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重生] 唐朝公務員 作者︰水葉子 (已完成)

 關閉
mk2257 2009-3-4 22:17:36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99 776246
mk2257 發表於 2009-3-4 23:38
第八十一章 我雖沒想要,誰也不能奪!
  建議正文看完後,能看看後面的PS,很重要,謝謝!

  ……

  李英貴挨了打,卻終是沒敢再開口,趙老虎說完這句後,接著道:「二女兒,立文契的事兒我知道,我本讓他們昨天跟你說的。既然拖到了今天,那現在就正好說說,你要嫁進唐家可以,但這份文契必須立」。

  趙老虎說這句話時,最然嘴裡叫著二女兒,但眼神卻是定定兒的落在唐缺身上。

  「四舅!」

  趙老虎沒看臉色蒼白的李英紈,沉實的聲音道:「不立文契,不許嫁!」。

  婦人對父母的話可以不聽,但對趙老虎的言語卻十分在意,畢竟這麼多年來這個四舅就是她的主心骨和依靠,十多年積累下的心理依賴不是一天兩天可以取消的。

  憑趙老虎現在的地位,他若說不能嫁,衙門裡該並戶籍的事十成裡有九成還真就辦不下來,私自結婚的話,想想這位四舅的脾性,婦人頓時就打消了這主意,這麼做只會給唐缺找麻煩。

  一時頗感為難的李英紈求肯的眼光看了看趙老虎,見他根本不為所動,只能無奈轉過來看著唐缺。

  「立文契把英紈的家產都轉到李家名下?這文契我不會簽名畫押的」,唐缺在桌子下面輕輕拍著婦人的手,與趙老虎對視著微微笑道:「縣尉大人好盛的官威!」。

  唐缺跟趙老虎硬頂上,這是李英紈最不願意看到的場面,是以唐缺一說完,李英紈不等趙縣尉開口,已是搶先一步道:「阿成……」。

  「英紈,你什麼都不用說,我倒是有個主意」,唐缺後世裡在社會裡也廝混了好幾年,經見的事情也不少,趙老虎雖然身上帶著煞氣,但還嚇不住他;至於說官身,後世裡國家主席也天天在電視裡見到的,唐缺又怎會被一個縣尉的名銜兒給鎮住,所以他說話的語調也跟平時沒什麼兩樣。

  「今天鬧來鬧去不就是為了錢嘛,阻擋你我好事的歸根結底也是錢,正好我以前上學的村學甚是破落,家師嚴老夫子為這事發愁的很,莫若就把你這份錢財捐給村學,一來行了義舉,二來去了這阻事的根源,咱倆的親事想必也沒人再有興趣攔著了,你看我這個主意怎麼樣?」。

  唐缺是沒心思要圖謀李英紈的家產,但他還真就不吃趙老虎這套,身為穿越過來的80後,唐缺或許改變了很多,但這份子或許可以稱之為魯莽的血性還真就不好改。

  我自己是沒想要,但你們要想用這種手段奪,沒門!

  狠毒,實在是夠狠毒!

  唐缺這個主意一說出來,可真急壞了屋裡人,看李英紈現在的樣子分明是被這個唐成給勾的五迷三道了,她要是真一答應下來,不說家產,那可是以後啥都別指望了!李趙氏第一個就忍不住道:「二女兒,你么舅讓你立的文契不是把家產轉回娘家」。

  「娘!」,臉色一變的李英貴剛忍不住的說了一個字兒,吃趙老虎眼神兒一瞟,後面的話頓時就憋了回去。

  看了看兩個兒子和烏眉皂眼兒的哥哥,李趙氏歎了口氣,事情怎麼就弄成了這樣!「你四舅當日說的意思是讓你跟唐成立個文契,文契上寫明以後萬一你倆過不攏要出來時,唐成得給你一半兒家當,這也是給你留個退路,畢竟你的年齡比他大的多,又是個妾室的身份」。

  雖說是兄弟姊妹五個,但五個人裡這個舅舅一直就最喜歡她,打小就是這樣,現在還這麼替她考慮,聽李趙氏這麼一說,李英紈心裡對趙老虎的埋怨全沒了,代之而起的就是感動。

  唐缺聽到這話也是心下赧然,難怪趙老虎在鄖溪城裡人氣兒這麼高,除了官職和過往的經歷之外,此人在這麼強勢的情況下還能講理只怕更是一個重要因素。

  雖說趙老虎這個要求在講究「出嫁從夫」的唐代還是顯得有些過份,但對於穿越而來的唐缺而言,這一條正跟後世《婚姻法》裡的規定一樣,並不讓他覺得有什麼不能接受的。再想到婦人不止一次在他面前說過趙老虎對她這個侄女如何好,那這個為婦人後路考慮的提議就顯得再正常不過了。

  都說趙老虎喜歡護短,這話果然不假。

  唐缺既然知道了趙老虎的意思,那就沒什麼必要再多說了,「英紈,幫我拿紙筆來!」。

  「房產不論,你現在有多少身家?」,接過婦人遞來的筆墨,唐缺順口問道。

  聞言,婦人微微一愣,自打認識以來,唐缺可從沒問過這事兒,「八百貫,不過其中大半兒是壓在桐油鋪子的賬上」。

  一貫是一千文,折合後世人民幣三百,那八百貫就是二十四萬,考慮上物價因素,差不多就是後世九十年代後期的三十萬人民幣。再加上房產和鋪子,婦人得有小五十萬的身家,她日常花銷桐油鋪子裡的生息就儘夠了,這小五十萬幾乎都是淨資產,在鄖溪這麼個小縣城裡,這實在是一筆大數目,難怪李英貴他們這麼惦記。

  唐缺聽毒寡婦報了家底,點點頭後就開始在紙上寫起來,邊寫邊道:「文契我正在寫,但另一件事兒我也得先說清楚,既然二老有兩個兒子在,那不管是依著官律還是民間的舊俗,贍養老人都沒有指靠女兒的道理,這責任該誰擔就誰擔,至於我跟英紈給不給,給多少,什麼時候給,那都是額外對老人的心意,別人也莫要攀扯」。

  唐缺說話時頭也沒抬,慢慢說著寫著,等這番話說完,手上也已寫完,「縣尉大人,你看我說的是這個理兒吧?」,唐缺微笑發問,手上已順勢把文契遞了過去。

  唐缺這麼一說,屋裡李家人臉上可都變了色,趙老虎的臉色也跟著沉了幾分,但當他看到唐缺遞過來的文契後,先是一愣,隨即一笑,這還是他進屋之後的第一個笑容,而這個笑臉兒竟然……是給唐缺的,這古怪的一幕只讓正等著他出頭說話的李家眾人莫名所以。

  「二女兒,來畫押!」。

  婦人當然高興見到四舅對唐缺這麼友善,但她卻不知道為什麼會如此?論說剛才唐缺那話可實在不太好聽,細想想她也明白四舅之所以會如此肯定跟這文契有關,無奈她卻不識字兒,就是文契大張旗鼓的放在她面前也不認識。

  出於對趙老虎和唐缺的絕對信任,婦人畫了圈,按了手印。

  「二女兒,這張文契你可要保管好!」,趙老虎沒理會在一邊兒拚命伸著頭想看文契內容的李英貴兄弟,吹乾文契上的墨跡後將之鄭重的遞給了李英紈。

  「你沒看錯人,這個唐成不錯」,趙老虎見李英紈收好契約,沉實的說了這麼一句沒頭沒尾的話後也不解釋,站起身道:「老大,老三你們去陪禮,把函使請出來!其他人也都準備吧,接禮函!」。

  李家人前面沒給張相文好臉兒,他現在的心情自然好不到那兒去,雖然礙著為唐缺辦事的緣故好歹還是捧著禮函出了西廂房,但拐彎兒抹角陰損李家兄弟的話可著實沒少說,只把李英貴兄弟刺的一哽一哽的,但就是這樣也只能無奈忍了。

  他們不怕唐成,也不是含糊妹子,實在是怯火趙老虎這個四娘舅,別看他們現在都是孩子爹了,這個舅老爺還跟小時候一樣該打就打,實在是不怕不行。

  嘴裡叨咕著從縣學裡學來的那些刺人不帶髒字的話,張相文邁著八字官步出了西廂房,乍一看到唐缺身邊站著的人後,先是晃了晃眼,隨後嘴裡的叨咕也就收了起來,滿臉堆笑一溜小跑的湊了上前,「張伯,您怎麼也在這兒?」。

