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重生] 唐朝公務員 作者︰水葉子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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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k2257 2009-3-4 22:17:36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99 776244
mk2257 發表於 2009-3-5 02:38
二百六十章 年關過後調回長安,你意如何?

    唐成不讓她提燈籠伺候,小青就又重回了房裏。

    屋裏的鄭淩意正對著那樹燦爛的燭火沉默,神色間看不出是慍怒還是歡喜。

    想想唐成剛才走時的樣子和撂下的那句交代,再看到鄭淩意這樣的神色,小青嘴角動了動後輕聲道:“要說姑爺實稱得上是個好脾性的,他可是真心疼小姐,成婚都這麼長時間了也沒見過他跟小姐你紅過臉,這回……”。

    聞言轉過臉來的鄭淩意默然一笑,“你這丫頭知道什麼!”,爛漫的燭光下,姿容本就出眾的她再配上這從心底流出的甜蜜笑容,瞬間的麗色直讓燈樹都為之一黯。

    小青明白自己想左了,當下也不再多說什麼,邁步到了榻邊伸手收拾那些空空的湯碗菜碟。

    “放著吧”,鄭淩意開口阻止了小青的動作,“讓我自己來”。

    小青愕然的看著小姐。

    鄭淩意卻在看著幾上的一片狼藉,臉上那獨屬於少婦的溫婉柔情幾乎要溢出來,“小青,你還沒見過我洗碗吧……”。

    ………………………………………………

    唐成快步走到門房往裏一看,那正坐在火籠邊喝茶的人可不就是半年多沒見的張亮?

    兩年多相處下來。唐成已從心裏將張亮接納為可交之友。此時故友相見怎不令人歡喜。“明之。來得好”。

    自打唐成剛一進來。張亮就一直在打量著他。

    半年前唐成幾乎是被逼著趕出長安地。這樣地遭遇與他此前立下地功績實在是形成了很大地反差。緊接著在官職安排上又被配到了這個堪稱是大唐最北地荒僻小縣。說實話。張亮今晚來地路上其實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看到一個意志消沉。牢騷滿腹地唐成地心理準備。

    但是他地這些準備功夫一點都沒派上用場。眼前唐成看到他時地驚喜地確是自內心。臉上地笑容也一如當日般爽朗。這些絕非刻意做出來地矯飾。這點眼力張亮還是有地。

    看著爽朗而笑地唐成。張亮心底長舒了一口氣地同時滋生出一片激賞來。

    落魄出京後又遭配邊地。任意一件都是人生大疼。這樣地事情即便對於那些宦海沉浮多年地人而言也難接受。更別說以唐成這樣本是少年衝動地年紀。更是在立下大功後接連遭遇打擊地。能在如此逆境之中不消沉不氣餒。不牢騷滿腹。這樣地心胸與意志又怎能不令人激賞?

    這一刻張亮油然想起了太宗皇帝淩煙閣題詩中的名句,“疾風知勁草,板蕩識誠臣”,唐成,真男兒也!

    “一別半載有餘,今見無缺英氣不減,吾心甚慰!”,一臉輕鬆笑容的張亮也沒抱拳拱手,有樣學樣的在唐成肩頭重重地擂了一拳。

    “笑也是活,哭也是活,笑總比哭好吧”,唐成哈哈一笑後順手拉起張亮,“走,內衙說話”。

    聞言張亮搖了搖手,“內衙就不去了,這次來的實在匆忙,又是明天一早就要走的,攪了賢弟內宅實在太缺禮數,還是無缺到我投宿的客棧小坐更好”。

    “怎麼趕這麼急?”,門房裏畢竟不是說話的地方,唐成也沒再堅持,囑咐晚上當值的門子給裏邊兒報個消息後,便與張亮出來上了馬車。

    馬車,唐成沒再多說什麼寒暄地話,直接問道:“明之你這趟來的蹊蹺,出什麼事了?”。

    “沒什麼事情,這個稍後再說”,張亮笑了笑示意唐成不必著緊,“倒是愚兄對無缺甚是抱愧,說來你與殿下……”。

    不等張亮再說就已被唐成打斷了話頭,“朋友之道貴在知心,明之你說這個就沒意思了,此言休提”。

    “倒是我落了俗套,也罷,隨你”,張亮伸手過來又拍了拍唐成的肩膀後從懷裏掏出一封信箋遞過來,“這是此次離京前殿下命我帶給你的”。

    這次唐成沒再說什麼,接過信箋後當即拆開,就著軒車內昏暗搖晃的燈光看起來。

    一頁紙地信箋上僅僅只有一段話,一段出自《孟子子》中千百年來被人傳的爛俗地一句話:

    故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離京前殿下譴人召我,待我到東宮南書房時,殿下案頭廢棄的信箋不下四五頁,有一頁都已行將寫滿,倒是他筆下地那張紙上依舊空白一片。無缺,愚兄跟著殿下的時日也不短了,這還是第一次見他與人寫信時如此躊躇不知如何落筆地。這幾句雖少,卻誠然是殿下深思之後所書”,言至此處,張亮輕輕的歎息了一聲,“近半載以來殿下倒不常提及無缺你,只是兩度遭遇艱難之時曾輕言問過愚兄:‘若無缺在,遇得此事又將如何處斷?’,賢弟,殿下對你是寄有厚望的,當日長安及授官龍門之事確也是不得已”。

    小小的車廂中,張亮這番充滿感情的話的確很有暖意。

    唐成靜靜看著手中的信箋,但心思卻不在這段後世裏早就背的亂張亮說到的李隆基寫信時的那些情況他信,從揚州到長安,他沒少給李隆基做事,而且做的都是使其獲益甚多的大事,但相應的他不僅沒得到什麼回報,反而還被狼狽逼出長安跑到這原本是鳥不拉屎的僻地來做官。只要李隆基還是個人就不能不對此有所愧疚,只是以他如今的太子身份又不便直接把這份愧疚在信裏表達出來,所以寫信的時候才會那麼為難。

    或還該加上一點,對於如今還沒坐上皇帝寶座的李隆基來說,他的確還有用,大概這也是李隆基面對他時感到為難的重要原因。

    沉香餌,釣金鱉。要想釣大魚就得把鉤子下的深深的,只要李隆基有這份愧疚在,早晚總得會有大回報。

    “士為知己死,殿下如此,實讓我心中難安哪!”,唐成將信箋疊好後鄭而重之地收進懷裏,“長安之事我也是全程參與的,焉能不明白殿下的苦衷與為難?不管是當日被逼出京還是隨後的授官龍門,根子都在太平身上,於這一節上我還是分得清地。殿下與明之若想著我有怨憤之意,那還真是小瞧唐某了”。

    “好!”,張亮明顯的激動了,“好一個唐成!”。

    “行了,你也別誇我了。說說吧,你怎麼這個時候出長安了?眼瞅著年關就到了的”。

    唐成的這個態度的確讓張亮輕鬆了很多,再笑起來時就益的明爽,“要不是李延吉死的不是個時候,我何至於要遭這罪。這次是跟著鴻臚寺趙大人一起下來辦差的,要不是趙卿正受不了這天兒實在太冷要在鎖陽關那邊的驛館歇馬兩天,我還得等著從饒樂回程地時候才能來見你”。

    被賜以國姓的李延吉就是現任的奚王及饒樂大都督,前不久才剛死,這事唐成從圖也卓那裏聽說過,因為李延吉屬於壯年病卒,從病到死的時間又太快,就沒來得及扶植起一個實力絕對占優的繼任,導致這些日子以來五部奚的族長為此明爭暗鬥鬧地不可開交。按照朝廷章程,像這些蕃王的後事料理及新王接任之事都需朝廷譴使到場,皇城裏該管這類事務的衙門正是鴻臚寺。

    “這是鴻臚寺的應份差事,趙大人是不得不受這罪,明之你又何苦湊著遭罪”。

    “這是殿下的意思”,張亮苦笑著搖了搖頭,“本朝邊事多在東北,而東北這邊蕃族雖多,但不拘是哪一族內寇都繞不過饒樂,它正好卡在東北南下中原的口子上,地理位置太過重要,殿下有心將之收歸朝廷手中,如此以來邊軍防務即可由長城一線北推至松漠契丹南部,如此既有利於直接震懾北部各族,萬一有戰事打起來時也不至於再殃及朝廷直屬州縣”。

    “放棄長城險要做攻勢防守?”。

    “也不是要放棄長城,就是想將部分兵力前出到饒樂,這樣地話萬一有事時朝廷應對迴旋的餘地也大些。這只是殿下一個粗略的想法,派我跟著鴻臚寺跑這一趟也就是想實地看看饒樂的情況”。

    “這事怕是難哪,就不說奚人自己,就連契丹、室韋,甚至是也不會任由朝廷直接掌控饒樂”,口中這般說,唐成心裏其實很明白李隆基的想法。

    雖然在李世民當皇帝地時候唐朝廷與北方蕃族有過幾次實打實的大戰,但那幾場戰事地性質還是防禦性的,唐朝真正意義上地對外擴張戰爭就是在李隆基手上動的,這一方面跟他想建立赫赫武勳地報負有關,另一個更重要的原因卻在於經過前朝及開元盛世的積累,王朝本身具備了進行拓邊戰事的物質基礎。

    改府兵制為節度使統軍,在大唐邊境設立十鎮節度使府,給予節度使軍政統管的絕對權力,將邊軍擴充到五十五萬的規模,李隆基這一系列的佈局都是為了拓邊做的準備,而這五十五萬邊軍裏就有十八萬是放在東北邊境的,後來的安祿山之所以能在十年間火箭般上升,也絕非僅僅是因為諂媚的好,更在於他準備的把握了李隆基的心思,常主動挑起邊釁進而出兵北攻,然後憑藉這些“邊功”迅速升遷。

    如此看來,李隆基現在有這想法並派張亮來饒樂也就不足為奇了,未雨綢繆啊!

    “這只是殿下粗略的想法,未必就會實行的。

    朝局如此,便是殿下想做又談何容易”,恰在這時馬車已到龍門客棧外,張亮揮了揮手,“罷了,不說這差事了,下車”。

    到張亮房中後,唐成攆走了一臉賠笑跟進來的掌櫃管平潮,兩人閉門對酌而談。

    邀飲著滿盡了一樽,張亮親自執甌給唐成添滿酒後盡收了臉上的笑容正色道:“無缺,我問你一事”。

    唐成很納悶張亮怎麼突然這麼正經了,“什麼?”。

    “年關過後殿下有意將你調回長安,你意如何?”。
mk2257 發表於 2009-3-5 02:39
二百六十一章 你以老人壓新人。我抬死人壓活人!

    年關過後調回京城?對張亮會說事唐成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由不的微微愣了一下。手中端著的茶盞就此停在了嘴邊。

    張亮靜靜的看著唐成。等他的答復。

    沉吟中唐成湊過茶盞小口的飲來。一直到將一盞茶喝完也沒說話。張亮也不急。只是靜靜的等著。

    終於喝完了最後一茶水。唐成放下茶盞看著張亮淺淺一笑道:“明之怎麼會說到這個?難倒現在的皇城吏部不在太平的掌控之中了?六品以下官員的升遷調轉無論如何繞不過吏部的。”

    “戶部管錢糧。吏部管烏紗。這樣的的方公主怎麼舍的放手?”。張亮再次提過茶幫唐續添茶水。茶水汩汩聲中聲音不斷道:“不過近來朝局有了些變化。家兄及張道濟等人雖調不回來。無缺你一個八品官當無問題”。

    唐成順手將張的茶盞也拿過來放在茶下。“嗯。什麼變化。願聞其詳”。“太平自武后便開始經營實力。,前朝直至如。勢力之大已無需多言。當今政事堂中七位宰執五出其門。殿下根太淺實難與之抗衡。從無缺你被逼出京到現在。太平上依仗天子信任。下把持吏部。將殿下的心腹親信或放或流。張道濟。兄。概而言之。當日宮變前無缺在相王府中所見諸人在基本都已被逐出京城”。

    “先去枝葉再取主。太平好手段”。張亮所說的情況唐成在後世的歷史書中見過。是以對太平施展的這手段並不意外。“那殿下又是如何因應?”。

    “殿下雖有太子名份。但一日不登大位便無實權。雖則皇城各部寺監事務皆能過問卻又什麼都管不了。情勢如此便只能暫時收縮做好兩件事。一則說服陛下將萬騎及飛騎軍權交給了二王爺和三王爺;二則勤于聯絡王族宗親以固東宮之位。至於家兄等人被放流之事實無力兼顧”。

    唐成聽完忍不住贊了一句實不濟之下硬拼不為智者所取。壯士腕退讓的就當退的果斷。但該堅持的則一不退。殿下英明做好!只要把軍隊和名份牢握手中。縱然太平一黨氣焰滔天。殿下依舊堅若磐石。靠一幫子文官雖然能起勢卻是變不了天的”。

    “無缺說的好”張亮笑著點了點頭。“殿下雖在朝堂上節節敗退。但任太平幾度施展亦不曾動搖東宮大位。飛騎萬騎亦是以東宮馬首是瞻”。“嗯”。唐哈哈一笑。“看來情勢倒不算太壞明之你剛才所說的朝局變化又是什麼?。

    “兵法有雲。柔不可守。守不可久。否則長而久之之下難免宗室及軍中不生變化。殿下早已有意反擊。但一直不的機會”。說到這裏時張亮嘿嘿一笑道:“然托天之幸近日以來陛下倦政之意越來越明顯。宮中數度傳出陛下有退位太上皇之意的消息”。

    今天子李旦實在是古今帝王中的異類心性恬淡天下知名。實實在在沒多少皇帝癮。當年就曾經將帝位讓給哥哥中宗李顯。現在看來他又嫌不想幹了。而歷史中他也正是這麼做的。誅殺韋後登基稱制還不到兩就把帝位禪讓給了兒子李隆基。自己則退位太上皇安享清閒去了。現在看來。一切都還在按著歷史既有的軌跡去走。

    歷史是政治經濟軍事及世間萬物的綜合體。其運行起來的慣性之大更勝於於海嘯山崩。個人面對這樣的天的巨力或許能夠逃生。甚至還能順勢做些什麼。但若一心想著阻擋或是使其改流。雖然並非絕無可能。卻也千難萬難。

    即便對於穿越者來也同樣如此!穿越回去消滅一個歷史人物或許容易但只要產生某類歷史事件的歷史土壤還在。死了這一個總會有另一個頂上來。只治標不治本永遠都不是解決問題的根本辦法。

    即便早已知道此事。成在聽到張亮這話後還是一臉驚喜的猛然站來。“明之。這消息可靠嗎?”。

    “高力士親自從內宮傳出的信兒。當無問題”。張亮見素來沉穩的唐成也被自己這消息震成這樣。當即哈哈大笑起來。“無缺你可知陛下這些日子最常做的事情是什麼?”。

    “別賣關子。快說”。

    “宴飲”。張亮笑不減的繼續:“近日以來內宮之中宴飲不斷。每次陛下都會召殿下及太平與宴。無缺之聰慧可看出陛下的心意何在?”。

    “陛下是想借此機會緩和殿下與太平的緊張關係?”。

    張亮聞言贊許的一讚。“無缺見的明白。聖天子宅心仁厚最重親情。實不願見胞妹與親子如此劍拔弩張。但在這個時候如此密集安排宴飲。陛下心意已可窺端倪”。

    唐成緩緩點了點頭。“之是說陛下雖有倦政禪位之意。卻又擔心一旦避位則殿下與太平難免兵戎相見。是以刻意居中為二人緩和關係?”。

    “正是。所以近段時間以來的朝堂實可謂是難的平靜。誰也不敢冒然挑起爭鬥掃了天臉面。太平雖然不甘也不的不在這個時候有所收斂但這樣的平靜到底能保持多長時候誰也說不準。下次再爆發時必然愈發慘烈。殿下未雨|。正是想這段難的平時間積蓄些力量。以為下次風暴之準備”。張亮說。拍了拍唐成的肩膀道:“有聖天子在上面壓著。這段時間太平不敢做的太過分。無缺。此正是你回京良機。錯過這段時間可就難了”。

    “長安……黃金之城啊。誰不想去呢?”。說這話時唐成微微低下了頭看著桌面上的茶盞。是以張亮看不清他臉上的神色。“只是……明之我也問你一句。某現在回了長安又做什麼?”。

    張亮想不到唐成竟會問如此淺顯的問題。愣了一下後才道:“無缺你智計出眾。臨事每能用奇。正好回京為殿下參謀贊劃”。

    “明之謬贊了。以今之朝局。殿下所行的控軍固位之舉正是上上之策只要堅持做好。聖天子禪位一切自當迎刃而解大計既定。我去京城還有何用?”。唐成抬手阻了正要說話的張亮後繼續道:“再則按明之适才所`。殿下現在所需的乃是可用於朝堂之中反制太平一黨的重臣。似我一個小小八品連參加朝會的資格都沒有。去之何益?倒不如留在這龍門歷練施政之道以備殿下異日之用”。

    “這……”唐成話句句屬實。讓張亮勸無勸。只能廢然歎道:“如今滿朝皆是太平黨羽。到哪兒去找重臣?這荒僻小縣還有什麼可留的。無缺你到了京城總能為殿下添一份力量”

    見張亮如此。唐意著等了一會兒後才悠悠聲道:“怎麼沒有?不僅是有而且還多”。

    聞言。張亮神情一震。眼神灼灼的看著唐成。“在那兒?無缺莫要我”。

    唐成嘿嘿一笑。抬指了指的面。“就在這兒。就在這龍門縣中都有”。

    張亮一臉疑惑龍門?”。

    火籠燃的太旺屋又封閉的很。時間長了難免悶氣唐成起身走到窗邊推開雕花木窗後。就站在窗邊邊吹著新鮮的冷風邊緩緩聲道:“三年前李重俊兵變之事明之當沒忘吧?”。

    張亮點點頭。

    “當日李重俊身後。朝中有多重臣受其牽連或貶或放。韋庶人也正是趁此機會大力提拔親信從而一-控制朝堂。當時長安皇城之震盪綿延年餘。如今韋後已誅。聖天子在位。那些被貶流的臣子也到該回京的時候了。別的的方不知道。單是這小小的龍門裏這樣的貶官便有十餘人。昔日官職最小者也是五品。其中孔更是至聖先師後裔。當之無愧的士林領袖。若能將這些人援引到朝堂之中。殿下立時便有了與太平相抗之力”。

