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重生] 唐朝公務員 作者︰水葉子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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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k2257 2009-3-4 22:17:36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99 776248
mk2257 發表於 2009-3-5 02:58
二百八十一章 借力成勢,因勢化機

    索部的騎兵到哪兒了?”,界河邊的營帳中,唐由柳隨風手繪出的簡易地圖頭也沒抬的向圖也嗣問道。

    “索部兵鋒極盛,騎兵前鋒已經過了烏蘭河,圖多部欲抗乏力,現在不過是盡力拖延些時間罷了”,隨著圖也嗣的分說,唐成順手拈起兔毫朱筆在地圖上做了個記號,剛回來不久的柳隨風前些日子幾乎將整個饒樂草原轉了一圈兒,又有李誠忠等人可做參考,是以這份地圖雖然簡陋但準確性倒不低,隨著這一筆抹下赫然便見地圖上顯示出的圖多部草場已被攻下近半,相較于西南索部的攻擊速度,倒是東南正在平措部地盤上肆虐的沙利部進度稍慢一些。

    “窮山惡水出強兵,此言果然不假”,湊過來低頭看著地圖的圖也嗣歎息一聲道:“富貴驕人,這南方三部就是最好的例子,平日裏若論富庶三部遠超索與沙利,但一打起仗來……哎!這次饒樂奚王之爭看來八成是要花落索了”。

    聽得圖也嗣這話,唐成手撫著地圖笑了笑,“你這結論言之尚早”,說完這句後他也沒解釋什麼,推開地圖問道:“多莫高那邊今天可有消息傳回?”。

    圖也嗣的眼神兒順著地圖轉到了唐成臉上,試圖從其神情間看出些什麼來,但最終卻是一無所得,既然唐成不願意說,他也就沒多問什麼,微微低頭收了眼神道:“到我剛才過來時還沒有什麼消息傳過來,不過其四部殘兵從昨天就開始的兵馬調動還在繼續,雖然眼下看來還是駐紮在一起,但相互間的戒備分裂之勢已經愈明顯。想來再用不了幾天,大人當日定下的分化之策就能見到結果了”。

    “借勢行事,事半倍。此事展之快也是出乎我意料之外,說來這還得感謝索與沙利兩部,也有多莫高貪欲太大自取滅亡的原因在裏邊兒”成端起茶盞在身後的胡凳上坐了下來,邊輕吹著茶沫邊道:“索與沙利兵鋒如火的,不管是咱們還是多莫部都沒有時間在這上面閑耗了,你再派人傳話過去給那幾個族長催催,三天,最遲三天之內我要看到多莫高的腦袋”。

    唐成話音兒淡淡的,但那根隨意伸出的手指著落在圖也嗣眼中卻是觸目驚心,多莫高好歹也是一族之長啊,這樣的族長滿饒樂也才五個,而看唐成此時的樣子說要多莫高的腦袋就跟殺頭牛宰只羊般渾不在意。

    直到唐成停話頭瞅了他一眼後,心思飄忽的圖也嗣才又收攝了心神專心聽記,“讓過去傳話的人硬氣些,這不是商量,是最後通知!只要能在三天之內把這事兒辦好,他們族中的牛羊皮貨即刻就能換成真金白銀,我一個銅板也不會虧了他們;此外所缺的軍器供應也能立時補足;甚或就連他們自己的身家性命本官也能一併保了。但是過了這三天嘛……”至此處,唐成冷冷的嘿然一笑,“就讓他們自己跟索平說話去”。

    “此事我即刻去辦”,圖也嗣點了點後接著問道:“今個兒一早圖多及措平部派來的使者,又一再請見些人大人見還是不見?”。

    聞問唐成擺了擺手,“一沒將多莫部捏在手裏,這些人我就見了也是白見,總要手頭兒上有了東西之後才好說話。先晾著吧!等他們被索和沙利打的再慘些,大部難民都已到了多莫草原邊界的時候才是見面的好時機。不管是自己的還是借來的錘子,要吃核桃就得先砸了之後再說”。

    圖也嗣答應一聲後正要轉出帳被唐成給叫住了。“這兩天往多莫高那邊兒多派點兒探馬尊那裏也要提前打聲招呼。防著狗急跳牆”。

    圖也嗣領命出去辦事兒,唐成靜在胡凳上沉思著將盞中茶水呷完。雙手搓了搓滿是疲色地臉後起身到了李誠忠地帳幕。

    一冊棋譜、一方棋星星點點地黑白子散落其上。李誠忠一如前些日子般閉帳幽居打譜自娛。他地這份安閒與唐成地快步而來實是形成了鮮明地反差。

    見唐成進來。李誠忠並不曾起身。唐成對此也不在意。自尋了地方坐下。“王爺。我想再聽聽多莫部地情況。如今地四族長中可有適合接任多莫高地人選?”。

    聞聽此問。李誠忠正拈著一枚黑子地手猛然一抖。恰在這時卻見唐成撫額笑道:“近來真是忙昏了頭。竟把這麼重要地事情給忘了。王爺。本官上次申報你地事情後鴻臚寺已經正式行文批復了酌情擇日進京。宅第及品秩俸祿俱遵蕃王成例。恭喜王爺就此得入帝都”。口中笑說著。唐成指了指李誠忠面前地棋。“破解此局地王積薪現已定居長安。王爺酷愛此道。如今終有機會與此人對坐手談。豈非人生大快意事!”。

    剛剛還微微抖顫地手停住了。面對唐成地這番笑談。李誠忠不僅毫無半點笑意。整個人就如同被人抽空了般瞬間委頓地沒了一點精氣神兒。這番突然顯現出地蒼老與委頓與帳幕投注在他身上地暗影恰是相得益彰。

    見他如此唐成亦不曾說話,只是靜靜的默然而坐。

    “此去長安做個等死的閒散王爺,長日寂寂無可消磨,這黑白子便是想不喜歡也不行了”,良久之後李誠忠開口說出的這句話實在是五味雜陳,說話之間手中拈著的那枚棋子終於落到了上,出“叮”的一聲脆響,他頭也沒抬的問道:“不知唐司馬口中的合適指的是什麼”。

    “聽話,好控制!”,唐成的回答短促而直接。

    “我懂了,懂了!”,李誠忠喃喃一句後吐出了一個名字,“多莫奇!”,說完這三個字後,他手中又拈起了一枚棋子,神情間再無半點要說話的意思,從剛才聽說要進京的消息後自始至終他也不曾抬頭看過唐成一眼。

    唐成微笑起身,“此後說不得還有借重王爺處,王爺且安心在此寬住便是,待此間事了後徑往天下繁華的長安,豈不比呆在這草原強?”,言罷不等李誠忠回話便已邁步出帳而去。

    出帳之後唐成低聲向外間看守的天成軍軍士肅容吩咐道:“把他給我盯緊了,萬不容他見生客傳消息,舍此之外吃穿用度上倒盡可順著他的意思”。

    “是”,軍士凜然而答後,唐成轉身回帳。

    …………………………………………

    回到自己帳幕的圖也嗣剛一掀開門簾就見到了正站在書案前的圖也卓。

    “父親!”。

    圖也卓將書案那一疊厚厚的文報撥弄完後抬起了頭,“每天要處理這麼多事情,且還都瑣碎累著了吧?”。

    圖也卓在龍門奚中享有高的威望,與此相對的是他那經年不變的沉肅表情,很久以來這是圖也嗣第一次直觀的感受到父親不加掩飾的親情流露以圖也卓的話雖平常,圖也嗣心中卻是情緒湧動,“父親!”。

    “坐下說話”,圖卓當先坐下之後拍了拍身邊的胡凳兒子也坐下後這才繼續道:“不過忙了也好,而今你越是忙,就說明唐成沒對你藏著掖著”。

    “父親說的是”,說到唐成,圖也嗣臉油然多了一份鄭重,“也是到此之後兒子才知道,以前的想法竟是全錯了,父親看兒子這邊事多,唐成操心之事卻比兒子更多便是別的都不說,單論勤奮一條他已是人所難及言成功絕無幸至,唐成實就是個最好的例子”。

    聽著圖也嗣的話圖也臉上再次露出了少見的笑容,“你來此也有些時候了,可看出些什麼?”。

    這算不算考校?這個想法在:也嗣心中一閃即逝,“唐成此人甚是複雜,該狠的時候狠的果斷,該軟的時候也軟的下去,然則兒子印象最深的卻是他對機會的把握,這些日子以來饒樂風雲變幻,唐成雖偏居此地但對每一個機會都不曾疏漏,抓住小機會後再居中發展布局,小機會就變成了大口子,一步步紮緊樁根鑽進去,如今居然就有了參與饒樂大局的實力及影響力,再想想他初至饒樂時的窘迫,這份以力使巧、逢機便入的手段實是驚人。跟他這一比,此前那些任饒樂司馬還真是泥塑土偶了”。

    “這話有些識見”,聽兒子說完後,圖卓帶著淡淡的笑容搖了搖頭,“但還沒見著根底”。

    若是換在兩年前,圖也嗣即便是從父親口中聽得這話也必定是不服的,但一年多的遊歷及在唐成身邊待了這麼些時候後,昔日那份自傲已是磨礪乾淨,“請父親指點”。

    “你說唐成善於把握機會不假,但他把握住的這些機會又有哪一個是從天上掉下來的?蒼天無情,是絕不肯將偌多機會給了一個人的。唐成最大的本事還在善於借力成勢,隨後因勢化機上,你看到的那些個機會其實多是他自己營造出來的,而其對每一個機會的把握又會蓄少為多形成新的勢,由此循環往復直至其力日強,最終以小搏大操控全局”。

    父子倆難得有這樣深談的機會,見自己這番話太過籠統圖也嗣一時之間沒能想的通透,圖也卓遂細為解釋道:“不說饒樂,你好生想想當日的龍門。唐成甫抵龍門時又有什麼?他打開局面的第一步就是依靠手中的土地為籌碼借得天成軍之力,此後憑著天成軍這份借力硬壓我龍門奚,進而將本族亦融入其借力之中,攜此兩端其勢已是由小蓄大,這才有機會取牛祖德而代之,並引得九胡舉族來投,而這後兩條的實現又進一步增強其勢,其操弄機會的能力也就越強,最終這麼個赤手空拳而來的官兒竟牢牢掌控了龍門全局。便是今天在這饒樂地方,你看到他把握住的機會多,卻不知這些機會的取得全是仰仗此前在龍門積攢起的實力”。

    說到這裏,圖也卓幽幽一歎,“挾龍門以搏饒樂,拋開眼前這些紛繁亂象,唐成的手段其實並不新鮮,不過又是一次蓄少為多,以小搏大的操弄罷了,可惜饒樂五部被一個王位迷了眼,最終……”,話不曾說完,終被圖也卓的又一聲歎息掩過。

    圖也嗣不明白圖也卓何以突然之間興這蒼涼之歎,“父親……?”。

    “我龍門奚雖早已內附,但畢竟仍是奚族一脈!”。

    “那……父親的意思是……”,圖也嗣心中猛然一跳,“要不要……”。

    “晚了,太晚了!如今饒樂大勢已成,索及沙利兩部利益熏心,既不想停手,相互牽制之下也停不了手,這南方三部為求自保亦是紛紛求告于唐成門下,大勢至此我等已做不了什麼了,若是因此招了他的忌反倒不值,唐成此人行事知進退,守規矩,卻也最是個眼裏不容沙子的,一旦把他得罪的很了實是遺患無窮”,幽幽一笑之間圖也卓伸手過來輕輕的拍了拍圖也嗣的肩膀,“我真的是老了,竟生出這般多愁的心緒來。其實眼前饒樂大勢的展對我龍門奚亦有好處,僅是憑著這點,咱們也斷沒有壞唐成之事的道理”。

    “是”,不知怎的,聽到不用和唐成站在對立面後,圖也嗣竟覺得全身猛然一陣輕鬆。

    “好生想想我剛才跟你說的那番話,龍門奚人少地狹,用好每一分力量的同時益要善於借力成勢,只要能真正學會這一點,也不枉我譴你來此一遭”,再次伸手拍了拍圖也嗣的肩膀後,圖也卓站起身來,“我去見他了,你的事情多就忙著吧,唐人有言:‘不積)步,無以至千里’,你而今所作的事情雖然瑣碎卻正應了這句話”。

    說完,圖也卓也不等圖也嗣再說什麼,轉身出帳而去。

    靜靜的坐了一會兒後,站起身來的圖也卓開始精神抖擻的忙碌起唐成交辦之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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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終於還是結婚了,這感覺還真應了一句老話痛並快樂著。
mk2257 發表於 2009-3-5 02:59
二百八十二章 意外之喜!
立歲末婚期之後不過十多日。家母即因高血壓引起腦梗崇盧入院急救,當晚便轉入七攫住院。母親雖抱病多年,咕年更曾一度中風,然細思此次病緣由泰半是因為操勞我之婚事以至累倒。卓後方知早在婚期之前的近兩同時光裡。家母便已無一夜安眠。

誰言寸草心,報得三春暉。至愛無言,實非筆墨可以抒寫萬一!

昔孔子見賢士皋魚悲哭於道旁,就前問之,皋魚遂言人生三失,其三亦最重者便為「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待」我雖庸碌不及前賢萬一,然皋魚之悲亦我之所懼?

醫院中陪侍床榻,每見間歇小睡中的母親容顏憔悴,華日生,心中愧疚日盛一日,細數自上大學以來之行徑,家中總是來去匆匆,數年時光中竟無一次與母親長談之記憶。回憶至此,心中百般滋味翻湧,鼻酸眼熱處的心情難與言說。  幸天道昭彰,福佑善人。家母雖高

壓仍有起伏,卻終脫大難。經此一事,與我實有腥瑚灌頂之感,此生再不慕富貴榮華,於平淡生活中的每一次日出日落之際若能做到「朝出與親辭,暮還在親側」則生而無恨矣!

本書之更新遷延至今。實非我之所願,諸君雅達,願能諒之!

」,

偏索部與沙利部分作東西兩路餓狼般南下攻掠,一東南一西南較著勁兒的兵鋒如火,正當其衝的圖多部及措平部雖然已動員整全部落奮力抵抗,但一則南方三部的戰力本就不敵北方兩部一按北方兩部的說法就是這三族早被南邊兒來的唐風吹??骨頭;加之戰意氣勢上又輸了不止一籌,更要命的是軍器上也不湊手,這三造裡加一起就使得戰場形勢成了典型的一邊倒。

生在饒樂草原東西兩個方向的這兩場戰事一股腦攪進去了四個部落,唯一暫時避過戰火的多莫部也因前些日子大都督府外的戰事實力大損,此時非但無力參與其中,甚至上上下下滿心裡都是忐忑,現如今的情勢就算是傻子都

看的出來。一等周邊的戰事結束之後,下一個挨刀的就該輪到多莫部了,這個結局似乎已經注定,唯一的區別就在於最先拎刀衝過來的究竟是偏索還是沙利部罷了。

自太宗朝上表稱臣以來平安了幾十年的饒樂此時已是戰火滿天,血流遍地,喊殺聲,嘶嚎聲夜以繼日,草原上伴隨著濃濃血腥氣攪蕩起??裸殺戮的**與絕望的哀鳴,除此之外還有忐忑不安的惶恐。

總而言之,古老的饒樂草原因也沒有了往日天高氣爽,綠草茵茵,白羊如雲的平靜。浮動起的全都是血腥與殺戮。

儘管所處的這片草原已經是殺人盈野,但在這場殺戮中起著極重要推手作用的唐成此時卻是一臉歡喜的看著前方走來的四人。

天成軍都尉賈子興的來訪還算不得什麼,畢竟他就領著四千把快刀守在唐成身後,說起來兩人之間不過就是一道浮橋之隔。真正讓唐成高興地是走在賈子興身後半步的張相文及七織兩人,至於跟在七織身後的小安祿山,實在是阿貓阿狗

之類可有可無的。

自打他交卸了龍門縣令的職司進入草原以來,這還是第一次見著張相文及七織。

「賈都尉,什麼風竟把你吹到我這小廟來了?不過你這一來,對岸的軍士們倒是能好好鬆泛鬆泛了」熟不拘禮,唐成面時當先走來的賈子興,略一拱手後笑著招呼道。

因這段時間饒樂草原上打的熱鬧,賈子興雖早就明言除非奉有幽州大都督府的軍令。否則天成軍絕不會參與戰事,但未雨綢繆,他這老行伍最近一段時間也沒閒著,每天都在變著法兒的操練手下四千軍士,日日練量之大使得四千邊軍苦不堪言,唐成調笑的話正是依此而來。

聞言,賈子興深深的看了唐成一眼後哈哈一笑道:「唐司馬根底深厚直達長安,貴人有命。某就是想不來也不成啊」

賈子興這句話可謂是意味深長,長安!唐成一聽到這兩個字頓時就想到了李隆基及張亮,他們又有什麼舉動了



儘管心思翻湧,但這露天地裡實也不是說話的地方,唐成回看了賈子興一眼後沒再細問,面帶笑容到了張相文面前。

將張相文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唐成重重一巴掌拍在他肩膀上後才笑著開言道:「不錯,看著比以前沉穩多了,不過你一縣之尊不好好在龍門呆著跑我這兒來作甚,地方官擅離轄境可是重罪,吏部隔得遠就不說,仔細妁州府衙知道後收拾你」

來也怪,跟著賈子興走來時還是一派沉穩的張相文到了唐成面前後就又沒了正形兒,吃了重重的一巴掌齜牙咧嘴的艦臉笑道:「還是托大哥當日留下的福萌,妁州府衙壓根兒就不管龍門縣的細務,若不是這段時間因著饒樂的戰事縣裡有些人心浮動,我早就溜過來了」

城門失火殃及池魚。龍門縣百姓為此事人心躁動的事情唐成也知道,當初九姓胡的阿史德支為這還專門跑過來一趟,此時又聽張相文這麼說,他也有些不放心的跟著問了一句,「如今民心如何?」

「安穩了」張相文長出一口氣後嘻嘻笑道:「一來是饒樂開打都這麼長時間了,還沒見著一個奚人過界河,龍門縣倒比往常草原遇到災荒年景時還太平,竟是連小股劫掠的都沒有;二來嘛是往來商賈將大哥坐鎮界河,誓保龍門安危之事宣揚的人盡皆知。大哥你在龍門縣的聲望可謂是如日中天,一聽到這個,又沒見著奚人過河,人心慢慢的就自然安定下來了。這些日子我可是聽手下好幾個下去辦差的衙役都說過,如今縣裡好多人家都供著大哥的長生牌位,指著你保一方平安」

坐鎮界河,誓保龍門安危這是當日為安撫憂心仲仲而來的阿史德支時說的原話,沒想到此人背過身就將藉著往來行商將之四處傳揚,唐成聞聽此言略一思忖之後就明白了阿史德支的意思,這個九卜明是在拿他的話堵他的腳。合著這個胡人當著自己面明…」口些放心話都是假的。心底裡還是怕他跑了,所以存心挾裹著滿龍門縣百姓的悠悠眾口把自己釘死在界河邊兒上。

當日的大話已經傳的盡人皆知,只要是要點臉面的誰能食言而肥的甩手就走?