  「你就是函使?」,趙老虎顯然很喜歡張相文,見著他不僅臉上帶笑,還順手一巴掌拍了過去,「你小子又逃學了吧?」。

  「唐成是我大哥呢!我這可是林學正親自准的假」,張相文沒皮沒臉的笑著回了一句後,追著問道:「趙伯,上次我求您那事兒我爹已經吐口了,倒是您老人家啥時候才能有個准主意?」。

  「這事兒你三叔不發話,我說了也沒用」,趙老虎在張相文面前完全變了個人一樣,實是個親厚的長者樣子,「倒是你跟唐成怎麼就成了兄弟?結拜的?」。

  「這不是跟您和我三叔學的嘛」,張相文嘿嘿一笑道:「要說我大哥要人才有人才,要文才有文才,張伯您得了他做侄女婿,那可是撿著大寶貝了。小侄這做函使的沒功勞也有苦勞,您老好歹看在這面上兒跟我三叔那兒說說,我實在是不想讀那鳥書了,他要是再這麼拘我,我就到州里應募邊軍去,到時候看我娘怎麼鬧騰他!」。

  「唐成好不好要以後慢慢看著,倒是你,實打實是個小混蛋」。

  這邊說著話,那邊兒已有人過來通知,說是諸事都準備好了,可以接函禮了。

  隨著早就請來的吹打班子奏起喜樂,接函禮的儀式就正式開始了,這樣的事情自有套路,唐缺只是一一跟著走就是,實沒什麼要多說的。

  要說有什麼異常的話,也就是女家接過函禮後當眾啟封讀通婚書的時候,主持這次接函禮的就是趙老虎,他在念誦到媒人名字的時候明顯頓了一頓,這時節正是滿屋子都安安靜靜的時候,他這一停就惹得眾人都向他看過來。

  趙老虎也是頗有些意外的看了唐缺一眼後,這才向眾人淡淡解釋了一句道:「張無頗是本縣張縣尊的官諱,林玉楠乃是縣學學正」,解釋過後,找老虎什麼都沒再說的接茬兒念完。

  他雖是除了介紹兩人的身份外什麼都沒說,但這正堂裡李家的族親們聽到這話後臉色卻是猛然一變,這鄖溪城裡誰不知道林學正啊,身為一縣學正,他可是本縣士林文風的代表,合城公認的名流!

  尋常人家能請到他當主媒已經很是臉上有光了,遑論他前面還掛著一個縣尊大人!那可是一縣之首的縣令哪!

  不管是林學正還是張縣令,都是鄖溪城裡最有頭有臉的人物,尤其是張縣令更是本城官職最高的。要知道時俗裡這些有身份的人是很少給人做媒的,即便他們在中間牽了線,也不會把名字寫在通婚書上,畢竟人們習慣性認為做媒是媒婆幹的事兒,有身份的人難免會顧忌到這些。

  能讓林學正和張縣令同意把自己的名字寫到通婚書裡,那豈不是說唐成跟他們……一時間,正堂中人看向唐缺的目光瞬時大變,尤其是李家兄弟。

  他們提前也問過妹子唐缺的來歷,但李英紈說的只是唐成是個從鄉下來縣城的窮小子,窮小子能讓林學正和張縣令這樣?要早知道他有這麼硬扎的關係,他們兩兄弟又何至於整出今天這麼一出兒來……想到這裡,李英貴心裡忍不住又狠狠罵了婦人一句吃裡扒外!

  念完通婚書後就是點收函禮,隨後是女家安排酒席招待男方來人,直到酒席吃到下半場的時候,唐缺才總算找到機會跟趙老虎單聊。

  這一聊就是近一個時辰,當唐缺走出僅有他兩人的西廂房時,忍不住長吐出一口氣來,林學正果然沒說錯,不管趙老虎年輕的時候是多麼任性使氣,但幾十年混下來,現在已然成了個老奸巨猾的油條。

  原本在他想來,有縣丞這個位子,還有將來出任縣令的前途誘惑著,年紀已到五十二歲的趙老虎怎麼也該動心靠近張縣令這邊,誰知道這老傢伙的心志遠比唐缺想像的穩的多。

  「二龍山既在本縣境內,那此地出了土匪我自然該抓,不過那地界兒地勢險要,啥時候能抓著可就不好說了」,對於唐缺所說的二龍山土匪猖獗會影響到他的官位,趙老虎完全是一副混不在意的樣子,「跟我有什麼干係?我不過就是個公差頭子罷了!攏共管著的不過三十來人,就不說二龍山地勢險要,光上面的人都不下百十多號,我能硬幹的過他們?實話告訴你,土匪嘯聚到了二龍山這一步就已經是州里鎮軍的責任了,就是上面大板子掄下來,也得是他們頂著,跟我有什麼關係?」。

  趙老虎這番話聽得唐缺徹底無語,往深處想想,就連那次他對手下衙役大打出手也極有可能是演給張縣令看的苦肉戲,嘴上罵的雖響,其實他心裡半點兒都沒急過。

  難怪二龍山那邊兒一直沒什麼動靜,這老傢伙心思深沉的很哪,要是單從個人感情來看,只怕他心裡也盼著姚主簿能把張縣令給拱走,畢竟兩人在一個衙門裡待了幾十年,又是各自分管一塊兒沒什麼利益衝突,姚主簿要真能上位,待他怎麼也得比張縣令親熱。

  正是這番深談,使唐缺對趙老虎的認識深刻的多了,也明白了張縣令和林學正為什麼要花費偌大的心思來籠絡他。由此,他也對唐朝官場的認識也加深了一些。

  雖然隔了一千三百年,但官場裡的道道跟後世所聽說的還真沒什麼區別,很多時候就連你親眼看到,親耳聽到的也不一定就是真的。

  先是下了碼子,隨後直到唐缺說出替張縣令到州城送禮的經過,並經趙老虎反覆詢問細節並確認了刺史大人對張縣令的態度後,這老傢伙才總算點了頭。

  看來,讓趙老虎心動的不僅是縣丞的位子和將來出任縣令的前景,更重要的是金州孫刺史的態度,這老傢伙真是太穩了。

  唐缺正在吐氣的時候,身邊的趙老虎拍了拍他肩膀笑著道:「連給上官送禮這樣的事情張無頗都能交給你辦,看來他對你是信任的很哪!小伙子前途無量,給我那侄女倒是正好般配」。

  趙老虎這話可就說的有點得了便宜還賣乖的意思,唐缺本想著軟刺他兩句回去,驀然心下一動,娘的,有便宜不佔是傻蛋兒,對趙老虎這號人你就不能跟他客氣。

  唐缺心下這麼想著,臉上已是露出苦笑道:「說什麼前途無量,如今張縣令想把我弄進縣衙都還被姚主簿給軟頂著辦不下來」,言至此處,唐缺猛然想起什麼事一樣看著趙老虎道:「對了,縣尉大人可是跟姚主簿在一個衙門當差多年的,我這事兒……」。

  ……

  PS:先跟大家推薦本書吧,飛雪九天的《長安丹師》,書號:1172997,眾所周知唐朝李唐皇室是奉老子李耳為祖,道家在唐朝,尤其是玄宗時可謂達到極盛狀態,這本《長安丹師》從道門角度來寫盛唐唐朝穿越,確實是很有想法和現實基礎的,建議感興趣的書友去看看。

  另外想跟大家匯報下上架的事兒,本書四月一號上架,眼下這章二合一的章節興許就是二十二萬公眾版的最後一章了,自《唐朝公務員》發新以來,承蒙大家的厚愛和支持,本書取得了還算不錯的成績,雖然爭議,尤其是關於毒寡婦李英紈的爭議一直不斷,但讓我慶幸的是還有這麼多書友並未拋棄本書的留了下來。

  說到上架,人品問題就是個繞不過去的話題,《塵根》傷了很多書友的心,對此我無可辯駁,至於解釋,有興趣的書友可以看看書評區裡「一杯秋」兄的置頂貼,對於《塵根》而言,我是個懦夫,一個不敢正視現實的懦夫!