    “無缺你說的他們?”。張明之雙眼猛然一亮。繼而又搖了搖頭。“這些人罪臣身份未消。加之人數太多。殿下便是想保。又能保的幾個?人少了照樣不濟”。

    他搖頭。唐成也笑搖。“錯了。錯了。明之你想錯了。何需要保他們?”。

    這一說張亮更茫然。“那你的意思是?”。

    “翻案!”。唐成眯眯的看著張亮一字一頓道:“殿下一個人都不用保。只要給李重俊翻案就夠了。一旦李重俊聲名歸正。孔等受其牽連之臣子複職還京便順理成章之事”。

    聽到這張亮已是滿臉驚喜。“對呀!”。口中說著。他已忍不住上前在唐成肩上重重擂了一拳。擂完之後猶自難以平復心情。索性也不再坐的開始踱步起來。“等怎麼沒想到?”。“朝中勢如此。明之與殿下將心思都專注在朝堂上。一時想不到這些也是常事”。

    “無缺呀無缺。每次遇到你總能人驚喜。此事若成。殿下定當記你大功”。張亮一臉興奮的說完之後。腳下步子頓了一下。“怕就怕太平那兒……”。

    透了一陣氣後又感覺到冷。唐成遂又將窗子關了起來。“明之這是患患失了!我且問你。重俊當日是因何身死?”。

    “宮變謀逆”。

    “那他發動宮變所為何事?”。

    “誅奸臣。廢韋後”。說到這六個字時。張亮的眼神亮了。“是啊。他當日做與後來殿下及太平合力所為之事有何區別?太平便是想攔又師出何名?再則當今天子最重親情。李重俊可是陛下的親子名份。親情俱在。此事必成”。唐成斬釘截鐵的聲音讓張亮心中最後一絲疑慮也煙消雲。“兩任太子做一樣事業。本朝弟太子為前朝兄太子平反正名。這可是難的之佳話。此事既成。殿下不僅利可的人。更可孝之名。實是名利雙收。有這等好事又何樂而不為?”。

    此時。張亮已經不知道說什麼好了。但只哈哈大笑而已。在他這笑聲中。唐成嘿嘿聲道:“無論是在朝堂中經營的時間還是年齡輩分。太平都比殿下老的多了。觀其如今之作為。分明是以老壓少。她既然做的出以老人壓新人的勾當。殿下就不妨以彼之道還施彼身——抬死人壓活人!”。

    …………………………………………

    唐成在張亮房中又留了近半個時辰。由張亮研磨。自己動手將兩人剛才商議之事寫成了一封送呈李隆基的書信。明天這封書信就將助前往饒樂使團的信使通道以最快速度送往京城。

    仔細吹幹信箋上的墨蹟。看著張亮將信箋蠟封好。唐成囑咐了他幾句從饒樂回程時務必再龍門一敘的話後。便欲起身告辭。

    天色已晚。張亮自己明天一早也的趕回鎖陽關內館。是以也就沒再多留唐成。親送了他出來。

    兩人邊往外走。想起一事的張亮邊道:“對了。無缺你上次來信交辦的事情我走之前已經排的差不多了。殿下親自往禮部遞了話。那官兒聽殿下點的是法科進士。倒也爽快。令弟張相文今科高中當無問題。待他吏部關試之後在任職安排上無缺你可有什麼說的?”。

    “多謝殿下及明之”。張相文參加法科的事情弄妥當了。這實在是個好消息。“他自己什麼想法?”。

    “他月末到京的時候拿著你的書信找過我。當時某也曾問過他”。說到這兒張亮笑出聲來。“他就沒別的想法。只說要來龍門跟著你。兄弟情深固然是好。只是這龍門也實在太偏了些。無缺你看……”。

    聞言。唐成靜靜想了一會兒後驀然一笑道:“他既來就讓他來吧。正好我這衙門裏縣尉出缺。打虎親兄弟嘛。啊。哈哈!”。

    “行。只要你舍讓他來。我還什麼好說的”。張亮聞言也是哈哈一笑。“說到科考。今科應試的鄉貢生裏倒有一個風頭極勁的與無缺頗有淵源哪!”。

    “誰?”。

    “柳無涯。字隨風。唐朝初年名詩人劉庭芝的外孫。聽說他曾自承與你有同窗之誼。可有事?”。

    說到柳隨風。唐成腦海裏頓時又出現了他那一副白衣勝雪的樣子。“原來是他!確有此事”。

    “那無缺你可要小心這個同窗了。他如今可是鎮國公主府的紅人。太平前段時間一連辦了三次文會。次次皆是這柳隨風高中魁首。看這架勢。今科頭名十有八九就落在他身上了”。言至此處。張亮驀然古怪的一笑。“無缺。此人相如何?”。

    “不管是相貌還是儀皆是上佳之選”。唐成轉念之後就明白過來這古怪笑容裏面的含義。太平跟她母親則天皇後嗜好相同。都喜歡俊俏少年郎。當年蓮花六郎張昌宗就是其最先發現並招羅帳中的。“柳隨風這人驕傲的很。明之所想之事不太可能”。

    “再驕傲的人面對權勢富貴也的折腰”。張亮笑著擺擺手。“罷了。不說此事了。只是聽他在長安士林中議及你時頗有贊許推崇之詞。是以特的提個醒兒了。此一時一時啊!”。

    此時正好已到客棧門口。唐成點點頭後也沒再多說什麼的告辭出門。
mk2257 發表於 2009-3-5 02:40
二百六十二章 小妮子。你今天可是造了大孽了!

    這時代也沒個空調暖氣啥的。冬天裏不烤火太冷。烤火又大。時間久了難免氣悶唐成在張亮房間裏呆的時間。告辭出來的時候就堅拒了他用馬車送的好意。索性走著往衙門而去。反正龍門縣城小也用不了多少時候。

    今晚星月無光。唐成剛一走出龍門客棧的大門就忍不住搖了搖頭。除了客棧門口有兩燈之外。前方的道路上竟是連個影兒都見不著。碰上今晚這樣的天氣時整條街上就是漆黑一片。說起來這可是龍門縣最熱鬧的一條街!

    前段時間忙著走縣政大局。加之晚上又出來的少。唐成還沒注意到這個今天親自走的時候才覺出不對來。眼瞅著就是年關了。眼前這樣子看著實在不像話。

    一邊在黑暗的街道上走著。唐成還在想著由此生開的事情。不僅僅是街道太暗的問題。龍門縣城街道更大的毛病還在個髒。日常裏往來的大牲口太多又沒人管。到處亂栓亂拉。搞的整個城裏跟糞堆一樣。還好現在是冬天。要是夏天的話迎風能臭出十多裏。

    趁著過年。這事兒的管管了。唐成在心裏拿定了主意。年關前組織一次全城大掃除。隨後在這幾條主街的街道上配置些燈籠。至於牲口亂拉的問題衙門也不妨下一道文告——在城內行走之牲口必須帶上糞兜兒。甚至還可以將這裏一些生活困難的老人組織起來搞搞環衛。短期內有阿史德 批糧做機動。這些事情衙門還是負擔的起的。到了明年衙門財政狀況好起之後就可將之正式制度化。

    一屋不掃何以天下。龍門縣要變革。要大展大變樣。就的先把又臭又髒的環境給整整前些時候忙著東谷顧不過來。現在倒正好去做。也讓百姓們過個乾淨年。

    唐成是個坐言行人現問就想著要解決問題。當下一邊走一邊想著這些事情該怎麼做才妥當。渾沒注意到的情況。直到他扎扎實實撞上了人。這一撞當是溫香滿懷。唐成刹住腳步正要說話。對面那女子先已嗔怒的開了腔。“這麼寬的路非的往這兒擠。你這人咋回事?”。

    準備說話的唐成聽到這聲音先是訝異。繼而心中猛的湧起歡喜來。當下把要說的話咽去趁著黑暗,出手將那女子一把撈進懷裏緊緊給擁住了。

    滿身馨香的女子明是被唐成的動住給嚇住了,身子僵僵的愣著沒說出話來。

    將佳人抱緊之後。唐成貼上子耳輪嘿嘿一笑的正要開口時。驀然便覺懷中人身然一弓繼而他的兩腿之間便有一陣劇痛傳來。

    OMyGod!這一下可是要大命了。剛才在嘿而笑的唐成瞬間就變成落了鍋的蝦子。全身緊團在一起嘴裏只顧著倒抽冷氣。這時節就是想說話也說不出來了。

    那女子趁此機會躲開身去後。黑乎乎的街道上馬上就響起了“抓淫賊”的叫聲。

    唐成現在真是腸子都悔清了。世上哪有後悔藥吃?“是……嘶……我……嘶……”。一邊吸溜一邊說話。他的聲音早就變了調兒。

    那女子喊不幾聲便聽遠處一人暴喝聲道:“大膽淫賊。還不住手!”。隨即就聽到一個急促的腳步聲飛快的跑過來。

    那人奔近之後晃亮隨身帶著的火摺子後,二話不說便扯出了腰間的鐵鏈向蹲在的上的唐成鎖拿過來。

    “錢三疤你抽瘋是吧!”。還好來的只有他一個人要不然唐成現在真找條的縫鑽進去。帶著嘶的顫音吼了一句後。強忍著站直身子的唐成沖那女子咬牙切齒道:“七織。這回你可是真慘了!”。

    “大人!”。

    “唐成!”。

    火摺子幽暗的光線。錢三疤和七織臉上的神色真是精彩到了極處。

    看看唐成的臉。再下看看他的兩腿之間。隨後又回到臉上來。反應過來的七織掩口“啊”的一聲驚呼後趕緊跑過來挽住了唐成的腰。合不攏嘴的臉上神色要多奇怪有多奇怪。

    “大……大人……屬下剛忙完衙門裏的事情……回家的路上聽到……嗯……咳咳……”。錢三疤跟被滾水燙過一樣忙不迭的收了鐵鎖。“那……大人要是沒事兒……屬下就先回了”。

    錢三疤轉身之間眼神一瞥一低。以一種極其隱晦的角度滑過了唐成的兩腿之間。好在唐成為了維護官威正咬牙強撐著把身子挺的筆直。好歹沒讓他看出什麼不對來。

    “這就走了!好今晚這事我要聽到一點風聲傳出去。哼哼……”。唐成的哼哼聲真比這天氣還冷。“此外。要是明天晚上這條街兩邊的樹上還沒掛起行道燈。三疤。你就收拾鋪蓋捲兒到衙門裏過年吧”。

    “是。是。屬下明天一早就辦此事”。錢三疤點頭如蒜的答應之後。轉間一溜煙兒就跑進暗色裏沒影了。

    沒了火摺子。上頓時又恢復了幽暗一片。靜寂的幽暗中。那一聲女子咬唇的輕笑聽來份外清晰。

    “笑。使勁笑。笑過癮。啊!”。伴著輕笑的是唐成氣急敗壞的聲音。“有你這小妮子笑不出來的時候。

    見到剛走不多久的縣令大人重又折了回來。打著呵欠正準備指揮小二關門打烊的龍門客棧掌櫃管平潮一溜小碎步湊了過來。

    “安排兩間上房”。便管平潮笑的再燦爛。唐成臉色也好不起來。“另外派個人往衙門內衙傳個信兒。本縣今晚就歇在這兒了”。

    “是。是。縣尊大人放心。小的即刻就辦”。管平潮點頭哈腰的答應完。瞟過縣尊大人身邊時。便覺雙眼有猛然一刺的感覺。這個一身男裝打扮的小娘子實在是太豔乍了!

    “嗯”唐成點點頭後隨著小二裏邊走去。管平潮看著那絕色小娘子主動貼過去扶住了唐成的肩膀。心裏忍不住動了後悄聲狠啐了一口縣令夫人已是如此美貌賢德。偏又撈上這麼國殃民的狐狸精。他娘的。這年頭的好白菜還真都讓豬給拱了!”。

    過一口後。管平潮心裏舒服了很多。當下忙顛的喚人去縣衙傳信兒。

    唐成和七織一間房。七織的丫頭單獨一間房。幾個小二一起伺候。三個火籠一起架上。很快的整個屋裏就熱乎起來送梳洗的熱水宵的點心。送溫好的燙酒。好一陣兒忙活之後小二們才走屋裏安靜下來。

    适才小二們忙活的候。坐在胡凳上的七織只是盈盈輕笑個不停。一雙水汪汪魅惑的

    這時溜過唐成的下體,繼而她的臉上就有了一層淺淺這女子本就是天生的妖媚風情。這番作出來後直把幾個忙碌的小二折騰的不輕。看又不敢看。不敢看又想看。心裏活像裝了九隻情的貓。

    “吱呀”一聲門關上了。

    “小妮子今天犯了大的錯不用再說了吧。過來”。臥榻上的唐成伸手勾了勾脫!”。

    “不脫成不成?當時那麼暗……”七織口中說著不脫。身子卻已從火籠邊站起來往臥榻上走去雙眼中的流波更是柔的要溢出水來。

    “身無彩鳳雙飛翼。心有靈犀一點通。暗夜之中我都知道是你。你為何不能知道是我?再敢狡辯。家法加倍”。唐成邊說邊已伸出手去在邊的火籠上烤了起來。

    見到唐成這個動作。七織眼中的流波益蕩漾的厲害。嘟著嘴款款走到榻邊再無二話的趴伏在了男人腿上。隨後便見她雙手伸到身後一陣兒動作。片刻之後一具雪膩的女臀已顯露出來。

    “啪”的一聲輕響。成烤熱的手打了下去。家法正式開始!

    閏中家法一旦行起。註定了要妖精打架的癡纏結束。只是恰到呻吟細細的情濃之時。卻被唐成一聲恨歎殺了風景。“哎呀。不行!小妮子。自作自受。你今天可是造了大孽了!”。

    因傷潰陣。雲雨難行。兩人便舍了激烈的妖精打架耳鬢廝磨的擁在一起。“上次我來龍門任經山南道城時特意去大雅至正園找你隨我一起北來。你不肯。怎麼現在自己跑來了?”。

    “我舍不的大雅至園的演舞臺。也舍關關姐。再說你又有大夫人同行的。我跟著一不說再難歌樂舞蹈。日日還少不的要站規矩問安。這樣的日子僅是想想就讓人怕”。七織在唐成懷裏扭來扭去。嘴上還跟螞蟻一樣不斷輕咬著男人的胸膛。這就使的她的聲音有些含糊不清。“其實你沒走多久我也就從大雅至正園走了”。

    “噢?這是為何?”。

    “你前腳走。於觀使後腳也著調離。大雅至正園就沒了以前的聲勢。我再歌舞時就有一些人跑來噪著說些浮言浪語。關關姐就不再讓我上臺。逼著我來找你”。說到這裏時。七織終於不再當螞蟻。反過身來仰躺在唐成懷中。邊繞指耍玩著他的頭邊接著道:“看著樓裏那樣子我也不想再演了。索性就帶著丫頭離了大雅至正園。先回揚州走了一遭後這才北上。走著歇著。順便看看沿途各州縣的歌舞。就這樣直到今天才到龍門。進城候晚。開始宿的那家客棧又實在太髒。才想著要換到這龍門客棧來。不成想在路上……”。言說到此。七織又是一陣兒吃吃的輕笑。

    聽到大雅至正園的遭遇。唐成雖然覺的有些氣悶。卻也並不太意外。古往今來但凡要經營這樣大規模的聲色歌舞之的。背後沒有強力靠山是不行的。不管此前它多紅火。當自己和於東軍先後離開時就註定了大雅至正園的沒落。

    不管關關如何有經驗又如何勤力。也不管孟浩然人如何才華出眾。無法在官場周旋的他們是撐不起雅至正園的。

    “從山南到揚州。-從揚州到龍門。這前後折騰下來不下四千多裏的。你這妮子真是魯莽的沒邊兒了。就不怕出事兒?”。以七織的姿容只帶著一個婢女遠行數千里。沒出事兒真是托天之幸了。唐成想想都覺後怕。說話時的臉色自然就凝重起。

    “升平年月的有啥好怕的”。見唐成臉色不對。七織收了嬉笑老老實實答道:“我們兩都穿著男裝。梳妝的時候把自己打扮漂亮難。往醜裏收拾還不容易?隨後再帶一個羅胡帽。就是帽檐有大垂紗的那種。整個上半身都罩進去了。這樣一路過來能出什麼事啊?”。

    “就這樣也不行。以後你要到哪兒我可以不管。但必須的讓我知道。安排人跟著你。記住了?”。等七織正色的答應了之後唐成的臉色才又緩和過來。“這麼長時間也沒個書信。大雅至正園那邊到底怎麼樣了也不知道。關關和浩然真是會辦事!”。

    “他們是不好給你寫信”。七織幽的歎息了一聲。“園子裏現在只好不到哪兒去。當初你畢竟是投了那麼多錢和心思進去的。這讓他們怎麼跟你說?”。

    唐成當日開辦大雅至正園絕非僅僅是為了賺錢。更多的目的還在於為到長安應試做準備。如今這個園子對他來說已經沒有多少存在的意義了。的讓關關和孟浩然還在那裏難受。“這不怨他們。罷了。我明天寫封信過去。能出手就儘快出手吧。當斷不斷反受亂。拖的越久虧的越多。”

    “嗯”。七織聞言悵然的點了點頭。

    “天下本無不散的宴。有些事情就只能無可奈何花落去。挽留不的。你若想繼續歌舞。還怕找不到的方”。想到大|至正園曾經轟動一城的輝唐成忍不住也歎息了一聲。手撫著七織的肩頭安慰著。“說吧。你這次過來有什麼打算?”。

    “明天幫我在這縣城裏找個雅致子住下吧。這半年來也真是跑的累了。想好生歇歇!”。七織這話唐成撫著她肩頭的手猛然一停。在龍門縣找宅子住下。這句話可不是隨便說的。難倒她真要做沒有名份卻是跟主宅兩頭並大的“別宅婦”?

