕緊去啊。」

  楊鋒略帶羞澀的一笑,緊隨著柳迎兒去了,來到柳迎兒的書房,楊鋒先是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好香啊,這就是夢中人的書房,從裡到外都侵著一股淡淡的女兒香。

  定睛一看,更為驚訝,到處都是書,藏書量不亞於柳松坡,迎兒真是個學富五車的才女啊,在楊鋒心中,柳迎兒的魅力值瞬間又增加了好幾個百分點,這樣的才女,簡直就是為我楊鋒量身打造的!

  看著楊鋒站在那裡發花癡,柳迎兒鄙夷的一笑:「大學士,想什麼呢?」

  柳迎兒的聲音還帶著那種清脆嬌憨的蘿莉音,所以在楊鋒聽來並無半分譏諷的味道,還以為是心上人和他打趣呢,便訕笑道:「小生只是驚嘆柳小姐藏書之廣,真是汗牛充棟啊,若是小生年幼時候能有這些書……」

  「好了,叫你來不是和你說這些的,你先坐下。」柳迎兒不客氣的打斷了楊鋒,指著牆角一張板凳道。

  楊鋒嘿嘿一笑,並不去坐那板凳,而是在柳迎兒面前的太師椅上坐下,一雙火辣辣的眼睛盯著柳迎兒,道:「有什麼話,坐近了說比較好。」

  柳迎兒眉頭微蹙一下,開門見山道:「楊大學士,我不希望看見你再到我們家來。」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12-28 09:38 編輯

zongxihuang 發表於 2009-10-29 03:02
5-26 善良的女魔頭
    
  楊鋒矜持而自信的笑容瞬間僵住,但隨即又繼續微笑起來,很好的保持了風度,並沒有失態,他溫言道:「柳小姐不歡迎小生,總要有些理由吧。」

  柳迎兒冷笑道:「理由很簡單,我以前不喜歡你,現在也不喜歡你,將來更不會喜歡你,你就別浪費感情了,總是在我家進進出出的,未免會引起我父母兄長的誤會。」

  楊鋒的笑容漸漸淡了下去,他沒料到柳迎兒竟然會如此直接,如此不給自己機會,瞬間的灰心,轉眼又激起他的不甘。

  「柳小姐,我知道,你看不起我,只因為我家境貧寒,父母雙亡,沒有顯赫的家世,沒有俊朗的外貌,揮金如土的瀟灑派頭,但是你可曾認真瞭解過我,或者說嘗試著去瞭解,沒有,你根本就不瞭解我,又談何討厭。」

  柳迎兒歪著頭冷笑著看楊鋒慷慨陳詞,並不說話。

  楊鋒覺得還有希望,繼續道:「我是種田人家泥腿子出身,祖宗八輩都是土裡刨食的主,父親早早亡故,母親帶著我四處乞討為生,為了湊出錢來讀書,我從小就沒吃過飽飯,對,我是出身低微,但是鄉下窮小子就不能擁有愛情了麼?不喜歡我是你的事,喜歡你是我的事,柳小姐,我楊鋒別的本事沒有,一顆恆心還是有的,我會用真心來證明自己的。」

  「說完了?」柳迎兒問道,臉上依然掛著冷笑,並沒有被楊鋒聲淚俱下的傾訴打動。

  楊鋒隱隱覺得有些不對頭,但只是微微點頭。

  「好,那該我說了,首先,本小姐不是那種嫌貧愛富的人,我爹當年也是貧寒學子,這個你也知道,我們柳家人還是不缺傲骨的,其次,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我不想把你們放在一起比較,因為根本沒有可比性,最後,喜歡我雖然是你的自由,但是已經礙著我了,所以我不得不警告你,如果再執迷不悟的話,當心我把你的事情抖出來,到時候別說官位了,你連名聲都沒有了。」

  楊鋒心中劇震,快速的想了一下,自己似乎沒有什麼把柄落在柳迎兒手中,這個丫頭大概在訛詐自己,這樣一想,他的擔心沒有了,但隨之一股強烈的酸味浮了上來,柳迎兒竟然已經有了意中人!

  而且不屑於把自己和那人放在一起比!這更加深深刺傷了楊大學士脆弱的自尊心,但凡這種寒門學子,在強大的自尊心下面,都有著一顆自卑到極點的心。

  楊鋒一介寒門子弟,十年寒窗,頭懸樑錐刺股,終於出人頭地,高中進士第一名,金殿之上聖天子欽點狀元,跨馬遊街,何等的風光,何等的榮耀,然後被當朝宰相看中,收為弟子,外放知縣,短短數月就成績斐然,調入京城,直接入內閣,在帝國中樞擔任重要工作,每日裡打交道的都是一品大員,當朝宰輔,就是皇帝,也不是見不著面的。

  這樣才華橫溢,英姿勃發的才俊,全天下誰不看著眼熱啊,那些個王公貴族,眼巴巴的想把女兒嫁給自己呢,可自己連正眼都不瞅一下,一心都在柳迎兒身上,甚至為了她,差點把結髮妻子和兩個孩子毒死!

  付出了這麼多,難道就換回來一句我不喜歡你?

  哪怕你柳迎兒說句好聽的也行,就這樣硬生生的截斷人所有的想法,太殘忍,太無情,太不近情理!

  楊鋒的自尊雖然被傷害,但臉上並沒有表現出來,他依然執著的說道:「柳小姐,你還是不瞭解我,在我楊鋒的字典裡,沒有放棄這個字眼,你不讓我到你家來,這一點恕難從命,因為是柳大人賢伉儷請我來的,而不是小姐您,我不想傷了老人家的心,所以,怕是要讓小姐失望了,以後還會經常見到我的。」

  柳迎兒有點不高興了,道:「你當我是在嚇唬你麼?」

  楊鋒搖搖頭:「話已經說完,我要去陪相爺了。」說罷徑直站起向門外走去,再不回頭。

  對這樣傲嬌的女孩子,就應該酷一些,楊鋒這樣對自己說,以後怕是要改變策略了。

  剛走到門口,柳迎兒在身後悠悠來了一句:「那翠娥他們母子怎麼辦?」

  楊鋒頓時僵住了,手放在門把手上再也不動,如同寒冬臘月一盆冰水從頭澆到腳底,全身涼透,一時間連思維都被凍住了,最不想知道的事情還是被人知道了,一定是翠娥記恨自己,想方設法破壞自己的好事,唉,當初怎麼沒下狠心毒死她呢!

  楊鋒一邊調節著氣急敗壞的心思,一邊故作鎮靜道:「柳小姐說的什麼,小生不懂。」

  柳迎兒拿起一支狼毫在手上擺弄著,優哉游哉:「楊大學士是聰明人,話點到為止就好。」

  柳迎兒說的輕巧,字字卻如同大錘一樣敲在楊鋒心頭,他沉默了片刻,兩隻拳頭悄悄攥緊了,這個驚天大秘密被人知道,自己的形象就全毀了,現在朝中嫉妒自己的人那麼多,難保他們不拿這個說事兒,拋棄糟糠之妻,巴結相爺攀高枝,傳出去自己那還有臉見人,若是被皇帝知道了,興許還會罷免自己!不行,自己十年寒窗不能就這樣被這個女人毀掉。

  楊鋒慢慢的迴轉身,直勾勾的瞪著柳迎兒,雙拳不由自主的攥緊了,他恨,恨這個女人的陰險狡詐,居然能背地裡把自己的底細摸清楚了,要把自己置於死地,枉費自己對她那麼癡情!