  唯一可堪自慰的或許只有一點,那就是我始終在很認真的寫書,凡發出來的每一個字,每一個章節或許不好,或許讓書友失望,但就我本人而言,在寫的時候是絕對認真的,大家都是老書蟲了,這一點必定能夠看的出來。

  也許正是源於這份認真帶來的絲絲底氣,使我還能夠?顏懇請書友們在上架後給予訂閱支持!寫這本書最主要的目的之一就是想為「水葉子」重新撿拾回一些人品值,甚或我還為完本之事跟龍空眾打了賭,等著完本後去還發打臉貼,說著說著有些跑偏了,其實我想說的就是一句:《唐朝公務員》會正常完本!

  本書目前有十萬存稿,唐缺將繼續貫徹「流多少汗,吃多少飯」的原則,腳踏實地,一步一個腳印的在盛唐穿越的路上越走越遠!在這個過程中他給家人帶去的不僅是不再愁吃愁穿愁房子,他也必將使家人在擺脫生存的威脅後,能過上一種有體面,有尊嚴的生活!活著必須要吃飯,但活著絕不僅僅是為了吃飯!生活源於生存,但遠遠高於生存!

  最後,四月一號上架的猛書很多,跳舞,蒼天白鶴,九月陽光,寂寞劍客等著名老寫手,還有瘋狂冰咆哮及烏山雲雨等新人王的書也將與《唐朝公務員》同日上架,書友們!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得到你們的月票支持!若然如此,不勝感激之至!

  此致

  謝意!
mk2257 發表於 2009-3-4 23:39
第八十二章 終於成公務員了!〈求月票〉

  「你小子還跟我打這花呼哨」,經過剛才一番深談,趙老虎對唐缺明顯的親熱了許多,笑罵了一句後道:「行,這事我下午就找老姚說去,不過等你進了縣衙,以後張無頗那邊兒有什麼動靜兒記得知會我一聲」。

  不愧是趙老虎,果然是半點虧都不吃的!心裡想著,唐缺臉上自然是含笑答道:「當然,不管怎麼說縣尉大人也是英紈的四娘舅嘛」。

  「知道這個就好」,別看趙老虎已經五十二歲了,放聲笑起來還真是豪氣十足,頗有幾分《水滸傳》裡綠林好漢們的風采,「二女兒是你什麼人?還一口一個縣尉大人的叫我?」。

  儘管中間頗有曲折,但要辦的兩件事總算都妥當的辦下來了,唐成走出李家大門時心情要比來的時候好了很多。

  女家接了函禮,雙方這門親事就算正式訂下來了,至此,婦人反倒不好跟著他一起回那邊的住處了,這段時間直到成婚就得待在家裡才行。

  唐缺走的時候李家人回了「答婚書」,隨後就是唐缺將這答婚書交給唐張氏兩口子,由他們出面去找陰陽先兒看吉日子,看定之後再把日期報給李家,要是李家對這個日期沒意見的話,雙方就開始按這個日期操辦婚事。

  雖說李英紈嫁進唐家是做妾地。但整個程序走地跟娶正妻一模一樣。甚至因為有了張縣令和林學正這樣的媒人,她這次出嫁要比鄖溪縣城裡絕大多數的初嫁女還要風光。

  半生婚姻多舛,這次婦人總算能將往日的晦氣一掃而空了,由此也就不難理解她送唐缺走時為什麼會當著眾多親族的面兒忍不住的淚水漣漣!

  婦人是喜極而泣,她高興,唐缺也很高興,這股子高興勁兒一直持續到車行許久之後才慢慢平復下來,由此。另一件事也就湧上了心頭,「二弟,你到底有啥事求著趙老虎了?」。

  「還趙老虎,大哥你該改口叫四娘舅了」,正透過車窗往外張望的張相文先調侃了唐缺一句後,才放下窗幕笑說道:「也不是啥大事,就是請他幫著跟我三叔說說到縣衙的事兒」。

  張相文今年也不過剛滿十六歲,沒想到就有了這想法,「噢!你不讀書了?」。

  「那鳥書有啥好讀地?未必我還真能中個狀元?自打六歲開蒙進學堂。我早就待膩煩了」,張相文說到讀書時還真是一臉的噁心表情,「要論我的心思。其實最想去的還是軍中,只可惜咱大唐的鎮軍太沒勁,邊軍又太苦,這麼一劃拉,倒是走我三叔的路子挺合適」。

  說到這裡,張相文嘿嘿一笑道:「我三叔年輕的時候也跟趙伯一樣,好逞性子使氣打架,那又怎麼樣?大哥你是沒見過我三叔現在的威風。走街上大老遠都有人叫著三爺上趕子的巴結。他如今是流外一等,再熬兩年資歷就能申請流外轉流內了,到那時候官服可就混上手了,不也成了成了堂堂正正地官人?既然有這條路好走,我幹嘛還要去學堂裡受那罪」。

  唐朝官制分的特別細,不僅是同一品級的有正、從之分,而且還有流內、流外之分。流內九品。是指官,都是與品級對應地官服;流外則是針對吏員定等次。所謂流外轉流內,就是由吏員轉為官員,轉過去之後就是真正的官身,也就自然有了《唐律》官、良、賤三等人中官人的身份。

  心性使然,唐缺後世裡見多了身邊厭學的同學,對此也很好接受;再加上張相文家還有他三叔這麼個例子潛移默化,他不想上學也就不足為奇了。

  見他實在是厭學了,關於自己的未來也想的周全,唐缺倒不好再勸什麼,畢竟人各有志,「你要真想好了我也就不說了,說起來你要能到縣衙也好,咱們今後可就成同事了」。

  「可不就是,而且咱們還是一文一武,再合適沒有的了」,張相文的話引得唐缺一笑:「既然如此,晚上有個宴請你就一起來吧」。

  「宴請,誰宴請誰?」。

  「林學正設宴請你三叔,我倒覺得你可以把自己地想法先跟林學正說一下,請他出面勸你三叔更好,畢竟你三叔也是希望你能走由學入仕的正途,要是有林學正出面告訴他這條路不適合你,許是他就歇了這心思,早點順了你的心意也說不准」。

  「嘿,大哥就是大哥,想的比我周全,要說還真是邪了門了,我三叔那人就是粗人一個,年輕的時候還好些,這幾年年紀上來之後怎麼就越來越敬重讀書人了,請林學正幫忙說道,好!」,張相文嘴裡說著,已順手挑開了簾子對車伕吩咐道:「先不回了,去林學正府上」。

  唐缺去了林學正府後就再沒回去,先是幫著張相文說了他的事兒,隨後又瞅著機會說了跟趙老虎交涉的結果,聽說趙老虎已經答應靠過來,林學正自是喜形於色,當下就派了心腹家人到縣衙裡報信兒。

  正事說完,三人就在林家坐著閒話,等到天色差不多之後,由此分乘兩輛馬車去了定好地酒樓。

  說來也怪,張相文地三叔張文生從身材到長相都跟趙老虎有些相似,真不枉了兩人既是直接的上下級又是結拜兄弟,唐缺見他感覺有些臉熟,正是去年護衛張縣令下鄉巡查地公差頭領。

  張文生上次跟著縣令大人下鄉,一趟轉下來印象最深地就是唐缺。回城之後多次還多次拿唐缺做例子教訓張相文。這也間接促成了兩人結拜。有這麼個緣故在,張總捕對唐缺也不陌生。

  及至聽張相文說他已經效仿三叔跟趙伯那樣跟唐缺結拜之後,張文生雖然說著「胡鬧」,但看臉上地笑容卻很是欣慰,當下就脫了手上戴著的一個金鎦子塞給了唐缺,只說是叔叔給侄子的見面禮,算是在說笑間坐實了兩人的結拜情誼。

  事情果然如張相文所說,雖然此前張文生跟在趙老虎身後不摻和張、姚之爭。但私下裡對本縣文人宗首的林學正的確是很尊敬,四人寒暄著上樓進了雅閣,說說笑笑的甚是熱鬧。

  酒過三巡,林學正將侍酒的小二打發出去後,開始正式進入主題。

  有趙老虎答應在前,張文生自然沒什麼好猶豫地,聽說唐缺竟然成了結拜大哥的侄女婿,而且這樁姻緣還是張相文做的函使,張文生大笑著連稱呼有緣。並一再囑咐正式成親的時候務必莫忘了請他。