難怪北地性格直爽粗豪的胡人看不得九姓胡,將其以??視之,這些人肚子裡的彎彎繞著實不少。

想明白之後唐成也沒就此深說,「好小子,一段時間沒見你這馬屁功夫倒是精熟無比了,不過你這話該對??州趙刺史說才對,管著你考功的可是他,跟我說沒用」唐成又將笑嘻嘻的張相文拍了一巴掌後,轉到了七織面前。

草原上風大天冷,吹得七織臉上紅撲撲的,她本就艷媚天成,如此一來愈增添了麗色,引來帳幕周圍那些當值軍士偷偷張望不已。

自從當日離了龍門縣後,唐成就再沒近過女色,本就是憋的狠了,此時再一見七織如此艷美,頓時就覺得身上起了一團火,心裡也跟長了草似的鼓鼓撓撓湧起的都是**,無奈眾人面前又不好表露,只能強壓下來故作平靜道:「天寒地凍的你怎麼來了?」嘴裡說著,他已順手將七織肩上圍著的狐皮大氅緊了緊,拇指無意中戈1過七織頸子上細膩嫩滑的肌膚時。身上的火騰的一下燒的更旺了。

七織本出身於揚州煙花第一的??樓,雖說是個清綰身子,但耳濡目染之下對男女之事也是再敏感不過的,饒是唐成壓抑著心思卻也沒瞞過她。

時間臉上的紅又深了幾分,卻不知究竟是風吹的,還是情動後給熏蒸的,只是她的眼裡莫名的就迷濛起來,其天生的艷媚在一刻散到了極致。只讓左近本是偷看的軍士們連頭都忘了回。

這小妖精實在是迷死人不賠命!面對著這般的七織就連唐成現在也不敢多看,免的久不沾女色之下萬一顯露出什麼來惹的賈子興與張相文笑話,那可就丟人了,「安祿山,你怎麼也來了?這些日子沒見,你的健舞學的如何了?」

「師傅要來饒樂,正好小人懂這奚人言語,就跟著過來了」安祿山向唐成恭敬一禮後昂揚道:「隨師傅習舞數月小人雖然愚笨,也不敢辜負師父一片教導苦心,大人若是有暇,小人願為舞助興」雖然話說的謙遜,但其言語中的自信卻是掩都掩不住。

安祿山畢竟還是就是安祿山!「看,即便再沒閒暇,你這胡旋舞本官總是要看的」這一刻唐成笑的實在是愜意無比,原本的歷史裡,寵冠一朝。身兼三鎮節度使的安祿山除了到長安向玄宗及楊貴妃邀寵時會主動跳起擅長的胡旋舞之外,滿天下還有誰能得他歌舞助興。

哈哈笑完之後。唐成轉身向賈子興卑手一引道:「草原風大,咱們進帳敘話,都尉大人請!」

進帳之後坐定又寒暄了幾句,唐成見賈子興幾度向他施眼色,遂就命鄭;領著張相文及七織、安祿山去別帳梳洗,一時間這座炭火正燃,暖意融融的帳幕裡就只剩了兩人。

目睹帳門重新放下後,唐成放下手中的茶盞輕笑道:「賈都尉素來豪爽。怎麼今天蛇蛇蠍蠍的」

唐成上任龍門縣令以來兩人合作財早就處的熟了,聞言,賈子興沒好氣的瞅了他一眼,「還不都是你招來的!不過能得京裡這位如此相待,老哥我這回可是真服了你」嘴裡說著,他已從貼身處

掏出一封信箋遞了過來。

李隆基的親筆信!方一接過信箋,唐成立時就認出信箋封套上的字正走出自李隆基手跡,等取出信先一看末尾,落款果不其然是「東宮主人」四字。  回過頭將這封寫給賈子興的信細細看完,李隆基說的話雖然不少,但意思倒也簡單,就是讓賈子興在饒樂局勢紛雜之時無論如何也要保住唐成的性命,只要能完成此一任務即便是違了幽州都督府軍令東宮也會出手」這封信裡雖然話說的有些模糊,但無論利誘還是威脅卻都清清楚楚,任誰看了這封信都能實實在在感受到「東宮主人」對他唐成安危的在意。

「老弟,你這根子可藏的著實不淺哪」待唐成看完書信後,小、口呻著茶水的賈子興用熱的聲調道:「若不是因為你。老哥我這小小的邊軍都尉能入的了太子的眼?更別說這親筆手書了。方今朝廷中的形勢你比老哥清楚。東宮能在這時候給我這個素未謀面的廝殺漢寫下這般落款的信來。實是擔著些風險的。不過這也正好說明了老弟你在太子心中的地位,難的。著實難得!」

唐成自然明白賈子興的意思,此時正是李隆基與太平公主在朝堂裡爭鬥激烈的時候。而東宮與賈子興又素無接觸1這封信無論怎麼看都是冒失之舉。若是賈子興另有想法這封信又落在太平公主手裡的話,不大不小就是一個讓人攻擊的把柄,客觀分析李隆基的身份與處境,這不能不說是一記昏招兒。

但若非如此也就看不出信中的真心意。

這樣的信件自然不會走驛遞或者是急腳遞,必然是要派信得過的下人親自送來才放心,算算張亮回京的時間,再算算從長安送信到此的時間,顯然這封信是李隆基在張亮回京不久後便送出的。

不管李隆基走出於什麼目的而寫下的這封信,就沖這封信及落款處毫無掩飾的「東宮主人」四字,就多少緩解了唐成心底對其過河拆橋的一些怨恨與失望。

「有勞殿下惦記了」唐成遞還:「既然賈都尉能把這封信給我看,想必心裡已經有了准主意」

賈子興眼見唐成看完信後還能如此從容,忍不住歎了一聲自愧不如。這可是當朝太子的親筆手書,他昨天接到時都激動的一夜輾轉難以安眠。而眼前的唐成可是實實在在的當事人。若是換了一個人親眼見到太子如此心意,就算不感恩流涕也多少會有些激動難抑的表現,有幾個能像他這樣行若無事?期不驚,是為君前壞只是聽說,眼下可是實打實糜引1

賈子興從唐成臉上收回目光,接過信箋將其於貼肉處小心收好後,端起茶盞粗聲笑道:「太子鈞命,我這廝殺漢有幾個膽子不從?再說,老弟你可是我的財神爺,就沒有殿下這封信,我也不能坐視你有危險而不救。」

賈子興這話真真假假做不得準,畢竟當初僅走出兵界河都花費了偌大的心思,要不是唐成直接以龍門大市場的分紅做威脅,這老兵油子還不肯動,現在的話倒是說的脆生了。

以唐成如今的官場歷練自然不會翻這老賬,聽過之後也真真假假的拱手一禮,「謝過老哥關照了。」謝過之後,他緊跟著又問了一句,「

怎麼樣,都尉大人可還堅持邊軍絕不進入饒樂草原的主張?。」

賈子興聞問沒急著回答,就在座中沉吟起來,其間或許就連他自己都沒注意到的是他閒著的那只左手幾度在無意之中撫上了右??處,而那裡貼身放著的正是李隆基的那份手書。

看到賈子興這無意之中的動作,雖然他還沒給出明確的答覆,唐成已端起茶盞淺笑著叩了一口。

此事成了!

以賈子興的身份而言,若沒有特殊機緣的話這一輩子也別想跟東宮太子搭上半點關係。而這種關係對於一個吃朝廷飯的官身人來說到底有多大作用不言而喻。現在的問題是賈子興要想牢固住這層關係,並在將來轉化為實實在在的官場陞遷,就不能不考慮他唐成的想法。

畢竟自己才是將其與東宮連接起來的樞紐。而李隆基對自己的看重也是他實實在在感受過的。

賈子興已經年過四十了,未來留給他的時間已經不多,富貴險中求,這對賈子興而言就是一個,巨大的賭博,風險與收益都無比巨大的賭博,而其無意識中的動作其實已經透露了他下注的結果。

堪堪等唐成將盞中的殘茶吃盡,賈子興也已做出了決斷,豎起食指的他一臉的鄭重,「一次機會,唐司馬若想動用天成軍入饒樂草原參戰的話就只有一次機會,且可供調動運用的時間最長不會過十日,這次機會用還是不用。該怎麼用,用在什麼地方可得想清楚了」」

「好」」唐成展眉擊掌讚道:「殺伐決斷,賈都尉好氣魄」。

聞言,賈子興卻沒有半點被人誇讚的高興,「老弟你就不要再攛掇死人上吊了,天成軍一旦跨過界河進入饒樂草原,某這違令擅動刀兵的罪過可就算坐實了。這等罔顧軍律的事情是什麼罪名兒我不說你也知道。還望老弟給京裡這位去信時多幫我說說好話,沒的使我落個沒下場的結局」說話之間,賈子興再次伸手拍了拍??前藏著的那份信箋。

「咱們相識的時間雖然不長,但我唐成做事的章程老哥你也該知道。」難得賈子興因著李隆基的來信終於吐了口,唐成就容不得他再退回去,端著茶既親自為其續茶時和聲鼓勁兒道:「都尉大人但放寬心,一來這八千天成軍我未必就真會用得上,不過是以防萬一罷了;再則某還有幾分自信能在太子面前說的上話,當今太子乃是被先神龍天後親口讚譽為「吾家千里駒,的人物,素不輕易許人,但一旦真應下什麼也沒有言而無信的先例;這第三嘛,雖然現今幽州張大都督遠離朝堂爭鬥。但東宮在大都督府也未必無人。」  賈子興猛然抬起頭來。

見狀,唐成伸手虛指了指帳外淺淺一笑,「老哥敢是忘了那一百騎兵及黃樺木弩的事情?。」

賈子興的眼神更亮了,黃樺木弩乃軍中重器,素來看管的甚緊,平常每一具弩弓的進出都要嚴格記錄造冊,更別說出借地方了。但上次唐成將要往饒樂草原時,大都督府卻反常的行來公文。不僅借予其一百具弩弓,甚至還有多達兩隊百人的精銳騎兵。當時賈子興都詫異唐成一個小小的縣

令何來如此大的本事竟然能把手伸到大都督府,現在看來根底卻是在這裡了。

想明白這些之後,賈子興雖沒有完全放心,但臉上的忐忑卻是消失了不少,唐成的鼓勁也收到了預期效果。

賈子興在事情說完後就沒再多做停留,唐成將其送出帳幕後再次隔著界河眺望對面的聯營軍帳時,臉上露出了由衷的笑容。

意外之喜啊。李隆基一封書信使得他手中多了八千可用之軍,有了這八千把軍刀,唐成自覺對饒樂的介入更增了幾分底氣。八千人雖然不算多,但唐成更看重的其實本就不是他們的戰力,而是天成軍身上的「大唐正規邊軍」身份,以及這個身份所代表的唐朝廷的態度。

雖然這個態度對於他而言是假的,但對於草原上的人來說呢?當八千把明晃晃的軍刀在眼前出現時,又有誰還敢再死抱著唐朝廷不會插手饒樂事物的想法?介時這八千人就會被無限放大,要知道大唐最精銳的邊軍可是多達二十餘萬的。

四兩撥千千。以小力搏大勢,隨後再因勢化機,數年的官場歷練下來。唐成最喜歡也擅長的就是這個手法,早在最開始想到要打這八千天成軍主意的時候。唐成就沒把他們僅僅簡單的當做軍事上的一群廝殺漢來用,訛詐也好,威懾也好,他對這八千天成軍的使用始終是著眼於政治的。

對於手中掌握的任何資源皆能以政治眼光及手法去**,以期獲得最大的收益。經過數年唐朝公務員生涯的歷練之後,唐成對於仕宦之路的認識及適應已在不知不覺中慢慢走向成熟。

目睹賈子興帶著護兵過了界河浮橋之後,唐成這才轉回自己的皮帳命人將張相文叫了過來。

「上些酒來。」天寒地凍的北地實在不宜茶,唐成對鄭三吩咐完,向張相文一指身邊的胡凳道:「坐,你我兩人也無需那些寒暄的客套,說吧。這次過來找我什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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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八十三章 長安!我總有一天會回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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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文在唐成面前再隨意不討。他將紋座皮帳四下都瞅怖乃兒後坐下了身子撇著嘴道:「這些奚蠻子雖在別的吃穿住用上跟咱唐人沒法比,但要說擺弄帳篷著實是好手,本還擔心大哥天寒的凍的守在草原上住著難受,現下看看除了悶氣些之外其它的倒還不錯,如此以來,我這回去後在妓子面前就好回話了」。

唐成與留在龍門的鄭凌意及??州懷戎城內的父母都固定著書信往來,是以對鄭凌意的情況並不生疏,按其原本的想法是等正事談完再順便問問,此時聽張相文主動先提到,遂也順勢問道:「你嫂子每次給我來信時都是報喜不報憂,現在到是正好問問你小她在龍門究竟如何?。」

唐成的問話出口之後這才想起來自己每次給鄭凌意去信時何嘗不也是報喜不報憂,素來都是只撿好話說,至於危險辛苦什麼的可是半點沒提。單就這一點上來說夫妻兩人還真是心有慼慼。

「嫂子真是個好嫂子,這段時間我承她的大情了,城外東谷裡兩萬多唐人百姓要蓋房要搬遷,這得多瑣碎多耗心神,若沒嫂子在那邊支掌著料理的井井有條。我這網接手縣務的就是手忙腳亂也照應不過來,要說累是真累,但瞅著嫂子的氣色倒不算差,精氣神兒也足」張相文說到鄭凌意時臉上恢復了正色,字字句句確乎走出自真心,「大哥就是大哥,找來的妓子都不同凡響,別看嫂子是個。女人家小要論現如今在東谷百姓中的威信,我是拍馬都趕不上的」。

「漢樂府裡的《木蘭詩》你也是學過的,誰說女子就一定不如男。」唐成斜靠著身邊的小几坐的更舒服些後笑著道:「只要她精神好,累就累些,若是強拘著不讓幹事,她就是人歇著也難受

「嘿,大哥這話怎麼跟姓子前些天跟我說的一模一樣」張相文又沒了正形兒,嘿嘿笑著,「巍巍乎志在高山,洋洋乎意在流水,大哥跟嫂子還真是高山流水。知音同心」。

看到張相文這樣子,唐成不由得又想起邸溪縣中兩人刊認識時的樣子,那時候這傢伙就是個沒

正形兒的憊賴,現在這麼長時間過去依舊還是如此。

唐成想起這些,再看看沒心沒肺笑的正賊的張相文,心底油然生出一股暖意來,物是人非!數年以來隨著他身份的變化,身邊人面對自己時或多或少都跟著有了變化,即便是關係親近如唐栓都免不了,說來說去身邊沒變的似乎就只有這個二弟。

這個張相文。實在是值得一輩子深交的知己呀!

心中這般想著。唐成抬起手擺了擺笑罵道:「你嫂子也不在這,拍馬屁的話就不要再扯了,說正事吧,嗯,你這次為什麼過來。」

扯淡的話說完。張相文哈哈一笑後臉上遂也恢復了正色,「我這次來是當信使的

「信使?。」這回答可真夠意外的,唐成的身子往前傾了傾,「誰?

「長安東宮的張亮,張明之大人」張相文起身給唐成續了一遍酒,

「張大人寫信的時候想是不知道大哥究竟在饒樂何處,是以就傳到了我這兒代轉,一併給弟弟也來了一封」。

張亮!聽到這個唐成還真有些納悶,好嘛,要說沒動靜兒就一點動靜沒有,不想了的時候吧,卻又接二連三的來。網網才看完太子給賈子興的信,轉眼張亮就又蹦出來了。不過既然有張亮操心著這邊的事情,天成軍盡可以一併料理,李隆基怎麼又會親自出手?