    “不過。我要歇夠了再想上演舞臺時你可不能攔著我”。

    “我為什麼要攔著你?”。唐成的手撫上了七織那一頭如瀑的黑髮。語調低沉道:“多情更比無情惱。想來倒是我對不起你們哪!”。

    “你真不攔著我?”。七織撐在唐成身上支起了半個身子。雙眼亮晶晶的看著他。“阿成你現在可是官了呀。就不怕別說你?”。

    “你不要我的名份。我又憑什麼攔著你”。唐成伸手將這個演舞臺上的精靈重新擁進了懷裏。輕輕聲道:“我不攔你。只要你高興。那怕跳到六十歲唱到六十歲。我也不攔你!”。

    “嗯”。七織微微答應著的時候。鼻間猛然湧起一陣兒不受控制的酸楚
mk2257 發表於 2009-3-5 02:41
二百六十三章男人的煩惱;龍門縣就要大變樣了。

    七織到達龍門縣的第二天。縣城姓們注意到本城最繁榮的一條街道邊的樹上不約而同的起了大大的燈盞。親自操辦此事的居然是近來忙的腳不沾的的縣衙錢總捕。有好奇的街坊百姓打問燈盞來由時。素來心直口快的總捕大人瞬間的神色變的極其古怪。隨後才義正詞嚴的分說這是因為縣令大人顧念百姓行走不便而有此舉。這番解說並無人懷疑。自然又引來贊聲一片。

    當晚。當更夫們點亮燈時。自龍門建縣以來就一直黑著的街道上終於有了光明。這事兒雖小。若不辦時誰也想不到要去辦它。然則一旦真正辦了之後。城中的百姓們才實在在體會到此的便利來。行走時方便且又安全。哎。歸根結底還是縣尊大人心中有百姓。想的周到啊。

    第一天掛燈。第二一早剛剛上衙。縣尊大人名簽章的另一份文告便在極短的時間貼滿龍門縣城的大街小巷。尤其是牲口店客棧大車行更是由公差親自送達。

    文告的內容簡而言之就是一句話:配合著百姓們自己家裏的掃揚塵待年關。龍門縣城也要搞一次轟轟烈烈的全城大掃除。具體方法是各家負責自己門前的街道。清掃範圍各家戶房牆為界。其他無主路段則劃給左近商鋪負責。全城聯動時以下午的上衙鐘聲為號。散衙鐘聲敲響時由衙門會同城內各家裏正一起負責檢查。凡未能執行衙門文告者除張貼文告宣姓名之外。一併由衙門課以半貫至一貫之罰金。今日全城清掃之後。凡進出龍門縣城之大牲口必須自備糞兜兒。再有亂亂拉之事必當倍罰之。

    此文告一出頓時在門縣城內激起千層浪,眾百姓口口相傳文告內容之不免瞠目結舌衙門管天管地。怎麼連牲口的拉屎放屁都管上了。自打盤古老祖開天辟的到如今。任是再有學問的人誰見過這樣的文告?

    咱們這位縣尊人盡喜歡幹出事情。這等內容的文告不敢說絕後。但空前是穩穩的占住了。

    對於百姓們議論甚或各樣怪話張貼文告的公差們,不聽、不說、不解釋有被相熟街坊憋著問急了的就只一句。“縣尊大人的脾性你們還不知道?讓怎麼幹就怎麼幹。別給自己找不自在。”。

    眼瞅著就過年現在正是閑的時候。受這道文撩撥。百姓們一邊準備好各式清掃的器具。一邊等待下午上衙鐘敲響的時刻。說來說去大家的眼光就只盯著一處。看看縣衙門前那塊兒到底怎麼個搞法。大姐做鞋二姐有樣學樣,沒的在這大冷天裏白費了力氣。

    下午時龍門縣衙的衙鐘聲準時起,許多跑來看熱鬧的無聊閑漢驚訝的發現。幾乎就在鐘聲敲響的同時衙門口走出了一支拿著各式工具的二三十人隊伍,如今的龍門縣衙比此前衙門的人數都多。卻也比此前的衙門都忙。二三十人經是所有衙內留守人員傾巢出動的結果。而帶領這支隊伍走在最前面的竟然。竟然手拿長把兒鍬的縣尊大人。

    長把兒鐵鍬沒問題。官衣也沒題。但在看熱鬧的閑漢們眼中,當這兩樣東西湊到一起時卻是此的古怪。誰見過穿官衣的人拿這玩意兒?既然官衣都穿上了還用拿個?

    對於這些百姓們議論唐成隻若未見。甚至連瞅都沒往過瞅一眼。自顧自拎著長把兒鐵鍬走到衙門最遠處的圍牆邊開始幹起活來。

    一鍬下去。幾十年累積下來凍的硬邦的渣子土開始鬆動。當唐成鏟起第一鍬渣子土時。看熱鬧的人群裏隱隱有“呀”的一聲驚呼傳來。

    縣尊大人這是動真格的了。

    到唐成親自動手之時。無聊來看熱鬧的人反而越來越少了。慢慢的竟至於散了個乾淨。連尊大人都動手了。趕緊回去乾活吧。名字被縣衙張榜公佈就夠醜的了。真要課罰起來。即便是半貫錢也心疼人哪。

    在這個下午。在唐成率先垂範的身教下。龍門縣城內幾乎所有的頭。鐵鍬。掃都同時動起來。街邊路角。旮旯邊縫裏一個個多年堆積起的渣子堆被刨開。一片片灰塵騰起。若在遠處看來。這龍門縣城渾似兩軍戰陣的沙場。

    也就是在這個過程中。百姓們才意識到他們打小居住的這個縣城到底有多髒。認識到這一點後,再轉過頭來回顧縣尊大人上午的那份文告時。說怪話的少了。肯定的卻越來越多。

    縣尊大人說的對呀。任誰也不願意自己家裏跟個糞堆一樣。這個城就是更大範圍的家。總的把家裏打掃乾淨了才好過個舒心年。這樣的話王爺上天稟報的時候也好給這一百姓表表功。

百姓們熱火朝天的幹到半中腰兒的時候。數百輛人的牛車排成串兒進了龍門縣城。隨後就被分派到各個街道將百姓們鏟起的渣子土及揚塵裝車運往東穀穀。莊稼一枝花全靠肥當家。城裏清理出的這些東西可就是最好的肥料。

    文告顯然低估了縣城裏渣子的份量。眼瞅著到了敲散衙鐘的時候還沒幹完一半兒。唐成當下令將檢查的時間推後到次日下午。

    第二天整個龍門縣都是一片忙碌。城內忙著繼續昨天的“大掃除”。東穀中領到家人糧的莊戶們也將在今天返鄉回家過年。

    一袋袋的麥子。一袋袋 豆子裝上同樣返鄉的奚人牛車。莊戶們手摸著鼓囊子回頭去望那一片片山坡時。臉上露出的是由衷的笑容。

    一道道石壩。一片片平展展的梯子田。雖然整個工作還沒有全部完成。但昔日雜亂荒涼的坡此時已經顯示出別樣的風姿山坡上的這景物若再與坡下河道邊那一架立起。沒立起的水車結合來看。簡直就是美不勝收。

    這可都是平田哪。還是不缺水的平田。那大水車呀吱呀一轉就把水攪到山坡上去了。這樣的平田裏一畝的的產多少麥子?樸實的莊戶們也詩情當他們想那一堆堆黃澄澄麥子的時候眼前親手幹出的這一就愈發的好看了。好看到現在要走的時候都捨不得了。

    這不僅給了他們希望。更使他們的心在這大之年裏也能踏踏實的。這一走大半個月見不著了。想想總覺的有些虛的慌。

    手下鼓囊囊的糧袋給了他們適時的安慰,他們能想到家裏老小看到這些糧袋子時的歡喜,想到這個的時候。莊戶們自己的臉上也綻開了笑容。出門這麼些日子雖然受了苦、遭了罪,但這苦這罪沒白受。誰能想到這樣的大旱天裏一家過年的時候還能吃上純白麵的蒸饃?

    遠處的坡地。手下的糧袋子。莊戶們看著這些,摸這些的時候最終總會想起那位縣尊老爺。給了他們這一切的縣尊老爺。

    老天開眼。灶王爺上天好好稟稟民間疾苦。一定要保佑唐老爺身子骨結實不害災、不鬧病的踏踏實實坐堂,也好讓一方百姓跟著過好日子。

    歷時一天。龍門縣全城大掃除正式結束,看著這個一夜之間幾乎是煥然一新的縣城。百姓們自己都覺的驚異。以至於大冷的天兒裏還忍不住全家老少一起出動逛逛這個熟悉又陌生的縣城。

    說來也真是邪到了點。就在大掃除後的第二天。也就是小年兒裏王爺上天的那個傍晚。持續乾旱了數月之久的龍門縣下起了今冬的第一場雪。

    這雪下的真猛啊。潑潑莽莽天蓋的而來。很短的時間裏便將整個天的籠罩在一片銀裝素裹之中。當百姓們從驚喜中漸漸平靜下來時。這場雪的因由自然而然的也被掛在了縣尊大人的名下。

    “這話你也信?”。龍門衙後宅中。穿著皮裘的唐成一邊偎著紅的火籠溫酒。邊命丫頭捲簾開窗欣賞雪景。瞅著丫頭弄好之後扭過頭來對鄭淩意笑道:“為夫真要有這本事。還來當什麼縣令?自古以來民心就是如此。要是覺的一個官兒還不錯的時候。只恨不的把所有的好事安在他身上。反之就是頭頂長瘡腳下流膿。全身上下再沒一點兒好的”。

    “正吃酒了。說的恁噁心”。鄭淩意笑著將中的酒盞放下了。“不過夫君這話雖然難聽。倒也實在如此說來龍門百姓對夫君還是滿意的”。

    “那當然。”。唐成聞言毫無愧的受了。仰著鼻子哼哼聲道:“也不看看你夫君是什麼人?幾個月費這麼多心思要還是落不著個好兒。豈不冤死”。

    見到唐成這難一見的“耍寶”樣子。鄭淩意臉上的笑容更盛了。外間衙門裏都說縣大人少年老成。性子與年紀不符。只有她這屋裏人才知道夫君若要放起來真比孩子還孩子。

    “辛苦了這麼些時候。難東穀忙完。衙門也放了假。又正好趕上這一場好雪”。端起酒為唐成的酒樽裏添滿。鄭淩意邊添酒邊帶著笑意道:“莫如夫君便將七織妹妹也請來。三人賞雪豈不是更熱鬧些?”。

    聞言。唐成的目光從窗外收了回來。但他去看鄭意的臉色時。鄭淩意卻刻意微微偏低了頭。

    七織來龍門的第二天。便將此事跟鄭淩意說過。其實早在當日從金州到這龍門赴任的候她就知道織的事情。畢竟當時是從山南道城走的。

    那天說的時候唐成很注意鄭淩意的表情。看她當時也沒什麼異常。甚至聽過之後還主動說將七織一併接到衙門裏來住。此後就到東穀忙活。跟平常也沒什麼區別。

    那她今天這句話又是什麼意思呢?

    女人的心思不能猜。根本猜不透。腦子裏轉了一會兒後唐成莫名的生出許躁來。煩躁的原因並不在於猜不透鄭淩意的心思。而是他實在不喜歡這樣家人相處的方式。後世裏家庭感情的失敗,讓他愈發珍視現在自己擁有的家庭,一個和睦甜美的家。在這樣的家庭裏生活。家人之間就應該是沒心沒肺的。若是連夜夜同而眠的兩人也要互相猜度心思的時候。這樣的家至少不是唐成想要的。

    搖了搖頭唐成不再去想鄭淩意心思,將其手取下後伸出手去托起了她的下頜。

    “七織。再加上家裏的英埶、蘭草。說來為夫就有四個屋裏人。淩意。在這件事上的確是為夫對不你”雙眼直視著鄭淩意的眼睛,唐成用目光示意要說的她不要打斷自己。“你要說什麼我知道。但為夫也知道這世上本就沒有一個女人願意與別的女子分自己的男人 ,否則國朝初年的房夫人就不會寧願死也不讓房相接收天子所賜的宮女。相信為夫。你心裏的委屈我真的知道”。

    唐成這番話出口。

    剛才急欲說什麼的鄭淩意無聲的收言語。但眼周處卻微微泛起了紅。

    “哎。”。唐成吐出了一聲長長的歎息。“多情更比無情惱。使你四人共事一夫終究都是我的不是。為彌補尚且不夠又怎能再讓你們更受委屈?攆走別人固然不行,但淩意你若因此心中有什麼難受的時候,千萬不用忍著。該說就說,想沖為夫發脾氣也成。這樣至少你心好受些。千萬別窩著堵著。更不要強顏歡笑”。

    鄭淩意的眼圈越來紅。最終雙眼之中已起了一片朦朧。“妾身雖不敢稱知書。但《女兒經》總還是讀過的。為女之惡莫過於妒。故七出之狀標其首焉。便是鄉野間中人之家也有納妾以昌香火之念。夫君這說的是什麼話?”。

    雖然嘴上這樣說著,但鄭淩意眼裏的水霧朦朧已凝結成淚珠滴了下來。“七織千里萬裏來了。妾身身為大婦若是不問。妾身實在是怕。怕夫君你也覺我是個妒婦;但要妾身真像《女兒經》中所說那般將你親送到七織房中時。妾身又實在。實在是不願。左也是難。右又是難。不是我要跟夫君動心思。妾身實在是不知道該怎麼做才好啊。”。

    不容鄭淩意再說什麼。唐成一把將之擁入了懷中。“罷了罷了。不要再說了。都是我的錯。這事註定是要對不起你們了。既然不知道該怎麼做。那就什麼都不要做。你不願見她。她也不願見你。既然都不願見又何必要見?就為了一個好名聲這般委屈自己。不值。真的不值啊。”。

    “那。七織會不….。”。

    “會不會說你閑話?”。唐成搖了搖頭。“她是個沒多少心思的。即便她真說也只是向我抱怨”。

    “她向夫君抱怨。妾身也向你抱怨,那夫君豈不是兩頭受氣”。

    “真要如此的話,這氣我就只能受著了”,說到這句話時唐成一臉地苦笑,“又想三妻四妾又想不受氣,天下間到哪兒找這樣的好事?”。

    。。。。。。。。

    不用強逼著自己做心之事。鄭淩意心情好了許多。自此她再無一句提及七織的話。而龍門縣教坊司中指導那些官伎們歌舞的七織則是忙活的不亦樂乎。

    唐時從朝廷到各道州縣衙皆設有教坊。坊中伎家的身籍是在官府。平日裏應承衙門宴飲歌舞之餘也外經營以為經費補充。是以每每越到年節教坊就越忙。她們這一忙碌起來。在唐成的授意下被聘為“西席”的七織也就跟著忙碌。指導伎家。編排歌舞。好幾番唐成過去都不著她人。歸根結底這小妮子也是個閒不住的人。只不過她所有的興都跟歌舞有關罷了。

    日子便這麼一天過去。臘月二十三小年兒過後年關就一天趕著一天的到了。因是在衙門假之前唐成就提前打了招呼。所以這個年關裏他是格外的輕鬆。再沒一人敢違反禁令來走禮的。如此他便實實在在的清閒了些日子。跟鄭意一起備備貨。間或把酒閒話;或者踱步到教坊中看看東奔西走個不停的七織。聽聽她唱詩演舞。這日子實在是過的意。

    要說唯一美中不足就是在這年家人不能都團聚到一起。山長水遠的便是一封書信往還也需要很長時候。感受著越來越濃重的年味兒。唐成心裏實在是很想念遠在山南的那些親人。想李英紈蘭草。想唐張氏兩口子。更想胖嘟嘟的女兒貓蛋兒。

    上次一走大半年沒見了。算算時間貓蛋兒也說話了。只是自己不在身邊。也不知道這小丫頭會不會叫爹?人閒心思多。想著女兒那粉雕玉琢般的可愛樣子。唐成真是心疼肝兒顫。只恨不的一天裏就把半年的時間過完。這樣的話也就是家人從金州趕到龍門的時候了。

    除夕過後時間越發的快。轉眼到了初八開衙的時候。唐成到衙之後往東西兩院兒各曹團拜了一回之後。便揮手讓各部曹自己安排當值人選。此後從初八到月十五上元過完的近十天裏。各部曹除了當值的人外其他人繼續放假。

    這個命令一出。眾`差吏員們驚喜之餘也不免心下納悶,好歹跟著唐成幹了幾個月。他的風格素來是喜緊不喜松。最見不的的就是不專心公事之人。這回怎麼轉了性兒一次又給出這麼多假?

過完上元節後這些公差文吏們就算真正明白了,縣尊大人對待手下的態度就是該放鬆的時候玩死,該幹活的時候忙死。

    從正月十七開始。年前返家的幾千莊戶陸續到達東穀。這一大攤子事立時運轉起來。與此同時百姓們赫然發現就在縣城北城門的外邊兒開大量的胡人商隊聚集。根據傳言這裏將要興建一個比道城晉陽的兩市也小不了什麼的大市場。

    經過去年的鋪墊今年剛一開年就有大量的人口。大量的商隊。大量的物資開始往龍門縣城方圓三十裏範圍內聚集。龍門縣就此進入了建立縣治以來前所未有的炸式發展時期。就連城中最懵懂的百姓看到這些喧嘩躁動的景象時也能清清楚楚的感覺到:龍門縣就要大變樣了。
mk2257 發表於 2009-3-5 02:42
二百六十四章 未來的大唐第一舞男

    東谷的梯田修造事宜還在繼續。與年前不同的是莊戶們這次從家里來時帶著的不僅有農具。更在隨身的包裹里小心的裝上了些春莊稼的種子。年關里那幾場大雪積下了足夠的情。梯子田又是最能保濕保的。趕上節令到了的時候在那些已經修造好的梯子田里撒上種子的話。也不誤了這一季的收成

    家里的的暫時就只能丟給留守的老人和渾家了。這一年註定是誰都輕鬆不了的年頭兒。男人在這邊修造的。順便在梯子田里種種莊稼。家里的女人和老人則要經管那些坡的。就這還不算完。一等春種結束之後。莊戶人家里頂半邊天的女人們也就的隨後動身趕往縣城邊的東谷。

    到那個時候龍門奚們要草原。梯子田也該修的差不多了。女人們趕去跟男人會合幫著修房子了。田在那兒家就在那兒。據年關里回來的男人們說。等梯子田修好之後。滿龍門縣二萬多唐人百姓都的搬到東谷去住。這事兒可不敢馬虎。總的先去占個好的方再說。

    如此以來現在這坡的里的莊稼就只能丟給家里的老人了。哎。就連孩子也的跟著遭罪。不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要想以後過上好日子眼前就不能不熬苦。其實就算男人們不說。同為莊戶人的女人及老人們誰又不明白這個道理?