  「這事張叔得吩咐自己的侄子去」,唐缺邊提著酒甌給張文生斟酒,邊笑瞅著張相文道:「小侄在城裡沒得力親戚。成婚的時候少不得要靠二弟幫襯,要真忘了給張叔你發喜柬,那也不是小侄不恭敬,全是二弟的錯」。

  這番話自然又引來張文生等人一番笑,林學正拈鬚而笑的同時,心裡也對唐缺暗暗點頭,自己當日畢竟沒看錯人哪,這個唐成不僅學業上有天賦且肯下苦功。而且腦子好使,做人又通脫,最難得的是他這份子不委瑣地氣度。也真是怪哉,此人在那麼個小山村裡長大,但不拘是當日見著見張縣令還是如今面對張文生這些有頭有臉的人時,混沒有鄉下年輕人的拘謹,話說地好。又會活絡氣氛。

  「怪胎」。林學正心裡對唐缺的這個評價並沒有貶意,而是隱含著幾分期許。正是經過這大半年的相處,對唐缺的各個方面都有所瞭解之後,林學正的想法已跟當日村學裡的嚴老夫子相似。

  這個唐缺呀,的確是有前途!

  只不過嚴老夫子是從唐缺在學業上的天賦和勤力著眼,其落腳點也是在科舉上,相對來說看地面還比較狹窄些;而林學正則是一個整體評價,他這句有前途倒更多的著落在仕宦上。十**歲就有如此表現,再慢慢歷練,仕宦途中卻是可堪造就。

  唐缺自然不知道一臉和煦笑容的林學正在想這些,但白天了結了兩件大事,晚上的事情也順利,此時坐在這鄖溪城內最豪華的酒肆雅閣中,面對一桌精美菜餚,也由不得他不心生感概。

  一年多前剛穿越來時,還在發愁飯都吃不飽,第一次進城找工作時,他也曾到過這家酒樓,當時最大的期望就是能在這家酒樓裡做個跑堂的小二哥,好歹掙一份錢填補家裡地存糧窟窿,誰知就是這麼個卑微地希望都沒達成,還被掌櫃的臊了一頓給轟出去。

  那時候地他走出酒樓時是怎樣的尷尬和鬱悶,又何曾想過僅僅在一年多後他就以貴賓的身份在酒樓最好的包廂裡談笑吃酒?

  人生無常,一千三百後如此,穿越到一千三百年前的唐朝後,依然是如此!

  感概著世事無常的同時,唐缺也不得不感歎人際網絡的強大,想他正是因為結識了嚴老夫子,才有了在張縣令及林學正面前露臉的機會,正是這次機會使他能夠跳出小山村進入縣學,也正是這次機會為此後張相文主動找他結拜埋下了伏筆,而經由張相文,自然而然的又與本縣總捕有了叔侄之親;至於李英紈那邊更不用說,認識一年多來,這個美婦人不僅成了他的妾,更經由她跟趙老虎結成了實實在在的紮實親戚。

  因為他出身的環境起點低,所以張縣令對於他就有知遇之恩,也正是這份知遇之恩,使張縣令更容易相信他,經由姚主簿拉攏的考驗後,情勢困難的張縣令在頗有些無奈的情況下派了他去州城送禮,這次事情辦的好,唐缺也是借由這件事的出色發揮獲得了張縣令的真正信任。成為其心腹之一。

  一頭連著張縣令。一頭由李英紈連著趙縣尉,另一頭又由張相文連著張文生,在如今鄖溪縣衙三派之間,他成了張、趙之間最重要潤滑劑和牽線人,應該說特殊地人際關係造就了他這樣特殊地位置和作用,而他也在發揮這種作用的同時,獲得了進入縣衙做刀筆吏的機會,只要這次張、趙聯手能順利把二龍山給剿滅。他這個一力促成兩派聯手,又跟兩派關係都很密切的人必定能獲得更大的發展空間,更好的發展機會。

  表面看來,僅僅一年多時間唐缺就能搖身一變成如今的模樣實在是運氣,但細想想的話就會發現這種說法其實很勉強。

  唐缺第一個最要感謝地人是嚴老夫子,但他為什麼能得到嚴老夫子的青睞?最重要的原因不是他在課業上的「天賦」,而是他那種扎扎實實的態度,在這種紮實的態度之後,唐缺付出了多少努力?起早睡晚。刻苦學業,可以說正是他這份實在博得了嚴老夫子的歡喜,並最終給了他機會。

  而在李英紈那裡也一樣。正因為他沒有圖謀家財的意思,正因為他對李英紈也很實在,所以才有了今天的結果。

  實在,是啊,說起來就是這麼簡單,唐缺這一年多來地變化其實都根源於實在這兩個字兒,世界沒有那麼多幸運,其實所謂的幸運就是艱辛付出的必然。

  對歡宴。握酒樽,唐缺默默總結著這一年多地經歷時,竟意外的得出了一個結論,做人和做事,就跟穿越之初在家裡種地一樣,都可以簡簡單單的歸結為兩句話:下多少種,收多少苗;流多少汗。吃多少飯!

  在成長的過程中。在向上掙扎的過程中,且不論你對別人如何。但是對自己卻一定要實在,不要空想明天如何如何撞大運,而應當實實在在的準備,實實在在的做好手頭應該做的事情,惟其如此,當機會來臨時才能緊緊抓住,最終把機會轉化為真正地幸運。

  「幸運女神祇垂青有準備的人,這句話很俗氣,但的確很實在」,唐缺喃喃自語聲中,完成了最自己這段日子的反思與經驗總結,也一併確立了自己做事所應秉持的方向和最基本原則。

  唐缺堅信,只要能堅守這條從深沉的土地上用汗珠子摔八瓣兒換來的寶貴經驗,那麼,在他今後地人生歷程中,必然有更多地「幸運」會如影隨形!

  這一晚賓主盡歡而散,原本林學正讓唐缺來的意思是當說客,誰知因趙老虎那裡進展順利,這邊實沒有什麼好說地,所以原本的說客就變成了陪客。雖說唐朝的酒都屬於壓搾酒,遠沒有後世蒸餾酒的度數高,但實在架不住張文生的海量,最終讓唐缺這個陪客醉意醺然,全憑著張相文將他送回家。

  至於到家之後是個怎麼樣的情形,唐缺一點兒也不知道,等他再睜開眼時已是第二天早晨了。

  睜開眼的唐缺見外面已是天光一片,迷迷糊糊的他頓時激靈靈從床上坐了起來,這段時間連著請假,課業拉下了不少,連帶著本班的授課先生看他臉色都不好了。

  直到唐缺看了床榻一邊放著計時的沙漏後,這才吐出一口氣倒回了床上,外面看著雖然亮,但辰光還早。

  唐缺在床上小寐了一會兒,等睡意醒的差不多了就翻身而起,梳洗過後就往縣學而去。

  張相文做事真夠乾脆,昨晚他三叔才答應他進縣衙,今個兒就沒見人,只是快到散學的時候,他才溜溜躂達的晃蕩過來,把留在校舍中的東西給收拾走了。

  趙老虎做事果然雷厲風行,而且姚主簿看來也甚是賣他的面子,前邊唐缺進縣衙的事兒因有姚主簿軟頂著,雖然是張縣令親自開的口,但文書什麼的就是辦不好,而今昨天中午唐缺才跟找老虎說這事兒,到今個兒上午就有縣衙裡的雜役來報說備檔文書什麼的都已辦好,讓唐缺下午即可入職。

  姚主簿雖然不待見唐缺,前面出手就想把他的根子給徹底廢了,做事不可謂不狠;但一事涉到趙老虎,此人退的也極乾脆,畢竟他雖然看不順眼唐缺,但也未必就真當他是盤菜,為這麼個人得罪趙老虎明顯是得不償失。進退果斷,這姚主簿不愧是衙門裡的老油子。