端起酒筋抿了一口,唐成略一思忖後想明白了其中的關節,張亮雖然是太子心腹,但現如今的職品卻算不得高,若是以他的名義給賈子興寫信,怕是不僅收不到預期效果,反而會弄巧成拙。

「他說的什麼事?。」

「密封著的。這還得大哥自己看。」張相文說著從貼身處掏出一封信箋來

唐成接過信箋後卻沒就看,隨手將之放在身邊的小几上後向張相文問道:「你說他給你的也有信?上面說的什

麼?。」

張亮將筋中溫酒一飲而盡後,也沒用手巾把子。就手抹了抹嘴角的酒水,「三頁紙說的就是一條,讓我這龍門縣令務必竭盡所能保住大哥及家人的安危。說是只要能完成這個任務小即便是龍門縣讓奚人燒個乾淨也不礙我前程」。吟?當日張相文前往長安考法科的事情唐成就是找張亮居中幫得忙,對他與張相文之間的關係張亮是再清楚不過的,他這封明面上寫給二弟的信怎麼看都有項莊舞劍的意思,但饒是如此,唐成心裡還是又覺愕好受了幾分。

畢竟這些上沒人在勞心勞力之後還想被人當了棄子。

「他倒是大方的很」」唐城嘴裡嘀咕著拆開了張亮的信箋。

張明之這封信的前半部分都是在解釋他被任官饒樂司馬的背景,以及太子李隆基在這件事情上所受的掣肘與無奈小至此唐成方才明白吏部這次調職的細故。不過明白是明白,他現在對這事到也沒了多少心思,反正人都已經來了,最危險最艱難的時候也已經過去,現在再

這個也沒什麼意思了。

直到看到信箋的後半部分時唐成才徒然來了精神,這裡說到的是朝局變化,而挑動這一變化的正是由他出謀劃1策說服李隆基後給弄回長安的孔佳等人。

當今天子,也即前安國相王李旦與其兄長李顯及父親高宗李治一樣,雖因性格懦弱實在幹不好皇帝的差事,但人本身卻還算不錯,這一點尤其表現在對舊情的顧念上。數年的流放之後孔佳等人雖與李旦已是君臣分際,但他們其實早就是老相識,尤其是孔琺,早年還曾做過李旦的伴讀,而其家門內的叔父更與李旦有師徒之份。

李旦對孔掛等人為什麼會被流放自然是明白,眼瞅著三兩年功夫不見,這位名動士林的老臣已是華滿生,比之流放出京前老了十歲不止,李旦心中也是喘噓不已。即便別人還不好說,但他對孔佳的學識,聲望,能力以及對朝廷的忠心卻是清清楚楚。

這樣的士林領袖、孔聖血裔會起造反的心思?對此李旦是不會相信的,在孔佳心裡只

怕是把家聲看的比官位更重要吧,這樣的人你就是把刀架在他脖子上他都不會反,歸根結底不過是受了前廢太子的連累罷了。

懷著這樣的心思。李旦在接見孔窪等遠流回京的臣子時可謂是溫言備至,此後還宅邸及授官自是題中應有之意,且是在這件事情上皇帝表現出難得的5心」毅然駁回政事堂將孔掛安胃到禮部的想法。欽定其接甩,憂而網小剛出缺的御史中承之職。

長安各部寺監中,總掌言官的御史台地位無需多說,正因為其地位太過重要,所以政事堂才會極力反對,當此之時,政事堂中七位宰相有五個都走出自太平公主之門,此事背後的操手已是不言自明。

據說在太平公主聽聞孔佳接任御史台已成定局後,在府中將一具素來喜歡的波斯琉璃樽摔了個粉碎,隱約的言語裡甚至將前任御史中承下世的老娘都給罵進去了,老東西早不死晚不死,怎麼偏偏就在這個節骨眼上死了。

事實證明太平公主的憤怒的確算得是有先見之明

,孔佳上任御史中承後第一道奏章彈劾的就是鎮國太平公主干政小老先生在奏折裡先是引經據典的來了一番天陽地陰,乾男坤女的理論。隨後又一一列舉前兩朝神龍天後及韋庶人以女子之身干政帶來的危害後,順理成章的得出了「雌雞司晨,不祥於天」的結論,奏章之末更是直接明言太平公主應該離朝政遠些。

孔窪身為御史中承有專奏之權,政事堂別說是壓下這本奏章,甚至在此之前看都沒看到過,一石激起千層浪,在當前的朝局下,在太平公主權勢熏天的背景下,孔老夫子的這道奏章實實在在有石破天驚的效果。雖然皇帝李旦將這本奏折留中不,但其火爆的內容卻跟長了翅膀一樣迅即傳遍皇城,進而傳遍長安,皇城各部寺監的大小官兒們被震的暈暈乎乎,噤若寒蟬的同時,長安士林也跟打了雞血一樣紛紛熱議起這道奏章來。

其實孔佳奏章中所說的本就是很多人想過的事情,只不過在此之前敢如此大庭廣眾把話挑出來的人不多,即便是有也因為官位卑小難達天聽。整不出大的影響。及至孔佳憤然而起,憑借他的官位及聲望,這個被太平公主極力壓制的話題瞬時之間就被

翻到了太陽底下任人評說。

評說的越多,太平公主弄權的根基就越弱,畢竟千百年來的政治傳統裡容不得女子摻和國家大事,即便強如武則天經過幾十年的佈置掌握了政權,最終還是在年老生病失去對朝政的控制力時遭遇了宮變,更不提先朝韋後作亂的事情不過就生在年餘之前。對此太平公主也是心知肚明,是以她一邊在控制朝政的同時盡力籠絡士林,另一手則是盡量把這個話題給壓下去淡化處理,希望最終能做到母親那一步。

應當說在此之前太平公主的運作還是很成功的,可惜孔佳的出現將她多年的運作之功毀於一旦,就在其與李隆基爭權達到緊要關頭時,隨著這一道奏章,她此前極力掩飾而又根本無可補救的弱點就此毫無遮掩的彰顯人前。

這道撕破窗戶紙的奏章對於太平公主的打擊犀利而深遠。而此前表面上看來平靜的朝局也因為這道奏章被弄的波禍雲詭起來。

此前因為李隆基根基太淺,是以在與太平公主的朝爭中只

能佔據守勢。但隨著這道不受控制的奏章,太子殿下的聲望一時暴漲數舟,但跟太平公主一樣的是,李隆基對孔佳這突如其來的一手兒同樣也沒心理準備。

驚喜的餘韻還沒散盡,東宮一脈就油然感覺到了恐懼,恐懼於若是朝局變化的太烈會刺激起太平公主鋌而走險。

唐成明白對於李隆基來說,他是希望當前的朝局穩定的,雖然在爭鬥中處於弱勢,但這是因為他竄起的時間太短的緣故,他需要時間來展鞏固自己的勢力,而隨著每一天時間的過去,他的力量都會有所增長。在這種情況下,若是太平公主被逼太甚而不顧一切的用暴力方式破局,對於李隆基來說其實並沒有什麼好處。

按照歷史原本的進程,太平公主就是在李旦禪位,李隆基登基之後起的宮變,而羽翼漸豐的李隆基也沒花費太多的心思就順利將宮變平定。進而順利接收全部政權手創出開元極盛之世。世間的事物總是緊密聯繫著的。孔佳的出現是一個變數,原本的歷史中不存在的,被唐成這個穿越者用翅膀扇起的變數,而對於這個,雙刃劍

般的變數,不僅太平公主害怕,李隆基也同樣害怕。

李隆基極力想將孔蓮這個變數控制在手中,但等他真這麼做的時候才徒然現這近乎是一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聖人後裔的孔窪典型就是那種特殊材料做成的人,只要他認為應該做的事情就會奮力去做,其言行舉止服從的是「聖人教誨」而不是權勢,對於這種特殊材料的人而言。慣常好用的籠絡,威壓都手段全然都是白給。

威武不能屈,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此之為大丈夫!孔佳面對太平公主時如此,對李隆基時也同樣如此。

無可奈何之下,害怕朝堂被引爆破局的東宮想到了唐成,畢竟孔,佳此番能順利回京是他居中謀劃的結果,而孔老夫子在人前也從未掩飾過他對小小龍門縣令唐成的讚譽,按照唐朝的官場規矩,五品官員以上有向朝廷察舉賢才的權利,孔老大人出任御史中承後第二本奏章就是專折舉薦唐成。

這本奏章裡備敘了唐成赴任前後龍門縣的種種變化,對其治

政之才給予了充分肯定,奏章末尾更強烈建議朝廷當知人善用,調唐成回長安戶部供職。

唐成由龍門縣調任饒樂司馬乃走出自聖意,孔佳的這道奏章自然又被留中。但李隆基卻從這道奏章裡看出了孔佳對唐成的欣賞,張明之更是生出一個想法來:興許唐成能幫著勸勸油鹽不進的老頭子?

此外,張亮這封信中另外說到的意思就是讓唐城做好心理準備,有孔佳這道奏章打底,東宮再趁機力,沒準兒能找著機會把他從饒樂撈出來也說不定。

見一邊坐著的張相文眼巴巴的瞅著自己小唐成看完後隨手將信遞了給他,隨後顧自陷入了沉思。

孔佳回京是他居中**的結果,這在原本的歷史中也是不曾生的。若是按照歷史的固有路線,前朝廢太子平反可是很久以後的事情了。自然也不會有這些逐臣回京的事情生小所以饒是唐成身為知道歷史大事的穿越者,也從沒想到過會生這樣的事情。

當初他一力想把孔窪等人弄回長安,私心的想法是為自己在朝堂中埋下一支可為奧援的力量,從孔佳的薦舉折子來看這個目的算是達到了。但出乎意料之外的是他竟然能在甫回朝堂之初就攪起如此大的風浪。

這一翅膀扇的風舊二小啊!唐成頗有此得煮的笑,能給太平公辛和李隆基繆爾??此大的麻煩。他心中因調任饒樂司馬而起的怨氣又洩出不少。

邊的張相文看完信後,嘿的笑出聲來,「孔老爺子就是孔老爺子,老而彌堅。他能專折薦舉大哥,也不枉當日在龍門縣時咱們的一番小、心伺候了」

「明知其不可為而為之,君子之仕小取其義也,不管怎麼說,這老爺子是真君子」唐成說完這句後復又一聲歎息道:「可惜呀,君子在朝堂上總是站不穩當。孔老爺子這御史中承怕是幹不了幾天嘍」

「大哥此言何意」張相文抖著手豐的信箋,「張大人這不是想讓大哥幫著勸說嘛」

「能生出這樣的主意,張明之要不是知人不明,就是病急亂投醫的僥倖試試。若是任人一勸就改了主意,那還是孔佳?」唐成搖著頭輕笑道:「再者他這個。要求根本就是無用,從長安到此地,一來一回的信使往還得多長時間?即便我真給老爺子寫了勸說的信,先不說勸說無用,即便是有用,等到京的時候孔老爺子也早就換了職司」張相文實在不明白大哥怎麼就這麼肯定孔佳一定會丟了御史中承的官職,遂緊跟著問出聲來。

透過紛繁的現象看本質,幾年的官場磨礪下來,唐成對政治事件的觀察力早已非吳下阿蒙,回答中自然而然的有了沉穩的自信,「這還不簡單。如今長安朝堂中真正管事的其實就是三個人,陛下是一個,太平公主與太子殿下是另兩個」老爺子這麼一鬧,難受的不僅是太平公主與太子殿下,只怕就連陛下現在也後悔不該把他安置在御史中承的位子上。既然讓這三位都覺得難受了,你說孔老爺子在御史中承的位子上還能坐的住?所以我這勸說的信不能寫,就是寫了也是白寫」

唐成在孔佳等人身上所花的心思張相文也明白,一

聽這話可就急了。「那孔老爺子

「放心吧,御史中承的位子雖然保不住了,但孔老爺子還不至於被趕出朝堂」坐的太久的唐成站起身來邊在皮帳裡緩步活動手腳,邊侃侃而言的分析道:「他是流放還京,如今雖說惹了陛下不高興,卻也沒有將官職一削到底的說法兒,就算陛下真有這心思,也缺少理由,畢竟他那道奏章本身是沒有任何問題的。無故謫貶大臣,既難以服眾,當今這位也沒這魄力。

「再則老爺子雖然給太子惹了麻煩,但帶來的好處也不少,東宮若是坐視孔掛失位而不救未免讓人心寒,更重要的是太子還需要孔佳留在朝堂裡用以打壓太平在士林的影響力,士林風評平常裡看著無用,但對於女子出身卻想當皇帝的太平來說卻是致命的缺陷,對此,太子不會坐視不用的。而在這件事情上太平還無法太用力,若是她對孔佳的打壓太甚。其在士林經營多年的好名聲就會崩塌的越快,得不償失啊!所以,孔老爺子坐不穩御史中承是一定的。但還不至於被再次逐出朝堂,若我所料不差的話,不過就是換個職司罷了。而且十有九會被換到禮部任職,地位既尊,又只能管些祭祀禮

儀及科舉之事,倒也算得其所哉」

「只要不丟官不出朝堂就好」去了這個擔心之後,張相文隨即又想到張亮信中說到的另一件事情,「那大哥回京」

「太平現在只怕是把孔佳恨到了骨子裡,我是始作俑者,又是孔佳薦舉的人,她能容我回去?張明之太想當然了」唐成笑著搖搖頭,「話又說回來,即便是現在吏部真要招我回去,我也只有固辭的。現在的長安豈是好呆的,孔聖還說過君子不立危牆之下。倒不如我在饒樂來的從容。再說我也不忍就此含了此間的大好局面」

聞言。張相文點了點頭,「大哥說的是,只是有些可惜了的,那可是長安哪!」

「長安!我總有一天會回去的」唐城的語聲清晰而沉穩,「仕宦險惡,有的時候退是為了更好的進,別說這些沒用的了,還是先把眼前的這些奚蠻子料理好了再說」

正事說完之後,唐成邊吩咐人去請七織,邊命人

設酒擺宴,自入饒樂以來就是連日的勞累,今天到是個好好放鬆的機會。

這邊剛吩咐完,帳外值守的天成軍騎兵卻進來稟說圖多及平措兩部的使者在帳外緊急求見。

剛想放鬆一下就出了這事,唐成的心情那兒還好的起來,當即便沉著臉道:「不見,讓他們回帳好生呆著去」

不一會兒功夫,梳洗過後細心打扮下更添麗色的七織帶著一身舞服的安祿山走了進來。

「帳外那兩個奚胡是誰?眼巴巴的瞅著皮帳看著也著實可憐,夫君若有公事但先料理了就是,我再等等也無妨,倒不好因私廢公的」

帳中再無閒人,唐成笑著拉起了七織的手。「你倒是明理,不過外邊那兩人我是故意晾著的,見嘛終歸是要見的,只是現在還不到火候。來。不說這些掃興事了,難得一聚小今日定當歡聚歌舞,不醉不散」

絲竹裊裊,乾籌交錯,身著亮麗舞服的安祿山在一塊方形氈毯上隨著勁健的鼓樂合節而舞,史書中果然沒記載錯,這傢伙的確有跳胡旋舞的天賦。只是經過七織短短數月的調教,他的舞姿比之上次所見便又多了幾分自如與神韻,假以時日,七織當日對其許下的十年期望未嘗不能實現。

曲胡旋健舞跳完,唐成撫掌長贊,口中更是毫不吝惜諸般美詞的對小安祿山鼓勵有加,以至於張相文聽到後來都有些吃味兒,半真半假的玩笑著說兩人結拜數年以來,可沒聽大哥這麼讚過我一句。

見狀。額頭汗津津的安祿山雙眼更亮。心中對唐成倍加感激的同時,也愈堅定了十年後做一名「大唐舞神」的理想。否則的話怎麼對得起從第一次見面就對他青睞有加的唐大人?

人美。酒美,舞亦美,正在這次小歡宴的氣氛到達最??時,圖也嗣從外面走進來悄聲向唐成稟說道:「大人。多莫部的多莫奇來了,正在帳外請見!」
mk2257 發表於 2009-3-5 03:01
二百八十四章 亂起多莫

    與圖多與平措兩部的使者不同。听說來的是多莫部的多莫奇之後,唐成沒多耽擱的起身,囑咐著將其帶往別帳相見。

    圖也嗣跟在唐成身後,看他醉意微醺的樣子,開口提醒道︰“要不就讓多莫奇再等等,大人醒醒酒後再見他不遲”。

    “些許薄酒算不了什麼”,唐成笑著擺了擺手,多莫奇這人太過于重要,他對與此人相見還是頗為期待,“讓人準備個熱熱的手巾把子送過來”。

    進了旁邊一個帳幕坐定之後,唐成剛就著熱手巾擦完臉,圖也嗣已親帶著多莫奇走了進來。

    唐成第一次听見多莫奇的名廢奚王李誠忠的帳篷里,當時,唐成讓他推薦一個在多莫部落中可取代多莫高的人選,李誠忠在听了“好控制”的人選要求後,幾乎是不假思索的報出了這個名字。此後幾度派人私相聯絡,暗使書信往還,唐成對此人已不再陌生,但真個兒見面這還是第一次。

    這是一個三十六七歲正當盛年的漢子,若單從相貌上來看,其與多莫高有六分相似。但氣質上兩人倒是差得遠,多莫高給人的感覺就如同一頭狼一樣,而眼前這位穿著寬袖唐服的多莫奇卻是整個人都透出一股在奚人中極其罕見的文氣,尤其是眉眼之間頗為溫潤。

    “異數”,唐成心底嘀咕了一句,“分明該是大唐江南人物,怎麼生在了極北的奚族”。

    多莫奇走進帳中後,等了一會兒卻不見主人發話難免有些尷尬,還好圖也嗣是陪著他進來的,見狀在旁邊輕輕的咳嗽了一聲。

    听到圖也嗣的提醒,唐成自失的一笑,“見鬼的,看來即便是度數低的果酒也不能過量”,心底這般自語,他面上卻是極為熱情的哈哈一笑,“某自入饒樂以來,雄壯漢子見的多了,但像多莫兄這般的溫潤君子卻是

    第一回遇著,帶著幾分酒意恍然竟有長安文會中與江南士子初相結交之感,一時失了禮數,多莫先生勿怪!”。

    聞听此言,多莫奇臉上油然流露出一份欣喜的笑容,拱手施了一禮後道︰“言重了!司馬大人進士及第,名詩佳作更是遍傳天下久矣,奇也曾于相熟之唐人書商中覓得數首,日常吟詠之際,實對大人仰慕已久。今日終于得見尊顏,幸甚,幸甚!”,這番初見的寒暄話說完,他居然還真就順口吟出了一首詩︰三月春歸風雨天,碧桃花下感流年。殘紅尚有三千瓣,不及初開一支鮮。

    且不說多莫奇行禮時的做派,還有他那吟詩時比唐成更標準的長安官話,單就他所吟的這首詩來說,還是唐成當日剛走出山村進入鄖溪縣學明經科時與柳隨風斗氣之下“借”來的作品,且不說彼時距離現在時間甚久,單是這首詩的流傳範圍本身就不廣,多莫奇竟然能隨口吟出,即便是他來前就下了功夫,那這番功夫也下的太大了。

    單憑多莫奇能對他下這般大功夫來看,此人就不是個簡單人物。這樣的人物會是好控制的?瞬時之間,唐成因酒意而有些放松的精神頓時緊繃,看來自己真是太大意竟被李誠忠那老匹夫給騙了,一念至此,唐成心下暗恨,打定主意只等著這次見面完後就找個茬口把李誠忠好生修理一番。

    “好說”。隨著心思的變化,唐成的神情也悄然起了變化,抬手略一邀禮讓著多莫奇坐下之後便徑直道︰“前兩天我命商隊送去的軍器及鹽巴等物可收到了?”。

    多莫奇渾然不知唐成怎麼突然就有些冷淡下來,邊在心中揣度,口中邊用標準的長安官話答道︰“收到了,多虧大人譴來這兩支商隊,本族不僅補充了半數軍器及鹽巴、陶器等物,也趁勢出手了四成圈中存下的牲口,就此節省下大批牧草。這是關系到本族每一頂帳篷的大事,我合族上下同感司馬大人恩情”。

    多莫奇鄭而重之的回答完後,居然又起身給唐成行了一禮。

    多莫奇的表現大出唐成意料之外,這廝不是在譏諷我吧!莫非他真就不知道對多莫部的貿易禁令是自己下的?

    緊盯著多莫奇,卻見他一臉誠摯絲毫不似偽飾,唐成心中的警惕愈發深厚,這廝演戲的功夫這麼強,還能如此隱忍,看來不僅是個人物,而且是個極厲害的人物!

    李誠忠你個老匹夫真是好日子過夠了!