  「你,你要幹什麼?」柳迎兒看到楊鋒怪異的眼神,有些害怕,她的書房位於偏院,比較幽靜,柳家人沒有聽窗戶根的習慣,斷不會偷聽,相反還會躲得遠遠,為小兩口留出充分的私密空間,若是這小子突然狂性大發,可不得了。

  楊鋒確實是這樣想的,這一刻他被仇恨和恐懼沖昏了頭腦,不由自主的向柳迎兒走去,眼睛死死盯住柳迎兒領口中的一抹雪白,你不讓我活,我也不讓你好過,大不了拼了,今天把生米做成熟飯,你柳迎兒再厲害也不過是一個女流之輩,被我破了身子就只能嫁雞隨雞嫁狗隨狗,這恐怕是扭轉局勢的唯一辦法了。

  眼瞅著楊鋒一步步緊逼過來,若是一般女子,不是嚇得手足無措,就是尖聲大叫了,可是柳迎兒是啥人,那可是有勇有謀的女中諸葛,她不但沒有慌亂,相反更加鎮定了,逕直從抽屜裡拿出一支黝黑的鐵傢伙,瞄準楊鋒的腦袋道:「楊大學士,你再往前一步我就把你的頭打爆。」

  那是火槍!柳相爺家的這個小丫頭究竟是個什麼人物,居然在書房裡藏著火槍,面對黑洞洞的槍口,楊鋒終於停住了腳步,他見過御林軍練習火槍,那可是比弓箭要厲害的多的玩意,一槍打過去,石碑都能打成麻子臉,何況自己凡胎肉體,看柳迎兒拿槍的架勢,一點不像是外行,那叫一個穩當。

  楊鋒猛然醒悟,柳迎兒不是在說笑,柳家人都是一根筋,直腸子,說啥是啥,她說再走半步就開槍,那就真的會開槍,好漢不吃眼前虧,先穩下來再說。

  見楊鋒停下了,眼中熊熊火焰也熄滅了,柳迎兒覺得自己把楊鋒逼得太過了點,便揮著火槍開解道:「其實呢,也沒那麼可怕,本小姐也不是非要置你與死地,你出身寒苦,能走到這一步不容易,家父欣賞你不是沒有道理的,所以我也不想因為自己的事情毀掉你的前程,可是你執迷不悔,一個勁兒的糾纏本小姐,就怨不得我了。」

  楊鋒咬咬嘴唇,乾澀的聲音答道:「柳小姐見教的是,楊某明白了,以後再不登門騷擾便是。只是我想請問,您是怎麼知道翠娥的事情的,她們母子現在又在何方?」

  柳迎兒道:「我自有我的手段,這個就不用告訴你了,翠娥已經對你失望透頂,你也別去打擾她的正常生活了,你走你的陽關道,別人過別人的獨木橋,從此以後誰也不欠誰,這是翠娥讓我給你帶的話。」

  楊鋒點點頭,心中稍定,道:「明白了,楊某告辭。」

  柳迎兒在後面道:「自然點,別哭喪著臉,你是聰明人,待會見到家父應該怎麼說,不用本小姐教你吧。」

  楊鋒沒再說話,逕直推門去了,來到門外,朗朗月下他長出一口氣,自己太小看這個柳迎兒了,這哪是什麼伶俐可愛的小才女,分明是陰險狡詐的女魔頭啊。

  ……

  此次之後,楊鋒果然對柳府敬而遠之,柳相爺多次邀請他過府吃飯,都被他婉言謝絕,柳松坡是聰明人,立刻明白了其中的緣由,肯定是自家女兒做了手腳,看來迎兒是真的不喜歡楊鋒,無奈之下,這樁婚事也只得作罷,幸虧事先也沒怎麼宣揚,所以雙方都沒啥面子上的損失。

  朝中官員們從小道消息得知楊鋒入贅柳相府的事情黃了之後,卻都高興起來,紛紛託了媒婆上門提親,但是楊鋒藉故公務繁忙,甚至連家都不回了,吃住都在內閣,廢寢忘食的工作,以此來沖淡挫折帶給自己的傷痛。

  皇帝看在眼裡,卻更加欣賞這個年輕人了。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12-29 10:23 編輯

zongxihuang 發表於 2009-10-30 02:50
5-27 皇帝遇見了柳迎兒

  皇帝雖然對四個兒子極為嚴酷,但是對唯一的女兒還是關愛有加的,從沒說過重話,當然這也和張婉兒的乖巧有很大關係,正如公主的封號那般,皇帝想讓自己的女兒一生過的安詳快樂。

  安樂公主已經很久沒跑到御書房來搗亂了,這倒讓皇帝有些寂寞,忙裡偷閒,皇帝擺駕去了儲秀宮,親自探望女兒。

  儲秀宮中,安樂公主正在和柳迎兒切磋琴棋書畫,上回淑妃召見了柳夫人母女,安樂公主作陪,見到了柳迎兒,兩個年齡相仿的女孩子一見如故,成了好朋友,公主殿下特地賜了玉牌給柳迎兒,隨時召她進宮來玩,柳迎兒不是普通民女,乃是宰相府的千金,所以內務府並未作梗。

  安樂公主比柳迎兒稍微大點,但是因為長在深宮中,所以見識遠沒有柳迎兒那麼淵博,不過她的藏書卻比柳迎兒還要多,兩人各取所需,公主愛聽柳迎兒講外面的故事,柳迎兒愛從公主這裡借一些珍稀的古書回去看,來來往往的,兩人的感情增進的很快,若不是身份限制,兩人可能已經結拜成姐妹了呢。

  張婉兒刺繡的功夫不行,但是一手丹青還是很拿得出手的,尤其工筆劃,更是出神入化,畫像中人衣袂飄飄,似乎都能走出來一般。

  柳迎兒雖然也能塗抹幾筆,但是水平就遜色許多,看著公主的畫作嘖嘖連聲,讚歎不已,安樂公主端著茶碗在一旁,臉上笑意盈盈,很是得意。

  忽然,柳迎兒摸到一根捲軸,正要打開,張婉兒驚呼一聲:「不要!」可是手裡端著茶碗,不能上前阻止,柳迎兒鬼靈精怪的人,越是不讓她幹的事兒越要幹,裝作沒聽見一樣展開了畫卷……

  柳迎兒當場就呆住了。

  畫中人身穿鎧甲,手持長刀,威風凜凜,英氣勃勃,背景是冒著煙的皇宮,血色的天空,黑色的濃煙,都給人一種末日降臨的感覺,但這個英武的男子卻又起到了平定不安氣氛的感覺,讓人覺得希望就在眼前。

  張婉兒畫的栩栩如生,那男子,分明就是元封。

  柳迎兒一回頭,臉上露出不解的神情:「公主姐姐,不就是個武士麼?大驚小怪啥?」

  張婉兒臉色紅彤彤的,聽柳迎兒這樣一說,才慢慢緩和過來,放下茶碗搶過畫卷道:「沒什麼啦,人家畫著玩的。」

  柳迎兒打趣道:「一定是公主姐姐思春了,快說,這是哪位將軍?是不是御林軍裡的?」說著就去撓張婉兒的胳肢窩。

  兩人打鬧了一陣,才氣喘吁籲的坐下,張婉兒托著腮幫子望著窗外,悠悠的說:「他不是御林軍,甚至有可能不是咱們大周的子民。」

  「那他是誰?普天之下莫非王臣,還能跑得了他,不如稟告給皇帝,讓陛下幫你找人吧。」狡猾的柳迎兒繼續試探道。

  「不行不行。」張婉兒慌忙道,她雖然不清楚元封的真正身份,但也知道此人和四哥是一頭的,而四哥那些朋友都是反賊啊。

  柳迎兒心裡酸酸的,表面上還是一副熱心腸,追問道:「公主姐姐很喜歡這個人吧,嗯,看起來挺英俊的呢。」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張婉兒晃晃腦袋,愁容滿臉,陷入了徬徨之中。