  這個消息讓唐缺從昨天開始的好心情繼續得以保持下去,跟張相文出了縣學後,兩人約定下午同到縣衙報到,隨後便各自回家不提。

  等唐缺趕到家後,卻意外的發現本該留在娘家的李英紈竟然到了這裡。

  「不在娘家好好待著」,二進院子裡,唐缺順手把迎上前來的婦人攬進懷裡笑說道:「怎麼,一半會兒都離不得?」。

  昨個接了婚書,兩人的親事就是徹底定下了,這時節雖然身邊還有丫頭,但李英紈還是緊緊抱住了唐缺的腰,「阿成,你不該那樣」。

  「不該怎麼樣啊?」,唐缺雖然嘴上笑著反問,但心裡卻明白婦人要說的是什麼,昨天立文契時,他並不是按趙老虎說的那樣如果兩人過不攏的話給婦人一半兒家財,而是先在文契上寫明了婦人的資產總數,隨後註明一旦兩人將來萬一過不攏,則婦人在文契上註明的財產盡可全部帶走。

  其情形就類似於後世裡許多年輕人結婚前所做的財產公證,正是八零後男女們特有的精神面貌在婚姻關係中的體現。

  後世裡很普通的東西,在唐缺看來很正常的事情放到唐代之後,就有了震動人心的力量,這不昨天先是把趙老虎給震了,隨後才有他對唐缺印象的大改變,乃至於後面兩人能在一個很好的氣氛下私談也正是得益於此;而眼下真正瞭解了文契內容的李英紈又是如此。

  哎!平等真是個好東西呀!從人跟人之間比較平等的後世裡穿越過來,到這個人跟人之間,男人和女人之間很難平等的社會,後世裡許多看來挺正常的事情做出來後卻能讓人感動不已,這……算不算穿越者的硬性優勢之一呢?

  腦子裡胡亂想著這些,唐缺見婦人要說話,索性伸手掩了她的紅唇,「我早跟你說過,我娶你圖的是你的人,不是你的錢。再說,未必你嫁進唐家之後還真準備走不成?」。

  「嗯」,因李英紈是埋頭在唐缺懷裡,這就使她的聲音有些含糊,「不走,這輩子跟定你了,就是你拿鞭子抽我我也不走」。

  「抽是自然要抽的,不過用的可不是鞭子,而是……」,唐缺壞笑著刻意頂了頂身子,惹來李英紈臉上猛然騰起一片紅暈。

  中午這頓飯自然是吃的其樂融融,吃過飯小憩片刻後,唐缺便往縣衙,而婦人則留在家裡開始為婚事做準備。

  唐缺走在到縣衙的路上時,倒沒感覺到什麼,但當他真正站在「鄖溪縣衙」的牌匾下時,心裡難免還是有些激動。

  穿越一年多,窮沒少受,苦沒少遭,但從這一刻起,他可就算正式進入本縣最高的權利機關。

  雖然他還不是官,僅僅是個流外的刀筆吏,但不管怎麼說,他總算邁入了第一步,從現在起,他就是正兒八經的唐朝公務員了!

  PS:求月票!終於上架了,待會兒校對完後還有一章,上架第一天更新一萬字,一萬字!我的天爺爺呀,自打我寫書以來從沒在一天裡更新過這麼多字兒,我碼字的速度老書友們都知道,一萬字需要我七到八個小時!上傳的時候粘貼這麼多字我心裡都哆嗦!啥也不說了,請大家給月票支持吧!

  你們的月票就是雞血,打了雞血的人更新起來總是很狂野的!

  以上廢話不收費!

唐朝公務員 第八十二章 終於成公務員了!〈求月票〉已完。欲知後續情節,請留意
mk2257 發表於 2009-3-4 23:40
第八十三章 這回有好戲看了!〈萬字更新求月票〉

    因是第一天正式入職,唐缺來的就有些早,縣衙裡上衙的鐘聲也還沒敲,剛剛吃完「會食」的眾吏員們正在前院兒各處遛彎兒消食兒,也有三三兩兩聚在一起說話聊天的。

    眾吏員們正是無聊的時候,這時候走進來的唐缺自然就成了他們矚目的焦點,要說這些人不認識他那是假的,好歹大家在一起做過那麼長的時間的賬,更別說他們現在用的「流水線」做賬方法就是唐缺想出來的,且唐缺還因為這個緣故被姚主簿當眾讚揚了一番。

    但是認識歸認識,這些人卻多是用玩味的表情看著唐缺,卻沒有上來打招呼的意思,唯一的例外是唐缺當初的組長老劉,「來了?」。

    老劉的這個招呼雖然簡單,但好歹緩解了些唐缺的尷尬,畢竟誰都不想在上班的第一天遇到這樣的冷遇。

    「來了,這些時日不見,劉叔的身子越發硬朗了,你那大孫子該又長胖了不少吧?」,唐缺這邊正跟老劉寒暄著,就聽身後側不遠處有一人操著酸溜溜的陰陽調兒道:「人長的果然不錯,難怪能讓小寡婦拼了命的倒貼上去」

    「唐成,你怎麼來了?」,老劉正問唐缺,見他聽到這句話後臉色變的很難看,乃低聲道:「他是林成,張縣令想用你換下的就是他,你若來是有事的就趕緊去辦,別跟他吵」唐缺聽老劉問他怎麼到了縣衙。頓時就明白這兩天發生地事情只怕還沒在縣衙裡傳開。也就是說這些人既不知道他已經正式入職,也不知道李英紈其實就是趙老虎地侄女兒,想想也是,如果這個消息已經傳開了的話,作為一個在衙門裡混了多年的人,就算林成再白癡些,心裡對他再恨,只怕也不會說出這樣的話來。而其他人對他的態度也會大有不同。

    作為第一天正式入職的新人。真要在這大庭廣眾吵起來,只能是對他的影響更壞,唐缺並不是莽撞的毛頭小子,這個道理他明白。

    「謝謝劉叔」,唐缺笑著答應了一句後,轉身看了看一臉挑釁神情地林成後,什麼也沒說的逕自走了。

    來日方長,既然到了一個衙門裡,還怕以後沒機會?

    唐朝的縣衙都是前衙後宅的佈局。縣令大人處理公事在前衙,而三衙後就在後宅休息,這也算福利制度的一種了。唐缺在前面呆著不自在。索性就直接往後宅走去。

    前些時日隨林學正來找張縣令時走的都是後門小路,像這樣光明正大的沿正路進來,僅僅是第二次。

    堪堪等唐缺走到後宅門口時,前面上衙的鐘聲悠悠響起,聞聲之後,唐缺也就再裡走,就站在門口站定了步子。不一會兒的功夫,官服利落地張縣令從裡面走了出來。見到門口站著的唐缺後,臉上露出個笑容,「唐成來入職了,走,一起到前邊去」。

    路過唐缺身邊時,張縣令腳下略微停了停,「趙縣尉的事情。辦地好!」。

    「我就是居中跑腿牽線的。是大人方略好」,唐缺將張縣令讓到身前後。也動步跟了上去,「大人對二龍寨可有定案了?是剿還是撫?」。

    「不能請調鎮軍,單靠本縣的力量想剿談何容易!雖說能抽調各裡青壯助戰,但這些人的戰力……」,張縣令搖了搖頭,邊走邊繼續說道:「若能不動干戈的撫下來自然更好,今天上午我已跟趙縣尉會商過,著他從公差裡挑一個頭腦靈活,口舌便給的人做信使,盡快上二龍寨探探。只要這幫子匪徒願意就撫,那怕他們條件開的高些也可答應,如你當日所言,畢竟要先顧住縣政大局」。

    張縣令這種籌劃雖然顯得對匪徒們有些縱容的意味兒,但在目前地情況下無疑是最符合政治利益的策略,唐缺聞言點了點頭。但不知怎的,一想到二龍寨,他心裡總有些莫名的擔憂,腦子裡也閃現出與張相文結拜時他在馬車上說的那些話。

    二龍寨的山匪們早不活躍,晚不活躍,偏偏張縣令甫一上任他們就活躍起來了,這裡面……會不會有什麼貓膩?