    “這是我本就許了你的事情,某自然不會食言而肥”,心中愈是凜惕,唐成面上愈是淡然從容,“多莫高近來表現如何?此外你我當日約定之事也該給個回音了吧?”。

    “多莫族長近來未曾理事,終日只與醇酒美人為伴,昔日的豪雄之氣已消磨盡矣”,多莫奇一句“多莫族長”的稱呼听的唐成眉頭猛然一皺,眼瞅著已是圖窮匕見的時候了,這廝還這般稱呼多莫高,究竟是什麼意思?不過心下盡自怒火急升,他臉色上還是穩穩壓住耐著心听多莫奇把話說完。

    “至于當日與司馬大人約定之事……”。說到這個,多莫奇頓時吞吞吐吐起來,“他畢竟是一族之長,我與他又有兄弟之份,這……無論是以下弒上,還是以弟殺兄,都與綱常人倫相悖,我……”。

    “沒看出來呀,你竟是這般志誠君子”,至此,唐成胸中的怒火再也按捺不住,拍案而起叱道︰“多莫奇,你想毀約不成?”。

    自出任龍門縣令以來,有了主官自覺的唐成就很少發怒,但越是如此,他這怒火迸發時的氣勢就越是嚇人,見狀,多莫奇臉上先是一白,進而又通紅起來,饒是如此,他仍是挺著腰抗聲道︰“某自幼因慕唐風而習唐教,九歲誦《論語》,十三學《禮記》。自十五成年以來日日三省吾身,以聖人之教自警。司馬大人上國進士,聖人門徒,焉有如此身份而逼人以下弒上,以弟殺兄的?如此,則忠何在?悌何在?”。

    饒是唐成正在盛怒的當口兒,也被多莫奇這番話說的一個愣怔,他娘的還有沒有天理,一個奚胡嘴里說出的話竟比唐人還唐人了。

    他固然是在後世的史書中早就知道唐朝對周邊各族的文化浸潤很深,而周邊各族各蕃的上層貴族也以說漢話,服唐服。即接受唐朝文化為榮,此即為盛唐之 “盛”的主要表現。但知道是一回事,親自見到眼前這個奚胡張口閉口聖人之教卻又是另一回事,娘的,當日在山南金州曾見過痴迷于胡風的唐朝“慕胡女”,合著眼前這個多莫奇竟是個狂熱的慕唐男!

    但不管多莫奇是多狂熱的慕唐男,也只是讓唐成愣怔了一下,而沒能消解其心中的怒氣,根據李誠忠推薦的人選扶植多莫奇殺多莫高以掌控多莫部,這本就是早就定好的方略,也是唐成進一步介入饒樂草原事務最重要的支點。為此這段時間他可沒少投入,比如剛才所言的給多莫奇族人的軍器鹽巴等物都是顯例。

    現在倒好,多莫奇把好處都給吃了,殺人的時候倒手軟了。在他面前唐成活活就成了個偷雞不成蝕把米的蠢蛋,這對于向來不肯吃虧的唐成來說,還真是嬸可忍,叔不可忍了!

    自打干起唐朝公務員的第一天開始,老子就沒做過賠本買賣。嘿嘿一聲冷笑,唐成斷聲喝道︰“來呀!把這出爾反爾的賊廝給我綁了”。

    他這話音方落,帳外應聲走進兩個值守的天成軍士,三下五去二便把多莫奇捆了個結實,不過這廝也真跟許多拗了筋的漢人讀書人一樣,此時不僅沒求饒,反倒還在聲嘶力竭的喊叫著什麼經書言語,“生我所欲也,義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義者也”。

    “當日書信往還的時候你可是言之鑿鑿,現在好處吃完了嘴一抹就想翻臉,就你這號的背信棄義之徒還口口聲聲義我所欲,孟夫子都讓你糟蹋盡了”,唐成這番滿帶不屑的言語一出,頓時讓剛才還梗著脖子的多莫奇臉色漲紅如血,“當日是我二弟背著我答應你的,某何曾背信?”。

    “那信上你的印鑒莫非也是假的不成”,至此,唐成也知道前面對多莫奇的那些想法是全錯了。這廝那是什麼心思深沉隱忍之輩,根本就是個讀孔孟書讀傻了的狂生。一句堵回去之後,他也懶得跟這拗筋的混人再辯,“去,把他拖出去……”。

    眼瞅著唐成的手突然高高揚起,臉蓄滿殺氣,一邊站著的圖也嗣心里咯 就是一跳,當日龍門縣中唐成平亂時的景象他可是親歷的,知道這位唐大人雖然人看著溫文,但下手殺起人來卻半點不含糊,眼下這多莫奇十有**怕是保不住命了。

    正在圖也嗣屏聲等著司馬大人殺人的命令下達時,卻見唐成高揚起的手猛然頓在了空中,嘴里的話也是堪堪說到一半兒就停住了,良久之後才又听到“把他拖出去好好醒醒腦子”。

    兩個護兵剛把多莫奇順地拖出去,唐成也已邁步向外,“走,跟我會會李誠忠這老匹夫”。

    跟著唐成走出帳外,圖也嗣略一沉吟後輕笑出聲道︰“饒樂奚人十停里就九停都是不知書的,能出多莫奇這等人物也實在是個異數,大人對他隱忍包容,這份度量實讓人欽佩”。

    聞言,唐成頭也沒回的顧自道︰“多莫部此時就是秋後寒蟬惶惶難安,命脈都控制在我手里,殺他一個多莫奇跟碾死只螞蟻有什麼區別?若不是想著他興許還能有用,我剛才就親自剁了他。不過歸根結底還是李誠忠這老匹夫可惡,推薦這麼個無用的狂生上來,一來一回得浪費我多長時間”。

    “多莫奇並非一人獨來,跟他一起的除了護衛之外,尚有三個衣錦之人”。

    饒樂草原不產絲綢只能從大唐,其價格昂貴處絕非普通奚人所能染指,能穿得起錦緞這三人必定是多莫部的貴族無疑了。

    “噢!這消息怎麼不早說”,聞言停住步子的唐成轉身開始往回走,“找人帶他們來見我,再容李誠忠這老匹夫安生一會兒”。

    回到帳篷時,圖也嗣看著帳外捆的嚴嚴實實,就連嘴也塞住的多莫奇遲疑道︰“大人,要不要先把他轉個地方安置,那三人來了臉上需不好看”。

    “不用”,說完這句,唐成徑自進了帳篷。

    看著捆的粽子般的多莫奇,圖也嗣悄若不聞的一聲輕嘆後跟著走了進去。

    沒過多久,就听得帳外傳來一陣兒羊羔子皮靴走動時的嚓嚓聲,隨即就听到一個年輕的激動聲音,只不過因他說的是奚語,唐成听不懂具體內容。所幸旁邊站的還有圖也嗣可為翻譯,“這人是多莫奇的弟弟”。

    “嗯”,唐成點頭時,帳篷也已被掀開,一個年輕的奚人風一般卷進來後還不等站穩便帶著滿臉怒氣甩出一串奚語。

    這人既是多莫奇的弟弟,即便听不懂他的話也知道他說的是什麼了,唐成冷冷一笑,看了看圖也嗣後索性微微閉上了眼楮。

    圖也嗣乃是龍門奚人年輕一輩中的翹楚人物,當年不及弱冠便被圖也卓放到龍門縣中獨自執掌一方天地,應付這樣的場面自然輕松,唐成既有意讓他應答,他便也上前一步用唐語冷聲道︰“我奚人俱是狼神子孫,自該,草原上容不得出爾反爾的背信棄義之人,多莫奇當日答應好好的事情,如今收了司馬大人的好處後卻又即刻反悔不認,對這樣的人莫說只是捆綁,就是一刀殺了狼神也只是歡喜的”。

    就此一句憋的那年輕奚人再也說不出什麼來,片刻之後就見臉色漲紅的他強忍著彎下腰去用生澀的唐語道︰“當日是我見族中子民空耗牧草卻賣不出牲口皮貨,也換不來鹽巴鐵器,所以背著兄長與大人書信往來,此事與兄長無關,大人若要殺頭,沖我來就是”。

    他此話一出,唐成的臉色更冷了,正在圖也嗣開口要開口說話的時候,就听一個生澀的唐語響起道︰“多莫壽,不得對司馬大人無禮”。

    這奚人喝止了多莫壽,向唐成行了一個草原禮節後道︰“少年人粗魯莽撞,司馬大人莫要跟他計較,此前大人跟多莫奇約定的事情我二人也已听說,今天跑這一趟就是想听大人親口說說。”

    “你是……”。

    “多莫東,多莫部乃是由四族組成,我與身邊的多莫中,還有帳外的多莫奇正是其中三族族長”。

    端坐著的唐成睜開眼來,見眼前這奚人和他身邊那個多莫中依稀正是當日在繞樂都督府露台上見過的兩位,“說來咱們也是老相識了,都坐吧”。

    待他兩人坐定之後,唐成也不看依舊紅著臉站在帳篷正中的多莫壽,直接說道︰“既然多莫奇都跟你們說了,我這兒也就不彎彎繞,條件就是那些,第一,多莫高必須死,由多莫奇接任多莫部大族長”。

    听到唐成這話,不僅是多莫東三人一愣,就連圖也嗣也詫異的看了唐成一眼,怎麼還是多莫奇任大族長?

    唐成對此視而不見,繼續著自己的話,“第二,在此次饒樂草原亂局結束之前,多莫部一應人員及騎兵調動必須遵從大唐饒樂司馬府軍令行事。第三,從即日起,多莫部族的騎兵循麹索部先例,每三百人中設置軍法從吏一人,人員的派遣及統屬管理由司馬府負責”。

    多莫東、多莫中及多莫壽早知這三個條件,該有的情緒早已經消化,前面倒沒什麼太大的反應,只是在听唐成說到最後一條時,幾人才聳然一驚,“大人是說……司馬府往麹索部也派遣了軍法從吏?”。

    唐成看了看進帳後第一次開口的多莫中,點點頭道︰“這般大事豈是能做假的?兩位若是不信盡可派人察證”。

    聞言,多莫中與多莫東相視之間,臉色又黯淡了幾分,“我等若是應下這條件,不知大人又能給多莫部什麼”。

    “我能答應你們的同樣是三條。首先,多莫部面臨的商賈貿易禁運全面解禁,你等部族中緊缺的軍器、鹽巴等一應物品可在最短時間內補足,牲口皮貨也可在同樣的時限內全部售出。其次,多莫部在隨後的商賈貿易中售出的牲口皮貨按市價抬高一成,買入的軍器鹽巴等物則按市價減一成,這一反一正就是兩成,其間涉及到多大的財富就不需某來幫諸位算賬了吧。最後也是最重要的一條,我可保得多莫部安危無虞,任這草原上戰火燒的再烈,多莫部的草場必不受刀兵蹂躪之苦。如此,你等答不答應”。

    唐成一口氣說完後,多莫東與多莫中眼神交流之間帳內陷入了沉默。見他倆如此,唐成也不催促,端起手邊的茶盞小口呷著。

    偷雞不成反蝕米,此前饒樂局勢變化中的多莫部就是典型的屬于這種情況。在自身實力不濟的情況下想要在鷸蚌相爭中取利本就是冰火兩重天的巨大冒險,成功了是火,失敗就是冰,與可能獲得的巨大利益相對的是同樣巨大的風險,很不幸的是由多莫高引領的這次火中取栗行動顯然已經失敗,而失敗的結果就是將整個多莫部拖進了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的艱難境地。

    饒樂都督府外遭遇麹索與沙利聯軍攻伐的多莫部損兵折將,勉強逃出來的部族騎兵不到全盛時的三分之一,在當前的情勢下連自保之力都不足。而長期的貿易禁運下來,部落里不僅缺乏作戰的軍器,子民們連過冬的鹽巴陶器都缺,牲口賣不出去卻又一天天消耗著本就不多的過冬牧草,可謂是怨聲載道,此刻的多莫部軍力急減,民心不穩,實在是虛弱到了極點,即便想要不答應也根本硬不起腰板子,更別說唐成為長遠考慮給出的條件本就不低。

    正在多莫東與多莫中遲疑思量之際,外邊軍士的請見聲打破了帳內的平靜。

    唐成看著一頭汗水疾步進來的軍士沉聲問道︰“什麼事?”。

    “敵襲”,軍士說出的是個爆炸性消息,“前方急報,一支約兩千人的騎兵正向我營地急行而來,最遲三柱香後抵達”。
mk2257 發表於 2009-3-5 03:02
二百八十五章 一波三折

    突如其來的消息。滿帳皆驚。

    唐成猛然驚起,“是誰?”。

    “奚人騎兵,但因其並未掌旗,是以不知來自何方?”。

    唐成緊隨著又,“從哪個方向來?”。

    “正前方,消息傳回時陳校尉親率之斥候已折損兩人,陳校尉請大人速做決斷”。

    唐成扎營地就在多莫部草原,饒樂五部中的其它四部正在兩邊草原上拼死鏖斗,即便要來也是從兩翼,而不會空耗馬力的繞圈子兜到正前方後再沖過來,如此以來,眼前這支騎兵就只能是出自多莫部,而多莫部四族中的三族族長都在帳篷內外,情勢已經明白的很了,唐成眼神兒剛溜到多莫東身上,旁邊的多莫中已搶先說出了“多莫高”的名字。

    看著帳中的多莫中,多莫東及多莫壽悉皆變色,唐成真是既恨又解氣,此前他早就多莫奇盡快把多莫高解決掉,多莫奇既然跟他們通了招呼,他們自也該知道。可恨這些人猶豫遲疑不定,終究釀成今天的變故。

    難怪他們此前無力與多莫高爭斗部落大族長之位,遇事優柔寡斷不說,連最起碼的眼力價兒都沒有,不過是每天多喝些酒,多玩幾個女人,他們還就真就相信狼一般的多莫高居然真就意志消沉了,可笑!

    自己作的孽自己吞,今晚多莫高瞅住空當上演這麼一出好戲,他既然能從多莫東三族的監管中沖出來,其他的那些族人或許還不好說,多莫中等三人的親眷十停里有九停怕是活不下來了,這些人可是多莫高這野狼最好的泄憤工具。

    這也就該是多莫東等人臉色急變的真正原因吧,一群廢物!

    唐成是在龍門縣城經過奚人作反陣仗的,兩柱香時間外的敵人來勢雖猛,還不至于就讓他亂了分寸,他心里轉著這些心思,口中已下令道︰“圖也嗣,立刻派人過河知會賈都尉及圖也族長,集中弓箭手準備據河迎敵。傳信完畢,你即刻組織所有人等後撤”。

    圖也嗣答應一聲後快步出帳而去,唐成瞥過眼來看著多莫東三人冷聲道︰“遺虎為患,三位現在該干什麼不用我再說了吧”,話一說完,他便當先向帳外走去。

    等他掀開帳幕時,驚慌不定的多莫東三人這才回過神兒來,慘白著臉色對視一眼後。蜂擁的跟著往出走。

    出帳之後,唐成向看押著多莫奇的兩個軍士一擺手,“你倆速帶他過浮橋撤回天成軍大營,記住,務必保證他的安全”,吩咐完,也不理會帳中跟出來的多莫壽的叫嚷,腳下半點沒停的回了自己的皮帳。

    片刻之後,唐成這片小小的營地頓時沸騰般的忙碌起來,各色人等忙而不亂,各司其職的抓緊時間經浮橋後撤回界河另一邊的龍門草原,唐成交代張相文帶著七織先撤走後,親自領著營地內剩余的軍士看護住廢奚王李誠忠過河。

    踏上浮橋之前,唐成下達的最後一道命令是將不及帶走的帳篷等物就地焚燒,十多個軍士一起動手,火頭起的極快,當草原遠處多莫高的騎兵隱隱出現時,迎接他們的就只有一片煙火。

    浮橋這邊的龍門草原上,賈子興正站在界河邊兒��望軍情,圖也卓在距離他不遠的地方站著,一身整齊的甲冑。兩人身側及身後。許多頭人及校尉正自呼喝連聲的調動著軍士及族人,等唐成走過浮橋時,除了橋頭處留出一道可容一輛馬車通過的空隙外,界河邊已里三層外三層的排滿了手持強弓的箭手。

    見唐成過來,賈子興放棄了望迎上來笑著道︰“那營地就在我弓箭手射程之內,多莫高未必敢直接沖營,留在哪兒十有八九是能保得住的,你一聲令下說燒就給燒了,十多頂帳篷里有一半兒都屬軍器,這損失可不好跟大都督府上報,混是個又要扯皮的事兒”。

    “請王爺到後方安置,你幾人貼身保護好王爺”,唐成吩咐軍士將李誠忠帶下去後,這才轉過身來看著賈子興,“多莫高就是頭瘋狼,不能以常理度之。別以為我沒在軍中呆過就不知道你們虛報軍資的手段,幾頂帳篷分攤到日常的軍器損耗里值當什麼,還值得一說?”。

    賈子興聞言大笑出聲的時候,安頓完手下族軍的圖也卓也走了過來,“這多莫高真是瘋了,區區兩千人就敢來沖司馬大人的營地?”。

    “這廝不是沖我”,剛才的一段時間里,唐成一直在猜度多莫高的心思,“他是沖著多莫部幾位族長來的。”

    見二人面色不解,唐成笑著解釋道︰“多莫部四族中有三位族中剛才都在我帳中,此前多莫高佔著大都督府想火中取栗,結果偷雞不成蝕把米,部族軍戰敗大損,也把麹索及沙利兩部得罪的很了。如今不僅是族內的人蠢蠢欲動想要他的性命,外邊他就是想逃也沒個去處,正是進退絕路的時候,不動手早晚都是個死,現今瞅著機會拼死一搏,若能把三個族長都給屠個干淨的話,至少還有一線機會重新掌控部族。多莫部前邊的損失雖大,但萬把人的騎兵總還是有的,就憑著這萬多把弓刀和族中沒受什麼損失的牛羊牲口,將來不管是麹索部或者沙利誰先打進來,他都有了談條件的本錢。至不濟一條命總是保得住的”。

    “司馬大人說的有理,沙利與麹索雖然現在互不侵犯,但早晚必有一戰,忌憚著對手的話,那誰都願意保存實力,多莫高若真能重新掌握住部族,這想法十有八九行得通”。

    “多莫高想的還是利用沙利與麹索兩強相爭的形勢”,唐成看著對面越來越近的兵鋒淺淺聲道︰“死中求活,能忍能狠,這多莫高的確算是個人物”。

    眼瞅著河對岸的騎兵前鋒越沖越近,隱隱已到箭手射程範圍內,賈子興與圖也卓不約而同的同時下令道︰“舉弓”。

    一聲令下,界河邊前後展布了五層的箭手同時搭弓引箭。幾千枚寒光閃閃的箭簇揚空高指,景象極其壯觀。

    下令完後,賈子興才跟著問道︰“多莫部那幾個族長你安置在哪兒?”。

    “放他們回去了”。

    “放他們回去?”,說話的是圖也卓,“多莫高決死而起,肯定是拼死也要取那三人性命而後快,這時候怎麼能放他們回去”。

    “一來嘛是這三人擔心家人及部族,歸心似箭,留只怕也留不住;二來,他們若不回去,我這僅有兩隊護軍的光桿司馬拿什麼去平多莫高?”。說到這里,唐成淡淡的語聲里帶上了幾分森冷,“其三,要不是這幾人遲疑不定,首鼠兩端,多莫高早就人頭落地了,還鬧得出今天這動靜兒?一群廢物要是再連這事都辦不好,那就死去”。