  忽然外面一聲喊:「皇帝駕到。」

  皇帝竟然突然駕臨儲秀宮,張婉兒趕緊帶領宮人出去迎接,柳迎兒是躲不開了,也只能跟著去迎接。

  來到儲秀宮外,眾人行跪拜之禮,皇帝從步輦上下來,爽朗的一笑:「都起來吧。」

  忽然,皇帝看到了安樂公主身後有一名身穿翠綠色衣衫的女子,身段苗條,氣質脫俗,絕非是儲秀宮的宮女,便問道:「這是?」

  「父皇,這是女兒的好朋友,柳相爺家的小女兒,柳迎兒。迎兒,快來見過父皇。」

  張婉兒這樣一說,柳迎兒只得上前再行禮:「臣女柳迎兒見過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俏生生的一個萬福,細柳腰,花朵一樣的面龐,賞心悅目,皇帝哈哈大笑:「想不到柳松坡還能生出這樣的女兒,不錯,不錯,哈哈哈。」

  皇帝在儲秀宮只呆了一小會,隨便問了問女兒的功課,又道:「婉兒,最近怎麼不到御書房來找父皇玩了?」

  張婉兒答道:「父皇國事繁忙,女兒不敢打擾。」

  若是以前,張婉兒肯定會說:「好啊,明天就去打擾你去,薅你的鬍子,玩你的玉璽,讓你不能辦公。」現在這樣說話,讓皇帝心裡空落落的,這不是女兒長大了,而是父女之間有了隔閡。

  豈止是婉兒,宮變之後,皇宮裡每個人都對皇帝有了重新的認識,皇后和太子的死讓他們知道,皇帝的心比鐵石還要硬,還要冷,和皇帝講感情,沒用。

  皇帝哦了一聲,不說話了,氣氛有些尷尬。

  柳迎兒插言道:「公主殿下可以去幫陛下磨墨啊,斟茶啊,敲敲背啊,這樣陛下處理起國務,效率會更高呢。」

  張婉兒也不傻,聽出柳迎兒勸誡的意思,努力笑道:「那以後女兒就經常去御書房幫父皇磨墨吧。」

  皇帝呵呵笑起來,心情大好,不由得又看了柳迎兒一眼,這丫頭,年歲不大,心思挺多,不錯,不錯。

  皇帝在儲秀宮並沒有待太長時間,便被司禮監的太監請走了,說是有重要軍情稟告,皇帝御駕走了之後,柳迎兒也告辭了。

  走在路上,柳迎兒心裡直犯嘀咕,張婉兒竟然也看上元封了,這可如何是好,柳迎兒擔心的不是張婉兒會對自己構成什麼威脅,她想的是如何才能促成婉兒姐姐,反正元封將來是要當皇帝的人,身邊女人不會少,與其弄那些蒙古突厥的公主郡主,還不如把張婉兒擴充進來,好歹和自己也能形成統一戰線。

  可是張婉兒卻是元封死敵的女兒,這可如何是好,柳迎兒哀嘆著,搖晃著那顆充滿睿智的小腦袋瓜子,唉聲嘆氣。

  ……

  「混賬!你們怎麼辦的差?」一封奏摺直接摔到曹少欽腳底下,對於這個老太監,皇帝一直是留著尊重的,可是這次卻出奇的憤怒了。

  蘇州竟然有人造反,打得還是前漢的旗號,這怎麼能不讓人憤怒。

  江南豐腴之地,乃是帝國的命脈所在,江南亂,天下亂,大周根基不保啊。按說江南人口稠密,軍隊也多,不應該發生這樣的亂子的,可是壞就壞在司禮監派出的那些稅監,壓搾的太狠了。

  稅監接手了夏家的生意,操控了江南絲織業,布匹業的生意,那些太監哪裡懂什麼生產,只知道花天酒地,橫徵暴斂,竟然激起了民變。

  太監都是些沒文化的人,身體被閹割,精神也產生了變異,在皇宮裡是溫順的小綿羊,一旦出了皇宮,執掌了大權,心理更加變態,對於財富的渴求遠超常人,由於他們背後是司禮監,內廠,所以有恃無恐,行事格外狠辣。

  蘇州稅監經營不善,夏家的生意一落千丈,收入大大減少,但是內務府這邊上交的錢銀還不能少,稅監便起了別的念頭,下令將所有私人織機全部充公,工人沒入官籍,這樣一來,等於把那些小業主,城市中產階級逼到了懸崖邊,幾十年辛辛苦苦積攢下的產業,說沒收就沒收,不但織機沒了,連人也要充入官府,這算什麼道理,我們又沒犯法,憑什麼要失去自由。

  正所謂官逼民反,民不得不反,蘇州本是繁華之地,人民生活水平很高,又不是雲貴那種貧瘠地方,江南之地都能逼得老百姓造反,可見稅監敲骨吸髓之狠毒了。

  皇帝以前也是窮苦出身,知道官逼民反的道理,但是此刻他當了皇帝,卻不能體恤那些造反的百姓了,現在朝廷準備對西涼用兵,江南一亂,精力勢必會被牽扯,他焉能不怒。

  曹少欽撲通一聲跪倒,言辭懇切:「皇上,小的們行事急切了些,可這也是為了朝廷啊,那些暴民,殺了稅監張公公,曝屍三日,這是對朝廷的侮辱,對陛下的挑戰啊。」

  皇帝眉頭一挑,這些百姓當真猖狂了一些,即便有不公,也可以找官府申訴嘛,竟然打死稅監,還曝屍三日,當真目無王法!

  他眼前浮現出張公公的嘴臉,一個胖乎乎的中年太監,辦事很仔細態度很恭謹,便嘆了一口氣道:「張超公忠體國,朕要撫卹他,還要給他報仇,軍隊調集的如何了?」

  曹少欽道:「反賊們打出反周復漢的旗號,在蘇州聚集了數萬暴民,不過朝廷大軍已經就位,水師也過去了,只要皇上一聲令下就能滅了他們。」

  「很好,這件事交給內閣去辦吧,如何調兵遣將,如何善後,拿個章程給朕,現在江南練一練手,將來也好對付西涼那些反賊。」

  曹少欽剛要走,皇帝忽然又叫住了他,問道:「老曹,你覺得楊鋒這個小伙子人如何。」

  曹少欽眼中精光一閃,內廠在朝廷中的代言人是孟葉落,而楊鋒則是孟葉落的強勁對手,作為小孟的後台,他當然不會想說楊鋒的好話,但是面前的人是皇帝,欺瞞不得得。

  他思忖一下,道:「才華橫溢,鞠躬盡瘁,乃是能臣,只是……私德方面……這個……」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12-28 09:37 編輯

zongxihuang 發表於 2009-10-31 11:27
5-28 是誰教你的

  皇帝眼睛微微閉著,一隻手指在龍書案上輕輕敲著:「說。」

  曹公公道:「據查楊學士在老家是娶過妻的,可是他卻隻字未提,反而和柳相爺家走得很近,風傳兩家要結親呢。」

  皇帝點點頭:「朕知道了,你下去了。」

  曹少欽跪安走了,皇帝不置可否的態度並未讓他意外,這就是為君之道,永遠不讓別人知道自己在想什麼,反正自己已經盡了臣子的職責,據實稟告了楊鋒的事情,如何決斷還要看皇帝怎麼想。

  對於楊峰拋棄糟糠之妻的事情,皇帝卻有著和常人不同的看法,他不但不認為楊鋒虛偽無情,反而覺得他是個很果決的奇男子,為了個人前途更好的發展,適當的拋棄一些東西,這需要大勇氣。

  而且,楊鋒的所作所為一直被皇帝看在眼裡,工作勤勤懇懇,辦事踏踏實實,簡樸廉潔,實乃人臣典範。

  而那位也曾進入皇帝視線的臣子,和楊鋒並稱為內閣雙壁的孟知秋,就完全不同,雖然辦事也很盡心,但平日裡花天酒地,和大臣們打成一片,據說私宅修的相當豪華,雖未成親,府中姬妾已經十餘人了,相比起來,皇帝還是更欣賞楊鋒一些。

  人無完人,金無足赤,瑕不掩瑜嘛,一個污點並不能影響什麼,皇帝暗暗做出了決定。

  ……

  兩日後,養心殿,皇帝再次召見了楊鋒,這回並未談及公事,只是君臣之間閒聊而已,皇帝隨便指了幾個東西為題,讓楊鋒作詩,楊鋒略微思忖一下,便當殿作了出來,才思敏捷,比昔日曹子建七步為詩有過之而無不及。