    因為心裡有事,唐成不覺間腳下慢了很多。

    「唐成,你在想什麼?」。

    「哦,沒什麼!」,唐缺加快腳步跟了上去,行走間搖了搖頭把剛才莫名而起的擔憂給暫時扔到了一邊兒,畢竟這是毫無根據地事兒,現在甚至連捕風捉影都算不上,他自然不好跟張縣令說。

    私心裡唐缺也希望自己剛才地想法是杞人憂天的瞎胡猜最好,畢竟他如今地前途已經跟張縣令緊緊的綁在了一起,他還真盼著信使一到後二龍山群匪安心就撫,從此天下太平。

    前面兒已經說過,唐朝的縣衙就是前衙後宅,前邊的衙門據著正衙大堂分成東西兩個部分,東邊的那幾個偏院安置著負責文事的官員及吏員們,也就是以姚主簿掌總的這批人;西邊的院子則是被趙縣尉帶著的人佔據了,文事武事分的清清爽爽。

    衙門裡各人辦公的房屋安排倒跟後世的縣政府有些相似,幾位有品級的官員自不消說是一人一間公事房,另外張文生這總捕頭及司倉、司戶等分管一線的判司們也都有單獨的公事房,只是房間略小些,除了他們之外,其他人則都是合房辦公,就如同當日辦賬的大廳一樣。

    張縣令的公事房既不在東院兒,也不在西院兒,就設置在衙門正堂後邊的廳屋裡,這個廳挺大。堪堪地分隔成兩個套間兒。是分屬縣令與縣丞辦公地地方,滿天下的縣衙佈局都是如此,也沒什麼特別之處可說的。

    本縣縣丞出缺,姚主簿雖然攏過了縣丞的一桿子事,但畢竟沒這個名份,也不好直接就辦到這裡來料理公事,加之他實也不願擱在張縣令眼皮子底下難受,所以依舊在西院。縣丞的這套房子就空缺下來。

    唐缺跟著張縣令進來,先是看了看張縣令的公事房,又瞅了瞅自己以後當值的地方兒,就感覺這佈局倒跟後世官場小說裡所寫的差不多,他儼然就是唐朝版地縣長秘書。

    只不過唐朝的秘書明顯要比後世的輕省多了,見他兩人進來,早有衙門負責灑掃的雜役上前奉上茶水,張縣令簡單交代了唐缺幾句職差上的事兒後,便揮了揮手。

    從張縣令的公事房中出來。唐缺到了緊鄰著的自己房間裡去,這間屋子雖然不是太大,但勝在窗明几淨的素淨。尤其是這抹牆用的分明是花泥,遂使屋子裡時時盎著一股子淡淡地花香味兒。

    唐缺在裝滿案卷的一排木櫃子前轉了轉,伸手拍了拍窗下的栗木桌椅,這可都是真真正正地實木傢俱呀!隨後又仔細瞅了瞅桌側花架上的兩盆花兒,心裡著實有些小興奮。

    一天一百二十文俸錢,若中午不在衙門吃會食的話,還能把會食補貼給領出來,這樣的話合著就是一天一百三十五文。換算成後世人民幣的話就是三十九塊一毛五,三十天的話基本就是一千兩百塊錢,再考慮上物價因素,差不離一千五六百左右。

    一個月一千五六百的工資,倒跟後世縣城裡剛參加工作的小公務員們差不多,但工資雖然差不多,但後世剛參加工作地公務員有幾個能像他這樣剛上班就能有獨立辦公室的?更別說他這份工作還是一天裡只需要上半天班兒。工作讀書兩不誤。

    順手打開雕花窗戶。外面清脆的鳥鳴聲隨即傳進了屋裡,若是以前。唐缺誦書時聽著這樣的鳥鳴聲只覺的鬧喳,但此時聽來卻有了幾分喜慶的意味。

    在整個屋子內轉了一圈兒後,在書案後坐下來的唐缺打開墨盒緩緩硯著墨,穿越一年多,他從今天起就算在大唐真真正正地有了一個屬於自己地位置。

    至於能從這間公事房裡走出去多高,又能走多遠,那就是造化了!

    剛參加工作的人難免都有唐缺這樣地興奮和感概,這也沒什麼俗氣不俗氣的,小興奮了一陣兒過後,唐缺靜下心來取過後邊櫃子裡的案卷看起來。

    這些案卷都是循著倉、戶、律、田等科目分類置放,鄖溪縣裡的基本情況通過看這些卷子就能一目瞭然,按照張縣令的說法,唐缺頭三天的事情就是扎扎實實的看卷子,熟悉縣務。

    唐缺是個一做起事來就很容易沉進去的人,此番也是如此,隨著卷子的翻動,他剛才的那些興奮和小感慨很快就消失無蹤,就連窗外的鳥鳴聲也聽不見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雜役的腳步聲使唐缺從卷子上抬起頭來,「唐錄事,這是各曹判司送來的卷子」。

    因張縣令剛才分說過,唐缺知道這個職差,他要做的事情其實很簡單,就是將這些卷子大略的看一遍,分曹寫一個提綱式的記錄後,便將卷子送往張縣令處,由張縣令朱紅圈勾之後,或暫時留用,或做歸檔處理。

    「嗯,放這兒吧」,其實各曹送來的卷子上早寫好了提要,根本不用唐缺花費太多的心思,但只抄錄著做一份文檔記載即可,唐缺很快料理了上面的幾份,及至見到下面這份的提要上署名有「林成」兩字後,他的手猛然頓了一下。

    現世報,來的快!

    唐缺放下手中的養毫細筆後,把這份卷子拿過來細細的看了起來。

    這是戶曹送來的一份卷子,上面記載的是近數月以來本縣人口的變動,生若干,死若干,還有因婚姻等等合戶若干的記載,唐缺一邊翻看著記錄,邊用心算之法合計著裡面涉及的數字。

    翻著,算著,驀然,唐缺的嘴角抿出了一道細細的笑容,「啪」的一聲合上卷子,唐缺正要牽線拉鈴兒召喚雜役時,伸到繩邊兒的手又緩緩收了回來。

    唐缺起身到木櫃子上找了一陣兒,取出了那份戶部主司下發給天下道州縣的文告,仔細將文告看過一遍後,他才氣定神閒的拉了拉繩子。

    繩子的一頭在公事房,而拴著鈴鐺的另一頭則連在外面的雜役間,因每個鈴鐺上都有對應房間的記載,所以並不虞弄混。

    雜役進來,唐缺拿起桌上的那份卷子遞了過去,「這份文卷楷法不清,不好歸檔,請林錄事謄正一份送來」。

    接過卷子的雜役聞言後愣愣的看著唐缺,這麼厚一份文檔,謄一遍說來容易,寫起來可就麻煩了。至於說楷法不清?老刀筆吏們誰個兒做卷子的時候還用費時費力的楷書,不都是信手拈來的行書?剛才送來的那一沓子卷子裡甚至還有草書的呢!因為楷法不清被退回去重寫,雜役在縣衙裡干的久了,這樣的事兒還真沒碰到過。

    見雜役有些愣神兒,唐缺抬頭淡笑著問道:「怎麼,有事

    「啊?沒,沒」,醒過神兒來的雜役急忙轉身出了房,他也是老縣衙,心下自然明白這是唐錄事在故意挑刺兒,以他的位份兒,遇到這樣的事自然是躲的越遠越好,誰也得罪不起的。不過躲是躲,心下難免要嘀咕上幾句這個新來的唐錄事才第一天來上職就敢如此,以後怕是不好伺候。

    不過雜役嘀咕之餘,心下也難免暗暗興奮,這林成也不是好惹的,他能硬吃這樣的窩心拳?這下子有好戲看了。

    將卷子退回西院後,雜役一句多餘的話都沒敢說,轉身就走,哎呀,那個林成的臉色黑的嚇人哪!

    PS:第二章四千字送到,月票拜託了!吐血繼續通宵碼字中!
mk2257 發表於 2009-3-4 23:41
第八十四章 可憐一泓菩提水,終入紅蓮兩瓣中!

    先前的猜測果然不錯,雜役前腳剛回雜事房,就見林成夾著卷子從後來跟了過來,只看他那張黑臉和匆匆的步子,這火啊,小不了!