    賈子興與唐成也交往了一段時間,知道他現在看著雖是若無其事的樣子,但能說出這樣的話分明就是心里惱的很了,當下嘿嘿一笑道︰“司馬大人怎麼就是光桿了?只要你一聲令下,天成軍願為效力,要不,老哥我這就親自領人沖殺過去,好歹把多莫高的人頭給你取回來”。

    賈子興笑說著這話時,眼神有意無意的瞟在圖也卓身上。

    “短命的廝殺漢”,見他如此,圖也卓心底暗罵不已,賈子興一動那就是唐朝邊軍正式出動干涉饒樂事務,且不說這意外的變數會在草原上帶來多大的影響,單是與朝廷“海內如一”的詔書相違背一條,行事沉穩的唐成也不會讓他去。這廝叉著嘴說漂亮話,目的分明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用言語擠兌自己的。

    只不過龍門奚與唐成勾連在一起的利益實在太大,現如今被逼到這份上,他也不能不違心開口,“賈都尉就圖個最快活,天成軍還真能擅自行動?司馬大人若看得上本部戰力,我這就親自帶人走一趟”,嘴上雖然說的慷慨,但圖也卓臉上的淺笑卻實在苦澀,心里更是恨不得咬下賈子興一塊兒肉來。

    “某肯定會有借重兩位的時候,不過卻不是現在”,對于兩人間的勾心斗角唐成只當沒看見,轉身向身後的護兵吩咐道︰“去,把多莫奇給我帶過來”。

    正在這時,河對岸的多莫高騎兵也有了異常。這一彪子人馬堪堪沖到箭手射程邊兒上的時候就停了下來。

    “多莫高這是什麼意思?”,嘀咕了一聲後,賈子興向身後站著的傳令小校道︰“去,派個人上��望台看看對面有多少人?”。

    片刻之後便有人來報,聚集在對岸的多莫高部至多千余人,饒是如此,其後軍中還在不斷調出一支支小隊向兩側哨探。

    听到這個消息,唐成總算是真個笑出聲來,“兩千人只剩了一千,不用說另一千人肯定是撒在半路上準備堵截多莫東等人了。看其現在還在不斷增添探查的人馬,說明多莫東三人中至少還有一個是沒被抓住的。在這一眼四展平的草原上還能躲過多莫高的堵截探查,不管這人做事有多蠢,至少在逃命上著實是把好手”。

    這話把賈子興兩人都逗笑了,圖也卓邊笑邊道︰“逃了是好事,若是這三人都死了,多莫部的事情還真就不好弄了”。

    “族長小瞧我了,茲事體大,某焉能不留後手兒”,唐成側過身去看著被軍士押著走進的多莫奇笑道︰“前次大敗再加上今天這舉動,除了這些鐵桿兒之外,多莫高已經盡失族人之心,即便那三人都死了,只要我手里還捏著多莫奇這桿大旗,他就別想純憑武力壓制多莫部”。

    看著已經走近的多莫奇,圖也卓干干一笑道︰“司馬大人好算計”。

    聞言,唐成一笑而已,“給多莫族長松綁”。

    被綁了許久的多莫奇終于回復了自由,這狂熱的慕唐男被松開時再也忍不住的如釋重負一嘆,但瞅向唐成的眼神卻依舊倔強,還帶著幾分羞怒的憤恨。

    唐成對他這眼神兒直接無視,手指著河對岸道︰“多莫族長怕是還不知道,對面就是多莫高統領的騎軍,他能從你等三族的合圍監視中狂奔至此,為的是什麼就不需多說了吧。族長志誠君子能視人以兄長,奈何多莫高這兄長卻視你如寇仇,必欲殺之而後快。這且不說,因你一時之固執導致多莫內亂再起,這回又不知要枉死多少族中百姓,而他們原本是可以不死的,此皆你之過也!”。

    多莫奇的臉色如同開始的多莫東等人一樣瞬間變的慘白,嘴里自我安慰般喃喃聲道︰“視君以忠,視兄以恭,此孔孟先聖之所教也,我沒錯!”。

    “聖人之教沒說錯,但你把先聖之教往牛角尖兒里讀就大錯特錯了。孟子還曾說過‘事急可從權’,這你怎麼沒記住?恭一人而殺千百人,惜小義而損大義,多莫高就如狼似虎的站在你面前,你還沒錯?”,在唐成毒蛇般的詞鋒下,多莫奇終于委頓下去。

    旁邊站著的圖也卓及賈子興听到兩人的對話後,看向多莫奇時都是一臉的古怪,自稱是狼神子孫的奚人里竟然能生出多莫奇這種活寶,真他娘是異數。

    多莫高那邊既然沒了動靜,賈子興兩人就命部下撤了弓,軍士們一直舉著弓保持臨戰狀態可是很累人的。又看了一會兒沒見對方有什麼動靜兒後,唐成也不願意就站在河邊吃風,叫上圖也卓兩人往後邊的大帳走去。

    人還沒走到,就見旁邊突然沖出兩個穿著錦緞的奚人攔在了唐成面前,跟著的護衛見狀,“唰”的就響起一片拔刀聲。

    “這兩位是圖先及平措部來的貴客,不得無禮”,對于突然而出的兩人,唐成不僅半點沒惱,反倒是笑眯眯客氣的很。

    圖先與平措兩部如今正被沙利與麹索窮追猛打,二部雖奮力抵抗,但一則戰力本就不如,再則軍器匱乏,這支撐的局面就顯得岌岌可危,眼瞅著整個部落已經到了生死存亡的邊緣,這兩個使者跑來求見唐成所擔負的責任實在是重大無比。

    可憐見的兩人顛散了骨頭架子急如星火的跑過來後,唐成卻是一次都沒見過他們,不過見雖然沒見,但好酒好肉好招待也半點沒落下。

    這一等就是十好幾天,兩個心里憋出的急火都快能把自個兒點著了,無奈見不著人急也是白急,眼下好容易逮著機會與唐成當面,還顧忌得了什麼。

    二人因時心思太急,已全然沒了貴族的風度,嘴里哇啦哇啦就是一通說,面色含悲帶淚之淒惶,語調聲嘶力竭之慘淡就算是石頭雕成的人看了也不落忍。

    唐成不是石人,是鐵人!雖然嘴里不斷的和煦溫言安撫兩人也說了不少話,但這些話全都是對解決圖先及平措困境毫無用處的廢話,基跟沒說一個鳥樣。

    兩個使者實在是被逼的太狠,到最後時索性撒潑放賴的一口咬定唐成乃饒樂都督府司馬,身為天可汗派到草原上的父母官,他不能眼睜睜看著子民們橫遭殺戮而不管。

    終于听到這句話時唐成雙眼猛然一亮,不過他的口風卻仍是半點都沒松動,又是好一番愈發和煦的安慰後,這才靠著護衛的幫忙勉強從兩個使者的撕扯中脫身出來。

    賈子興饒有興味的看著眼前這一幕,臉上的快意都要笑出花兒來,自打他十五成丁後投了邊軍以來,幾十年里這還是第一遭見到奚蠻子中的部落上層貴族對唐人如此卑躬屈膝,看這架勢,只要唐成稍稍松點兒口,只怕要這兩個奚蠻子喊爹他們都願意。雖然他們哀求的對象不是自己,但同樣身為唐人,心里的這份舒爽快意卻是不差什麼的。

    等唐成把兩個“牛皮糖”料理完,賈子興偶一抬眼,目光所及處見到周遭的唐人軍士個個都是一臉花的樣子,身上透出的那股子振奮勁兒不說也罷。

    心情大好之下,賈子興忍不住玩笑道︰“唐老弟你這心也太硬,這兩人好歹也是奚人中的顯貴,如今連臉都抹下揣懷里的求你求成這樣,老弟即便不肯毀約斷了麹索部的軍器供應,也不願以此為要挾迫麹索退兵——實際上啊,麹索只要一退兵,一直盯著它的沙利一準兒得跟著退,圖多及平措的困境也就不解自解了—— 那你好歹也給他們些軍器,多的少的且不說,這兩部還能白要你的不成,沒听他們說嘛,只要給,市價加三成都行!別看他們被打的慘,手里握著的牛羊皮貨也少不了,還能賴了你的帳?別怪哥哥沒提醒你,要真把他們給急了,這兩部索性腰刀一撂就地降了對方,那可真是雞飛蛋打了”。

    “圖多、平措兩部真要降了,麹索與沙利兩部還能跟咱們中原一樣,給歸降的兩部首領在京城里蓋個王府住住?這地方可沒這待遇,戰敗是被吞並,投降也是被吞並,草原上的部族首領既是子民的首領,也是子民的主子,主奴關系聯的太緊太重,不管勝方怎麼個吞並法,戰敗部落的老主子整個直系血族都得被屠干淨以絕後患。既然降也是死,戰也是死,那又何必要降?”,唐成畢竟來饒樂這麼長時間了,賈子興的話他還真不擔心。

    擺擺手示意跟著三人的護衛等人都遠遠退開後,唐成才又繼續說道︰“都尉大人放心,不管是圖多還是平措我都派的有人盯著,照目前情勢看,他們雖然被打的慘,但再堅持個十天半個月的還沒問題”。

    賈子興對唐成的通盤規劃隱隱約約的知道,“那你究竟什麼時候出手?”。

    “沙利我夠不著就不說了,至于麹索這邊總得他們好處撈的足夠,而對手圖多部的實力又被其滅的差不多能放心之後,我才好出手向麹索喊停,進而順利把這兩個殘部接到手里”,唐成邊說邊搖著頭苦笑道︰“在這件事情的時機把握上輕不得重不得,累呀!現在的圖多部可戰之力至少還有四成,若是現在就冒然出手,麹索平會怎麼看我?即便我能以軍器供應脅迫他停手,但吃相一露,還露的這麼難看,起了警惕之心的麹索平沒準兒就能再來一出饒樂都督府前的好戲,跟沙利聯軍直接就奔我來了,所以呀,在這事上還就只能戒急用忍”。

    “既然你什麼都想到了,那老哥我也就放心了”,三人邊說邊走進了賈子興的大帳。

    此後並不算太長的一段時間里,界河兩岸就保持這一種奇怪的平靜局面,多莫高既不上前,也不撤走,混不知這廝究竟想干什麼。

    再沉的悶局也有被打破的時候,當��望台上的軍士下來報說多莫高身後遠處又有一群多達近萬人的騎兵正急奔而來時,原本一直僵在河對岸的多莫高終于有了動靜兒。

    “什麼,多莫高派人來請降?”,听到這校尉的報信,年來遇事愈加沉穩的唐成也忍不住猛然從座中站了起來。

    “是,多莫高派出信使後,即自帶著銅鼓上了浮橋,允不允其過來還請都尉大人決斷”。

    證實了這個消息後,唐成重新坐下時長出了一口氣,終究還是小瞧多莫高了。敢情這廝反出老窩帶兵一路急沖到這里後就再也不進不退,是早就預備好了眼前這步打算。

    手握兩千人若是能將多莫奇等三族族長都給順利解決後,那就趁著族中反對勢力群龍無首之機再謀掌控之權;若是失手不得不面對逃走之人糾集起的圍剿大軍時,就直接向近在咫尺的唐軍投降,這哪里是自己此前所想的多莫高已入絕境,這廝分明是把進路和退路都安排的妥妥當當。

    唐成思量之時,就听旁邊的賈子興牙疼似的嘴角猛一吸溜,“自打武後神龍朝中大舉北征松漠的契丹人以來,國朝邊軍里就再沒有過一次接受兩千以上胡人投奔的亮眼事,更別說這多莫高還附帶著部落大族長的身份,狗日的這一手實在玩的讓人眼熱心動”。
mk2257 發表於 2009-3-5 03:03
二百八十六章 多莫部的事情總算是了結了

    盡管龍門奚早在幾十年前的太宗朝就已內附成為唐王朝的直屬子民。跟其他唐人一樣稱呼天子為“皇帝”而不是饒樂奚們慣用的“天可汗”,但隸屬關系的改變卻不能改變世世代代傳承下的血脈。

    不管對唐天子的稱呼是皇帝還是天可汗,都改變不了圖也卓是個地地道道奚人的事實。

    身為一個奚人,圖也卓今天的心情很復雜,尤其是開始時見到圖先、平措兩部使者在唐成面前苦苦哀求,甚至到了搖尾乞憐的地步時,邊的他雖然一句話也沒說,但心中的悲涼卻如同洶涌的界河水一樣涌出,將之從內到外澆了個透涼。

    也許自己真是老了,所以很多時候心性越來越軟,也越來越喜歡回憶十年,二十年,甚至是幾十年前的舊光景,而這在他壯盛之年時可是從未有過的。也正是因為喜歡回憶過去,再對比起眼前看到的這一幕,那種渾厚而又深邃的悲涼就愈發來的深沉。

    究竟是從什麼時候開始,雄霸饒樂,驕傲的狼神子孫竟然落魄到了這等地步?十年前,不,僅僅就是在兩三年前,奚人中又有誰會把一個饒樂都督府司馬放在眼里!就是最低等的奴隸娃子也知道那個呆在司馬府里的唐官兒只是個泥菩薩的擺設。屁用都不頂的,出了事人們寧願去求一個只有一百人的小族族長,也不會想到往司馬面前跑。

    但是現在……圖多及平措這兩部的使者圖也卓其實也認識,他們一個是族長的弟弟,一個是族長的親叔父,從奚人最看重的血緣上來說,在整個饒樂草原都是屬于最尊貴的上等人。但就是這樣的人現在卻卑躬屈膝在了曾經連奴隸娃子都可以嗤之以鼻的唐人司馬面前。

    僅僅就是兩三年的時間,前後對比何等強烈,身為一個奚人看到這一幕又怎能不萬分悲涼!

    但更讓人悲涼的是眼前這一幕只不過是奚族整體滑向深淵中的一個小表現,強盛了許多年的饒樂奚在前任奚王李延吉猝死之後,就因為對權力的爭奪開始了連綿不斷的內斗與沉淪,最終走到了現在,走到了兩千余奚人健兒主動向唐人邊軍將領請求歸順的地步。

    賈子興這短命的廝殺漢有一點是沒說錯的,不管是多莫高在多莫部內的處境多麼危險與尷尬,如今他畢竟還是多莫部名義上的族長,尤其是他還捧著那面代表著多莫部最高權力象征的銅鼓。

    如果不是一個真正的奚人,永遠也不會明白大族長手中所掌握銅鼓的意義,經過無數代的傳承,這種銅鼓對于奚人部族而言已經不僅僅只是族內最高權力的象征,它更是狼神對一個部族的眷顧,是整個部族無數代傳承的凝聚,是……它承載的東西實在太多,對于饒樂五部任何一部來說,這面銅鼓的意義無論怎麼衡量都不過分,但是現在,這面本該是值得整個部族所有人用生命護衛的珍貴聖物卻作為一件歸順的“證據”被多莫高捧到了賈子興的面前。

    雖然圖也卓不是多莫部的子民,但身為奚人。他同樣感受到了深深的憤怒與屈辱。懷著這樣的復雜感情,他根本不想看到多莫高歸順,這種背叛狼神,背叛祖宗的家伙就該被一刀砍死。

    听著賈子興牙疼似的念叨多莫高歸順所帶來的巨大功勛,圖也卓端著茶盞的手緊了緊,無風激起盞內的茶水蕩起一圈圈漣漪後,他將目光投向了另一邊坐著的唐成。

    圖也卓這些日子一直在後方看家,而將部族內與唐成相關的事務盡皆丟給了兒子圖也嗣,所以他現在對唐成介入饒樂草原的一些具體做法並不是很清楚,不過這也沒關系,他知道如今凡是涉及到草原的事務,最終定調的依然會是唐成。

    唐成雖然在平時的交往中很好接觸,遠沒有以前見過的那些唐朝官兒們假模三道的做派,甚至就連涉及到利益之爭時,也能主動考慮到對方的要求而做出適當的考量甚至是讓步,但若要因此就認為他是個好說話的那可就錯的天上地下離譜的很了。枝節上固然很寬容,但唐成在涉及到根本的問題上卻是鐵了心的強硬,一旦他在心里咬定什麼事情時,這往往也就意味著此事最終就只能按他的意志來辦,除非你能說服他,否則違背其心意的結果就是必將面對其肯定會帶來慘重後果的報復與反制。

    所以別看這是賈子興的皮帳。別看多莫高要歸順的對象也是賈子興,但只要這事涉及到對草原的介入,那多莫高是生是死,今後命運如何的決定權至少有五成就是在握在唐成手里的。

    果不其然,賈子興咧著嘴吸溜了一會兒後就扭過頭看向了唐成,“老弟你看這事兒怎麼著料理合適?”。

    “朝廷要這兩千人除了能長長臉面之外還能有什麼用?交給我吧”,唐成的話倒也干脆,卻讓賈子興臉上掛滿了濃濃的遺憾,再次牙疼似的吸溜了一下嘴後,他才無精打采的向傳話的校尉一擺手道︰“去,把人帶進來”。

    見到這一幕,圖也卓暗自會心一笑的同時,也是滿腹的嘀咕,這兩人背後莫非又做了什麼交易不成?否則賈子興怎會如此好說話,唐成僅僅一句他就肯把到嘴的大功給吐出來?