  一番暢談之後,皇帝賜了楊鋒一柄玉如意,打發他去了,隨即對紗簾後笑道:「婉兒,出來吧。」

  安樂公主輕移蓮步走出,臉上沒啥表情,眨眨眼睛看著父皇,不明所以。

  「婉兒,你看此人如何?」皇帝道。

  「嗯,很有才氣。」

  「身量相貌呢?」

  「父皇問這個幹什麼?」

  皇帝爽朗的大笑:「女兒,你總是要嫁人的,不能總在父皇身邊啊。」

  安樂公主紅了臉:「女兒一輩子不嫁人,就要在宮裡侍奉父皇。」

  皇帝更加開心了,以為女兒害羞了,女孩子嘛,總是有些矜持的,哪怕看中了也不會說喜歡的。

  ……

  皇帝在乾清宮再度會見楊鋒,並且此前一刻鐘,安樂公主就進入了宮殿,等楊鋒走了之後才離開,這個消息迅速傳到了曹少欽耳朵裡,老奸巨猾的曹公公立刻意識到,這可能是皇帝在選駙馬,本朝開國不過二十餘年,很多事情沒有定制,駙馬作為皇帝的女婿,權勢會很大,楊鋒又是個很會投機的傢伙,這就不得不讓曹公公改變態度。

  突然之間,司禮監對楊鋒的態度發生了改變,變得畢恭畢敬起來,連曹公公都被他相當客氣,周圍的人更是對他恭敬有加,以楊鋒的機敏,不可能沒有感覺,但他卻依然如故,該幹什麼還幹什麼。

  這天楊鋒前去養心殿遞折子,路上遇到兩個宮女,楊大人行色匆匆,耳目卻是非常機敏,用眼角的餘光看見兩個宮女對著自己指指點點,竊竊私語,這在以前是絕對不會出現的情況,楊鋒多了個心眼,別人說話的時候多留意了一下。

  俗話說得好,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消息是從儲秀宮的宮女那裡傳出來的,皇宮裡的生活枯燥寂寞,太監宮女們全靠傳些小道消息為樂,楊鋒稍加注意,哪有聽不到的道理。

  皇上可能要選我當駙馬!

  簡直是晴天霹靂一般的大好消息,將楊鋒從失戀的泥沼裡迅速拔了出來,皇帝的女兒是什麼身份,豈是柳迎兒可以比擬的,安樂公主的美名天下盡知,又是皇上最寵愛的掌上明珠,能尚公主,那自己的地位可謂一飛沖天,位列皇親國戚,可以穿麒麟袍子,和公侯伯爵們平起平坐,就連柳相爺見到自己,怕是也要先行禮哩。

  可是擔憂又浮上來心頭,自己是娶過親的人,如果皇帝要招駙馬,程序自然和柳相爺招女婿大不相同,肯定會到家鄉去打聽,錦衣衛是幹什麼吃的,自己那點事兒根本瞞不住,想到這裡,他不禁一陣懊喪,全怪柳迎兒!若是她早早答應了自己,就沒有這些煩心事了。

  唉,事到臨頭懊悔遲,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以自己的聰明才智,總會想出對策來的。

  果然,這次面聖,皇帝有意無意的提起楊鋒的家事:「聽說你家中父母雙亡,沒有親人了?」

  楊鋒心中一凜,從容奏對:「臣自幼父親早亡,母親含辛茹苦將臣帶大,積勞成疾也故去了,臣是孤兒,不過當年在老家曾經說過一房媳婦,現在也不知去向了。」

  這話說的含糊,既沒說是否圓房過門,也沒說是否有孩子,反而隱隱表示出,媳婦因為嫌貧愛富而改嫁。楊鋒不敢犯欺君之罪,只好打馬虎眼。

  好在皇上也沒有深究的意思,點點頭就算過去,又道:「楊鋒,朕若是給你欽點一門親事,你可願意?」

  楊鋒叩首道:「臣無父母,天地之下,陛下最大,陛下欽點,是臣的榮幸,焉有不願之說。」

  皇帝微笑,也不說破,揮揮手讓楊鋒跪安了。

  看來皇帝並不在意此事,那就好辦了,楊鋒心花怒放出了養心殿,卻看到兩旁甬道上停著幾乘步輦,一叢女人在那裡嘰嘰喳喳往這邊看,大概是后妃們跑來看未來的駙馬爺了。

  楊鋒抖擻精神,昂首挺胸,手遲笏板,邁著四平八穩的官步,昂然去了,引得那些女人一陣嘀咕,這駙馬爺,當真精神。

  ……

  儲秀宮,張婉兒愁容滿面,看著正在大快朵頤的柳迎兒道:「迎兒妹妹,你就知道吃,還不幫我想想辦法。」

  柳迎兒品嚐著貢品級的蜜餞,嘴裡讚不絕口:「嗯,好吃,好吃,哦?那個事兒啊,小意思,不過公主你拿什麼感謝我呢?」

  張婉兒一咬牙:「本宮賞你一千斤貢品什錦蜜餞,夠你吃一百年的,怎麼樣?」

  柳迎兒一翻白眼:「吃那麼多蜜餞,呴人,不好不好。」

  「那你想怎麼樣,死丫頭,再不說小心我打你。」

  「好了好了,我說,那些借你的書,不還就可以了。」

  好一個黑心的柳迎兒,那些孤本的珍稀書籍,價值連城啊,不過事關重大,張婉兒也豁出去了:「好吧,本宮答應你!」

  柳迎兒這才湊上來,悄聲說了一大堆,聽的張婉兒鼓起了眼睛:「這也可以?」

  「當然可以,只有你自己才能救自己。」

  「好吧,現在也只能這樣了。」

  ……

  皇家招女婿是自家的事情,不需要朝臣插手,當今聖上又是個獨斷專行的人,隻手遮天,說啥就是啥,但並不是沒人能管得了他,皇太后就是唯一能在皇上面前說上話的人。

  皇太后本也不是金枝玉葉,年輕時候也是吃過苦的,養了幾個兒子都有出息,其中大兒子張九四最厲害,竟然當了皇上,太后她老人家是個農村老太太,不講究吃喝穿用,就喜歡種個地,念個佛。

  慈寧宮開著菜地,養著雞鴨,供著菩薩,也算是皇宮中一景了,老人家很疼愛兒孫,每個孫子孫子都是她的心頭肉,自打太子死後,老人家的身子骨是越來越差,伺弄田地的時間少了,念佛的時間卻多了。

  皇帝要為婉兒招駙馬,在這個問題上,沒有人敢唱反調,皇上愛招誰招誰,唯有皇太后才能說上話。

  每天早上皇帝都要去慈寧宮請安,這天早上,母子倆閒扯的時候提到了婉兒的婚事,皇太后道:「九四啊,聽說你給丫頭找了個夫婿,是今年的狀元郎。」

  皇上站在太后身後,幫老太太捶著肩膀,微笑道:「母后的消息很靈通啊。」

  皇太后道:「整個皇宮都知道了,就我老太婆最後一個知道,還靈通呢,這狀元雖然有才,但有一點我看不中。」

  皇帝眉頭一閃,道:「哪一點?」

  「這孩子父母都不在了,不好啊,雖說他是個狀元,挺稀罕的,但咱老張家也不是普通人啊,每三年就有一個狀元出爐,不差這一個啊,咱倒不是嫌他家裡窮,誰沒窮過啊,不過好歹找個全乎人,父母雙亡這算哪一出?九四你說是不是這個理?」

  皇帝的臉沉了下來,他明白有人給皇太后進了讒言了,但此刻也不好說什麼,只好強笑道:「母后說的有理,兒子會考慮的。」

  皇帝回去之後,依然讓內務府準備公主的出嫁事宜,太后的話他只當耳旁風,老人家死腦筋,說的話不能當真的。

  消息傳到儲秀宮,張婉兒氣的直跺腳,第一招行不通,只能來狠的了,她一狠心,拿過了剪刀……

  「不好了,不好了,公主她,她要削髮出家!」尖利的喊叫從儲秀宮中傳了出來,驚動了整個皇宮。

  皇帝接報,迅速趕到儲秀宮,公主的剪子已經被宮女們搶了下來,但是地上散亂的一堆頭髮卻顯示出公主的決心,張婉兒眼睛紅通通的,看到父皇進來,眼淚就下來了。

  「怎麼回事?到底怎麼回事?」皇帝威嚴的掃視著儲秀宮內每個人。

  「父皇,我要削髮為尼,絕不嫁給楊鋒。」張婉兒抽泣著說。

  皇帝虎著臉不說話,半晌才道:「這不像是婉兒你的作風,說,是誰教你的?」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12-29 10:31 編輯

zongxihuang 發表於 2009-11-1 18:38
5-29 三氣皇帝

  張婉兒是個講義氣的人,斷不會出賣幕後黑手柳迎兒,小丫頭只是咬著嘴唇不說話.