    也沒等雜役通報,林成一頭撞進了公事房,將卷子往唐缺面前一摔,“你這是什麼意思?”。

    唐缺對於林成此來早有準備,要不然他也也不會退這卷子了,但直到低著頭將手頭這頁案卷看完後,他才慢慢抬起頭來。

    見林成望著錄事房裡的擺設一臉不甘的樣子,唐缺微微一笑,這可是他以前呆過的地方,之所以故意晾他這麼一會兒,唐缺的目的就是想讓他觸景生情。

    “林錄事有什麼事?”。

    林成針扎一樣從花架上收回了眼光,那兩盆花兒可是他眼看著一點點抽枝開花兒的,以前他每天進公事房之後,總是要先給這兩盆花兒澆上水,若再有空閑時間,就會拿上抹布一一把葉子好生擦上一遍,直到擦的綠油油的才好,可現如今,花兒開的跟以前一樣艷麗,但這間公事房中的主人卻……

    因著這兩盆花兒,林成胸中的怒氣更盛了,剛才從雜役嘴中聽到唐錄事三個字後,他就知道事情的緣由所在,這個唐成分明是在報復中午罵他小白臉兒,寡婦倒貼的事兒。

    “什麼意思?”,林成黑著臉拍著卷子道︰“你憑什麼退我地卷子?新來地就該好好打聽打聽。這縣衙裡以前什麼時候因為楷法不清退過卷子的?”。

    “以前是以前”。盡管林成因為氣惱語速又快又急,唐缺卻沒有半點變化,不高不低的聲調穩穩的拿捏著道︰“至於為什麼退卷,林錄事還不知道?”,嘴裡說著,唐缺將手邊兒的那份文告給拿了起來。

    林成見唐缺拿起了這份文告,差點沒氣背過去,但嘴裡興師問罪的話卻是再也說不出來了。

    京城戶部有四司。其中的主司戶部司的職責是“掌天下戶口、井田事”,也是這份卷子歸檔後最終要送地地方,有感於地方送來的案卷多有字跡潦草的,所以戶部司專門發過文告,上面有明確的條款要求地方上呈送的文卷應當“楷法清楚”。

    但要求是要求,真正做到的可謂是少之又少,這情況就跟後世衛生部下過的一份文件一樣,衛生部在這份文件中要求各地醫院的醫生們在開處方的時候一定要寫清楚,但真正遵行地有幾個?還不照樣是龍飛鳳舞的讓病人們看不清楚。

    所以這份文告真正的約束力幾乎為零。當初林成收到後也全沒當回事兒地扔到了一邊兒,沒想到今天唐成卻拿這個來治他了,但事實雖然如此。卻沒法兒反駁,畢竟這是戶部主司下發的文告,而唐缺現在的舉動就是在執行戶部文告,你能說他錯了?

    至於攀扯其它幾份卷子,林成就算再火大,這個主意也只能是一閃而過,他心裡知道,只要他敢扯。唐缺就敢馬上把那幾份卷子也給退回去,到時候他林成可就等於把一圈子同僚都給得罪了,要是這樣的話,以後在縣衙裡的日子可就真難過了。

    猛然吃了這麼一記窩心拳,林成的難受可想而知,只是此時卻發作不出來,憋了一會兒。林成驀然抓過書案上的案卷。轉身就往張縣令的公事房去了。

    唐缺見林成如此,並沒有當下就阻攔。小子,你就去吧!趙老虎選出來充作信使地公差剛剛進去,縣令大人如今正在吩咐公差上山之後該怎麼說,這可是當下第一件大事,林成現在進去,不被K的一頭包才是怪事。

    眼見著林成走在前面出了他這房之後,唐缺這才邁步跟了上去。

    “林錄事,不可!大人正……”,唐缺大聲阻止的話剛出口,憋著一肚子火兒的林成已經推開了房門。

    屋子裡安靜了片刻,隨後就果不其然的響起了張縣令滿是慍怒的聲音,“誰讓你進來的,出去!”,林成剛愣怔了一下,張縣令地音量已是猛提了三分,“出去!”。

    唐缺見勢不對,這要再耽擱地話火都該燒到自己身上了!左手一拉林成,他右手順勢就把張縣令公事房的門給帶上了。

    先是吃了一記窩心拳,隨後又被張縣令給吼了一頓,林成以前幹地就是唐缺現在的差事,豈能不明白這其中的貓膩,只是明白又如何?遭上這樣的小鞋和啞巴虧根本就說不出!

    唐缺目送被氣的全身打冷顫的林成走出去,笑笑後也回到了自己的房中,“現在就氣成這樣兒,這事兒啊還沒完!”。

    這倒不是唐缺心性太過刻薄的睚眥必報,林成中午是給了他氣受,但要單為出中午的氣,那事情到目前為止也盡可了了,畢竟林成氣的更狠。要是中午林成刺他的時候單只有兩個人的話,唐缺也就到此為止,後面不會再有什麼舉動了。

    但林成倒霉就倒霉在中午他說唐成是小白臉兒的時候,周圍看著的人多。論說起來,這縣衙裡就跟後世的公司或者機關一樣,人若是太軟太慫的話,那是個人他都敢上來踩你幾腳,尤其是沒資歷的年輕人就更是如此。

    中午林成罵他的時候,唐缺一句話沒說就走了,他要是不找機會把林成給服服帖帖的治下去,那在縣衙眾人的心裡可就真成了軟蛋的慫貨,到時候不管是公事還是私下裡,他唐缺都的被人待承,剛入職就這樣的話,那以後公務員的日子也就他娘的別幹了。

    約莫半個時辰之後。公差從張縣令房中出來了。唐缺將做好記錄地卷子送進去後,見他沒有別地事,就回到自己的公事房繼續看卷。

    現在的張縣令其實沒多少事兒,唐缺連帶著也輕松,一直到散衙的鐘聲響起,林成也沒再來,不過這也不奇怪,畢竟卷子那麼厚。要重新謄正一遍的話,且得花些功夫。

    散衙後,唐缺將張縣令送到後院門口,見他沒說別的,也就轉身回家。

    往前衙走的時候,唐缺明顯注意到沿途遇到的那些吏員們看他地眼神兒有些不一樣,了,事情傳的就是快呀,看來林成的遭遇已經是滿衙皆知了。

    只是這些吏員們看著他的眼神兒雖然是不一樣了。但主動過來打招呼的卻是沒有,唐缺知道他們顧忌著姚主簿,誰讓他如今已是實打實的張派呢!

    唐缺對此也不在意。就等著看二龍山的結果吧!

    唐缺從縣衙回到住處,剛進了二進院子就聽到李英紈所住的西廂房中傳出一陣兒管弦絲竹之音,其間正有一個女子用略顯稚嫩聲音唱著一首曲子。

    從婦人房中傳出這樣的聲音真是難得,而且這女子地聲音確實不錯,唐缺不覺間停下了腳步,細一聽,裡面唱的卻是漢樂府名篇《西洲曲》︰

    憶梅下西洲,折梅寄江北。單衫杏子紅。雙鬢鴉雛色。

    西洲在何處?兩槳橋頭渡。日暮伯勞飛,風吹烏臼樹。

    樹下即門前,門中露翠鈿。開門郎不至,出門采紅蓮。

    采蓮南塘秋,蓮花過人頭。低頭弄蓮子,蓮子青如水。

    置蓮懷袖中,蓮心徹底紅。憶郎郎不至。仰首望飛鴻。

    鴻飛滿西洲。望郎上青樓。樓高望不見,盡日欄桿頭。

    欄桿十二曲。垂手明如玉。卷簾天自高,海水搖空綠。

    海水夢悠悠,君愁我亦愁。南風知我意,吹夢到西洲。

    這首《西洲曲》本是魏晉六朝時候的南地民歌,也是南朝樂府民歌中最長地抒情詩,歷來被視為六朝樂府民歌的代表作。全詩描寫了一位少女對鐘愛之人的苦苦思念之情,她的思念從初春到深秋,從現實到夢境,實是感人至深。這首詩從立意到文字都是非常的婉轉清麗,正與屋中歌女略顯稚嫩的聲音相得益彰,唐缺在屋外凝神細聽,一時間將腦子裡思索的衙門之事盡數消散,但覺心肺如洗,直有說不出的沉醉。

    婉轉地蘆笛復沓連環,直將少女的情思表現的綿綿密密,正是在這低婉搖曳的蘆笛聲中,歌女緩緩唱出最後一句“海水夢悠悠,君愁我亦愁。南風知我意,吹夢到西洲”,就此全歌做結。