    此時唐成心里也是暗自慶幸,慶幸于李隆基給賈子興的那封信實在來的及時,否則的話眼下還真就不會這麼順利了。

    不一會兒的功夫,雙手捧著銅鼓的多莫高就在兩名健壯小校的夾持下走了進來,自當日初到草原時在饒樂都督府露台見過一面後,這是唐成第二次見多莫高。跟上次見面時相比,現在的多莫高明顯瘦了一圈兒,滿布血絲眼晴里狼一般的狠厲之氣也挫磨了不少。

    甫一進帳就見到唐成饒有興味的打量著他,多莫高頓時身子一緊,不過這時節也容不得他再後悔,眼神兒從唐成身上一閃而過後手捧銅鼓拜倒在地,“饒樂奚族多莫部大族長多莫高攜兩千精壯族人請歸唐邦天朝,自此世世忠順,永不生叛,請都尉大人成全”。

    “可惜呀。一個手拿把掐的四轉軍功就這樣沒了”,賈子興坐正身子將多莫高上上下下仔仔細細看了一遍,滿是遺憾的嘆息一聲後意興闌珊的揮了揮手,“來呀,拿下!”。

    多莫高既將此次歸順設為最後的死中求活之路,自然是深思熟慮過的,在他想來任何一個唐朝邊軍將領也無法拒絕這般大功的誘惑,卻沒想到剛一走進賈子興的皮帳就遇到這麼一出兒,一時間心中猛然一冷,欲待暴起反抗,早在過橋時身上的彎刀就已被收走,赤手空拳能頂什麼用,就是這心思一轉的功夫,他已被貼身的兩員小校按倒在了地上。而那面象征著多莫部最高權力的銅鼓則在落地後滴溜溜向唐成滾了過去。

    唐成抬起腳一撥一踩,銅鼓便老老實實的墊在了腳底,“這位可是草原上有名的猛士,小心著些,取繩子來,務必綁結實了”。

    那兩名按著人的小校聞言向賈子興看去,都尉大人沒好氣的一瞪眼,“瞅我干嘛,按司馬大人的吩咐辦”。

    就是這一愣神兒的功夫,剛才沒做任何反抗任人按住的多莫高卻突然暴身而起。兩個小校竟沒控住他,這廝暴起之後卻沒去找下令拿他的賈子興,鼓錚起胳膊就直沖唐成而來,看他一臉癲狂暴戾的表情,渾似唐成與他有殺父奪妻的深仇大恨一般。

    這突發的情況驚的賈子興與圖也卓猛然站了起來,兩個小校更是臉色急變的想要補救,不過終究還是慢著一步,反倒是身為目標人物的唐成卻沒見什麼驚慌,眼瞅著圖也卓將要近身時一翻手腕,袖中那具小巧的弩弓發出“錚”的一聲微微輕響,將一枚簇亮的弩箭**出去。

    多莫高應聲而倒。中指般長短的弩箭有一半都釘進了他的大腿。

    唐成把玩著手中這支極其小巧的弩弓,腦海中油然想起他跟多莫高第一次見面時的情景,“原本想著是再沒機會了,如今看來還真有天意在,該是你的總是你的,就是等的時間長了些”。

    許是不想再受羞辱,倒強自忍疼的多莫高一句話都沒說,這著實讓唐成感覺有些掃興。

    多莫高再次被按倒在地,兩個心中忐忑的小校惱他惱的很,趁著這機會只把吃奶的力氣都使上了,其中更有一個心黑的手上來了個小動作,生生把露在外面的弩箭又推進去一截兒,引得多莫高全身抖顫的像條離水的魚。

    這邊正在捆綁多莫高的時候,外邊又有一個小校疾步進來,“稟都尉大人,界河對面打起來了”。

    “看老弟剛才的從容竟是早知道這多莫高會發瘋一樣,倒讓我白跟著受驚了一場”,賈子興對來報消息的小校隨意的揮了揮手,顧自微笑著向唐成道︰“這是連袖弩吧,老哥我以前在都督府管軍器的李長史嘴里听到過,遍天下就只有長安將作監能造出這東西,一年至多不過六七十具的產量,還全被宗人寺給把持了,老弟能弄到這種專供皇族防身用的利器,端的是好手段哪!”。

    賈子興的話語里把“皇族”二字咬的份外重。

    唐成知道他話里的意思,不過卻沒解釋這具弩弓本是來自鄭凌意,既然他想往李隆基身上聯想那就隨他去吧,“我跟這廝早有過節,見了他多多少少有些提防。至于連袖弩,身處是非之地總得有點自保的小手段”。

    “這手段可不小”,賈子興從連袖弩上收回目光指了指帳外道,“對岸的事兒怎麼料理?”。

    “不管是誰逃回去領了人來,不讓他發泄發泄也不合適,先就讓他們打一陣子泄泄火”,唐成淺笑著說完後,側身看向了一邊坐著的圖也卓,“圖也族長。找你借幾個得力的手下使使”。

    圖也卓心思還在賈子興剛才的那句話里,難倒唐成的根子真就能深到長安宮城?直到唐成扭過頭來對他說話,這才把發散的有些幽深的心思收回來,“好說,要多少人?”。

    “有個七八個也就夠了,對了,另請族長一並把那多莫奇帶過來”。

    圖也卓起身要出帳時,分明是忍了一下之後終究還是說了出來,“某也想請大人高抬貴腳,這銅鼓終究不是應該用來墊腳的物件兒”,嘴里說著,他人已到了唐成身前躬身從地上捧起銅鼓小心的拂了拂,又將之捧放到小幾上擺好後,這才邁步出帳去了。

    “這話里的味道有點不對呀”,賈子興目睹圖也卓出帳後,摸著下巴沉聲道︰“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唐成是從後世里穿越過來的,電視報紙里長期耳濡目染的也知道民族問題的復雜性,倒是對圖也卓突兀舉動背後的心理有幾分了解,聞言只是一笑,“都尉大人想多了”。

    “我這四千手下還不夠你用的,何必要用他的人?”,賈子興對唐成的態度很是不以為然,“另外,老弟你真準備扶植多莫奇?這廝自打七歲上就去了長安求學,這次回來運氣好,正好趕上他哥死在饒樂都督府外的戰事里,勉強循著‘兄終弟及’的例接了族長,不過他人運氣雖然好,卻是個讀死了書的傻子,又對草原事務不熟,這樣的人有什麼用?”。

    唐朝繁榮發展的文化對周邊大小國家及民族產生了極強的輻射作用,這時不僅是日本和新羅派來了大量遣唐使,就連草原及許多西域小蕃的掌權者也多有把子弟送往長安求學受教育的,這些人往往在長安一呆就是數年,十數年的,甚至還有部分直接以“賓貢生”身份參加唐朝禮部組織的科舉進而在大唐做了官,多莫奇這個奚人眼中的“異數”也是屬于這種情況。

    “要不是想到他還有這樣的經歷,許是都活不到現在,一個有著奚人外表唐人內心的人在這饒樂可不好找,浪費了可惜”,唐成邊用手指輕輕的敲擊著身邊小幾上的銅鼓邊繼續說道︰“至于要用圖也族長的人,那是讓他們跟著多莫奇去收拾河對岸的亂局,這樣的事情還是讓奚人去辦最好,既然已經把整個多莫部都捏在手里了,又何必在這小事上礙人眼”。

    這番話說完,唐成滿是感慨的嘆了一聲,“不容易啊,花費偌大心思又等了這麼長時間,多莫部的事情直到今天總算是了結了”。
mk2257 發表於 2009-3-5 03:04
二百八十七章 危險的擔憂

   圖也卓剛從賈子興的皮帳里走出來。隱隱就听到了遠處的喊殺聲,扭頭望過去時就看到一片亂斗的景象,因這皮帳為保證安全設置的比較靠後,所以他也看不到界河對面廝殺的細節,但圖也卓一點往前走走的心思都沒有,他甚至有些害怕看到那你死我活,一地鮮血的景象。

    遠遠的眺望著對岸,圖也卓心里油然想起了圖也嗣曾經給他說過的漢人的那個故事,手足相殘,七步成詩,原本圖也卓對兒子痴迷唐人的事情還很有些不以為意,他講過的這個故事當日也是一听即忘,但此刻,這個本該是刻意去想都不一定能記起來的故事卻莫名的浮現出來,還有那首僅僅只听過一遍,本該是一輩子也記不住的詩文也變得如此清晰,尤其是那後兩句,簡直清楚的扎心︰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眼前的場面使他不由得又想起了皮帳中的那面銅鼓,以及踩著銅鼓的那只腳,那個人。

    唐成!

    想到這個名字這個人。圖也卓的心思就分外紛亂起來,說起來多莫乃至饒樂亂局的根子是在李延吉猝死引發的五部爭權上,但草原局勢在短短時間里惡化如此之快,唐成無疑是其中最重要的一個推手,謀劃了許久,也等了這麼長時間,今天他終于張開了堪稱是血盆般的巨口,只一嘴就把整個多莫部給吞了下去,以圖也卓對唐成的了解,這是個只要給他機會,哪怕是一點點縫隙般的機會,他都敢想盡辦法把整個天都給吞下去的人。

    一個多莫部是不能讓唐成滿足的,圖也卓也知道他下一嘴的目標會是如今已孱弱不堪的圖多及平措兩部,但讓圖也卓不明白的是唐成最終的目標究竟會是在哪里?

    整個饒樂草原?

    腦海里猛然蹦出的這個想法讓圖也卓心神陡然一顫,同時就有另一個聲音蹦了出來︰不可能!他即便有這個想法,也絕沒有這個實力,即便他因勢化機、借機成勢的手段耍的再高明,高明到能將手中掌握的力量發揮到極致從而一舉將虛弱不堪的多莫三部都控制在手里,麹索與沙利仍將會是不可逾越的障礙。

    即便是唐成控制著麹索部的軍器供給,在這種涉及到草原控制權的爭斗上也不足以讓麹索低頭,如果他在這方面用力太多的話,甚至極有可能會引起麹索部的反噬,在以前唐商與奚人交易的過程中,因為貪婪而被奚人斬殺的例子可是太多了。

    圖也卓同樣也不擔心麹索部與沙利的二虎相爭會給唐成帶來**的機會,草原自有草原的法則,當兩頭爭奪食物的狼發現根本無法奈何對方時,它們會妥協著分享。而不是愚蠢的斗個你死我活,然後讓旁邊躲著的狐狸來撿便宜。

    饒樂草原這麼大,夠麹索和沙利分的了。一旦他們停戰,沒有了存亡及對軍器強烈需要的多莫三部還會甘心受一個唐人的控制?

    這個問題的答案是如此直白,以至于根本不需要花費哪怕的心思去想。

    要解決麹索與沙利歸根結底還是需要實打實的武力和軍隊,而這正是唐成最缺乏的,圖也卓知道唐朝廷前不久才重申了太宗兼愛如一的舊詔,明確表態不會主動插手饒樂紛爭,在這種情勢下就連賈子興的天成軍都不敢度過界河踏足草原一步,唐成又能到哪里去找軍隊?難倒去依靠已經控制在手中的多莫三部?且不說這三部願不願意遵照一個唐人的命令去對自己人下手,就是他們真這麼做了,這些殘兵敗將又怎會是麹索與沙利的對手?

    後無唐朝廷的支持,控制的三部在這件事情上注定發揮不了作用,即便唐成再聰明,手段再高明也變不出軍隊的。

    極有可能唐成最終的結果會是聰明反被聰明誤,也許直到他被自以為牢牢控制在手中的三部反噬時才會真正認識到,狼神的子孫是不會讓人任意搓弄的!

    想到這里,圖也卓一直郁悶著的心情好受了不少,但與此同時,另一種擔憂卻又不受控制的從心底涌現。

    龍門奚該怎麼辦?他的部族與唐成聯系的太緊,這種緊密聯系的好處是顯而易見的。龍門奚聚集起的財貨越來越多,部族也越來越興盛,尤其是這段時間以來,以前對他們這支歸順奚人打骨子里瞧不起的饒樂奚態度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甚至就連此時強盛一時的麹索部大族長弟弟都親自往他的帳篷里拜會,甚至還帶來了麹索平的禮物,無論從哪一點來看,自與唐成結盟以來都是利大于弊,龍門奚正昂首闊步在近七十年來最繁盛的道路上,但是,以後呢?

    想以一人之力,僅憑著商賈手段就把整個饒樂草原吞下去,圖也卓越想也就越發確定唐成這是在玩火,而玩火是會自殘的!等其敗亡之後,與他聯系緊密的龍門奚又會是個什麼結果?

    此前一直纏繞著圖也卓的悲涼被這個疑問帶來的恐懼徹底沖散了,草原上有多少部族就似最興盛的頂點上突然墜入無底深淵的,至此圖也卓已經沒有心思去悲涼他草原上的同族,唯一想的就是該怎樣才能避免自己的部族別在將來成為別人悲涼的對象。

    圖也卓的心境陡然振奮起來,以他這種年紀老人少有的剛健步伐快步向龍門奚的營地走去。

    辦好唐成剛才說的兩件事情後,圖也卓沒心思再回去,徑直到了自己的皮帳。

    此時他的皮帳內卻是鬧哄哄的一片,族中幾個大頭人正圍著圖也嗣狂轟亂炸,他們是如此專注以至于都沒人注意到他。

    圖也卓索性又退出了皮帳,向幾個當值的心腹護衛做了個手勢後退到帳門口旁邊,靜靜听著里面傳出的吵鬧聲。

    圖也嗣是在想各個大頭人要人,要那種聰明伶俐,性子又能軟能硬的人,他要這些人的目的是為完成唐成在多莫部里安插所謂“軍法從吏”的任務。

    唐成顯然不想用邊軍,也不想用唐人。早就明言這些人會全部從龍門奚中挑選,能在饒樂奚中擴展本部族的影響力,這樣天上掉餡餅的好事圖也嗣自然是盡心盡力,就連這些大頭人都看出了其中的好處,所以他們圍繞著圖也嗣爭執的不是不願派人,而是都想盡量多要幾個名額。

    圖也卓听明白事情原委,重重的咳嗽了一聲後再次走進了皮帳。

    在多年積攢起的威望下,原本鬧哄哄的大頭人們一見到圖也卓頓時就安靜下來。

    “鬧哄哄的成什麼樣子”,圖也卓不動聲色的走到皮帳中的主位坐定,一擺手道︰“出去”。

    眾頭人如同溫順的羊羔般乖乖的走了出去。

    “父親,我正在挑人……”,圖也卓臉上凝重的神情絲毫沒影響到圖也嗣興奮的心情,他將事情原委完完了一遍,“父親,這是本族……”。

    圖也卓打斷了圖也嗣的話,“這件事的好處不用你再說,我就問你一句,你可想到過此事不好的地方?”。

    圖也嗣這才注意到父親臉上的神情有些不對,收拾起興奮的心情,“不好的地方?”,疑惑的想了許久,仔細將這件事情本身及圖也卓情緒異常的可能原因都考慮了一遍後,圖也嗣還是一片茫然。這事還能有什麼壞處?父親又怎會突然如此?開始見面時分明還是好好的。

    “兒子蠢笨。請父親大人明言”。

    圖也嗣剛才思考時圖也卓只是耐心的等著,現在卻听到這麼個答案,心底油然浮現出一陣失望,隨後便是更深的憂懼。這可是他心底默定的繼承人,竟然沒看到半點危機,甚至在自己提示後還沒想到半點兒……

    唐人有句話是怎麼說的?生于憂患,死于安樂,圖也嗣還是太稚嫩!

    “你就沒想過,若是本部族現在跟唐成之間的關系還勉強能說是商賈貿易的話,等你這些‘軍法從吏’一派出去後,不管是事實還是在別人眼里。咱們可就是打斷骨頭連著筋了”。

    “父親的意思是說唐成那邊會出問題?”,圖也嗣終究沒讓圖也卓太失望,敏銳的察覺出其話音里淡的不見影兒的弦外之音,不過他卻對圖也卓的心思難以接受,“草原大勢如此,加上唐成從再小的機會中也能摳出三兩油的手段……”。

    眼見父親不願听這些,圖也嗣果斷的沒再接著說,轉換道︰“即便父親有別的擔憂,眼下這件事情也沒有停手的余地了。以唐成的精明,此事既然我已經應承,不說是不辦,就是稍有敷衍也必然引他疑心,介時……咱們現在根本沒有與他鬧翻的本錢”。

    圖也卓對圖也嗣的失望又淡了幾分,能想到這一點上,這個兒子將來就有資格接任族長,他現在只是太年輕了些,年輕人又有幾個能輕易看破眼前由巨大利益組成的迷障呢?

    “嗯”,圖也卓點了點頭後沒再多說什麼,“去做你該做的事吧,盡量做的讓唐成滿意”。

    “當日主張與唐成緊密結盟就是父親做出的決斷,為此兒子還是到長安游歷之後才明白父親的苦心,以現在的結果來看這個決定更是帶來了說不盡的好處,數十年來龍門奚從沒有像現在這樣興旺過,更別說還能向饒樂擴張咱們的實力和影響力。對部族來說,眼下可謂是情勢一片大好,父親究竟在擔心什麼?”。

    “這些我現在跟你說了未必就好,心神不定你還怎麼在唐成手下做事,更別說可能因此引起他的疑心了。你剛才那句話沒說錯,隨著唐成拿到手里的東西越多,部族就越沒有與他破臉的本錢,現在的情勢就是如此,所以你那里萬萬不能讓他起了疑心。該讓你知道的時候自然會讓你知道,現在忙你自己的事情去”。

    圖也嗣沒有再問,頓了一會兒後才又說了一句,“事涉唐成及整個部族,父親身為族長,一舉一動都至關重要。兒子只希望這擔憂沒錯,否則……會很危險”,說完向圖也卓行了一禮後,他便出帳而去。

    這麼多年在龍門奚人中從沒有一個人敢這麼跟他說話,但圖也卓此刻不僅沒有生氣,嘴角反而露出了絲絲淡淡的笑容。

    “小狼崽子”,微不可聞的罵了一句後,圖也卓吩咐皮帳外的護衛將圖多找來。

    不一會兒圖多就到了。

    “我需要兩個人去麹索和多利部傳個口信兒,這些護衛都不能用,你去族中找兩個生面孔的伶俐人來”,圖也卓的聲音壓的很低很沉,“這事若是泄出一絲風聲,我就親自砍了你一家人的腦袋”。

    “是”,圖多強忍著著心中的震驚,頭也沒抬的轉身去了。

    一直到圖多出帳走遠到看不見的時候,圖也卓才徹底放棄了幾度想要把他叫回來的沖動,隨即便是一聲低不可聞的喃喃自語︰“這是狼神的土地,這片草原我是不會看錯的!”。

    …………………………………………

    多莫部的收尾事宜乃是順理成章之事,一切都在按部就班的進行,實在沒什麼多說的必要。

    張相文在當天就返回了龍門縣衙,一並帶走的還有唐成寫好的兩封書信。

    階段性的工作告一段落之後,唐成將大多數瑣碎的收尾工作交給了圖也嗣,不得不說的是這家伙越來越能干了。

    正是因為有了他,唐成才能有時間好好陪陪七織,曠男怨女一相逢,便燃起戰火無數,這其中的風流行徑實不足為外人道,只不過七織眼角天生的那一段婉媚如今簡直是濃的能化成水滴出來。

    每天接見一些穿著行商服飾的人——盡管圖也嗣總覺得這些人有些不對,但這是唐成少數沒交辦給他的事情之一,他也不好探問。隨後再看看安祿山的歌舞,晚上再與艷媚天成的七織行閨房之內,唐成在這些天里的日子真是好過的很。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圖多及平措兩部使者帶來的聒噪了,自打上演了上次那出兒之後,這兩人算是徹底把臉面抹下來揣進了懷里,天天跟獵狗一樣追蹤著唐成的去向,但凡得著一點靠近的機會,哪怕他們認為的這種機會已經遠達幾十步之外,都可以不管不顧的大聲嘶喊,至于他們嘶喊的內容也無需贅言。

    終于,唐成再也“耐不得”聒噪的走出了溫柔鄉,十二天之後,在派人送七織回轉龍門,多莫部的善後事宜也已基本完畢的情況下,大唐正六品饒樂司馬大人不情不願的踏上了前往圖多部的旅程。
mk2257 發表於 2009-3-5 03:05
二百八十八章 你來橫的,我就來愣的