    東谷這邊熱火朝天。門縣城里也是半點不輕鬆。自打正月底來了第一支胡人商隊之後,這些日子里渾似決了堤一樣。往常撒在北的各州縣的胡人商隊抽瘋似的都往這兒湧。更邪門兒的是這些商隊開始時帶來的貨物並不多。反倒是糧食以及各式工匠和架房造屋的材料倒不少隨後。此前傳言紛紛比晉陽兩市也小不了多少的龍門大市場,就這樣在縣城百姓的眼皮子底下開建起來。

    拉糧食的。拉工的。拉造屋材料的商隊多。大牲口和人就多。不是牲口還是人都的吃飯。如此人頭湧湧的擠進城里。幾乎是眨眼功夫就把城中不多的幾家酒肆給擠的滿滿當當饒是如此還是靠著許多民居臨時開發成酒肆客棧才強支應過來大環境的變帶動了小小龍門縣城的變動。幾乎是一夜之間城里就多出了許多倉促改建的肆和大車店。著城外大場的建設正式開始。幾十年間死水微瀾的縣城里突然多出了海量的用工機會。

    東谷的梯田修造將鄉間壯勞力納一空。如此以來建造大市場的用就只能從城中想辦法。這時候兒只要你是個十五歲以上的丁男。就總能在外面熱火朝工的上找到活兒幹;不止是男人如此。只要女人們願意。外面做飯燒鍋的差事也好找,即便是身子骨不太行的老人跟著出來也能謀個守夜看場子的活兒。

    人喊馬嘶牲口叫龍門城周圍入了前所未有的喧囂與躁動。料峭寒意中的那股子勃勃生機隔著十里的都能清清楚楚的感受到。雖然也有城中百姓抱怨這樣的日子實在是太鬧騰,但大多數人卻都是欣喜的面對這種幾乎是眨眼間發生的巨大變化。不管怎麼說現如今的日子確實比以前好過的多了。掙錢容易的多。買東西也容易的多。他們一邊享受著這種變化帶來的一切。一邊在心中湧起不可遏止的憧憬。

    當眼前的喧囂與躁動最終塵埃定的時候。腳下這座生活了幾十年的龍門縣城究竟會變成什麼樣子?

    外面的嘈雜喧鬧絲毫沒影響到門客棧最里間的這個小跨院兒。縣尊唐成大人便正在跨院的正房中宴客。

    客人一共有六位另五位,毫無例外都是跟阿史德支同樣的九姓雜胡出身這六人不僅是九姓胡人中最大的幾家商賈。同時也是二十萬散居各處的九姓胡人的主心骨。

    在經歷了一場持續近一天時間的漫長談判之後,達成交易的雙方都在等待著一場令人足夠放鬆的宴飲。

    唐成此前對管平潮的親自交代發了作用。這場晚宴的菜色確實當上琳琅滿目豐盛異常。而配合宴飲的歌舞表演也大出六胡商的意料之外。雖然伎家們的顏色的確算不上好。但無論她們表演的歌還是舞卻都有一股別樣吸引人的味道——純正京師和江南味道。這樣的味道在北地。尤其是僻遠的龍門縣可真是不容易見的到的。

    坐在主位的唐成把手中的酒樽。一邊閑看著教坊伎家的綠腰舞。一邊不時把目光投向站在阿史德支身後的安祿山身上。

    這六位胡商帶來的隨身家人不下數十。但唯一能在中進入正堂的就只有安祿山一個。是被唐成點名叫進的。很顯然這個小傢伙現在很興奮。

    看著故作矜持的安祿山正隨著樂器的節拍微微動著手腳。唐成油然想起他的另一樣本事來。

    安祿山善舞。唐朝的舞分為軟舞健舞兩種。其下又各有分支。健舞中最出名的有三種。除了公孫大娘擅長的劍器舞之外,就數從胡的傳入的胡騰與胡旋舞流行最廣。安祿山擅長的便是這胡旋之舞。當其手握三鎮節度時。每至長安會給玄宗皇和貴妃娘娘跳一回。為此不僅更的了兩人的歡心。獲的賞賜也著實是不老少。

    看著眼前的真人。想著歷史書中的記載。這種一腳真實一腳歷史的虛幻感真的很奇妙。誰能想到眼前這個其貌不揚的小孩子日後能終結大唐盛世。誰又能想到現在看來很是單薄的他會變成後來上馬都難的大胖子。又有誰能想到就是這個走路都不喘氣兒的大胖子能跳的一腳漂亮的胡旋舞?

    當腦海中模擬出一個大胖子跳胡旋舞的場景時。唐成忍不住笑了恰在此時場中琵琶收聲。那伎家的一曲軟舞《綠腰》已經結束。正在福身謝禮退場

    耳聽著牙板又起。在另一個伎家準備上場時唐成伸出手壓了壓。

    牙板驟停。唐成轉身過去看著阿史德支笑道:“适才觀賞這一曲《綠腰》舞時。本官偶見安祿山的手腳似在合節而動。上次只知此子聰慧靈動。莫非他還擅長歌舞不成?”。言至此處。唐成抬起眼神笑看著安山道:“本官就喜歡昂揚少年。安祿山你要真有這才藝不妨來跳上一曲給諸位尊長助助興如此你可敢嗎?”。

    經由阿史德支之口。每個九姓胡的大商賈早知道唐成對安祿山別具青眼。又有剛才親自點名叫進之事益發驗證了這一點。是以此時對唐成這個突然的提議並不奇怪。只當是大人遇見自己喜歡的小孩子時不免要逗一逗。

    安祿山畢竟是自己的身邊人。唐成對他施以青眼連帶著阿史德支臉上也頗有光彩。聞言呵呵笑道:“擅長二字實在說不上。不過此子自小便喜歡跳胡旋舞。兩三里倒也練的有三兩分模樣了”。說完這些之後他扭過頭道:“祿山唐縣尊親自點將你可敢嗎?”。對於一個九姓雜胡來說。縣令的的位已經著實不低。更別說安祿山還只是個十歲的孩子從上次到現在。他心里對看重于他的唐成實是充滿了好感。這種好感至到了感激的步。此時既聞唐成點將。膽子本來不小的安祿山雖然未免有些心怯。卻也還是猛然一挺胸膛道:“跳的好不好不敢說。但既然是縣尊大人開了口,小人自該盡力奉承”。

    在這麼個場面安祿山能有如此對答,實在是不簡單唐成聞言撫掌哈哈大笑道:“好。果然是個有豪氣的少年你來。若是跳的好本官必有重賞。”。的有一個士出身的唐人縣令對本族少年如此喜歡看重。阿史德支等眾胡商興起之下紛紛湊趣兒給安祿山打氣。說他若是跳的好一併有賞。

    安山親死的早。小就開始跟著寡母寄居在突厥人的族群中。平日里聽慣了“雜種”稱呼的他何時的過這樣的看重?一時間整張臉上因充血漲的通紅。深呼吸長長吐出一口氣後。小傢伙使勁提了提褲子邁步到了房間正中的演毯上。

    胡旋舞顧名思義是域傳入。舞者站在一個小圓毯子上旋轉如風。縱橫騰踏。但雙腳不能離開毯子半寸。既屬則胡旋轉的越快越疾越好。跳的最好的舞者實能達到“弦鼓一聲雙袖舉。回雪飄鷂轉蓬舞的境界。

    花鼓咚咚。琵琶聲聲。安祿山在演毯上合節舞動起來。他畢竟只是個剛過十歲的孩子。又沒經過專業的訓練。盡經跳的很努力也實在說不上太好。唯一可的一點就是仗著身子靈便旋轉的快。但美感上卻欠缺了許多。

    唐成一邊看著眼前小安祿山蹈。一邊極力從中想像成年後的大胖子安祿山跳胡旋舞的景。並以此作為不可對人言的自娛手段。他這邊正自樂呵的時候。就聽身邊坐著的七織猛然“咦”了一聲。

    唐時舉凡宴飲必有歌伎相隨。恰好七織在指導這些教坊的歌舞伎。唐成便將她帶在了身邊。此時聽她如此。扭過臉去問道:“怎麼了?”。

    “這個安….。”。

    “安祿山”。

    “對。這個安祿山真是好一副跳健舞的根骨”。七織雙眼眨也不眨的盯著演舞毯。低聲的話語中帶著不加抑制的興奮。“你看你看。這個回轉沉身下腰的動作實沒有多少人能做的出來。多數孩童便是在教坊中練過一年之後也沒他下這麼低。還有。你看他舒臂揚眉時候的樣子。雖然規矩不夠。卻很能的幾分剛健的神髓。看他胡旋時候的架勢分明是沒經過特意教授指點的。沒人教授卻能有當前這樣子。這個安祿山實是有跳健舞的天賦”。

    “哦。”。七織說的這些唐成早就知道。所以聽了之後也不覺的如何驚奇。只隨口答應了一聲。但就在他轉身回來給手中的酒滿酒時。一個突如其來的想法如閃電般在腦海中劃過當即他便端著酒樽猛然轉身過來。“七織。收他為徒吧。免的糟蹋了這一副好根骨”。

    “收他為徒?”七織聞言一愣。隨即又扭頭過去看著安祿山舞了好一陣兒後點了點頭。“閑著也是閑。這小子我倒是能教教他”。

    “既然要教便需用心。三天打魚兩天曬網可不成”。

    七織知道唐成是個事認真的人。聽了這話也沒多想。然一笑道:“阿成你放心。我一能把他教出來”。

    “那依你看他在舞蹈上前途如何?”。

    “軟舞不需練了單攻健舞的話。他有如此根骨。又有我這等名師”。說到這句時七織一臉的自信。“期以三年必能動河北道。若有五年時間便是長安也盡可去的。若其能勤奮不。十年之後天下所有教坊言及健舞時必將提到安祿山之名”。

    “噢。如此說來若由你教授的話,十年之後豈非就能成為大唐第一舞男?”。

    “舞男?這稱呼聽真新鮮”七織抿唇一笑道:“十年之後的事誰能說的准?不過他若肯努力的話卻是大有希望”。

    “好”。唐成猛然一拍身前案幾哈哈大笑道:“就這麼定了。”。

    其時安祿山所跳的胡旋舞已近尾聲。正是收勢的時候唐成這一拍案幾頓時將他的收勢打亂。一臉忐忑的呆站在那里看著唐成。

    樂工們手中的花鼓與琵琶應聲而停。阿史德支六人俱都扭過臉來看著唐成。不解他何以如此。

    跳的好。雖難免有些不足。但天賦卻已盡顯。這個是獎給你的。收好了。”唐成看安祿山一邊和煦而言一邊將腰間那枚玉佩解了下來見他如此,眾胡商隱隱色變他們都是甚有眼力的大商賈,當然能看出這枚色澤純淨的深翡翠玉佩價值幾何。卻沒想到唐成真個將之賞給了安祿山。那阿史德支更是連連搖口稱不敢。

    “此子於健舞上天賦甚高。原本的助興之娛卻能發現如此人才實在是意外之喜。人才難的。區區一塊兒配飾又算的什麼。給。拿著”。唐成說話間站起身走到安祿山身前親自將這枚配飾塞進了他手里。隨後又伸手摸了摸他的頭後。轉向阿史德支等人笑道:“諸位皆是一方豪富。今日的見族中人才少年。豈能無賞?”。

    他此言一出引的阿史德支等人。唐人縣令都表示了他們還有什麼好說的。大家都是豪還真在乎這幾個小錢兒不成。一時紛紛慷慨解囊。不一會兒的功夫安山面前的託盤里便已放滿了各式物件。且都是很值幾個錢的。即便安祿山年紀小但總算在阿史德支身邊跟了些日子。縱然眼力還差也約莫能估出這些物件至少也能值上幾十貫錢。

    幾十貫錢對於一個家境不好的十歲小孩而言是個什麼概念?腦子里乍一蹦出這個數字的時候。安祿山就感覺整個人似被雷劈了一樣懵乎乎的頭腦發暈。他沒想到前僅僅是出於愛好練就的胡旋舞竟然能給他帶來如此多的看重與收穫

    阿史德支給完賞物之後。笑著向成問出了一個另幾個胡商都大感興趣的問題。“唐縣尊。安祿山在健舞上果有如此天賦?”。

    “本縣在歌舞樂上也是外行,不過此子這天賦卻也不是我發現的”。言至此處。唐成轉身過去一笑道:“七織你既有收徒之心。好歹總也拿出些本事讓安祿山及列位尊客看看吧”。

    七織聞言嫣一笑後自去更換舞衣不提。阿史德支開宴時便覺的這女子漂亮的晃人眼。雖好奇她的身份。但唐成既然沒提他也就不好問。此時一聽到七織這個古怪的名字。頓時就有了些耳熟的感覺。只是一時又想不起來到底那兒聽過。

    他正自想。旁邊有一位胡商訝然道:“明府大人。這位非便是當日揚州快活樓中的頭牌清倌七織姑娘?”。

    聞言。唐成笑著點。“正是”。

    “果然是她。難怪著有些面熟”。接的是另一位胡商。“某上次在晉陽花街中曾聞七織姑娘由揚州快活樓到了長安雅正園。隨後在鎮國公主府的宴飲中力壓梁盼盼而穩坐帝京花魁之位。豔色歌舞之名雖遠在的亦的聞之。卻不知七織姑娘怎生到了龍門?”。

    宴飲之中就屬這種話題最能引興趣。這胡商一之後其他幾人都饒有興趣的看著唐成七織的聲名果然不小啊。唐呵呵一笑。“實不相瞞諸位。這七織正是本官外室。現就定居于龍門縣中”。

    “啊。噢。恭喜恭喜。”。眾胡商們說到這話時。眼中又羨又妒的神色真是藏都藏不住。

    便是這幾句閒話的夫。換好舞衣的七織已來到房中的演舞毯上。她人本就生的絕色。此番薄施粉黛。又穿上一身壓金線提花舞衣後更是美豔不可方物。眼中流一轉之間頓時讓整個正房內鴉雀無聲。落針可聞。

    安山就坐在唐成邊。這正是适才七織的座位。直到現在心里還怦怦跳的他甚至都有些不敢直視七織的臉。她太漂亮了。漂亮的直接瞅著她時都覺的刺眼。

    花鼓與琵琶再起。七織跳的是與安祿山同樣的一曲胡旋。舞袖飛舉。回雪飄鷂。她這一舞與安祿山适才實不可同日而語。當真是驪珠迸|逐飛星。虹暈輕巾掣流電。潛鯨暗吸波海。回亂舞當空。萬過其誰辨終始。四座安能分背面。舞至酣處時。手腕腕上所佩金鈴發出的斷續之聲竟連成了一線脆脆清音。與那飄鷂舞姿結合一處真讓人極盡耳目視聽之娛。

    花鼓收。琵琶停。便是那一線清音也停了好一兒後。眾胡商這才醒過神來連連撫掌叫好。

    “天氣太冷。這舞衣又太單薄。你快過衣再來說話”。唐成向七織招呼的同時看了身邊的安山一眼。只見他上身前傾的厲害。通紅的臉上一雙眼睛熠生輝。放在案幾下的手更緊緊攥在了一起。

    “孩子就是孩子。對於他感興趣的事情就該給予正面激勵和引導嘛。讓他把心思放在唱歌跳舞上。總比打打殺殺的好吧。”。唐成會心的從安祿山身上收回了眼神兒向阿史德支等人道:“此子健舞的天賦便是由七織發現的。後她更有了憐才收徒之心。适才對某說過。只要此子肯下苦功。十年之後九姓胡安祿山之名必能轟傳天下。阿史領隊。未知你意下如何呀?”。

    姓胡人因為血統來為人輕賤。出身的門路本就不多。自然也就不會像唐人父母諸多顧慮。加之安祿山身世又遠遠算不上好。對於他而言能到唐成如此賞識。能有長安花魁的七織親自教授。本人喜歡之餘更有一個名動天下的未來等著。這還讓人如何拒絕?

    見阿史德支點頭並承代為轉告母之後。唐成扭過頭來笑眯眯的看著安祿山。“你可願意?”。

   安祿山臉上激動的紅暈還不曾褪盡。看了看面前託盤里的珍貴物事。再看看換好衣服走來的七織。這小屁孩就此改坐為跪的趴在了唐成面前。咚咚咚連叩了三個響頭。“多謝大人成全。”。

    “好”。唐成這一聲長笑真是舒暢無比。“安祿山。今日在座諸位皆寄厚望於你。你可不要讓我等失望好。”。
mk2257 發表於 2009-3-5 02:43
二百六十五章 狂飆突進與即將到來的辭別!