  這麼多年來,父女之間鬧如此大的彆扭還是第一次,而且還是在婚姻大事這樣重要的問題上,女兒採取了極端的對策和自己抗衡,一頭青絲剪得亂七八糟,狗啃過一般,皇帝不由得慢慢豎起了眉毛,嚇得儲秀宮的宮女太監們瑟瑟發抖。

  但皇帝終於還是沒有爆發,只是拂袖而去,女兒不願意招供,沒問題,拷問一下儲秀宮的人就能知道答案。

  盛怒的皇帝回到養心殿之後,摔了三個宋代的珍稀花瓶,怒氣才稍微減輕了一些,女兒畢竟是他的心頭肉,不像兒子那樣可以折磨的死去活來,皇太后的話也浮上心頭,楊鋒不是全乎人,女兒嫁給這樣的人,似乎不是很妥當。

  再者,女兒的脾氣他清楚,張家的人性子都剛烈的很,寧折不彎,如果非逼著她嫁給楊鋒的話,可能在洞房花燭夜會釀出慘劇的,那時候,面子可就丟的更大了。

  片刻後,太監進來稟告:「陛下,問出來了,給公主出主意的人是柳相爺的千金。」

  「哦,是她。」皇上腦海裡浮現出那個翠綠色的身影,這回不但沒動怒,居然笑了一下。

  ……

  儲秀宮鬧了一出公主削髮出家的事件之後,招駙馬的事情便再也沒有下文了,反正皇帝也沒說啥,面子上不會有任何損傷。

  楊鋒卻被打擊的很重,本來以為能攀上高枝,結果還是摔回了原地,人的慾望一旦勾起來,就沒那麼容易平復下去,攀龍附鳳不成,氣急敗壞的楊鋒急於尋找原因,結果還真被他找到了。

  楊鋒是內閣協辦大學士,手上還是有些權利的,平日裡又經常出入皇宮,和宮裡人接觸不算難事,以他的手段,探知一些事情並不困難,在花費了極少的代價之後,幕後原因終於知曉,竟然是柳迎兒從中作梗,弄了他一個竹籃打水一場空。

  柳迎兒啊柳迎兒,我楊鋒究竟上輩子欠了你什麼!竟然這樣害我?楊鋒對柳迎兒的愛,此刻全部轉成了無窮的恨意。

  你不讓我好過,我也不讓你舒坦!

  但是柳迎兒太過聰明,她爹又位高權重,想算計她,真不大容易。

  ……

  大周朝龐大的國家機器在緩慢而有力的運作著,調動著兵馬糧草和兵員,應對著帝國的敵人們,北方蒙古虎視眈眈,西面的西涼蠢蠢欲動,江南的民變已經到達了一個新的高度,但這一切都不過是疥癬之患而已,皇帝深信,主動權在自己手裡。

  這天深夜,皇帝在養心殿批閱奏折,終於處理完最後一份奏折,皇帝伸了個懶腰,準備就寢了,一個年輕的宮女過來伺候皇帝脫衣,宮女身上穿了一件翠綠色的宮裝,皇帝龍目漫掃過去,這小女孩年紀不大,細腰不盈一握,小臉怯生生的,讓皇帝心中一動。

  「你是新來的?」

  「回陛下,奴婢是新調來養心殿的。」

  「今夜你侍寢吧。」

  小宮女的臉頓時騰起兩朵紅雲,然後是無盡的驚喜,皇帝修身養性,已經很久沒讓人侍寢了,皇宮中哪位妃子都不到他的臨幸,沒想到恩寵竟然降臨到自己頭上。

  被皇帝臨幸之後,身份就會提高一級,若是有了龍種,更是一步登天,這可是每個皇宮中女人的夢想。

  小宮女恭謹細心的幫皇帝寬了衣服,自己也脫了衣服爬到龍床上,皇帝看著小宮女蜷縮起來的赤裸胴體,伸手撫摸了一把,絲綢般光滑,宮女一顫,微微發抖,這更激起了皇帝的慾望,一個餓虎撲食……

  忽然,外面傳來急促的腳步聲,然後是一陣低語,是門口的侍衛在和來人說話,隨即有人進入了養心殿東暖閣,在距離皇帝臥榻兩丈遠的屏風外站住,輕輕咳嗽了一聲。

  皇帝已經很久不近女色了,這回龍鞭才剛有了一點起色就被人驚擾,焉能不怒,他怒道:「誰!若是沒有大事,定斬你頭!」

  屏風外熟悉的聲音響起,是曹少欽,老曹的聲音沒有一絲驚恐,反而毫無感情。

  「陛下,燕王回京了,身負重傷,潼關被叛賊佔了,陝西情況不明。」

  皇帝一個激靈,直挺挺坐起來,隨即又倒了下去,嚇得小宮女尖聲大叫起來,曹少欽一步竄進來,看到皇帝雙手顫抖,兩眼泛白,趕緊大叫起來:「傳太醫!」

  閹人獨有的尖利叫聲在養心殿上空響起,驚得夜間棲息在紫禁城飛簷上的鳥類們都忽閃著翅膀飛了起來。

  ……

  太醫來的及時,皇帝被救醒了,據說是急火攻心才導致的昏迷,圍坐在四周的嬪妃們才鬆了一口氣。

  皇帝頭上纏著白色的抹額,歪靠在錦墊上,一雙龍目依然威嚴四射,他端過參湯喝了一口,淡淡道:「朕沒事,你們都下去吧。」

  眾嬪妃哭天抹淚的去了,只留下曹少欽站在一旁伺候。

  「老曹,燕王呢?」黃帝問道。

  曹少欽沒說話,對著門口一名太監擺了擺手,然後,兩個太監架著二皇子走了進來。

  二皇子渾身帶傷,一條腿上纏滿繃帶,頭上也裹著帶血的紗布,臉上又是血又是煙熏火燎的痕跡,來到近前撲倒在地,哭道:「父皇,兒臣無能,丟了潼關。」

  老二這是演苦肉計呢,走了一路難道就沒時間洗洗臉?不過皇帝沒心思追究這個,只是冷冷道:「發生了什麼,講!」

  於是二皇子便將當日在潼關發生的事情敘述了一遍,當然按照有利於自己的方向進行了適當的演繹,但大體意思沒變,潼關已經完全被敵人佔據,自己冒死殺敵,雖然殺掉了潼關總兵夏修志,但終因人馬太少,無力回天,又想著回來報告軍情,這才苟且偷生,要不然的話,定然效死沙場。