    終于請動唐成這尊真神動身上路時。圖多部的使者差點就淚流滿面,草原上若是真有狼神的話也必定要被他無數次的念叨給煩死。

    饒是馬車里取暖用著的是上等銀霜炭,在這小小的面積里也難免會積攢起一些令人沉悶的炭氣,身上有些發燥的唐成伸手推開車窗,邊呼吸著透窗而進的清新中帶有寒烈的空氣,邊小口呷著燙酒听對面坐著的平措部使者說話。

    等了這麼些時候等來的卻是如此結果,平措部使者臉色苦的真是讓人不忍卒睹,不過讓他現在就回去更是不可能,所以就這般不尷不尬的隨在了唐成的車隊里,“本部如今的形勢實在是到了生死一線的關頭,現如今饒樂王位空懸,草原上除了受天可汗派遣而來的司馬大人之外,本部還能找誰去?不管如何,我平措一部十萬子民的安危就全交在大人手里了”。

    自太宗皇帝以來,七十年間草原上派來過多少任司馬,饒樂五部又有誰真正在乎過他們?現如今生死存亡了卻又說出這般不講道理的話,平措部這個使者顯然是急火攻心後把撒潑耍賴的手段都給使上了。

    但這個時候唐成自然不會跟他翻那些老底兒,人都慘成這樣了,再用言語蹂躪也實在得不到什麼快感,伸手過去幫平措部使者添滿燙酒,“我這司馬是怎麼回事貴使心里還不清楚?要兵沒兵要將沒將的。誰還真能听我的不成?就連這次去圖多也是盡人力听天命而已,依仗的不過是跟麹索族長的一點小交情罷了。至于貴部那邊的沙利更是連這一點交情都沒有,貴使大人卻一下子把這麼重的責任砸我肩上,某倒是想承擔,可實在是有心無力呀”。

    現如今草原的局勢就是牽一發而動全身,麹索與沙利相互牽制的局面再明白不過,要是心里沒點底兒,平措部的使者何至于就求到唐成身上,還一耽擱就是這麼長時候也不肯走,不過他也不是個笨的,也就沒將話揭破,只是緊張的問了一句,“司馬大人與麹索大族長有交情就好,依大人看,麹索這次停手兒的可能性有多大?”。

    看來這廝真是急慌了,竟連這樣的話都問的出來,唐成心底一笑,“這是麹索大族長才能決定的事情,讓我怎麼說?”。

    “是我魯莽了”,平措使者自失的一笑後依著唐人的禮節拱拱手後鄭重說道︰“我平措與圖多部現在就是一根項繩下拴著的兩頭弱羊,要死都死,要活皆活,但是死是活就全捏在大人手里了。若是這次真就死了自然什麼都不用說,要是能借著大人的庇佑轉死回生的話,也是元氣大傷,只怕連自保都乏力。介時不依靠著大人還能指靠誰去?不管怎麼說我還是那句話,平措部十萬子民的安危就全交在大人手里了”。

    磨磨唧唧的。你早點把這話說出來不就完了嘛!該听的想听的話終于這麼明白無誤的亮出來之後,唐成也就沒必要再弄那些個彎彎繞了,舉觴將其中殘存的溫酒一飲而盡後道,“雖然決定權是在麹索平大族長手中,但某也必將盡力而為調停戰事,要不然我白跑一趟算不得什麼,實在是不忍見草原再流血了,畢竟這都是天可汗的子民,同室操戈,相煎何急呀”

    平措使者直接無視了唐成表現出的對草原的“悲天憫人”情懷,依舊執著的問道︰“那依大人看此行有幾成成功的把握?”。

    “貴使大人還真是執著”,唐成狀極無奈的搖頭一笑後道︰“麹索平大族長也是重交情有雅量之人,此行五成把握某總還是有的”。

    平措使者心急如焚的等了這麼長時間,如今拋出底牌後才終于換回這麼個確定答案,頓時就覺心口猛然一松,那股頂了不知道多長時間的悶氣也終于悠悠吐了出來,“如此就好,此外,我部還有一事相請大人援手”。

    “請講”。

    “沙利兵鋒實盛,我部子民奮勇抵抗之志自不用說,無奈這軍器上實在不湊手。腰刀已鈍,箭壺也空,這要如何應暴抗敵?還請大人解了禁令,多譴幾支商賈隊伍過來,別的不說,這羽箭無論如何要多帶些”,說到這里,平措使者頓住話頭仔細瞅了瞅唐成的臉色後,咬牙亮出三根手指道︰“只要東西能盡快送到,本部願加價三成”。

    “竟有此事!哎,這是我的疏忽”,唐成聞言撫額追悔不已,“某原是不忍見草原同室操戈殺戮太多,是以呈文河北道觀察使府禁絕了往來的軍器貿易,卻沒想到貴部乃是抗暴之義戰,情況著實特殊,疏忽,太疏忽了!貴使放心,此事我即刻就命人去辦,務必以最快的速度將軍器送往貴部。至于價格嘛,貴使也知道,商賈重利,如今草原上情勢既特別,貴部貨又要的急,價格上漲些也實在難免,這樣吧,也不說什麼三成,某就強按牛喝水一回,代那些商賈應承貴使一句。凡是供應平措部的軍器只比太平年月加價二成如何?”。

    兩軍廝殺之中,僅僅一輪對射消耗的箭支便是數以千計,在如此巨大的用量面前,一成讓利就不知能省下多少牲口皮貨,平措使者聞言真是大喜過望,連連拱手,“如此就多謝大人了,此外沙利部那邊還請大人嚴把門禁”。

    對于此事唐成回答的真是一點都不猶豫含糊,“貴使放心,某定不讓一刀一箭流入沙利”。

    盡管唐成都已松口,平措使者還是不放心,諸事說完之後,他愣是親盯著唐成寫好手令,手令剛一到手,這廝就跟**下著了火似的帶著從人離了馬隊飛跑折返,其速之快,實讓人嘆服不已。

    想著天冷路遠,唐成這次出行時特意帶上了馬車,本就是存著能輕松些的心思,無奈圖多的這個使者實在是太不地道,每天跟犯了癲癇似的騎著馬來回折騰,從早到晚最少八遍的催促趕路快行,這時代打造的再好的馬車也沒個減震設備。速度一起來舒適度可就直線下降,到最後顛的唐成實在是頂不住了,索性舍了馬車裹著風氅策馬而行,如此一來,行路的速度就愈發的快了,竟是比預期中少花了近三天時間就趕到了圖多部皮帳。

    殘破的帳篷,遍地的傷兵,取水做雜事的老弱婦孺們臉上沉重到已經沒有表情的表情……眼前看到的一切都在完美的詮釋著一個“慘”字,饒是唐成早就對圖多部的現狀了解的清楚,但親眼看到那一排九個達到後世三層樓高的焚尸堆後,還是忍不住心中猛然一陣驚寒。這得死多少人才能堆出如此��人的尸堆呀!

    跟眼前這一比,當日甫抵任時他在龍門縣城的平亂還真就算不得什麼了,也就到這尸堆之後,唐成才對“一將功成萬骨枯”有了實實在在的概念。

    與圖多部大族長圖多猛的見面沒什麼可多說的,從他及部族中長老們焦慮到近乎絕望的表情與言語上,再結合自己親眼看到的一切,唐成已明明白白看出圖多部的堅持即便還沒到最底線的話也不過就是寸厘之差了。

    既然介入的時機已經成熟,這次的要價與談判就份外來的快,在腰已經被打彎甚至是即將被打斷的情況下,圖多部已經沒有了還價的空間,他們對于唐成提出的要求幾乎是在僅僅做了個面子上的遲疑功夫後,便一口答應下來,隨即就是催促,既催促軍器也催促唐成盡快與麹索部展開接觸。

    可憐見的圖多部這段時間實在是被打的絕望了,若非草原爭霸殘酷到上層貴族們一旦戰敗十有八九都得合族被屠戮干淨的話,只怕酷愛享受卻並沒有多少雄心壯志的圖多猛等人早就匍匐到麹索平面前主動請降了。

    這就是先進與落後的區別啊,奴隸社會形態下就連戰爭都比王朝時代的更質樸也更殘酷。

    談完,感嘆完,唐成也就再沒耽擱的一邊去信開放對多莫部的軍器禁令,一邊收拾起因前些日子接連趕路而疲乏不已的身體向兵鋒接觸處的麹索部趕去。

    從最開始接觸到麹索鋒騎再到進入大營駐地,唐成的麹索部之行真是曲折的很,被人看押犯人般的他不止一次後悔,後悔干嘛不先派個人來聯絡就一頭撞了進來,終于見到麹索海時,其臉色之精彩不用說也想得到的。

    “麹索部好盛的兵威呀”,看著一臉笑走近的麹索海,唐成伸手摸上了身側不遠處監控著他的一柄彎刀,手指邊在那新月般的冰冷刀鋒上輕輕滑動邊冷笑聲道︰“若是沒記錯的話,這彎刀還是某親自督促著商隊給貴部送來的吧。哼,貴部這待客之道真是讓人見識了”。

    “放肆,誰讓你們對司馬大人如此無禮的,還不趕緊收起來”,麹索海剛瞪起眼珠子向那些個軍士吼出聲,就被唐成冷冷打斷了,“罷了,某剛一見面就亮明了身份,卻依然沒逃脫這等遭遇。當時盼望麹索大貴人之心真是如涸土之盼雲霓,可是大貴人來之何遲,既然有心要在某面前顯顯軍威,現在又何必做戲”。

    此前的見面中唐成刻意表現出的都是一副急著想要升官發財的庸官嘴臉,尤其在勸說麹索部接受“軍法從吏”時更是刻意將這副貪婪而又示弱的嘴臉表現的淋灕盡致,說起來這還是麹索海第一次感受到唐成毒蛇般的利嘴,反差太大之下一時竟有些反應不過來,“這……實在是誤會,誤會”。

    也不管麹索海笑的如何尷尬,唐成邁步就向前面的營帳走去,邊走邊臭著一張死人臉繼續冷嘲熱諷道︰“本官就是再不濟那也是天子派來的六品司馬,到這兒卻被這些小卒子刀箭相向,呼來喝去。哼哼,看來圖多部果然沒說錯,你麹索部真是跋扈過頭了,不僅將本官瞧不在眼里,就連天可汗也都不放在眼里了”。

    即便唐成說的本就是實話,但將來麹索部戰事結束統一草原之後那怕是個心里再不以為然的天可汗詔書總還是得一份的,否則不知又要平添多少手尾,一念至此,饒是麹索海再尷尬也不得不迭聲辯白解釋。

    誰知現在的唐成愣是活生生的化身成了一個混球兒,任麹索海解釋了半天,他才冷著臉蹦出一句,“本官是奉天子之命而來,你麹索部對本官如此不恭,就是對天可汗的大不敬!”。

    說完這句,本是正自向前走著的唐成一臉羞惱未盡的突然轉過身來,抬袖一撩,便見一道烏光的弩箭電射而出,正好釘在方才提刀站在他最近處的奚兵大腿上。

    那麹索部士兵慘叫一聲滾跌,隨即就听“刷”的一片拔刀聲響,周遭亮起了幾十柄寒光閃閃的彎刀。

    看著眼前這一幕,隨行而來的鄭三等人邊拔刀護住唐成,心里還在不停的犯著嘀咕,“唐司馬平時不是這樣的人哪,今天這是怎麼了?”。

    “哼,也不瞅瞅自己是個什麼東西,竟敢對本官呼來喝去,這次沒射中胸口算是便宜你這賤材了”,耀武揚威的說完這句後,唐成轉向麹索海的臉色這才好了些,“本官也累了,麹索大貴人,咱們這就進帳吧”。

    麹索海臉色變了又變,最終還是恢復了常色,向那些部族兵一揮手後,一言不發的引著唐成向前方的帳篷走去。

    這廝雖然沒再說什麼,但臉上的賠笑卻是半點也見不著了,領著唐成進帳安置好後便向不遠處的麹索平皮帳走去。

    目送著麹索海出帳之後,唐成也收了臉上的昏官跋扈表情微微一笑。

    你來橫的,那就別怪我就來愣的!

    皮帳之中僅有麹索平一人,這廝正當壯盛,五官長相極其生猛,尤其是他的身量竟比本就魁梧的麹索海還要高出一個頭來。這樣的身量再配上如此長相及身為大族長的氣勢,實在是能給與他面對之人帶來極大威壓。

    “他到了?”,見麹索海進來,麹索平並不曾停止手中擦拭彎刀的動作,隨意問道︰“怎麼樣,探出他這次來的目的了”。
mk2257 發表於 2009-3-5 03:06
二百八十九章 唐成的咆哮

    麹索海走進皮帳。沒急著回答麹索平的問話,拿過酒囊仰脖灌了一氣兒後噴著濃濃的酒氣道︰這狗官就是個牛不親羊不舔的狗貨,若不是想著部族的軍器供應,我剛才就一刀就活劈了他”。

    崇拜著狼神的饒樂奚人最瞧不上眼的動物就是狗,能罵出這種話來足以說明麹索海心里憋著的火郁結到了什麼程度。

    “出了什麼事?”。

    麹索海拎著酒囊又灌了一口後,將事情的原委備細說了個明白,“我遵照大哥的意思晾晾那狗官,順便也看看他的膽量,誰知……”。

    听著听著,一臉專注的麹索平擦拭彎刀的動作慢慢停了下來,“噢!他這個反應倒的確是出人意料!說說吧,你對他究竟怎麼看,畢竟族里一直與他接觸的是你”。

    “部族里每買一次軍器少不得就要賄賂他一次,這狗官收錢的時候可著實利索;此外每次見面時他話里話外說的都是想什麼辦法撈功勞,什麼樣的功勞又能升什麼樣的官兒”,麹索海邊回憶著邊繼續說道︰“對了,他說的多的還有草原的苦寒,吃食的簡陋以及長安、揚州的繁華,光揚州那個什麼快活樓都不下說了十次,我原本還疑惑這到底是個什麼地方,最後听明白了才知道那竟是個婊子窩。據說他的一個小妾就是這個婊子窩當年的頭牌”。

    “愛官、愛財、還愛美色,按你的說法這唐成倒的確是個昏官。不過看他到草原以來做的那些事,這真是一個昏官能做出來的?”,麹索平將擦拭後光亮如新的彎刀**樸實無華的刀鞘後站起身向外走去,“這是個有意思的人,可惜本部族現在卻忙,沒時間跟他磨嘰周旋,走,見見去”。

    與麹索平的第一次見面唐成首先開口抱怨的卻是茶,“這也能算茶?茶湯發黑,甚至還帶著點霉味,喝在嘴里澀巴巴的。不說跟蒙頂石花這樣的十大名茶比,就是在江南茶園里隨便揪一把葉子沖出來都得比這個強”,抱怨著將茶水順手潑,唐成頗為無奈的搖了搖頭,“論說享受草原上還真是不行,這樣的茶跟麹索大族長的身份可是全然不符。罷了,我這就去信讓那些個運送軍器的商賈捎帶著弄些好茶送過來,就算給麹索大族長的見面禮”。

    “來呀,給司馬大人換酒。麹索部現在不是享受的時候,再說喝慣的才是好茶,本族慣的就是這種”,麹索平對唐成的話混不在意,擺手吩咐了一句後徑直道︰“司馬大人此來是為何事?”。

    “就是因為忙,這些生活上的事情才更要經管仔細,人生在世吃喝二字嘛,若是連這兩樣都注意不到。再拼再殺有什麼意思?”,眼見麹索平對自己的話沒半點興趣,唐成甚是遺憾的搖了搖頭後道︰“我這話大族長再好生想想。至于我此來的目的嘛,實在是不耐煩圖多部使者一天八遍,一連小半個月的糾纏,過來請麹索大族長停戰的”。

    “停戰?”,麹索平與麹索海對望一眼,看著唐成玩味的笑道︰“仗打到這個份兒上,眼瞅著就到最後收尾的時候了,要停戰只怕是不容易”。

    “啥容易不容易的,這還不就是麹索大族長一句話的事情”,唐成頗不在意的擺擺手,繼續用松散的語調道︰“再說唐人里也有一句話叫‘行百步者半九十’,正好說的就是麹索部如今的情況,正因為是打到了這個份兒上,圖多部拼起來才越狠,從此之後每一天都是血戰,得拿人命來填的。狗急了跳牆,兔子急了咬人,戰事再想像開始時那般順利怕是不行了”。

    這時有服侍的下人將溫好的酒送進來,唐成接過手後邊給麹索平斟著邊繼續道︰“原本我也不想來。這天寒路遠的實在是受罪,無奈圖多部使者天天纏著讓人消停不了,現如今草原上王位空懸,說起來除了我這個天可汗派來的司馬之外就再沒個正經官兒,好嘛,這下他可算是賴上我了,咱這官兒再怎麼著不想管事,但現在想推都不知道往那兒推不是?我要是不管吧,他再鬧騰到河北道觀察使府,或者是幽州大都督府,不論這那一邊輕輕巧巧上道折子到長安,單就一個在其位不謀其政,那本官的前途可就徹底砸毀在饒樂上了”。

    眼見麹索平還只是微微眯縫起眼楮听著卻不說話,唐成一臉苦色的嘆了聲後接茬兒又說,“自打第一次見到圖多部使者的時候我就跟他說過,既然打不贏那就降了,昨個兒見到圖多猛的時候我還是這話,一筆寫不出兩個奚字,左右都是自己人,降給自己人不丟臉!無奈圖多部里從圖多猛到那些長老都是銅頭鐵腦袋,死都不肯,我有啥辦法?就只能轉過來求到大族長面前了,打到現在圖多部也殘了,把他們的好草場也佔的差不多了,至于那些牲口皮貨就更不消說,也到能停手的時候了,要撈好處什麼時候是個夠?這還免得他們臨死拼命,得不著什麼好處不說白白損失了自己的兵馬豈不是個虧?”。

    一口氣說了這麼多,唐成端起酒盞咕嘟大喝了一口潤潤嗓子後也不耐煩再說了。“怎麼樣,這個面子大族長賣還是不賣,給個痛快話”。

    聞言,麹索平依舊沒說話,只是不動聲色的看了看身邊,麹索海意會後粗聲道︰“眼瞅著就要全部得手的時候停兵,就算大族長同意,只怕部族里的軍士們也不肯,本部若不肯停手,大人又將如何?”。