    時間一天天過去,但龍門縣的喧囂躁動卻看不出有半點放鬆的跡象。時令過了三月之後,雖然東谷梯子田的修建已經初成規模,但山谷里的人不僅沒減少,反倒是益來的多了,除了此前那些棒壯的丁男之外,新加入的幾乎是清一色的健壯農婦,修梯田,種莊稼之余,東谷里最新的一個熱點就是蓋房子。

    比鄰著梯子田下的山谷,一面面三兩尺、四五尺的土牆如雨後春筍般冒起來。

    借鑒修梯田的經驗,莊戶們蓋房子時採用的也是集體合作的方式,其情形類似於後世的合作社,三五家或是五六家人聯合起來按著抓鬮定出的順序依次蓋房,人多好幹活,眾人一起上陣之後,原本對於一家一戶而言極其艱難的建房過程就顯得輕鬆了許多。

    要說這段時間里龍門縣唐人百姓的日子過的是真苦,忙完地里忙建房,每天幾乎都是從一睜眼就開始幹牛馬般的重活,一干就幹到天色黑定之後才收工。勞動強度之大,持續時間之長即便是最能熬苦的莊戶人也累的齜牙咧嘴,往往一倒下之後就再不願意起來。

    不僅是他們這些正當年的壯實人如此,就是還在鄉下家里留守的老人和孩子也不輕鬆,兒子和媳婦兒都走了,年老體衰的老人們只能再次咬緊牙巴骨榨出身體里的每一份精力支撐起整個家,山上的坡地要經管,屋里地小孩子要帶好,此外還有那些牲口家禽要照料,任這那一樣都不是輕省活路。

    活計實在是太多的幹不過來,就連正在耍玩之年的孩童也不得不提前上陣,縱觀整個龍門鄉村,這段時間里六七歲孩子背著比他們人還高的繡筐打牛草,七八歲孩子踩在木杌子上夠著灶台做飯地情景比比皆是,而給他們燒鍋的很有可能就是年僅四五歲的弟弟妹妹。

    總而言之,縣城邊的東谷就像一個巨型的吸納器,不僅將整個龍門鄉村的壯勞力吸收一空,甚至將整個龍門鄉村所有能積蓄起地力量都吸幹榨盡,即便是鬢斑白的老人和尚在稚齡的孩子也同樣如此。或這東谷更像一個龐然巨獸,需要兩萬多唐人百姓投入所有地氣力和血汗才能勉強喂飽它那不知足的胃口。

    累是真累,苦也是真苦,但奇怪的是儘管這麼累這麼苦卻沒多少人抱怨,雖然東谷的莊戶們每天收工時都累得連話都不想多說一句,但到第二天一早他們依舊會精神抖擻地起來,修梯田的幹勁兒和杭杭的築牆打夯聲半點也不會比前一天小。

    幹的累極苦極的時候,莊戶和他們的渾家們總會不由自主地扭頭去看看那一塊塊整齊的梯子田,看看那一寸寸高起來地夯土牆,這一刻,中國農人千百年傳承在骨子里的耐性就會迸出最耀眼地光芒,只要有希望,只要有實實在在能讓生活過的好起來地希望,他們就肯把勤勞的美德揮到極致,像牛馬一樣,甚至比牛馬更能幹,更能熬苦。

    這正是一個民族真正的脊樑所在,是永不枯竭,潛力無限的力量之源。

    龍門大市場地修建比起東谷要快了許多。畢竟這里只是蓋房子。畢竟修建這大市場地人有著足夠地錢糧保障。一度還有許多龍門縣城地百姓看著即將建好地連片屋宇愁一旦這大市場建好以後。這段時間容易掙錢好活人地日子就該到頭了!但隨後生地一切悄然打消了他們地顧慮。

    就在大市場地建設剛剛進入尾聲地時候。一支支地商隊再次蜂擁而至。這次商隊帶來地全是貨物。不僅南貨多。甚至還有從波斯傳來地海貨一箱箱一捆捆都塞進了前面剛建好不久地房子里。隨著這些貨物到來地還有許許多多地商賈。看到他們縣城百姓還真就納悶了。這消息咋就傳地恁般快法?這才多少時候。這些個商客賈客們可就知道龍門縣建大市場地消息了?

    這邊遠處地商隊和商客剛到。那邊龍門百姓們這段時間已經無比熟悉地奚人牛車就到了。一輛連著一輛。一車連著一車滿滿裝著地都是皮貨。藥材。牲口等等出產。

    交易就在尚未完全建好地大市場上開始了。以錢買貨、以貨易貨。各種交易手段都被用上。隨後便見剛剛卸下皮貨牲口地奚人們又開始往牛車上裝起一錠錠地布帛綢緞。團茶。瓷器。鐵器等等等等;而那些運載南貨而來地商隊則裝起一捆捆皮貨。藥材。趕放起一群群能在關內賣個好價錢地良駒。

    一南一北互通有無。龍門大市場甫一開市就顯現出巨大地貨物集散吞吐及交易能力。時間稍長些之後。不僅關內同屬州府里其他縣治地商賈們開始往這邊湊。更遠處地州縣也有聞風而來地;南邊已是如此。北邊就表現地更為強烈。先是龍門奚來人。隨後就見著饒樂草原上地奚人也到了。慢慢地就連松漠地契丹人也會騎好幾

    趕來此地。他們已不滿足於經由圖也卓之手販賣過去想要親自過來瞅瞅這地方到底是個什麼樣子。而此前他們若要置辦什麼金貴唐貨時。最近也得跑到懷戎城地。

    大市場的開啟為龍門縣城帶來了巨大的流動人口,酒肆、大車店、茶肆、煙花青樓的數量在前次大市場修建之初的基礎上出現了第二次爆炸性增長,這一段時間里基本已經到了只要你敢開店就不愁沒生意的地步,就不說別人,單是龍門客棧的掌櫃管平潮一人就在短短幾個月的時間里連開了三家分店,且還在雄心勃勃的準備著開第四家,現如今數錢數到手軟、做夢都能笑醒的管大掌櫃再也沒在背地里啐過縣尊唐成,更沒罵過“狗官”了,這要不是怕天上地神靈怪罪,他都恨不得把家里請的財神爺換成唐縣尊的畫像。

    在這種巨大的浪潮面前,小小龍門縣城受到地衝擊和影響是全方位的,縣城百姓就跟做夢一樣眼瞅著自己住了幾十年不值幾個錢的房子跟上元夜的孔明燈一樣蹭蹭的往上漲價,房價那漲的叫一個邪乎,邪到他們自己聽到這價錢都有些不敢相信。咋地了,這到底是咋地了!房子就還是原來那房子啊!

    在這樣地房價飆升面前,他們才突然現此前對大市場即將建成的那些擔憂是如此的可笑,擔心沒活兒幹?但凡把家里地房子拾掇拾掇賃出去幾間,光賃錢就夠一家人吃喝的了,還找什麼活兒?

    驚喜的衝擊來的太快也太大,啥也不幹坐地就成富翁地感覺實在是太好,以至於這段時間縣城里的百姓幾乎在同一時間進入了集體無意識的暈喜狀態。

    百姓們的狀態是這個樣子,相比於他們對希望的憧憬和幸福感而言,縣衙里的人就慘地多了。東谷忙,大市場那邊的事情更多更雜,這手頭兒上又要操辦幾萬九姓胡遷入地事情,這些個公差和文吏們感覺自己就要忙瘋忙炸了,嗓子早因為說話太多而沙啞的不堪,腿腳更是跑地酸脹,此時再想想唐先尊沒來之前衙門日子的輕鬆,任何一個衙中老人兒都會油然生出恍如隔世地感覺。

    這幾個月的時間里龍門縣衙已經兩次張貼徵募文告,若論此時縣衙的人數與規模早已躍居至媯州下轄六縣中第一的位置,剛好跟以前的排名倒了個個兒,由倒數變成了順數。饒是如此依舊還是人員吃緊,現如今衙門里不掛職的大掌櫃楊繳正在醞釀第三份招募公告,想到這個問題的時候他自己也犯愁不招募實在不行,但要再如此擴張下去,這衙門還叫“縣”衙嘛!

    此時的龍門縣就如同一輛由千里馬拉轅的馬車,在半年多的鋪墊與準備之後徹底的進入了快車道,其慣性之大攪動了周邊所有的一切,不僅本縣數萬百姓被捲進了這股狂飆突進的風潮之中,影響力之大更隨著時間的推移不斷向周圍四處擴張。

    一塊石頭投進平靜的湖面之後,必然要激起一圈圈逐漸擴大的漣漪。龍門縣城就是平靜的湖面,而空降來此做官的唐成就是那塊兒石頭,至於這圈圈漣漪到底能傳導多遠,能波及多大的地方,現在言之還為時尚早,一切都需要時間給出最終的答案。

    正在楊繳為了徵募文告的事情犯愁的時候,驀然就聽公事房的門吱呀一響。

    “誰?出去,某現在不見客也不說事兒!”,著實怪不得楊繳脾氣不好,他這些日子實在是被人圍追堵截的夠夠兒的,現如今誰都知道他是龍門縣實實在在的二號人物,是以有什麼事情都喜歡跑來找他,衙門里繁雜的事務就不說了,就連想著什麼好處的商賈們和想在城中擴建房屋的百姓也都來找,基本上從他一到衙門開始,別說正常的上衙時間,就連吃飯上個廁所都恨不得有人跟著,他也實在是掐不住了,加之現在心里本就煩躁,遂頭也沒抬的就撂了狠話。

    “一聽先生這話音就知道是急火攻心”,唐成笑著反手關上了公事房的門,“正好前兩天圖也卓來的時候給我帶了些珍稀藥草,要不我這就找人給先生熬上些,也好去去急火”。

    聽到這話後從公案後站起身的楊繳啞然一笑,熟不拘禮,他也只是向唐成隨意的拱了拱手,“明府你若是真心疼人,那就該讓某好生休憩幾天,只要能讓耳根子清靜下來不再聽事兒說事兒,比啥名貴藥草都管用”。

    “我倒有心想讓先生休息幾日,但以今日龍門之現狀又豈能一日離得了先生?先生又豈能安得下心休息?”,說到這里時唐成搖頭一個苦笑,“本官也沒想到這事情一起,大勢已成之後竟然是這般緊法,不瞞楊兄你說,這都半個多月了,某與拙荊每天說的話都不超過十句,她天天一早就得奔東谷,晚上天不黑回不來,就是回來之後也累得不想說話,我這苦又向誰說?”。

    “明府若是這般說嘛,某心里倒是好受了不少”,楊繳哈哈大笑,“失之東隅,收之桑榆。夫人雖然沒空閒,但明府不還另有絕色解語之花!”。

    七織地事情唐成既沒想瞞人也根本瞞不住,這時代講究個娶妻以德,納妾以色,身為朝廷官員收納花魁也實在不新鮮,是以楊繳才會如此言語無忌的將之拿來開玩笑。

    “她?她如今比我都忙!剛收了個徒弟不說,教坊司現在事情也多的沒邊兒,生意好要求的新歌舞就多,還想著要在外邊單辟樓閣,從選址到里邊地收拾佈置,那馮三娘渾是個沒主意的,樣樣都得指著她,那兒還有時間陪我說話”,說著說著唐成一聲笑歎,“這就叫作繭自縛,要早知道現在是這麼個樣子,當初就該給阿史德支等人交代一聲別那麼急著通知各地商賈有關大市場的事情,這樣的話現在就能輕鬆多了”。

    “這個也怪不得大人,誰能想到這些九姓胡的路子這麼野,居然能招引來如此之多的商賈?”。

    “商賈重利,這大市場可是他們一手承建起來地,為了錢還有不賣力拼命的?”,唐成笑著回了一句,絲毫沒提當初那個大市場盈利四家均分的協議。

    按照當初地協定,龍門縣衙提供土地,九姓胡商負責出錢糧建造大市場,建成之後的盈利由他兩家與龍門奚及天成軍四家均分,說是四家,其實除了九姓胡那邊的出資人是六胡商同等參與之外,這邊三家就只有唐成、圖也卓及天成軍都尉三人而已。

    唐成據手中掌握的權利提供土地及經營安全性保證;圖也卓負責北地穩定貨源及將市場上地南貨北輸;天成軍都尉則負責往來交易商賈的通關便利,並以手中掌握的八千把軍刀為這個富得流油的大市場提供更大意義上的安全保證,畢竟北地胡族還有著寇邊的習慣。

    四方分工合作共同維持大市場地正常運作,並相應均分利益。這份收益再加上接手牛祖德那筆生意帶來的三成利潤這個生意早在年初就已經開始運作,因為不存在找買家談價格地問題,也為避人耳目,是以其交易過程根本就沒經過大市場。這兩造里的收益加在一起地話,如今唐成私人的財富增長速度用日進鬥金來形容都毫不過份。

    所謂情不同則理同,不管是後世還是這一千三百年前地唐朝,總歸是資本與權力的結合才能產生出最大的效益,這樣的生意才是真正的大生意。

    “這樣也好,那些九姓胡們越是忙,衙門里的稅賦也就收的越多”,楊繳嘿嘿一笑道:“衙門里像去年那樣四處漏風的苦日子某是過夠了!”。

    說到這里,兩人對視之間皆都莞爾而笑。

    這番隨意的說笑讓楊繳輕鬆了不少,“明府,衙門里人又不夠用了,尤其是那個大市場實在太耗人力,還得再招募啊!此外就是這些日子里城中申請擴建房屋的百姓越來越多,這事兒也得明府你定個章程才行”。

    “該招就招”,唐成知道楊繳在擔心什麼,不等他說出來已先自道:“吏部雖對各級衙門中吏員公差的人數有嚴格定規,但本衙也沒指著用他的錢糧來養人,既然是自己花錢倒盡可變通些。只是這次再招募的話要留心儘量多招些九姓胡出身的進來,以後跟族人打交道的事情就讓他們去辦,如此也可避免少生出些事端”。

    “嗯”,楊繳聞言點了點頭,“那城中百姓申請擴建房屋之事?”。

    “不行,這個口子一個都不能開”,唐成斬釘截鐵道:“縣城就這麼大,總不能把城牆推了吧!城中現餘不多的土地必須牢牢掌控在衙門手中,也好為將來擴建縣學等事未雨綢繆。城中百姓要建房可以,但必須在郊外,而且必須得建在縣衙指定的範圍內,再不能東一間西一院兒的不成個樣子了,此事還得把司田曹的人叫來好生議議”。

    見唐成想的長遠,說的也周到,心中煩心事了結之後的楊繳這才想起要問唐成的來意。

    “兩天前我把流管村里的諸位都請到縣城了,這兩日他們正在四處走走看看,因是知道先生你忙也就沒來請你去作陪,今晚某做東宴請他們,先生也去湊湊熱鬧吧”,唐成說著便拉起楊繳向外面走去。

    楊繳聞言一愣,跟著唐成走出幾步後這才反應過來問道:“明府此舉何意?”。

    唐成站定腳步雙眼看著楊繳惆悵的一歎,“若某所料不差的話,先生等即將回返長安朝堂,自此龍離淺灘,虎躍平陽,可喜可賀啊!”。

    “什麼?”,聞聽此言,不敢相信的楊繳呆在那里看著唐成,一時恍在夢中……
mk2257 發表於 2009-3-5 02:44
二百六十六章 敢問路在何方?

    直到抵達龍門客棧時,楊繳激動的心緒才從那個無比震驚的消平復下來。

    面前的依舊是上次宴請九姓胡商的小偏院兒,不僅這個是,而且旁邊兩個也都被唐成一起要了下來,龍門客棧掌櫃管平潮這次再沒抱怨什麼,儘管他實在是很奇怪縣尊大人怎麼會有這麼多窮棒子客人,而且還對他們如此客氣。

    三個小偏院兒里住著的正是從流官村請來的那些人,這次請他們過來沒費太大的周章,自打去年唐成去過流官村之後,不僅村中各家各戶再沒有縣衙公差上門聒噪,而且定期還會有藥物及食物送到,糧食,蔬菜,肉類,甚至每次送來的還有一些在北地極顯珍貴的水果,即便去年年末本縣遭遇如此大旱的情況下,唐成送來的這些東西也一次都沒少過。

    沒有公差的監管與定期上門巡查,這對於流官村民的精神放鬆有很大的幫助,而穩定且營養配比,合理的食物補充則對這些貶官們的身體狀況改善起了很好的作用,可以說自從唐成來過之後,這近半年時間是流官們自貶謫以來過的最好的一段時間,不管是在精神層面上還是物質生活上都同樣如此。

    對於飽嘗世態炎涼的貶官們而言,沒有多少人比他們更明白錦上添花容易,雪中送炭難的真正含義。當一個不入流的小公差都可以對其隨意呵斥辱駡的時候,素不相識的龍門縣令唐成這種作為就顯得尤為難能可貴了。

    或出於讀書人天生的矜持而使得有些話說不出口,但他們在心底的確是對這個溫文爾雅的小縣令充滿感激的,尤其是當這份感激與身份的認同結合起來之後,同為進士出身的流官們更是對唐成隱隱有了一份知己之感。

    猿啼客散暮江頭,人自傷心水自流。同作逐臣君更遠,青山萬里一孤舟。身為士林華選的新科進士卻被放逐到如此天角地頭地縣治任職,這唐成心里也該充滿了落寞吧?同為遠離帝都長安的逐臣,同為淪落天涯的失意人,士人之間豈非正該如此惺惺相惜,恰如伯牙摔琴為子期,並不需要多餘的話語,其間自有一份流芳千古的知音相賞之意。

    不管是出於感激還是為了酬答這份知音見賞之情,總之當唐成派去的馬車到達流官村時,隨著孔珪打開柴扉,其他人俱都無言相隨的上了馬車。

    馬車一路到了縣城之後,就被安排到這里--當下在龍門縣中所能找到的最好的客棧上房。錦緞製成的熏香臥具、顯然是精心準備出地食物、溫和而恭謹的僕人,這一切的一切都是眾流官們熟悉而又陌生的,在這個清幽精美的小院兒里總是使他們不自然的想起幾年前未被逐出長安的過往。

    與眾流官們在路上默默的諸多猜測不同,那唐成如此鄭而重之的將他們請過來並非是要他們幫忙做些什麼,居然只是請他們見見面,“順便看一看現在地龍門”。

    這兩天地時間里。眾流官們便住在最好地房間里。吃著精美地食物。乘坐著縣衙調出地馬車遍遊城內城外各地。從東谷到縣城另一側地劃歸天成軍家屬安置地西穀。隨後再到縣城前面地大市場。孔珪等人隨意地看。隨意地問。縣衙抽調來陪同地文吏不僅不加干涉。反而主動地給予了提供便利地配合。

    這真地是兩年多前路過時看過地龍門嗎?對於大多數流官而言。隨著這兩天里看得越多。他們腦海中這個惑就越深。尤其是對於孔珪來說這份惑與衝擊就更強烈。僅僅還是在幾個月之前為了那個監察禦史地事情他是到過龍門縣城地。也不過就是幾個月地夫。眼前地一切怎麼就跟變了個天一樣。

    東西兩谷里那一片片玉帶般繞山而建地梯子田簡直讓人驚歎。驚歎於梯子田地創設之奇。驚歎于這等平田坡坡相連地氣魄之大;同樣他們也驚歎於大市場地規模之巨。驚歎于這個市場商通四方地繁榮。在他們飽經滄桑地人生閱歷里。這兩天看到地雄奇大手筆無論如何不該是在一個縣治里出現地。

    非常之事必由非常之人方能為之。通過一次次地打問及確認。他們知道了眼前所有這一切不可思議之事都來源於那個唐成。他們心中視為知音相當欣賞地唐成。於是。這兩天里被一連串驚奇與震撼刺激地激動起來地流官們回到客棧之後就不住口地議論著這些。