  皇帝明白了,叛賊的實力比自己想像的還要大,對西北的侵蝕也已經到了令人髮指的地步,他扭頭問曹少欽:「秦公公有消息麼?」

  「老秦沒有任何消息傳回。」曹少欽道。

  想必是秦公公已經死了,再聯繫此前內閣發現的偽造文書事件,可以確定陝西發生了重大變故。

  「錦衣衛那邊有消息麼?」

  「也沒有。」

  「老曹,這事你去辦,一定要查清楚發生了什麼事情,然後擬旨,讓河南省軍進逼潼關,試探一下。」

  「遵旨。」

  皇帝閉上了眼睛,表示累了,曹少欽一擺手,兩個宮女趕緊上前欲幫皇帝躺平,皇帝睜開眼,忽然問道:「昨夜侍寢的那個宮女呢?」

  曹少欽為難的撇撇嘴。

  「說!」

  老曹撲通一聲跪下:「那個宮女已經被蕭妃娘娘杖斃了。」

  皇帝震怒,一把將床頭放著的鈞瓷小碗扔出去摔了個粉碎,「她憑什麼處置我養心殿的人,是不是覺得朕要不行了,誰都可以撒野了!」

  龍顏大怒,養心殿內所有人都跪了下來,不敢說話,燕王跪在地上卻有些竊喜,蕭妃是太子的生母,觸怒了龍顏,對自己有利。

  「傳旨,廢掉蕭妃尊號,貶為宮人。」

  「遵旨……」

  蕭妃娘娘真算倒霉,她一直以來都是很安分的,自己的兒子碰巧當上了太子,蕭妃也跟著水漲船高,滿以為皇后的位子就在眼前,所以比往常張狂了一些,昨夜皇帝突發急病,眾嬪妃趕來之後,首先發現了那個衣衫不整的小宮女,女人嘛,自然會認為是這宮女勾引皇帝導致的惡果,蕭妃娘娘身為六宮之首,被人以啜叨就不免做了傻事,下令杖斃了這個宮女。

  沒想到卻給自己掘開了墳墓。

  皇帝急病,蕭妃被廢,後宮中有人歡喜有人愁,但每個人都覺得,這大周朝的宮闈,越來越亂了。

  次日,皇帝的病情大大好轉,本來只是急火攻心而已,再加上太醫妙手回春,已經能下床走動了,張婉兒兩眼紅通通的,在養心殿時刻伺候著,讓皇帝的心情有所好轉,可是一封奏折再次打破了養心殿的平靜。

  「都是廢物,飯桶,無能之輩!」皇帝將奏折摔出老遠,憤怒的咆哮著,這是來自燕京的邊報,老四已經抵達燕京一段時間,但是千頭萬緒無從下手,那些人又都是燕王留下的班底,明裡暗裡不合作,讓他非常難做。

  北元趁機大舉進攻,正是秋高馬肥之際,打仗的好日子,蒙古人出動了數萬鐵騎,在大同到燕京一線大肆進攻,令周軍首尾不能相顧。

  周軍騎兵甚少,戰鬥力也不強,不堪與蒙古軍野地浪戰,只能據守堅城,可是他們安全了,城外的老百姓就遭了殃,大批百姓被擄走,村莊房屋被焚燒,人民流離失所,苦不堪言。

  秦王寫了緊急邊報走馬奏報京城,希望朝廷能派遣援軍,調撥戰馬,增發餉銀,說唯有如此才能保住燕京。

  大周朝廷每年花在北線上的錢銀何止巨萬,就落得這個結果,還要再增兵增餉!就是喂一群豬都比這些人強。

  還有老二,這個滑頭不是說已經剿滅北元王庭,打得他們遠遁漠北了麼,怎麼又跑出來這麼多蒙古兵?

  一個個全都是撒謊的狀元,無能的典範!

  皇帝氣的眉毛都豎起來了,正要召曹少欽,又是一封奏折送進來,皇帝展開一看,上面寫著江南水師兵敗太湖,提督戰死,士兵被俘逾千!

  怒火攻心,一口鮮血噴出,面前的奏折頓時梅花點點。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12-29 10:36 編輯

zongxihuang 發表於 2009-11-3 03:27
5-30 成大事者不能有良心

  次日是大朝會,皇帝竟然破天荒的沒有前來,奉天殿上,群臣竊竊私語,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一直等了兩個時辰,皇帝的御駕才到.

   皇帝的臉色有些蒼白,精神也不濟,上來就問戶部尚書周子卿,庫裡還有多少銀子,多少糧食。

  周子卿從容出班奏道:「回陛下,戶部已經沒有銀子了。」

  「啪」的一聲,皇帝的手拍在龍椅扶手上,蒼白的臉色竟然有一絲病態的潮紅,是被周子卿的話氣的,堂堂帝國戶部,竟然沒有銀子了,這怎麼可能。

  「銀子呢?朕問你,銀子哪去了?」

  周子卿道:「天祐二十二年,歲入四百五十八萬兩銀子,歲支五百二十三萬兩銀子,虧空六十五萬兩,現在已經是寅吃卯糧,哪裡還有銀子。」

  皇帝冷靜了一下,又問:「那糧食呢?」

  「去年歲入稅糧三千四百五十八萬七千六百二十三石,河南水災,河北蝗災,已經用掉了大半,再加上慣常用度,尚餘下一百萬石左右,因為這個數字是變動的,臣也不能說的太確切。」

  一百萬石糧食庫存,根本不足以支撐一個帝國的運行,要知道天災人禍隨時會發生,那都需要賑濟,撫恤,還有那麼多吃朝廷飯的官吏,士兵要開銷,這點糧食,只要發生突發事件,就撐不住了。

  皇帝以往對於錢糧方面的問題不太重視,總覺得帝國地大物博,應有盡有,沒想到居然窮到了這個地步。

  錢都哪去了?仔細想想都有明確的花銷方向,每年官吏俸祿,軍隊軍餉,修繕城池,製造武器,購買馬匹,維持龐大的驛站系統,光這些固定的支出就是很龐大的一個數字,北面經常打仗,只要一開戰,銀子就流水一般的淌出去,那可是個無底洞。

  元朝時期,國家歲入也不過三百餘萬兩,大周朝的歲入已經增加了不少了,可是這個數字卻讓皇帝感到有些蹊蹺。

  要知道,光是姑蘇夏家每年的收入就不下百萬兩,幾乎達到朝廷總收入的三分之一了,區區一個商人就這麼有錢,那麼全國的商人加在一起,豈不是遠超朝廷。

  還有那些大地主,大豪強,良田萬頃,佃戶上千,他們所繳納的稅銀卻擁有的田產不成比例,這是由於朝廷落後的人頭稅制度以及大周嚴重的土地兼併風潮,皇上不是不知道這些,只是那些地主士紳,乃是國朝的根本,自己當初篡位奪權之後,曾經許諾過他們,不改制度的。

  現在看來,已經到了不得不改的地步了。

  即將面臨國戰,庫裡沒有銀子怎麼能行。

  皇帝傳旨,不管採取什麼辦法,總之一定要盡快見到銀子,見到糧食,這才好對西涼開戰。

  周子卿奏對道:「正值秋季,各地收割的糧食還未解來,今年的稅銀已經徵收過了,倘若提前徵收明年的,會形成惡性循環,不如陛下先拿出一部分內帑來應對急需。」

  內帑,那可是皇帝的私房錢,國家竟然要窮到動用內帑的地步了嗎?皇帝又心急起來,臉色潮紅,剛要暴怒,忽然摀住嘴咳嗽了幾聲,一旁曹少欽關切的問道:「陛下,要不要招太醫?」

  「不用。」皇帝無力的揮揮手,又對重臣道:「朝廷養著你們,就是為國出力的,大周不窮,朝廷窮,朕不相信你們想不出辦法來,今天先這樣吧,你們回去想辦法,想好了給朕上折子,有獻良策者,重賞。」

  退朝了,皇帝先出了奉天殿轉回後宮,群臣這才一哄而散,沿著御道一邊走一邊三三兩兩的商議著,這回皇帝可給大家出了難題了,要說解決也不難,現成的辦法就在那裡擺著,攤丁入畝,可是誰敢提?這是皇帝曾經拿來攻擊前朝漢武的玩意,誰提出來那不是打皇上的臉麼。