    “軍士們不肯?那他們總得有刀有箭才能打仗吧”,麹索海此言一出,唐成立時色變,一張臉跟口黑鍋似的沉到了底,“自打閻二管家帶著麹索大貴人與某見面以來,某對麹索部怎麼樣?軍器供應源源不斷,有的時候貴部一時錢物上不湊手,也是某壓著那些商賈們賒著給你們送來,最重要的是知道你們跟圖多部打仗,某硬擋著不讓賣軍器到圖多部,要不是圖多部缺刀少箭,麹索的戰事能這麼順利?前前後後某為了貴部受了多少累又落了多少埋怨。好嘛,到某現在有事相求的時候,不說到這兒來一趟都要被人用刀架著脖子。說到正事又是剛一開口就被堵回來。貴部既然這樣對某,那也需怪不得某不顧念朋友情分。就從今天開始,麹索部休想再買到一刀一箭,此外某也把話說在前面,圖多部的武器禁令正式廢除,要刀要箭敞開了供應,有錢都不知道賺,真把某當成傻子不成?”。

    唐成翻臉真比翻書還快,典型的一副小人嘴臉,且是一旦翻臉之後什麼狠話都往出撂,只把個麹索海弄的面紅耳赤。怒氣上涌。

    “混賬話,麹索部究竟誰做主?”,兩邊互相威脅完,底兒也亮清楚了,一直沒開口的麹索平側身訓斥了麹索海一句後,看著唐成說話了,“我這二弟是個莽撞人,還請司馬大人息怒。大人對本部的好處至少我是牢牢記在心里的”。

    唐成臉色一臭到底,“既然如此就請麹索大族長給個明白話兒,對圖多部能不能停兵?某還是那句話,此事關系著我的前程,寒窗多年才混得這一個官身,現如今誰要斷我的前程,那就怨不得某要跟他拼命,貴部今天若是不賣我這個面子,那某明天就把商隊派到沙利部去。別以為我不知道,圖多對貴部來說就是個鬧,真正的對手還是沙利”。

    “好”,這一悶棍下去,麹索海幾乎是咬牙說出這個字的,“司馬大人別忘了自己是在哪里”。

    唐成愣了一下之後,這才像是剛听明白話里的意思般臉色刷的一下就漲紅了,“啪”的一聲拍案而起咆哮聲道︰“某就在麹索部營帳里,怎麼?你還敢砍了某的腦袋不成?來來來,某讓你砍,不怕明白告訴你,朝廷如今缺的就是名正言順出兵饒樂的理由,你麹索部真要有這本事能獨扛二十多萬如狼似虎的邊軍那就盡管來砍!砍了某,就是你麹索部再厲害也別想得到朝廷的承認詔書,在草原上永遠都是名不正言不順。哼,真沒看出來你麹索海是這麼個貨,要早知道的話,別說是閻二管家,就是閻觀察使當日親自出面老子也不會賣你一刀一箭。恐嚇我,告訴你,老子就是個愣人還真就不怕這個”。

    渾似被人踩了尾巴的貓一般,這一刻唐成的咆哮聲在帳篷里滾滾回蕩。還好這地方沒有熟人在,要不只怕是打死也不會相信眼前這個暴躁驕狂,滿口污言穢語的人竟然會是唐成。

    “老二,我自跟唐司馬說話,那里輪到你隨意插嘴,滾出去!”,麹索平黑著臉扭頭吼了一嗓子後,站起身來向唐成正兒八經的做了個唐人的拱手禮,“我這弟弟就是個粗漢,得罪大人處還請看在我的面子上恕他這一遭,大人說的事情實在是大,且容我與族中長老們商議後再做回復,大人且寬心休息”。

    眼見麹索平言語和煦,禮數也全乎,唐成的臉色終究是好了些,“大家都是有身份的人,這做事就跟做商賈貿易一樣,總要有個相互照應,山不轉水還轉哪!麹索族長這次給了這個面子,某自然也有回報。難倒某就真是個不講理的?族長盡可派人訪訪,那圖多部使者到我那兒都多長時間了,我又為什麼直到現在才來?還不就想著讓貴部抓緊時間把能吃的能撈的好處都攥在手里!現如今該撈的油水也撈足了,圖多部殘也殘了,說句不好听的就是想報仇都沒能力了,某掐在這個時候來求這麼個情面不過分吧。好了,該說的我也都說完了,某今天太陽下山的時候就走,在這之前答應還是不答應族長大人給個準話兒就成”。

    說完,唐成站起身向麹索平拱手還了一禮,“族長大人走好,某就不送了”。

    麹索平走出唐成暫居的帳篷看了看前邊不遠處站著的麹索海,走上前去道︰“就是做個戲罷了,怎麼,還真生我氣了”。

    麹索海跟著麹索平的步子往前走,“大哥說的什麼話!我是氣不過那狗官,私底下不知收了咱們多少銀錢,現在說翻臉就翻臉,大哥你看他霸道的樣子,明擺著就是要硬吃咱們,合著那些錢都喂了狗了”。

    靜听麹索海說完,腳下不疾不徐的麹索平微微一笑,“這是好事,今天看他發這一通火,倒是把我心里最大的顧慮給解了”。

    “大哥的意思是……”。

    “他來草原之後做的事情我也知道些,原本還擔心著他心思深沉圖謀太大,現在對這個擔心雖不能說高枕無憂,但終究是安心了不少”。

    “大哥是說他表現出的無賴魯莽?這個興許就是裝出來的,輕信不得”。

    “不在這個”,麹索平笑著搖搖頭,“在于他的威脅,老二,我問你,若你要威脅一個人會選在什麼時候出手?”。

    “這個……總得在他最虛弱的時候吧,這樣的話就算是再不願意也沒了拒絕的本錢”。

    “那我再問你,本部最虛弱的該是在什麼時候?”。

    “至少不是現在”,麹索海隨口說了這麼一句後眼神猛的一亮,“大哥是說咱們跟沙利打起來的時候?”。

    麹索平點點頭,“對!那才是本部族最虛弱的時候,若這唐成真是心智夠深又有大圖謀的話,就不會看不出來這點。所以說,他若是今天對咱們的冷遇不急不惱,見了我連半句狠話都不敢說,那才真是可怕。現如今就只有咱們求著他的,在這種情況下還能禮下于人,那就是必有所求。至于今天這擺在面上的威脅還真就算不得什麼了”。

    “大哥見微知著,我是趕不上的。那……咱們該怎麼回復?看這廝一逆著毛就發瘋的狗脾氣,只怕還真就說得出做得到。大哥若要拒絕的話,沙利那邊就是個問題,我使人來來回回看過幾次了,他們那邊用的新羅軍器使起來跟狗官給咱們的差距極大,真要動起手後,就憑這一點上咱們就能佔不少便宜。”

    “拒絕,為什麼要拒絕?”,麹索平笑的越發舒暢了,“這個唐成雖然混,但剛才的那些話卻是沒說錯。咱們唯一的敵人就只有沙利,至于圖多,打到現在已經夠了,牲口皮貨、最豐美的草場都已經到手,可以說能撈到的好處都已經撈盡了,再打下去不僅沒了油水,把他們逼的徹底沒了活路拼死反擊之下咱們的損失也小不了。當然,若是沒有沙利的話,即便是拼著再多的損耗本部也一定得把他吃下,但現在就不合適了,畢竟這一戰咱們的目的就在于借圖多積蓄力量以備與沙利之戰。真要在圖多身上消耗太多就違了原意”。

    聞言,麹索海若有所悟,“難怪那邊沙利在打平措的時候總是比咱們慢著一步,我原想著是他們的戰力不濟咱們,現在看來倒不像這麼簡單了”。

    “二弟想的明白”,麹索平一聲冷笑,“他們是在壓著咱們的步子走,若我所料不差的話,怕是連咱們每一次戰事的損耗沙利都派人算計著的”。

    “那大哥的意思就是咱們撤軍不打了?”。

    “不打了,從出兵打到現在,圖多部已經殘了,若是沒個十年八年等那些小崽子們長大就別想真正恢復元氣,且容他再多活幾天,等解決了沙利後再來收拾他不遲”。

    “嗯”,麹索海一臉郁悶,“這下子那狗官該得意了,他該想著咱們真是怕了他”。

    麹索平聞言哈哈一笑,“他要真這麼想也是好事,你放心,我也沒那麼容易松口,總得再要些好處回來再說。對了,我囑你儲存下的軍器有多少了?”。

    “每次扣一點攢一點,積攢下的軍器若按目前打圖多這般消耗的話,即便不買一刀一箭,也夠支應個十三四天的”。

    “還是不夠啊”,麹索平一聲嘆息,“沙利是勁敵,一旦跟他們打起來的話,彎刀還好些,每天的箭矢消耗至少要比現在多上三倍。此外若要防著我部與沙利開戰的關節上唐成再跳出來搗亂,那就必須按這個用量攢夠至少一月的軍器存貨。如此才不至于在要命的時候受制于人。這件事你就不要出面了,我另派人跟唐成扯去”。

    麹索海點點頭,“既然大哥有這要求,那我這兩天就好生花些心思走走圖也卓那邊的線,龍門奚雖然是背宗離祖的狗貨,但現如今既要避開唐成又能弄到軍器的就只有他們了。按這廝上次派人來的說法,他給咱們弄的軍器就只要個本錢”。

    “噢!竟有此事?”,麹索平沉吟一下後笑的更加舒暢了,“龍門奚本是緊跟著唐成的,如今居然來本部如此示好。連個手下人都管不住,這就愈發說明唐成不足慮也”。
mk2257 發表於 2009-3-5 03:07
二百九十章 布置

    唐成在圖多部的停戰問題上異常強硬,麹索部也另有打算,這種情況下麹索部中止對圖多的進攻實已成必然之局。

    最終的決定既已做出,後續事情結束的就很快,在答應了對麹索部每次的軍器供應量增加三分之一,軍器價格在當前基礎上少許下調之後,麹索平爽快的向部族軍下達了全線停戰的命令。

    在這次談判中唐成對麹索部提出的這兩個要求表現的很慷慨,同樣他也提出了兩個要求,第一個是麹索部在今後的軍器交易中必須堅持現貨交易,不得賒欠。至于第二個則是麹索部在隨後的戰事中須盡量避開自己所在的多莫部舊有草場,即便是北半部不好控制,那靠著界河的南半部絕不能引入戰火。對此剛剛在圖多部身上發了大財的麹索平未再多做糾纏,雙方各取所需,順利達成了交易。

    正因為後來談的利索,過程也很順心,所以開始叫囂著一晚上也不在麹索多呆的唐成並沒有真的當晚就走,甚至還作為“最尊貴的客人”參加了麹索平當晚設下的大宴。

    麹索部數十年來一直僻居饒樂西北,遠不像南方三部那樣與唐地有著較為密切的聯系,這一點的確有利于保持草原民族的狼性從而鍛造出一支強軍,但也使得他們在生活享受上實在有著不小的差距。其在今晚舉辦的這次所謂“大宴”在唐成看來,至多不過就是一個草莽英豪們“大口吃肉、大碗喝酒”的草原版罷了。

    撇開吃喝這方面來看,唐成也看出今晚的這個大宴明顯的承擔著另兩個功能,一則是麹索平對結束圖多戰事的一個總結,大把的獎賞被撒下去,金子、銀器、女人、草場,甚至還有雄壯的健馬都被拉到了大宴中間的空地上,隨後再一一分發給在此次作戰中勇武有功的頭人們。

    大口吃肉,大碗喝酒的同時還能大秤分贓,而且明顯可以看出的是麹索平這次刻意將分發獎賞的面撒的很寬,這就使得大宴中的氣氛在短短時間里就達到了幾乎爆棚的程度,在如此效果其佳的氣氛之下,麹索平僅僅只是言語平淡的說了兩句隨後即將到來的沙利戰事,頓時就激起一片狼嚎般的喊殺聲。

    因為對圖多部戰事的順利,更因為與圖多部一戰中的這些財貨刺激,此時麹索部上上下下的戰意已經沸騰到了頂點。

    一個是戰事總結,另一個是為下場戰事做動員,這兩點唐成看的明白,不過他確實是沒想到麹索平的魄力竟然會如此之大,白天剛剛結束對圖多部的戰事,晚上就在帶有慶功興致的大宴上開始調兵遣將對沙利下了先手。

    東西分完,將手下統兵的眾頭人個個激的雙眼充血後,麹索平端著酒觴發出了對沙利進軍的命令,這一次被他死死盯住的目標是沙利部放在饒樂大都督府外的那一萬人馬。

    當日,聯手攻擊了妄圖火中取栗的多莫高之後,麹索與沙利按照約定誰也沒有進入大都督府一步,而是各自南下,一取圖多,一取平措,走之前雙方均在大都督府外留有一萬人馬。

    可以說這一萬人馬其實就是一個變相的臨時盟約,這個盟約保證著雙方在把南方三部掃清之前的和平,但是隨著今晚麹索平命令的發出,標志著這個短命的盟約正式走向了終結。

    這同時也標志著自李延吉死後綿延至今的饒樂奚王爭奪戰已經正式完成了所有的外圍清掃工作,進入最後的兩強廝殺。

    麹索部的這次偷襲就是廝殺的開端。

    看著雙眼因充血都起了血絲卻又在臉上故作平靜的麹索平,唐成嘴角那抹微不可察的冷笑在牛油燈的暗影中一閃而逝。

    酒宴散後,唐成堅拒了麹索平送給他的十多個女奴,笑納完近二十匹的上好戰馬回到歇宿的帳中後,即刻把鄭三叫了過來。

    “來福那邊這兩天有消息嗎?”。

    這就是讓圖也嗣好奇不已,唐成始終親自操辦而未交給他的事情。把貓蛋兒等家人在媯州州城懷戎安置好後,來福就收到了唐成的一封信,隨後便辭別小桃一路北上,這中間他甚至連唐成的面都沒見過。

    當日唐成前往長安時隨行的只有來福,而來福在長安的那段時間里最大的收獲就是學了一手兒潛行跟蹤及收集情報的手段,要說起這些老話,來福的師傅可是前刑部在潛行跟蹤及收集情報方面的第一高手甦燦,當時唐成頂著萬騎大將軍的牌子猶自利誘威逼的廢了不少功夫才請動這老頭子。

    受教于這樣的師傅,來福這門手藝雖然自唐成離開長安後就沒怎麼真正施展過,但一等最初的生疏期過後,漸漸的便有穩定的消息定期送回,這讓唐成不止一次的感嘆過來福的際遇還真應了無心插柳柳成蔭的老話。

    聞問,鄭三四下瞅了瞅,確定帳篷里伺候的下人都被遣退之後這才壓低聲音道︰“自從上次來福說要親自回來一趟後就再無信使往來,算算時間他也該到了”。

    “情況有變,麹索平竟然連一天都不休整的就開始進軍偷襲,他這一手兒來得太快,我得盡快知道那邊的最新情況”,唐成說完沉吟了一會兒後才又開口,“明天一早你就動身趕回界河,若是見著來福即刻引他來見我。”

    “姑爺小心安全”,鄭三點點頭後轉身要走時又被唐成給叫住了,“慢著,你明早動身之前再來我這里一趟,有幾封急信要以最快的速度送往長安,罷了,見著來福就讓他自己過來,你安心把信的事情辦好,在此事上莫怕花錢,只要快捷穩當就行”。

    “路程太遠,若要既快又穩,那就只能用軍中的急腳遞,要不我去找賈都尉?”。

    “不行,一般的家信沒有用急腳的道理,而他一個統軍將領有什麼事竟然要繞過幽州大都督府往京城發急腳?更何況我這信的去處也敏感,遇著這樣的事情那個上官不得心下嘀咕著弄開看看?管著急腳遞的就是大都督府,若是以他賈子興的名義,這些信十成十會在幽州大都督府漏光”。

    “那……”。

    “你先下去歇息吧,容我再仔細想想”,唐成沉思著擺了擺手。

    當晚,唐成帳幕中的牛油燈一直亮到二更天之後才熄滅,到天明鄭三來時,他的臉上依舊一臉倦意。

    唐成將枕下已封好的五六封信箋拿出來,先取過上面的第一封遞給鄭三,“你回去後找賈子興,把這封信經由他的渠道給急腳到長安”。

    鄭三接過信後一瞥之間見信箋封皮上的收信人居然寫著“太子殿下”四字時,頓時一愣,愕然的看著唐成。

    不是說借賈子興急腳出的信箋會漏光嘛,怎麼……

    “按我吩咐的去辦就是”,唐成沒有多做解釋,確認一遍後遞過手中的另外幾封信,“賈子興的事情辦完後你就快馬趕往幽州,找到大都督府里的劉司馬,我這里有給他的一封信,他見信之後自然明白,你按著他交代的辦就是。記住了?嗯,那就去吧”。

    鄭三走後,唐成也沒在重又陷入一團忙碌的麹索部多留,辭別麹索平後便踏上了回程。

    就見到大隊挎刀背弓的麹索部騎兵在頭人的帶領下收縮轉戰,來時尚是兩軍鋒線的地方就只剩了圖多部殘軍,這些圖多部軍士幾乎個個都是一臉如釋重負的表情,而唐成前幾天經過時所感受到的濃郁的絕望也被新的生機代替。

    圖多猛等人雖說在無可指靠的情況下將勸說麹索部的全部希望都放在了唐成身上,但心里也未嘗不是一直敲著小鼓,畢竟停戰的事情太大,麹索部又全面佔著上風,麹索平真就能答應?即便答應的話怕也沒那麼利索。

    因是懷著這樣的心思,麹索部如此迅速的撤軍對于圖多猛等部族上層來說簡直就是幾乎不敢相信的巨大意外驚喜,而對于達成這一輝煌成就的唐成那份熱情就更不用說。

    簡而言之,此次凱旋而歸的唐成在圖多部享受到的絕對是僅次于狼神的待遇,就連以前李延吉沒死的時候也沒享受過圖多部如此接待。

    也正是通過這件事,圖多部對唐成能力的認識又有了新的評價,能讓麹索平說撤軍就撤軍的人實在不是如今的圖多部能得罪的,這一結果反過來更好的保證了唐成行前雙方達成的約定。

    在圖多部又呆了幾天,邊感受著圖多猛等人如火的熱情,邊敲定一些上次約定時不及細說的問題後,唐成再啟車駕回歸界河營帳。

    堪堪等他走到半路時遇上了正一路疾行的來福三人。

    一段時間不見,在龍門時已經微微有些發胖的來福明顯的瘦了,黑了不少的臉上皮膚也粗糙了許多,一看就知道是被北地凜冽的朔風給吹出來的。

    唐成仔細將來福打量了一番,親取過車內紅泥小爐上溫著的酒甌倒了一盞後遞過去,“這段日子辛苦你了”。

    來福跟著唐成的時間久了,自然听得出唐成這看似平淡的話里所蘊含的感情,當下心里一熱,臉上卻繃住了,笑說道︰“少爺能孤身臨險的從龍門到這里,我跑個腿又算得了什麼”,因著以前的習慣,盡管唐成都已經有了女兒,來福還是習慣稱他為少爺。

    “好,不說這些”,唐成的身子往前傾了傾,“跟我說說,北邊現在的情況怎麼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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