    此時也不例外。

    唐成屈指叩門地啄啄聲打斷了偏院兒正房里地議論。當唐成與楊繳走進去時。看到流官村貶官們一個不少地都集中在這里。此刻這些人地目光無一例外地都集中在了他身上。

    “這兩日是想請列位不受拘束的隨意看看龍門,再則也是因為縣衙中事務太多不便因私廢公,是以不曾相陪,怠慢之處還請諸位見諒”,唐成拱手行了個團禮,拉著臉色有些不自然的楊繳坐下後向正位而坐的孔珪笑看道:“諸位先賢皆是治政方家,此番難得移步過來縣城,看也看了兩日,有什麼賜教之處後學必當洗耳恭聽”。

    聞言,孔珪將座中諸人環視一遍後緩緩開言道:“你這次讓我們過來就是為觀風以論治政之得失?”。

    “正是”,唐成笑著點了點頭,“《春秋左氏傳》襄公三十一年中載有鄭國上卿公孫答蔑之言:‘夫人朝夕退而遊焉,以議執政之善否。其所善,吾則行之;其所惡,吾則改之,是吾師也!後學才具固不及公孫子遠矣,但求教之心卻不敢後人,縣中既有諸位賢達在此,後學焉能不知借重?”。

    唐成這番話對於在座的失意逐臣們來說實在是受用的很了,當下就有座中人輕聲贊了一句,“信可事也!有古君子執政之風”。

    “信可事也”四字與唐成剛才所引之言同出於《左傳》襄公三十一年,正是蔑誇獎公孫僑之言,乃值得信賴之意,這意思唐成當然明白,聽了之後向那人抱以謙遜一笑為謝。

    “僕等既然來了,見了,為了這一方百姓也斷沒有藏私不言的道理”,孔珪眼中的欣賞之色一閃即逝,臉上用近乎不變的正肅神色道:“據僕等這兩日所見,唐明府東谷之舉稱得是功延子孫之善政,若經有司察舉實有垂範天下之利,然則北城外之集市卻是所行欠妥,夫理政之要重耕桑,導民以善,焉可促民逐利以壞鄉風?唐明府三思之”。

    聽得此言,坐在唐成身側的楊繳撇了撇嘴,想說什麼卻又最終沒說。

    “珪公所言極是,後學自抵任之初便一力推動東谷之事也正是為固耕桑之本,至於北城集市一事實是不得已而為之”,唐成一臉誠懇說出的這話聽的楊繳直皺眉頭,微微扭臉過來看了他一眼後再次撇了撇嘴,這話也虧他說地出口!唐成自不會理會他,深深歎息後繼續道:“東谷之事實大,錢糧靡費更巨,本衙瘠貧,加之去歲又遭大旱,若要成此大事不得不借北城集市之利以補東谷不足,巧婦難為無米之炊,說來後學當日也是為難的很哪!”。

    流官村諸人好歹在龍門也住了兩年多,對這個縣到底什麼狀況還是清楚的,是以聞聽唐成的解釋之後相視之間皆都點了點頭,雖然男女授受不親,但孟聖也曾說過“嫂溺,叔可援以手”,事急從權,這個道理他們還是清楚的。

    “嗯”,孔珪微一頷認可了唐成的這個解釋,“然則逐利之風一起,民易重利而輕義,重奸狡而棄朴拙,人心之壞不遠矣,卻不知唐明府將行何策以治民心之失?”。

    “重法度”。

    “噢!明府也是飽讀詩書之人,竟忘了暴秦二世而亡之戒?”。

    聞言,唐成一笑道:“這法度嘛卻是要與教化並行之”。

    “如何教化法?”。

    “旌表地方良善大義之舉,使萬民知何為善,何為惡。此外更重要的是後學將于縣中大力整飭官學、義學,以至聖先師仁禮清音滌蕩言利逐禮之風”,言至此處,唐成放慢的語調中有了一股濃濃的緬懷之意,“後學自幼家貧,全仗鄉中義學才得以習得聖人遺教而有今日,是以對我龍門學政廢弛實是痛心疾,無奈此前衙中貧瘠雖有心無力,而今賴北城市場之利使縣中小有積蓄,俟東谷梯田修建之事畢,即可重整學政,擴建縣學廣立義學,必使我龍門雖偏遠窮困子弟凡有心向學皆得聞聖人之教”。

    “好!”,唐成這番滿帶感彩的話讓孔珪諸人聽地是眼神亮,等他說完,老夫子撫掌贊道:“斯言大善!唐明府既有此心,龍門之大幸,百姓之大幸也!設使縣學教諭乏人,僕雖老邁亦願共襄盛舉”。

    孔珪此言一出,座中其他那些人也隨即紛紛附和,他們這番表態只讓口中連連稱謝的唐成心下遺憾不已,可惜呀這些人都要走了,要不然真把他們都安置到縣學當教諭的話,這普天下所有的縣學里若論師資力量之強,龍門縣學穩穩當當能坐上第一把交椅。

    哎,可惜,實在是太可惜了!

    此後的咨政議政便主要集中在縣學及義學的擴建上了,說到這個話題時,國子監出身的孔珪一改平日的訥言,一條條一款款說的極細極多,最終由唐成以私人名義做東地宴請便在這氣氛熱烈的議論聲中結束。

    從偏院兒里告辭出來後,唐成對著明朗的夜空長出了一口氣,累呀,跟這些人相處真是太累了,從拗口的說話到一舉一動都累。

    但作為親手推向朝堂未來可做重要借力的成規模政治力量,現在跟他們相處時即便是再累也得提前把這伏筆給埋扎實了,別人或還不好說,但唐成對孔珪及跟他走得近那幾人還是看得准的,這等人素來不輕易推許人,然則一旦他真正欣賞了誰的話,依著性子就很難再變,而且以這等人的品性來說,只要他們覺得幫你是義之所在,即便是跟皇帝老子對著幹也不帶含糊的,那可是正兒八經能出死力氣的。

    若想真正與孔珪這等人結交,單純物質上地贈與是遠遠不夠的,對於他們來說只有為官為儒地理念相同才是區分親疏的核心標準,此前送藥草送糧食的雪中送炭更多的只是拉近雙方距離的敲門磚,而在他們即將動身前地這次咨政交談才是精魂所在,展示能力、交換理念,在這些即將重返朝堂的人心中刻下獨屬於自己地鮮明烙印,這就是唐成這趟過來的真正目地所在,此前一直說著的咨政更多地只是個提供舞臺的幌子罷了。

    從晚宴的氣氛及告辭時孔珪等人的態度來看,這趟來的目的算是完滿達成了。

    一旦他們重返朝堂,只要他們還在朝堂上,他唐成在仕途上的安全係數可就增加的多了,若待有一天重回長安時,那借力……

    想的太遠了,唐成對著閃爍的星群搖了搖頭,雖則他此舉是想收束過於紛飛的思緒,但心神卻又不由自主的飄散開來,眼前這件埋伏筆的大事已了,對龍門縣政的規劃展布也完成的差不多了,暫拋開眼前的事情不想,那他未來的路將要往哪兒走?是真如張亮所言直接回京城還是繼續在地方任職?

    心神飄忽,諸多想法紛至遝來又電閃而去,在唐成的沉吟中最終也沒形成定論,這前途啊在那里,在哪里呢?
mk2257 發表於 2009-3-5 02:45
 二百六十七章 饒樂不饒樂;當爹不像爹

    時令已是初夏。自打去年年節時下了那場大雪之後。整個雨水就旺盛的很。經春而夏。現在的草原上正是一年裏最美的時候。一眼望去看不到邊際的青青綠草。連綿的綠色結成了毯。連成了海。微風一來碧浪翻滾。間或有群群牛羊點綴其中。斯景之美讓人心胸為之一闊之余滿眼滿心感受到的全勃勃生機。

    天映的光。大地一片勃勃生綠。竟至于連天空也變的綠了起來。面對著這樣在內陸決然難見的雄渾奇景。張亮卻沉重的了一口氣。

    他是去年秋天裏從長安動身的。想到這趟差事竟然折騰了這麼長時間後才得以踏上歸。

    政治有著明顯的聯動效果。在一個特定的權力圈子內。上位者的更迭必然會帶來波及整個圈子的一連串震動與變動。這年裏的饒樂草原典型的就屬於這種情況。

    因是前任王李延吉正當壯年時症而死。以他的年紀在死前甚至根本都還沒考慮到培養繼任者的事情上來。其帶來的直接後果就是族內五部都對他的死。對這突然而來的力更迭準備不足。因是這一任王在位的時間太短。加之因他的年諸部此前的心理準備也不足。是以李延吉猝死之後五部之內竟找不出一個在實力及人望上都能壓服眾人的繼任者。

    寧為雞首不為牛後。誰都想坐。看著也是誰都有希望卻又誰都不占絕對優勢。如此來事情就麻煩了!剛剛從李延吉的猝死中醒過神兒後。五部首領幾乎是在同一時間開始了擴充實力的動作。按照族內部的規程王是由五部族長及老們推舉產生。但若遇推舉不出的極端情況下。作為“天可汗”的唐天子有定案之權。即在奚族內部推舉出的候選人中指定饒樂大都督繼任者。通過處於更高層次的權力強行介入紛爭的方式來結束紛爭。

    毫無疑問李延這次猝死就屬於極端情況。五部首領自知若想說服他人讓位於己絕無可能。是以都不約而同的採取了這一極端手段。目的就是希望在大唐使團到達時使的自己能夠脫穎而出。這樣的話天可汗在指定新任奚王的時候自然會優先考慮到自己。

    爭鬥就起。一頭牛一匹馬。一個女人一小塊兒草場。甚至是十年二十年前陳穀子爛芝麻的小小舊怨都成了拔刀的理由。在上無奚王的彈壓下。小爭鬥越來越多。漸次合併的越多越大。最終也越來越血腥。而這血腥的背後策動血腥的人就只有一個目的。千方百計的在這段權力空白的窗口期內獲的更大地草場。更多能拉弓拔刀的子民。

    或者更準確的來說這也不是本目的。由一頭牛引發的紛爭背後目標最終指向的卻是懸空的奚王之位。

    帝崩。山河失色;王者斃。四野不寧。這句話在饒樂草原上到了最好的體現。當以臚正為首的朝廷使團到達饒樂前往致祭時。可憐一代族共主李延吉竟然還沒安葬!五部首領為爭王位甚至將“戰場”開拓到了他喪事安排上

    在趙卿正稱引仁禮的大發了一脾氣之後。李延吉的後事安排章程才總算通過。老大“喪葬期間的妄動刀兵”諭令下。亂紛紛的饒樂草原也暫時恢了平靜。五部首領一邊依朝廷正禮服麻衣幫辦李延吉後事。眼睛卻充血的緊盯著趙正。

    天可汗自然不可能這饒樂,下任王到底是誰。十有八就看這位老大人的意思。

    那一段時間裏大唐使團的人可算是紅透了半邊天。趙卿正那裏自不必說。就連張亮這樣不起眼的使團成員也被人捧的了不得。好馬。女奴。上等皮貨一撥接著一撥的送。目的都只有一個:在趙卿正面前幫我家首領美言幾句。

    五部首領望眼欲穿。珠子都瞪出血了。但趙老大人卻是半點不急。~當當料理好李延吉的後事並致祭完後。他將五部首領及那些個長老們悉數招到了一起會議。

    張亮直到現在都還記的會議那天饒樂都督府內的氣氛有多凝重。咳嗽一聲的話天上保不准都能掉下刀子來。也正是在這次要命的會議裏。趙卿正將三十多年積攢下的官場手段的淋漓盡致。充分體現了一個主掌外蕃之事的老鴻臚寺人應有的“政策”水準及以蕃治蕃的駕馭能力。

    簡而言之。五部族長每個人都從趙卿正那裏感受到了看重與希望。同樣也感受到了他的為。哎!大家實力都差不多。這實在讓至公無私的天可汗難以決斷哪!與此同時。是在這次會議中五部首領因為此前紛爭而起的怨恨被埋的更深。

    一場持續了整整一天的會議之後。趙卿正帶著侯任奚王的推舉名單拍拍屁股就回了長安。`說一切要稟明天可汗後再做決斷。他前連半句靠點譜兒的准信都沒留。

    如此以來他跑的這一不僅沒解決饒樂草原上的爭。反倒是往燒的旺旺的火堆上又猛倒了一桶油。他前腳走。草原上後腳就又劈裏啪啦的幹了起來。

    趙卿正雖然什麼都沒留。但他當日會議中的意思已經明白的很了——天可汗指定的下任奚王肯定的是實力出眾的那個。

    儘管也有聰明人看破了趙卿正這番做派背後的意思。但情勢到了這一步時已經是陷身不由己的不可制之中。五部首領裏無論那一個都已經是退無可退。也都不想退。

    趙卿正這次回長安沒帶張亮同行。他跟其他一些人一起留了下來。他們要在這裏等著新任的朝廷正使到達並在這位正使宣佈下任奚王人選後為新任饒樂大都督佈置接位及王爵受封典禮。

    作為駕馭屬下的手段。歷來的上位者都會有意識的保持手下各方勢力的實力均衡。李延吉在位時也不例外如此以來他猝死時的五部奚在實力上也就差距不大。這樣的紛爭鬧騰起來才叫一個厲害。誰也不甘心卻誰也吃不了誰。

    前後綿延半年多。經過爭鬥與分化好容易從五家優勝劣汰到了兩家。但饒樂草原的局勢就此卡在二進一陷入了僵局前有乾旱的及後有持續的內鬥。李延吉之死後的饒樂草原到了現在這個的步時實已是精疲力竭。

    正在這邊局勢僵持之時。天可汗的第二位正使終於“風雨兼程”的到了。

    這位大人到達饒樂廣泛的拜訪了諸位長老及部族首領後。大聚眾人于饒都督府宣佈了天汗的聖旨。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的是。這位新任王並非是在這半年紛爭中拼殺出的兩強中產生而是那已被淘汰的三部族首領之一。

    這道聖旨背後的意思張亮很清楚。聖旨宣讀後饒樂草原的局勢也果不其然的分裂成了三個部分,朝廷可是很好的利用了因李延吉猝死,而得以插手饒樂事務的權力。但這段時間一直呆在此的的張亮卻是隱隱擔憂著一件事:以饒樂如今主弱臣強的情勢來看,無疑是危險到了極點。一旦此間有事的話。以大唐如此紛亂的朝局可有能力迅速干預?

    既然是天可汗指定的新任奚王人選。那道聖旨本身就是朝廷給予新任王的背書。保證其權力的位的背書。一旦他被人從王位上掀下來的話。連帶著大唐朝廷天子的威權都將在北地遭受重創。在這片廣袤的大地上可不是僅僅只有一個奚族。從這一點來說方今朝廷的這一舉措實在是雙刃劍般的險之舉。在饒樂草原紮下釘子的同時也將自己逼的再無退路。

    朝廷內鬥未已。如今又饒樂埋下偌大一個隱患。當今陛下是一心求退。此事自不可能是出自他的授意。那這個安排究竟是出自鎮國太平公主府還是東宮?不管誰做的這個決定。可又準備好了後事的因應之策?

    腦海中不由自主到這些的時候。即便是眼前如此雄渾闊大地美景也無法消弭掉張亮心中的那一抹沉重。操之過急。操之過急了呀!

    正在張亮歎之時隨行而來的人策馬過來稟說行程已至龍門草原。若是快馬趕路的話。三四日之間便可抵達龍門縣城。

    這個消息張亮情一振。轉馬頭便往禮部王侍郎車駕而去。

    對張亮的出身背王侍郎自然清楚。是以對他改道龍門縣盤桓數日的請求含笑以應。只著在抵京之跟上大隊即可

    當下這支隊伍便有一個小小的分流。鴻臚寺大隊人馬在王禮部的帶領下由龍門草原繞過龍門縣城前往鎖陽關。而張亮一行三人則快馬徑奔縣城而去。

    …………………………………………

    唐縣尊的父母家眷到龍門了!近日。龍門縣城內外直至東谷。百姓們議論最多的就是個消息。

    之所以對這個消息如此之多的議論。一則是因為唐成是如今龍門縣中當之無愧的焦點。姓們喜歡對有與他相關情津津樂道;除此之外還有一個更重要的原因卻在於百姓們樂於將此視為一個信號——縣尊大人將在龍門長期坐堂的信號。既然他能把家眷幾千裏外的山南東道接過來。那還會像以前那些走馬燈似的官們兒一樣幹不到一兩年的就走?

    短短不到一年的時間龍門縣有了如此天翻的覆的變化。根子在哪兒大家都清楚。現如今不僅是那些個正往此遷居的九姓胡人。龍門縣原有百姓也都怕縣衙裏突然又有什麼人事變動。把個唐縣尊給弄走了。

    在這麼個背景下。唐張氏等人的抵達在龍門縣中就有了遠超出家人團聚的意義。說一聲整個縣治人心為之一穩也毫不過份。是以百姓們才會如此熱衷於用歡喜語調四下裏議論這個消息。

    比之後世歷朝歷代的官衙唐朝的衙門素以占的大著稱。龍門縣衙也不例外。以前的時候,僅唐成兩口子帶著僕役住在這闊大地後衙裏,總覺有些冷清現下卻是歡聲笑語不絕。一派融融樂樂的景象。

    歸根結底。再大再多的房子總還的有家住才是個正理兒啊!

    唐張氏及李英紈等是由張相文一路護送過來的。昔日那個在龍門縣學的課堂上總是昏昏欲睡的富家少年如今已是從八品下階的龍門縣尉。在年初的長安科舉中其以第八名的成績高中法科進士後吏部關試也是一帆風順。乃至於到最後授官時那負責此事的吏部主事看著張相文的名字直發愣。

    既然這個山南東道來的鄉貢生背景如此硬紮。東宮那邊為了他把招呼一路從禮部打到吏部。以他在選官的時候要去這麼個兔子都不拉屎的鬼龍門縣。河北道龍門縣那是什麼的方。別的人不清楚吏部的人還能不曉?按著張相文這背景就在京畿道擇一縣治。好好活動下就連長安城也大有希望能下來的。

    好好的長安不留,非要到天邊地角的龍門縣?這人竟怎麼想的?古怪。真是古怪的很哪!