  還有內帑,誰不知道,內帑遠比國庫要豐厚殷實,那些礦山工場都被內務府的稅監把持著,銀子大把大把的被他們貪污,只有一小部分充作內帑,就這,都比戶部多得多,皇上守著金庫,卻讓別人想辦法,真是難為人。

  楊鋒一個人孤單的走著,眉頭緊皺,他意識到,這或許是自己再度出位的機會。

  次日,一封長達萬言的奏折便送到了皇帝的案頭,這不是楊鋒一時間寫出來的,而是參照了前人的經驗,並且和柳松坡研究了很久才得出的最佳方案,不過,這份奏折上只署了楊鋒一個人的名字。

  為了避免皇帝鬧心,原先漢武時期試行的攤丁入畝法被改稱為《一條鞭法》,內容也做了相應的改動,把原先以裡甲為單位的徵收對像擴大到了州縣,原先的人頭稅為主,田賦為輔倒了個,改成按照地畝徵稅,人頭稅的份額相應減少。

  奏折上,對一條鞭法施行之後的成果做了憧憬,根據目前大周朝的田畝數字,歲入起碼增加一倍,達到九百萬兩,如果有時間仔細丈量土地的話,這個數字還會增加一成,達到一千萬兩。

  當看到一千萬兩的時候,皇帝兩眼放光,忍不住擊掌道:「好!」

  再往下看,楊鋒又提出一條策略,開挖運河,裁撤驛卒,同時開挖南北東西兩個方向的運河,借助原有的湖波河流,大興土木,除了能興漕運之外,還能灌溉良田。

  運河好處大大,水路運輸不需畜力,運輸量大,晝夜都能行船,速度又快,傳達政令,運輸糧草士兵,效率大增,運河啟用之後,大批驛站就可以裁撤,要知道維持那二十里一個的驛站,每年的花費可是一筆天文數字。

  皇帝深以為然,這兩個辦法都說到他心裡去了,實行新的田畝稅收制度,可以開源,開挖運河大興漕運,可以節流,這樣一開,大周朝萬世無憂矣。

  至於面子問題,只要不提及那些特定的字眼,皇帝並不在意,現在皇位已經坐穩了,也該對那些人下手了。

  可是楊鋒提出的兩條策略,見效都比較慢,今年的稅已經收過了,只能明年再實行一條鞭法,開挖運河更是浩大無比的工程,沒有十幾年,幾十年的時間別想見效。

  所以皇帝還採納了另一位協辦大學士的意見,孟知秋建議開徵西餉,臨時性加賦,先度過目前的危機再說,目前除了這個辦法,似乎也沒有更好的策略了。

  皇帝獨斷專行,說什麼就是什麼,不出三天,索要糧草,加征西餉,冬季農閒時間徵集民夫開挖運河的公文便雪片一般飛向大周各地。

  ……

  陝西,長安,陝甘總督臨時衙門。

  來自陝西全境的官員們濟濟一堂,像這種全省主官齊聚省府的機會並不多,趁著總督大人還未登堂,大家都忙著寒暄,敘交情,論輩分,都是官場上的人,氣氛相當融洽。

  「陝甘總監軍海公公到!范總督到!」隨著一聲通傳,蟒袍玉帶的海公公和身穿紅袍的范良臣走了進來,兩人升了座,在案子後面坐定,將各地官員一一點卯之後,眾官員按照品級落座,所幸前汾陽侯府的大廳足夠大,這麼多官員坐在一起也不擁擠。

  「聖上有旨。」海公公乾咳一聲道,拿出一個明黃色的卷軸。

  眾人趕緊又來,排成好幾列,面對海公公跪下聽旨。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特在陝西徵糧三百萬石,銀一百萬兩,丁壯十萬人,以供西征大軍驅使,如有延誤,抗命者,斬無赦,欽此。」海公公念完,將聖旨交到了最前面的范良臣手中,大搖大擺的先去了,只留下滿地官員面面相覷。

  海公公走了,范良臣拿著聖旨走到公案後面坐下,道:「都起來吧,商量商量如何徵糧徵稅。」

  范良臣是個性格溫和的官員,大家在他面前也能放得開,海公公既然走了,官員們的膽子也大了起來。

  「三百萬石,怎麼這麼多,咱們陝西又不是江南,如何攤派這麼多的糧食?」有人憤憤說道。

  「還有西餉,居然要我們陝西出一百萬兩,這是竭澤而漁啊!真不知道是朝中哪個傢伙出的餿主意!」

  陝西雖然比甘肅富裕,但也就是仗著渭河平原那點良田,比湖廣江南這樣的魚米之鄉差多了,三百萬石的糧食,一百萬兩銀子,不是拿不出來,但那樣會傷筋動骨,搞得民不聊生,激起民變也未可知,地方官們倒也不都是酒囊飯袋,這些道理還是明白的。

  「都別廢話了,這可是聖旨,誰敢違抗?」范良臣道,官員們無奈,只好各回本州縣想方設法徵集錢糧民夫去了,反正他們的俸祿一個字兒不會少,無論徵收多少都是攤在老百姓身上,興許還能藉著這個當口為自己撈一點好處呢。

  歷史上比這還要狠毒的橫徵暴斂比比皆是,酷吏們為了政績不惜把老百姓往死裡逼,華夏子民是最善良最能忍耐的,只要不把他們往絕路上逼,總會咬咬牙堅持下來。

  但是這次不同,巨額的賦稅如同秦嶺一般壓了過來,一場風暴迫在眉睫了。

  ……

  長安,西涼會館,元封和李善長對坐著,良久,元封才道:「這樣做,我良心會不安的。」

  「成大事者,就要拋棄自己的良心,你父親沒能做到,所以他失敗了,老夫希望太子不要重蹈覆轍。」李善長道。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12-29 10:43 編輯

zongxihuang 發表於 2009-11-4 02:51
5-31 官逼民反

  不知不覺,這本書已經超過百萬字了,真的不容易啊

  ……………………………………………………………………

  李善長並不瞭解元封的過去,所以才會說這樣的話.

   自從在十八里堡殺死少一刀開始,到成立十三太保,再到壟斷茶馬鹽鐵,火燒巡撫衙門,從大漠邊緣驪靬村外吹笛子的少年,到浴血西涼城頭的捍衛者,縱橫西域萬里戈壁的征服者,一路走來,每一步都踩著血與火。

  論心狠手辣,他絕不比任何人差,光是死在他手底下的敵人就不下千人,可謂千人斬級別的煞星,可是玩陰謀詭計,拿黎民百姓當成功的階梯,還是稍微有一些心理上的障礙。

  但也僅僅是心理上的障礙而已,在手下人面前,元封沒有露出絲毫的猶豫,該怎麼辦就怎麼辦,毫不馬虎。

  ……

  長安府下轄的咸陽縣城外,有個小村子叫鄧家峪,村裡人多地少,難以維持生計,所以長期以來有著跑生意的傳統,可如今朝廷不讓跑西涼這條線的買賣了,大批人員和駱駝騾馬呆在家裡,人吃馬嚼的可是一筆不小的開銷。

  今年的收成也不算很好,交過官府的稅糧,留下明年的種子之後,幾乎不夠人吃的,只能將就著喝點稀的,好歹把這個年過去,興許老天爺開眼,朝廷能重開商禁,這日子才能再好起來。

  這朝廷也真是的,如同小孩子的臉,說變就變,光是對西涼的貿易,開了禁,禁了開,來來回回好幾次了,總沒個準頭,這西涼怎麼說也是漢人的國家,替咱們大周擋著西面的蠻夷,不感謝人家也就罷了,怎麼還動輒封鎖人家的貿易呢。

  莫非是上回還沒打夠?去年汾陽侯家三公子調戲了人家西涼的王妃,人家啥也不說,直接興兵就推了過來,整個甘肅半個月就打下來了,大軍長驅直入推到長安城下,直到取了呂珍的人頭才罷兵。

  就憑這戰鬥力,西涼人是那麼好欺負的主兒?朝廷要對西涼用兵了,老百姓們都不看好這場戰爭,在心理上也不向著朝廷,要知道去年西涼兵可是到過咸陽的,那真是秋毫無犯,不但不欺負老百姓,還打開官倉放糧哩。

  這些都是老百姓閒扯的話,戰爭對於他們還很遙遠。

  但是當村口大槐樹下面吊著的那口鐘敲響的時候,村民們才知道戰爭和他們關係如此密切。

  只有重大事情發生的時候才會敲鐘,全村人集中到村口,就看見十幾個穿著黑紅衣服,帶著鐵尺鎖鏈的官差在裡正的陪同下趾高氣揚的站在那裡,等百姓們匯聚的多了,領頭的官差宣讀了縣衙的佈告,朝廷徵收西餉,鄧家峪每戶人家需繳納糧食五百斤,銀子五兩。

  要了親命了,糧食是有,可那是來年的種子糧啊,交了來年種什麼?五兩銀子更是扯談,誰家能湊出無兩銀子就去當貨郎做買賣了,誰還在土裡刨食啊,就算是那些跑生意的馬幫子弟,一時間也拿不出五兩銀子這麼一筆巨款啊。

  官差們可是帶著死命令下來的,臨來的時候縣老爺說了,完不成任務就別回來了,一個個的買塊豆腐撞死算了,這當公差的都不是善男信女,既然老爺發了狠話,他們也不甘示弱,對付老百姓有啥難的,關鍵時候拿出鎖鏈來,恫嚇一下要拿他們下獄,一個個的就怕了。

  村民們叫苦不迭,村長賠著笑臉說好話,裡正也跟著幫襯,可是官差老爺們不為所動,班頭拉長聲音道:「我們吃衙門飯的也沒有辦法啊,不服,你們找縣太爺說理去啊。」

  然後就開始強行收稅,一家家的搜,鄧家峪雞飛狗跳,哭天喊地,一袋袋珍貴的如同生命的種糧被搜了出來,有些人家傾其所以也拿不出五百斤糧食,至於銀子更是沒譜,官差們就搶雞鴨,豬狗,若是連家禽家畜也沒有,就鎖人,拿到縣城牢房裡去,到時候可就不是五兩銀子能撈出來的了。

  那些跑馬幫生意的人家,土地都典出去了,自然沒有存糧,可是還算鄧家峪的人,人頭稅跑不了,官差們就拉他們的駱駝和騾子,這些大牲口可是人家賴以生存的命根子,但是官府的權威畢竟在那擺著,大家敢怒不敢言,只能把拳頭攥得緊緊。

  住在村南頭的鄧家老爺子,今年七十八歲了,是個善良的孤老頭子,平時靠當獸醫過活,家裡沒有土地,貧窮的很,可是即便這樣,官府都不放過他,非要把他當獸醫那一套吃飯的傢伙沒收,鄧老頭拚死去搶,結果被官差一腳踹中心窩,死了。

  鬧出了人命,鄧家峪的人民憤怒了,紛紛指責官差們沒有良心,官差們卻有恃無恐,拿著鐵尺單刀振振有詞,西北民風彪悍,看到他們的無恥嘴臉,終於有人站了出來。

  「殺人了!官差殺人了!他們不讓咱們活,咱們也不讓他們活,鄉親們,上啊!」

  眾人一看,是村裡有名的人物鄧子明,大家頓時有了主心骨,村裡的小伙子們跟著鄧子明衝了上去,棍棒菜刀磚頭一起上,將官差們打了出去。

  像這樣的矛盾,在整個陝西都在不斷地發生著,激化著,竭澤而漁的西餉成為壓垮大周統治的最後一根稻草。

  咸陽縣城,一隊來自鄧家峪的百姓,抬著鄧老頭的屍體堵在了縣衙門口,越來越多的百姓從四面八方匯聚而來,他們都是來討要說法的,慢慢的,縣衙被憤怒的民眾包圍了,各種各樣的傳言在人群中傳遞著,演繹著,有人說,這是省城那個老太監的意思,他一個人就貪污了一百萬兩銀子還不夠,還要壓搾陝西百姓,有人說,不光收銀子收糧食,下一步還要拉夫子去和西涼人打仗,還有人說,朝廷要招秀女了,凡是沒出嫁的都要送到京城去哩。

  反正是沒個好消息,大家憤怒的火焰越來越高,情緒越來越激動,正在面臨失控的時候,縣衙大門打開了,出現的卻不是來給他們說法的縣太爺,而是一身戎裝的團丁們。

  與此同時,圍牆上也出現了一群手持弓箭的捕快和團丁,大家一看,氣更往頭上湧,有人大喊:「衝進去,揪出殺人兇手!」

  後面人不知道發生了什麼,聽見呼喊就往前湧,推動人群向前走,捕快們慌了神,竟然真的放箭了,如此密集的人群,頓時射死了十餘人,老百姓頓時炸了窩,慌慌張張要往回跑呢,忽然之間,一幫勁裝漢子從人群中竄出,動作麻利的跳上牆頭,手起刀落就砍死了拿弓箭的捕快。

  一名個子高高的年輕人站在縣衙的圍牆上,手舉長刀高喊道:「鄉親們,反了吧!打開官倉拿糧食!」

  他的聲音極具煽動性,他的長刀依然在滴血,他的英姿令年輕人們熱血沸騰,百姓們瘋狂的湧進了縣衙,發洩著心中的仇恨。

  咸陽縣城被暴民佔據了,那個帶領大家攻破縣衙的年輕人名叫元封,早先是混跡甘肅一帶的大刀客,大豪傑。

  對於元封的威名,中原人和江南人或許不大清楚,在西北可是人盡皆知的,小小年紀就能和尉遲家分庭抗禮,就敢火燒甘肅巡撫衙門,和官兵開戰,就能扳倒溫彥,重新縱橫西北,這能是一般人麼。

  關於元封的傳說,在西北已經流行了數年,有人說他是大劍客葉天行的關門弟子,有人說他是現任陝甘總督范良臣的結拜兄弟,有人說他是尉遲家的未來女婿,還有人說他和秦王的關係也非同一般,總之,元封頭上的光環很多,無論是黑道白道上的朋友,還是普通老百姓,提起這個名字沒有不挑起大拇哥讚一聲好的。

  而最近,又有一個傳言流傳在陝甘大地,這位少年英雄元封,原來姓劉,是前朝武帝爺爺的嫡親兒子!正兒八經的太子爺!

  有這樣一個大英雄領著大家鬧事,還怕個甚?

  打下咸陽縣城之後,那些作惡多端的捕快官差們都被憤怒的百姓活活打死,縣老爺卻僥倖逃亡長安,殺了官差見了血,想收場就沒那麼容易了,索性直接撲向鄰近的縣城……

  暴民的隊伍中,不知不覺多了一些動作利落身手敏捷的壯健漢子,時不時挑動一下大家的情緒,喊兩聲口號啥的,在他們的蠱惑下,暴民如同滾雪球一般越滾越大,短短三日之內竟然匯聚了十萬人,將長安左近縣城全部攻破,無一倖免。

  暴民肆虐,本該調集兵馬進行彈壓,可是長安城裡那些大佬的反應卻出奇的慢,根本不當回事,不論是陝甘總督范良臣,還是安國親王殿下,都是一個調調,些許農民作亂,不成氣候。

  更讓人氣憤的是陝甘總監軍海公公,不去彈壓亂民,而是拿無辜的官員們開刀,說那些縣令守不住城池是失職,要砍他們的腦袋,幸虧范總督說情才免了死罪,但是卻要上繳多一倍的稅銀作為懲罰。

  這還讓不讓人活了?雖說當個芝麻綠豆大的官有些油水,但也沒那麼足啊,海公公這個死太監,當真是內務府出來的狠角色,把人往死裡逼啊。

  兩頭受氣,這官是沒法做了,這是每個陝西官員的想法。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12-29 10:50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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