    吏部的人對此百不的其解。張相文自己卻是興奮的很。領了任命文狀。銅魚袋。官衣及行驛憑信等亂七八糟的諸般事物之後。絲毫沒在長安城裏多享受新科進士的榮耀。快鞭趕馬的就往家跑。

    接連兩年之間。素來文運不昌的金州居然連中了兩個進士。且這兩個進士還是拜把子兄弟金州人。尤其是溪縣人湊熱鬧的心思大家自可想像。更別說這張相還是現任金州使君的親侄子了。

    張相文雖然避過了長安的熱鬧。卻沒避開老家裏的鬧騰。額滴個哪!他這一金榜題名而歸。只把金州城。尤其是溪縣城熱翻了天。張家本就是溪縣中的大戶。此番有子弟光耀門||。那還了的!一連三天。老張家敞開大門通宵達旦的開起了流水席面不管是誰上門。那怕你只提著兩升麥子做賀禮那怕你窮的連兩升麥子都置不起。只要能說句吉利話兒就酒肉管飽管醉。走的時候還倒貼一份聞喜錢。

    整整三天。

    溪城裏的丐戶們可算是好好的補過了一回大年。隨便張個|著酒氣。打個嗝都是膩膩的油腥味兒。

    花的多收入更多。著刺史張子山也以巡視的方的名義回了老家。並親自主持了祭掃家祠的儀式後。恭賀張相文高中進士的賀儀就從滿金州各如潮水般彙集過來。要說那三天的熱鬧。張相文真是見人見的把臉都笑爛了。而張老夫人房裏各家閨閣們的小像及女紅足足放了兩櫃子還沒安置下。

    好容易等該熱鬧的總算熱鬧完。張相文就急轟轟的要動身赴任。張老爺狠狠罵了幾句“喂不熟的白眼狼”。張老夫人淚水漣漣流了一臉盆之後。終究是拗不過寶貝兒子。再也不提什麼高中進士之後朝廷例給三個月探親假的話頭兒放他走了。

    由是。帶著十八個僕的張相文奉著唐張氏等人一路北上。這些人用心都切。是以堪堪剛到初夏就已抵達龍門。倒比唐成預想中的時間要早了個多月。

    就不提龍門如今的這般繁華給張相文帶來的衝擊。他這幾千里的過來之後僅僅休息了兩天。唐成就將楊繳賈旭及錢三疤三人都召集過來會議。這次會議的主題很簡單。就是向張相文說明龍門縣的規劃及發展理念。此後再將縣衙當前所行諸事的進度一一備細交代清楚。

    這次會議交代完後。唐成一腳就繁雜的衙門公務踢給了剛剛上任的張縣尉。除了那些重大之事外一概不再聞問。每天一散衙就躲進內衙裏享受起家人團聚的天倫之樂來。

    現在就正是如此。內衙正房中的坐榻上。穿著一身家居常服的唐成手腳著地在厚厚的絨毯上爬來爬去。邊爬嘴裏還不斷學著或牛或馬的叫聲。坐榻正中。小貓蛋兒黑的發亮的眼珠子眨也不眨的盯在他身上。兩隻小胖手在空中抓舞個不停。每當唐成學一聲牛叫時。小貓蛋兒就會發出一串串純淨如山泉般的脆笑聲。

    看到這一幕。護在坐榻邊的李英甜蜜而滿足的一笑後。又與坐在另一邊的蘭草交換了一無可奈何的神兒。

    夫君這實在是太寵著貓蛋兒。俗話說養兒教兒當親孫不親子。即便貓蛋兒是個女兒可以寬縱些。夫君這樣也實在是太過了。當爹的一點兒當爹的樣子都沒有。這遍天下有那個像他這般樣子。

    但事啊還就不能說。說了也沒用。夫君不是個聽不進去話的人。不知怎麼的就是在這件事情執拗的很。這幾天婆婆。甚至是公公都說過這事。但他嘴上然答應的好。際上卻是該怎麼寵還怎麼寵。看看現在這樣子甚至還有些變本加厲的跡象。只不過就是背背公公婆婆的眼罷了。

    看著唐成爬了幾圈兒後。手在空中揮舞著的小貓蛋兒坐不住了。兩隻小胖手撐在地上。屁股撅起半天高的晃晃悠悠站起來。一邊咯咯笑著一邊往唐成走去。

    一歲多的孩子本就走不穩。更別說這坐榻上軟乎乎的還不。僅僅三兩步之後。小貓蛋兒就一屁墩兒趴在了臥榻上。李英紈見狀忙要伸手去抱時。唐成的聲音了過來。“英紈你別動”。

    說完。唐成就趴在那裏看著小貓蛋兒。口中柔聲道:“乖女兒。爬起來。自己爬起來!”。

    摔倒之後小貓蛋兒嘴角一撇就開始哭。但哭了兩聲見沒有動靜兒。她那烏溜溜的眼珠子就開始四下亂看。一邊看一邊哭的越發大聲。及至眼珠子轉來轉去也不見人上來抱她之後。小貓蛋兒的哭聲慢慢小起來。人也踉蹌著開始往起爬。整個過程中唐成只是笑看著她。直到貓蛋兒再次站起七扭八歪的走到面前後。這才伸手一把將寶貝女兒給抱住了。隨後父女倆就又在上撒歡兒似的滾滾去。清脆的咯咯聲複又響起。

    李英紈再次與蘭草交換了一個眼神兒。這個夫君哪你要說他不心疼貓蛋兒那是假的。但他能忍心看著貓蛋兒摔倒之後哭的那麼厲害也不讓抱。這實在是讓她們看不懂!

    正在唐成跟女兒瘋的高興的時候。正房外傳來兩聲丫頭的咳嗽。一聽到這聲音後。唐成當即抱著貓蛋兒從下來。堪堪等他剛穿上鞋。唐與唐張氏從外面走了進來。

    看到唐成那淩亂的裳和淩亂的榻後。唐栓的眉頭皺了皺。二話不說上前就把貓蛋兒從兒子懷裏接了來。

    “爹。娘。你們來了”。唐成腆著臉嘿嘿一笑。“英紈。給娘奉茶”。

    “成。你如今不僅是當爹的人了。更是個朝廷縣令。你這縣令當的不差。外邊人一提起都誇。這在屋裏當爹也的有個當爹的樣子。要不傳出去讓人聽了笑話。啊!”。

    “是。是。娘說的”。唐成沒有一點猶豫的連答應。一邊從李英手上接過茶盞遞給唐張氏兩口子。邊笑問道:“今個兒是阿史德支給二老接風吧。他是大手筆的豪富。爹娘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

    “就是幾個人吃飯。弄那麼些一大席面。這的糟踐多少東西。作孽呀!”。唐張氏說到這時嘴裏連著嘖嘖了好幾聲。“還有那些丫頭們的歌舞。娘和你爹也聽不明白。在裏面呆著還悶氣。倒不如早點回來”。

    她的話剛說完。唐栓在那邊接了一句。“阿成你跟他們說說。這些人的好意我跟你娘心領。於接風宴的事情就不要再了。這樣一天吃。我跟你娘遭罪不說。讓百姓們看見聽見該怎麼說你?還有他們送來的那些禮都給退了。你是個官身子。這清白名聲比啥都重要”。

    見公公問到這個。不等唐成說什麼。李英紈已溫言答應了一句。“此事夫君早已吩咐過媳婦兒。門子上各方給二老送來的禮擔子都已退還。公公但請放心就是”。

    “嗯”。唐栓聞言點了點頭。隨即又拿眼角的餘光掃了掃唐張氏。
mk2257 發表於 2009-3-5 02:46
二百六十八章 明智之舉?

    唐張氏見貓蛋兒在當家的懷裏扭來擰去不安生,就伸子接過來後咳嗽一聲道:“成,娘得跟你說個正經事兒,我跟你爹也來這麼些日子了,天天見著淩意早出晚歸的,聽丫頭們說她是在東谷管著幾千人吃飯的事兒?”。

    唐成伸了兩次手要去抱貓蛋兒,唐張氏也沒給他,“是有這事,現如今衙門裏的事情太多,可用的人又太少,淩意既識字又心細天天閑著家裏怪可惜的,兒子因就讓她去了東谷幫忙。這些日子她著實也累得很,每天時間上也緊,若是在二老面前有什麼欠缺禮數的地方,爹娘你們就多擔待些”。

    “這孩子是累壞了,去年個兒你們成婚的時候看著臉色多好,現在都有些泛黃了!你呀,實是個不知道疼屋裏人的”,先是歎息了一番鄭淩意的辛苦後,唐張氏瞥看了唐栓一眼後繼續道:“成啊,現如今貓蛋兒他二叔也來了,娘瞅著這衙門裏來來往往的人也不老少,你看是不是讓淩意歇了差事回來好生養養身子,就是再能幹終究還是個婦人身子,老這樣抛頭露面的也不好,招人閒話!”。

    聞言,從貓蛋兒身上收回目光的唐成看了唐栓一眼暫時沒說話,這番話雖然是從老娘嘴裏說出來的,但根子卻明顯是在他身上,其實自打去年中進士回去之後,唐成自己就已經感覺出二老的一些變化,這次過來之後這種變化表現的益明顯,而在兩人之中尤以這個老爹變化的多些。

    以前唐栓言詞就少,現在更是愈的少了,對著家裏人倒還好些,若是遇見外客那怕是前衙的那些個吏員和公差時,他就是標準的言不輕,即便說出來的話也肯定是仔細琢磨過好一陣子的。跟言語上這些變化比較起來,其日常行為上的舉動變化就更大,以前他吃飯的時候是最不耐煩坐席面地,就喜歡一個大碗盛了飯菜在外面的敞亮地方吃,人也不喜歡坐,而是喜歡捧著碗找個地方蹲下來,吃起來一片山響又快又急,往往別人剛吃完一碗他就已經兩碗下肚了。

    自打他們這次從山南東道過來之後,這樣的景象唐成就一次也沒再見到過,唐栓如今吃飯肯定是腰板兒挺得筆直的坐在桌子上,一口一口的慢條斯理,間或有人在飯桌上說句話時,他還會咳嗽一聲後說一句“食不言,寢不語”的話,這也只是個小小的例子,總而言之,如今的他特別的看重規矩,並且一言一行,一舉一動都在依著規矩。

    對於這些變化唐成知道其原因所在,也能理解,現在雖不能說是一人得道,雞犬升天,但他們的身份畢竟是隨著自己身份地變化而變化了,說起來他如今固然是在龍門學著怎麼做縣令,唐栓他們又何嘗不是在學著怎麼做縣令的父母,這是個好強性子的人,歸根結底他現在努力做著的一切還是在維護兒子的臉面,怕自己言行上有什麼不妥當讓兒子跟著遭人笑話。

    但理解是一回事兒,接受又是另一回事兒,唐成其實並不喜歡他們的這種變化,一方面是親近感少了許多,另一方面也跟他來自後世的對“家”地理念認同不符,家就該是融融泄泄能讓人徹底放鬆的地方,若是一家子人見面還肅肅然如對大賓的樣子,那也未免太累了吧!

    只是這話實在是說不成啊,唐朝畢竟比不得後世,自有其特定的時代特點,這時候但凡有些樣子的家庭都講究個規矩家法什麼的,自己的想法固然是對,那唐栓這種做法也不錯,根結還是在不同時代的理念差異,這要怎麼說?又該怎麼說?

    腦子裏閃過這些念頭後,唐成最終只能在心底一歎而罷,當人無力改變壞境的時候,就只能主動去適應環境,穿越即便在各個方面都能占優,遇到這樣與整個時代及社會理念地矛盾衝突時也只能徒喚奈何。

    改朝換代已是千難萬難。若想改變一個時代地風俗人心及理念更是難上加難。而若想在短短幾十年間讓一千三百年前地社會風俗及理念突變到跟後世同步。更是無異於癡人說夢。不存在任何實現地可能性。

    歸根結底。穿越與所穿越時代地融合註定了會是一個終其一生地過程。那種我一穿越而來天地便為我所設。萬物隨我而變地想法其實很荒謬也很不靠譜兒。

    歎息過後。唐成緩緩開言道:“娘這是心疼媳婦兒。淩意知道後必是感激地很。

    只是娘你可不能偏心哪。不能有了媳婦就把兒子扔一邊吧”。言至此處。唐成滿臉笑地繼續道:“東谷那邊淩意經管地事情比不得尋常。管著那麼多糧食和那麼多莊戶吃飯地事兒。這兩樣任哪一件上出點事都了不得。到最後都得追到我身上來。小則被人指著脊樑骨罵。大則官位難保。便是牢獄之災也極有可能。娘你說說這般重要地事情我能放心交給別人去管?淩意不做地話就只能我去!兒子現在也不輕鬆。再把這接手過來地話。只怕是連跟爹娘吃頓飯地時間都沒了”。

    “是咧!成你是龍門縣當家兒地。那糧食就是縣裏地帳本子。一家一戶地帳本子可不敢交給別人。保不齊就被人動了手腳還得讓你背黑鍋”。唐張氏以自己地方式理解了唐成地這番話後。又瞥眼過去瞅了唐栓一眼後道:“嗯。那就讓淩意辛苦些先管著吧。這樣你也放心。只是苦了她一個女人家了”。

    上有政策。下有對策。眼見一番胡謅地話見了效果。唐成嘴角忍不住露出個笑容來

    他這邊剛笑出來,那邊的唐栓已經穩穩當當的開了口,“這事兒貓蛋兒她二叔就不能幹?”。

    唐成剛剛露出的笑容馬上就收了回去,“相文才來幾天?這事兒繁雜的很,他一時不好接手,再說他的官職是縣尉,份內主管的是捕盜及安境地方的武事,也不好剛來就讓他在文事上插手”。

    唐栓雖然有個縣令兒子,但對衙門裏的事情畢竟不是那麼清楚,耳聽唐成說的有模有樣又都依著規矩,也就不好再說什麼了,但只點點頭而已。

    說完了這些坐著又說了一會閒話後,唐張氏兩口子便起身回房,只不過他們走的時候卻是連小貓蛋兒也一併給抱走了。

    小貓蛋兒剛來沒幾天,唐成白天裏還要到公事房,全憑著晚上散衙之後稀罕一下女兒,這麼點兒時間哪夠?眼瞅著唐張氏抱著女兒出門,起身相送地他忙巴巴的開口道:“娘,你們也累了,貓蛋兒就……”。

    他這話還沒說完,就被唐栓給堵了回來,“你是讀過大書的,又是縣令,不拘那條也沒有親自帶女兒的規矩,以後小貓蛋兒就跟著我們睡了,你散衙之後也好清靜著想想公事!”,說完,唐栓抬手擺了擺示意不用再送之後,便徑直跟唐張氏回房了。

    唐成眼巴巴的看著女兒被抱走,心裏的那種感覺實在是說不出,一直瞅到看不見之後這才憤憤然轉身回了房,“哎呦!我這個老爹呀……那可真是個爹……”。

    這樣的話頭兒不拘是李英紈還是蘭草都不好接話,只是眼瞅著唐成這般鬱悶,李英紈頓了頓後終究還是開言道:“公公這也是為了夫君好……”。

    “我這當爹的連女兒都攏不到身邊,好什麼好!”,這句話出口後唐成才意識到說的不妥當,以他的身份在媳婦面前抱怨父母實是影響家庭和睦地大忌,說吧不妥,不說吧總覺得心裏有點憋屈。

    如此皺著眉悶了好一會兒後,唐成猛然抬起頭來看著李英紈及蘭草一拍身邊的案幾咬牙道:“說到底還是孩子太少,咱們得加把勁了,生!使勁生!生他七八上十個,我就不信爹娘還能把他們都給攏過去!”。

    李英紈及蘭草沒想到唐成憋來憋去憋出了這麼個主意,忍不住笑的同時都咬牙輕啐了一口……

    …………………………………………

    張亮遠遠的看到龍門縣城時一度真以為自己是走錯了地方,他這種感受跟孔珪等人當日的遭遇差不多,是以倒也無需多說。

    倒是在進城途中聽說唐成父母抵達龍門的消息後,張亮著實愣了一下,把父母接到這地方,這個唐成到底是怎麼想的?

    張亮也沒去驛館,帶著從人依舊住在上次下榻地龍門客棧中,安頓下來梳洗罷,他往街上買了些禮物後便徑直往縣衙而去。

    唐成在衙門口親將他迎了進去,隨後張亮先往後衙見過唐張氏兩口子,又給貓蛋兒厚厚的封了一個見面禮後,兩人這才在書房裏安靜的坐下來說話。

    張亮將此次饒樂之行的前前後後備細都說了一遍,唐成手捧茶盞靜靜聽著,及至聽到朝廷的最終安排之後,他的心情已經是冰封一片。

    張亮說的沒錯,現在的饒樂就是一個隨時都有可能爆炸的火藥桶,城門失火,殃及池魚,饒樂地情況一旦失控的話,最先受到衝擊的必定就是與其接壤的龍門,從轄地安全到大市場的貿易以至於他從牛祖德手上接盤過來的生意都會受到全方位的衝擊,這或許就意味著他自上任龍門縣令以來辛辛苦苦做出地一切都有可能在很短的時間裏毀於一旦。

    要命!現如今走上快車道的龍門最需要的就是一個穩定的外部展環境,這節骨眼兒上出這樣地大隱患,這可不真是要人命嘛!

    偏偏這樣的隱患即便是知道了也無法控制,這早已超出了他地許可權之外,甚至就連應對都勉強。

    現在的龍門是唐成一手規劃展起來地,承載著他所有的理想……

    “無缺!”,眼見自己說完後唐成只是緊緊皺著眉頭愣,張亮開口喚了一句。

    “啊,你說什麼?”。

    張亮又將最後那個問題說了一遍,唐成聽完基本沒怎麼思忖,斷言道:“明之你也不用再想了,像饒樂這麼大地事情不管是上呈還是最終擬旨定案都必然繞不過政事堂去,方今政事堂七位相公裏有五位都是太平門下,再怎麼說都跟她脫不了干係”,言至此處,唐成頓了頓後道:“此外,若我所料不差的話,此事十有殿下也是知道並同意的”。

    “噢,無缺何出此言?”。

    “明之難倒忘了你前次來時說過的話?這一趟殿下又為什麼派你來龍門?”,唐成空空的一笑,“殿下與太平雖是在爭位,但在性子上兩人都是不肯讓人的,而今在饒樂有了這麼好的趁虛而入的機會,他們又豈肯輕易放過?”。

    “我倒不是說朝廷這麼做就不對,只是操之太切了些,現如今朝局如此……”。

    “不,明之你還沒看明白呀,不管是太平還是殿下現在要的就是往饒樂釘一個釘子下去,只要有這個釘子在,以後怎麼料理,什麼時間料理都盡可以從容著來”,唐成搖了搖手,帶著長長地歎息聲道:“自國朝初年太宗皇帝親頒‘兼愛如一’的詔令而被諸蕃尊為天可汗以來,饒樂、松漠等族的王位更迭都是自推自選出來的,幾年下來早已成定制,朝廷每每不過是下詔追封罷了。像李延吉猝死而使朝廷得以光明正大插手饒樂王位安排的機會可謂是數十年不遇,即便朝廷如今再亂,也得把這個機會先捏在手裏再說”。

    “明之你真以為朝廷會在乎這個新奚王的安危?他若真死了只會對朝廷更有好處”,說到這裏時唐成驀然嘿嘿一笑,這個笑容看在張亮眼中份外覺得冷,“不管那五部奚裏的兩強誰起來篡位,其得位都是不正,只要有這一點在,占著大義名份的朝廷想什麼時候出手干預就能什麼時候出手,準備的好就早些動手,準備的不好就晚些動手,沒準兒動手地越晚,奚人自己內鬥的消耗反而越大,只要最終能把饒樂吞吃下去,即便朝廷一時顏面受損又算得了什麼?往再深處說,哪一位新皇登基之後不想做些赫赫武功出來,即便就是為了這個,太平和殿下也會在此事上心生默契,這個茬口留的好啊!”。

    唐成這番話實是把朝廷日日宣揚的大義名份徹底撕剝的乾乾淨淨,可謂字字句句皆是誅心之言,張亮聽的悚然心驚的同時,這些日子地惑與憂心也一掃而空。

    端過茶盞猛喝了一口後,張亮的眼神重新落回了唐成臉上,很久都沒有移開。

    “怎麼,明之覺得我心思太深?”,見張亮猛然一愣,唐成笑道:“似這等事總得有人有好處才成吧,我只不過是將自己放在太平的位子上來想整件事罷了,若是明之你也能如此,早就想明白了,哪兒有那麼麻煩?”。

    即便是刻意而笑,唐成的笑容裏也透出一股掩飾不住的沮喪與落寞。在那些朝堂中的上位眼中,他在龍門的掙扎,他在龍門的理想,他在龍門所作的一切又算得了什麼呢?僅僅一念之間他此前所有地辛苦或許都將毀於一旦。

    這就是政治,血腥、冰冷、殘酷,註定是與理想主義格格不入的政治!

    “將自己放在太平的位子上?”,張亮沉吟了一會兒後笑著搖了搖頭,“地位相差太遠,我就是真這麼做了也把握不住她的心思。罷了,不說這個了,我這次過來倒是主要為了你,龍門緊貼著饒樂,如今這麼個情勢下無缺你也該早做打算才好,君子不立危牆之下,這可是至聖先師的教誡!你若有什麼想頭兒現在就說,我回長安後也好稟明殿下早些著手安排”。

    “我的想頭?我的想頭兒就是饒樂亂不起來最好”,說完這句後唐成自嘲地一笑,在這樣的大事上他的話又算得了什麼呢?說穿了,當官兒還就是得當那種能影響到政策制定的官兒,否則甚至不等人亡就已經政息了!搖搖頭後,唐成猛的長吐出一口氣,“多說無益,明之你回京之後替我稟明殿下,某願回京城,萬一進不得長安也得是安置在京畿道,總之就是離長安越近越好”。

    “好!”,張亮撫掌而贊,“這才是明智之舉,以無缺你地才幹放在地方還真是可惜了”。

    送走張亮後,唐成也沒再回內衙而是徑直去了公事房。

    緊閉房門一個人靜靜的坐在裏面,唐成對於有機會重回黃金之城不僅沒感到半分欣喜,反倒是整個人都沉浸在一片塞滿整個身心地沮喪中,自從穿越以來,尤其是從邁進溪縣衙的那一刻以來,即便是面臨著再艱難地處境時他也從沒喪失過自信,但今天這個時刻,他整個人卻被一種粘稠的撕都撕不開地無力感給淹沒了。

    天地良心哪,自打當上這個龍門縣令那天起,他真是盡力了,盡全力了!為了這片承載著理想的土地,他這些日子以來他耗費了多少心血?睡過幾次好覺?為了龍門他這縣令兩次近乎是以不要命的速度在大冬天裏飛馬狂奔,先去白陽鎮再到道城晉陽,即便是路上的辛苦不說,這兩次的過程中他受了多少屈辱就只有自己知道。就算所有的這些都不算,在如今的升平年月中,滿大唐這麼多縣令裏又有哪個曾像他一樣要手提黃樺木弩在縣衙門口守一個囚犯?這還不說直到現在鄭淩意還在為了龍門縣累死累活的事兒。

    現今……他固然可以一走了之,但龍門縣這些唐人百姓怎麼辦?那些個九姓胡人又怎麼辦?畢竟這些人是因為出於對他的信任才做出了現在的一切,龍門怎麼辦?一旦饒樂的火藥桶全面爆,如此近的距離內整個龍門縣都有可能被陪葬進去,朝廷在沒準備好之前斷然是不會直接出兵參與進去的,介時唯一地處長城以北的龍門縣極有可能會成為犧牲品;最關鍵是的,他該怎麼向自己交代?

    在付出了一切之後,卻又眼睜睜的這片用心血澆灌出的土地化為一片刀兵戰火,僅僅是想到這個可能,唐成都覺得揪心的疼。

    但是,即便再不願意他又能做什麼呢?

    人生在有的時候真是很無力呀!

    一直默坐了近一個時辰之後,唐成才拉繩叫進了雜役,命他傳話給錢三疤即刻派公差前往白陽鎮及龍門草原請天成軍都尉和圖也卓過來議事。

    即便現在心中沮喪到了極點,但骨子裏的倔強與韌勁卻決定了唐成不是個輕言放棄的人,即便明天就是世界末日,他也要在今天把能做的該做的事情都給做了。

    這些或許都是徒勞,但至少不給自己留下遺憾!
mk2257 發表於 2009-3-5 02:47
二百七十章 唐成的新官職

    自張亮追隨李隆基以來雖然一直主要負責的都是後勤之事,為了籌錢與商賈們交往的多,但他骨子裏卻依然是個讀書人,日常消遣也好讀讀書吟詠吟詠風月,此番與孔珪等人結伴而行誠可謂是得其所哉。

    雲月旅程三千里,搖動的馬車裏除了閒談之外幾乎再沒有任何別的排遣旅途寂寞的方式,而這些貶官們也樂意與他聊天以獲取長安以及朝廷裏最新的消息。

    幾千里路跑下來,在張亮的有心為之之下,不僅與這些流官們建立起了一些私交,許多其他的情況也都一一交代清楚,比如朝廷為什麼會在這個時候想起他們,並將之召回長安的原因……

    長途趕路實在累人,所以當他們這一行終於出了新豐縣遠遠看到灞橋及橋後的長安城牆時,幾乎整個隊伍都忍不住歡呼出聲,就連孔珪也忍不住從馬車上下來,跟其他人一樣往灞橋步行而去。

    楊柳含煙灞岸春,年年攀折為行人。一過灞橋便是長安,所以這裏便也成了最為著名的迎客及送別之地,流水湯湯,灞橋依舊,看著眼前跟三年前沒什麼區別的光禿禿楊柳樹,以及那些臂挎竹籃販賣楊柳長枝的婦人,孔珪等人都不約而同的停住了腳步。

    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眼前景物依舊,人事卻已面目全非,三年之後重新走在這條堪稱帝京分割線的橋上,孔珪等人又怎能不思緒萬千。

    一曲突然而起的迎賓禮樂打散了流官們剛剛興起的思緒,這曲調來的著實突兀,孔珪走前幾步使眼神得以繞過前方那個遮蔽物後,便見到灞橋另一側已被清空地離亭裏正有一隊樂工在操弄樂器,迎賓曲便是由此而來,亭前階下站著一位身穿極品單絲羅明黃團衫的富貴青年,他身後的官道邊跟著的卻是一群青衿儒服的士子,看那青蓬蓬的一片約略不下百人之多。

    李唐朝廷雖不禁絕官員百姓穿黃色衣裳,但這般純正地明黃顏色卻也只有皇家才能用,孔珪正自看著這些人時,一臉微笑的張亮走到了他身邊,“太子殿下來迎,珪公等這就過去吧”。

    “太子!”,孔珪等人心神一震,邊撫弄著身上因久坐而有些褶皺地衣衫邊邁步走了過去。

    他這一行還沒下橋,李隆基已從那邊迎到了橋頭,拱手俯身為禮後朗聲道:“諸位皆是先兄節皇太子身邊近臣,一腔赤誠只因韋逆操權竟至含冤遠貶數千里,僕承繼先兄腆居東宮,時至今日方得一伸冤屈,夙夜思之每每心生慚愧,幸得聖天子英明方得與諸位有今日之會,幸甚幸甚!”。

    李隆基口中說著。人已走到孔珪身邊伸手扶起了他地臂膀。見到這一幕。離亭外路邊地士子群中起了一陣兒不小地躁動。

    看看身邊一臉英氣勃勃地李隆基。再看看不遠處那一片青衿士子。孔珪最終沒有掙脫李隆基地攙扶。嘴唇微微輕顫道:“朝廷對先太子地旨意是……”。

    “聖天子已于數月之前下詔追先兄為節皇太子。陪葬定陵”。聞言。孔珪搖了搖頭。“這個僕已聽說。僕問地是陛下地聖旨原文”。

    正自虛攙著孔珪往前走地李隆基定住步子沉吟著想了一會兒後。將當日聖旨中直接言及李重俊地內容誦了出來。“重俊。大千之子。元良守器。往罹構間。困於讒嫉。莫顧鐵鋮。輕盜甲兵。有北誅夷。無不悲憧;今四凶鹹服。十起何追。方申赤暈之冤。以悲黃泉之痛。可贈皇太子”。

    李隆基誦完之後。孔珪身後地眾流官們不約而同地面北拱手道:“陛下聖明!”。言罷皆是一片戚色。甚至還頗有幾個因按捺不住情緒而雙眼含淚地。

    靜聽完李隆基默誦出地聖旨言語後。素來行事端穩地孔珪默然之間已是雙眼生赤“往罹構間。困於讒嫉。莫顧鐵鋮,輕盜甲兵!僕沗為人師,先皇太子如此種種,是皆僕規勸不力之過也!”,話剛說完,已有兩滴渾濁老淚自其眼角滑落。

    “先兄不忍見韋武逆黨弄權,失之於操切也是有的,先生當日已盡臣子本份,實不必自責過甚”,李隆基說著抬手一指那片青衿士子道:“這些國子學士子皆是聽聞先生今日返京地消息後自來迎的,好在這消息傳揚地不算太廣,否則今日之國子監中必將為之一空”,借著笑聲沖淡了哀慟的氣氛後,李隆基續又道:“士子們一片拳拳尊師之情,先生也該上前撫慰一番才是”。

    流放歸來鬢半斑的先生與熱血的國子監士子湊到一起後,離亭外師生相見的場景真是相當感人,目睹德高望重的先生疲憊憔悴如此,眾士子固然是心生酸楚,心下激動的孔珪亦是老淚漣漣。

    這番迎接的擾攘持續了很長時間,等眾人啟行往城裏而去時已是半個多時辰之後了。李隆基寬大的氈車內,張亮透過窗戶看著那些青衿士子簇擁著孔珪軒車而行的情景,一聲歎息後面帶淺笑道:“孔珪聖後裔再加上士林領袖的身份果然了得,殿下將這些人援引回京,不僅是在朝堂上多了臂助,亦能收心于士林,實是一舉兩得的妙策!唐無缺出得這個主意還真是神來之筆!”。

    “當局迷呀!”,車窗邊的李隆基從外面收回目光後坐正了身子,“你前次來信中說曾在龍門縣盤桓數日,這唐成現今如何?”。

    “去年到饒樂的時候看著他倒是不錯,這次回來再見到的時候……”,張亮無言的搖了搖頭,“殿下,如今饒樂的局勢如何?”。

    聽張亮問起這個,李隆基皺了皺眉頭,“這個稍後再說,趁著回城還有些時候,你好生說說唐無缺之事”。

    “據屬下此次龍門縣中所見,唐成不僅長於謀劃,撫民亦是幹才……”,馬車聲中,張亮將與唐成的兩次見面及龍門縣的情況備細說了出來,李隆基凝神而聽,份外仔細。

    “這個唐無缺……好一個唐無缺……明之,昔日你那一趟揚州之行去的好!”。

    “天降英主必予良臣以佐之,此即史書所謂之君臣際會也,便從唐無缺等人身上亦能看出殿下乃天命之所鐘,屬下當為殿下賀!”,張良拱拱手後接著道:“此次從龍門動身之前唐無缺曾親口對屬下言說願回長安,似他這等良材遠放僻地也著實是可惜了,殿下看怎麼個安排法才好?”。

    “此事……稍後再說”,李隆基擺了擺手,張亮詫異的現殿下聽到唐成願意回來地消息後不僅沒有預想中的歡喜,眉宇之間反倒湧上了一層濃郁的無奈之色。

    進入長安城之後先到吏部為地方進京官員專設的館舍裏安置,隨後李隆基親為孔珪等人設宴接風,把這一切忙完從酒肆裏出來時時間已經到了半下午,張亮扶著酒意醺然的李隆基上了氈車回東宮而去。

    東宮設在皇城後面的宮城裏,氈車沒走小偏門而是徑直由朱雀門進了皇城,車行之中張亮詫異地看到皇城裏往日頗為清閒的鴻臚寺衙門竟呈現出難得一見地繁忙景象。

    “這一個多月來皇城各部寺監裏最忙的就得數鴻臚寺了”,同樣看著窗外的李隆基說話時帶著濃濃的酒意,“不僅是北邊的松漠、室韋、黑水、渤海都督府接連呈文鴻臚寺請派使團進京朝聖,就連安西都護府轄境內地龜茲、高昌等小邦也跟著湊起了熱鬧,李延吉這一死還真是四野不寧了”。

    “殿下的意思是……”。

    “這些人還真能是為朝天子而來?都是來打聽朝廷動靜兒地,他們是從饒樂的事情上覺察出什麼東西了,怕朝廷對各蕃的章程有變”,言至此處,李隆基無奈的一聲歎息,“現今看來,此次朝廷直接插手奚王安排之事確是有些操之過切了,竟引得四蕃人心不穩”。

    看來這些個蕃族都在擔心饒樂先例一開之後最終會殃及本族,張亮卻沒想到僅僅是一個李延吉之死竟然引整個大唐如此大的震動,一愣之後忙跟著問道:“那朝廷將如何處斷此事?”。

    “下月初一,父皇將召見各蕃長駐京城的使隨祭太廟,並於祭禮中誦念太宗祖皇帝‘海內如一’地舊詔以安四夷之心”,微閉著眼睛說完這番話時,李隆基的手已於不自知之中攥在了一起,不甘地臉上隱見屈辱之色。

    “這……那饒樂李誠忠怎麼辦?”,饒樂每任奚王接位之後,朝廷在詔書中會一併賜其國姓,李誠忠就是剛接位不久的奚王名諱。天子在太廟之中當著眾蕃使地面重申四海如一詔書,這個舉動本身無就是朝廷放棄直接插手饒樂事務的最明顯信號,張亮一路上都在掛念著饒樂之事,是以因有此問。

    “鴻臚寺老趙受此事牽連卿正地位子都丟了,至於李誠忠,朝廷會派一官員前往饒樂都督府任職好歹護住他性命周全,畢竟他在名份上是父皇欽定的奚王,這點顏面朝廷總還是要顧的,至於王位……以如今的情勢朝廷直接插手已無可能,更別說出兵了”,意興闌珊的說到這裏時,李隆基猛然睜開了剛才一直微閉著的眼睛,“天朝上國竟要受四夷抰制,此實為朝廷之大辱,明之你可為見證,異日本宮若有那一日時,誓當一雪今日之辱”。

    張亮是饒樂之事的親身參與,聽到這個消息心裏實在有些堵得慌,與此同時他也很自然的想起了緊貼著饒樂任職的唐成,“殿下,越是如此,益要早些將唐無缺調回才是”。

    “晚了”,口中沉重的吐出這兩個字時,李隆基竟是有些不敢看張亮的眼神般重新閉上了眼睛,“昨日在大明宮禦書房中,太平已親口薦舉唐成調任饒樂都督府司馬”。

    張亮赫然站了起來,“什麼?”。

    “本宮已盡力辯駁此事,然則……父皇已從其所請”。

    “唐成現在只是八品縣令,饒樂都督府歷任司馬雖然只是擺設但畢竟是正六品的品秩,一次超遷兩品五階!這樣的薦舉陛下怎會肯?”。

    “明之你可還記得於東軍在山南東道修路之事?修路事畢,於東軍回調工部侍郎後曾專折為唐成請功並意圖將其調往工部任職,這道請功摺子因太平授意被壓在了政事堂,直到昨天呈送到父皇案前;此外年前唐成在萬騎軍中所立功勳也一併被翻了出來,有這兩條大功在,超遷兩品也夠了,加之他又是龍門任職,可謂是朝廷當今官員中最熟悉饒樂情勢的,在這個敏感時刻,朝廷派往饒樂都督府的官員無論聲望與品秩都不能太高,幾造裏合計下來唐成還真就成了再合適不過的人選,以至於昨日禦書房中本宮竟是辯無可辯”。

    無語,張亮真是徹底的無語了,悶著站了好一會兒後,這才萬分艱難的開口道:“唐成自追隨殿下以來屢立大功,然則……屬下回來之前他還曾說過願回長安,現在往饒樂任職稍有不慎便是殺身之禍,朝廷這道詔書一下,卻讓他……”。

    “本宮知道,明之你說的這些本宮都想過……”,此時氈車內的氣氛已然凝重到了極處,李隆基依然緊緊的閉著眼睛,“本宮虧負他良多,然則如今有太平處處掣肘又能如何?只能先記其功異日一併封賞了。”

    張亮又是一陣沉默後突然問道:“龍門遠隔長安千里,唐成不過只是一介縣令,太平怎麼會突然想到他?”。

    “福兮禍所依!此次孔珪等人雖然得以返回京城,但也正因著他們使太平注意到了龍門,唐成自然就……”。

    聽聞這個理由之後,張亮真是什麼都說不出來了,良久之後心中所有的念頭俱化為一聲低沉的歎息,“天意,天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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