    自從穿越以來,唐缺除了上次在金州城中跟孫使君的小舅子一起吃飯時聽過曲子外,就再沒接觸過音樂,此番聽到這首名曲做結時,盡是滿心惋惜。

    歌女唱完之後,唐缺在院中默立了片刻,等神思悠然醒轉之後才邁步向西廂房走去,邊走就聽到裡邊兒傳來婦人的聲音道︰“這個曲子又酸又淡,著實不好聽,紅姑,換個喜慶些的”。

    陡然聽到這話,唐缺先是一愣,既而又是一聲嘆息,沒辦法呀,李英紈畢竟是沒讀過書地,連帶著聽曲兒也只是圖個熱鬧。

    “這首《西洲曲》唱地好”,唐缺推門進了西廂房,笑著向屋子正中站著的那個紅衣歌女道︰“不僅辭好,你地嗓音也正好合著這曲子的韻味,稱得上是相得益彰”。

    那紅衣歌女不過十三四歲的樣子,難怪她的嗓音裡還帶著一股子稚氣,“謝尊客誇獎”。

    唐缺笑著向這歌女及隨行的伴奏徐娘點點頭後,在李英紈身邊坐了下來,婦人雖然沒讀過書,但人卻一點也不笨,見唐缺如此,想是也知道自己剛才說的不妥露了丑,當下看向唐缺的臉上就起了一層淡淡的紅暈。

    見她如此,唐缺也覺好笑,不過卻沒說什麼,只是伸出手去拍了拍婦人的手。

    這會兒的功夫,那伴奏的徐娘已收了蘆笛換上了一面琵琶。三兩下輕撥之間。歡快地曲調已應手而出,手持牙板合節而擊地紅衣歌女曼聲開口唱道︰

    碧玉破瓜時,郎為情顛倒。芙蓉陵霜榮,秋容故尚好。

    碧玉破瓜時,相為情顛倒。感郎不羞郎,回身就郎抱。

    女子這次開口唱的卻是晉初孫綽所寫的樂府調《情人碧玉歌》,全詩是以女子的口吻描寫處女破瓜、雲收雨覆後歡悅“顛倒”的感覺,簡而言之。這是中國文學史上甚為有名的一首落筆含蓄的性愛詩。

    這首《情人碧玉歌》不管是調子還是曲辭,都有濃厚的民間風味兒,聽來甚是活潑好聽,但唐缺剛一聽那小歌女唱出“碧玉破瓜時”這五個字時,原本臉上吟吟地笑意已是沒了。

    若是在青樓勾欄裡唱這首辭自然是沒什麼,那樣的地方歌女不唱還不行,但這畢竟是在家中內閨,這就跟後世裡出去玩一樣,在娛樂城裡大家都喜歡唱《十八摸》。但真等回家跟老婆孩子在一起之後,任誰在自己家裡也不會放這樣的歌兒。

    對於唐缺來說,這還不是最重要的原因。通過婚書之後,如今他跟李英紈已經訂婚,在這成親前夕聽到這樣的歌……畢竟李英紈是寡婦再蘸,而這首《情人碧玉歌》唱的卻是處子初夜,這不等於是臊人臉嘛!婦人叫人進來唱曲兒本就圖的是個樂子,若因此勾起心中的隱痛,豈非是自找不自在。

    唐缺腦子裡電閃過這些念頭,正要開口制止歌女再唱時。卻覺身後柔柔的多了一只小手兒,側頭看去時,眼見所見卻真讓人吃驚,原本他想象中應該是臉色很差地李英紈不僅沒有不快,赫然竟是一臉的盈盈嬌羞,而背後的那只小手兒就是她借著身子地阻擋伸過來的。

    等唐缺也微微側了側身子反手回去握住婦人的手後,粲然一笑的婦人雙眼中如錢塘漲潮一樣乍然蕩起了一股濃濃的春情。

    看她這表情分明是聽懂了。也是啊。這首《情人碧玉歌》的曲辭本就沒什麼難的,“碧玉破瓜”人人都懂。至於“感郎不羞郎,回身就郎抱”這更是大白話,即便沒讀過書也照樣能聽得明明白白,只是,她既然聽懂了,怎麼……還是這樣一副表情?

    不過這時節唐缺也實沒心思猜度其中的原因,只因婦人現在地表情實在是太那個啥了,表面的臉上是一副小女兒般處子的嬌羞,但眼神兒裡透出的內在卻是春情勃勃涌動,握著唐缺的手上更莫名的隱隱沁出一層細細的汗珠來。

    看到她這個樣子,唐缺不知怎地心下陡然一熱,幾乎是下意識地動作,已用小拇指勾了勾婦人汗浸浸的手掌心兒。

    其時,那紅衣歌女已唱完這首,琵琶聲聲,牙板輕擊之中婉轉續接了一曲《子夜歌》︰

    宿夕不梳頭,絲發披兩肩。婉轉郎膝上,何處不可憐?

    盡自伴奏及歌女地聲音挺大,但隨著他勾手心的小動作,唐缺依舊於管弦絲竹之音裡清晰的聽到了身側婦人那聲細若簫管的呻吟。

    細細的呻吟聲裡,唐缺腦海中隨著歌女的唱詞驀然出現了一副香艷的畫面,容顏如桃花的婦人去了盛裝打扮後,婉轉偎依在自己懷中膝上,臉上春情細細的她滿頭的絲發自然披泄在肉光致致的雙肩,如此的姿態又為臉上的春情別樣增添了一份慵懶的媚惑,間或婦人的身子偶一動彈,那條圓潤修長的腿兒便輕輕在男人的腿上柔柔的擦過。

    開窗秋月光,滅燭解羅裳。含笑帷幌裡,舉體蘭蕙香!

    由“婉轉郎膝上”唱到滅燭解衣上床,歌女的聲音愈發的低沉婉回,她那原本還顯稚嫩的嗓音在極力壓低之後失去了清脆,卻多了幾分壓抑後的沙啞,伴著這樣的曲辭,低沉婉回之間竟然有了幾分女子在床第間不堪魯勇沖撞的呻吟韻味。

    “蘭姐兒,給這位姑娘打賞吧”,唐缺絲毫沒意識到他說這句話時的語速比平時快了不少,隱隱的還有幾分焦躁的急切。

    伴樂的徐娘及歌女接過錢後福身一禮出房去了,同樣是滿臉撲撲泅紅的蘭姐兒帶著另兩個丫頭要跟了出去。

    歌女及另兩個丫頭在前,蘭草走在最後,當她出來後反身關門時,最後一眼看到的正是夫人蛇一般滑進唐缺懷抱中的景象……

    “累了悶了幹什麼消遣不好,非得聽曲子?聽什麼樣的曲子不好,非得聽這《情人碧玉歌》,你知不知道這可是赫赫有名的淫艷之詞”,原本是很正常內閨調笑的話,愣是讓現在的唐缺說出了惡狠狠的味道。嘴裡惡狠狠的說著,他的手早已兵分上下兩路的鑽進了婦人裙裝內,一時之間就見婦人淡黃色的撒地銀泥裙內似是鑽進了兩只小老鼠,上上下下竄個不停,帶起一陣陣鬧嘈的波動。

    李英紈臉上淡淡的羞紅已轉為濃艷的膩紅,雙眼之中涌動的全是要滿溢出來的春潮,身上的骨頭也沒了承載身體的能力而癱化在唐缺懷裡,聲聲呻吟之中,散亂撩起的裙腳下,那雙散發著嫩白細膩肉光的高腰長腿憑空露了出來,隨著男人的動作輕悠悠蕩蕩的劃出一條條無意識的曲線。

    燃火為薪,在這樣巨大的誘惑面前,唐缺真是頂不住了,就這樣兩手抄起懷中的婦人站了起來。

    “衣裳”。

    李英紈原本存著心思想到洞房花燭夜的時候再與唐缺行合體之事,卻沒想到今個兒無意識消遣的聽曲兒竟然引動了天雷,天雷勾地火,這時候別說唐缺,就是她自己也引火燒身的再也耐不住了,原本她的雙手正攬著唐缺的脖子,此時聽到“衣裳”兩字兒,頓時騰出一只手來,她的外裙早被唐缺給解了,婦人反手過去一勾一撥,胸前那紅艷艷的戲水鴛鴦肚兜頓時就被兩團豐膩給彈了起來。

    見李英紈會錯了意,唐缺也急呀,“錯了,是我的衣裳!”。

    婦人先是一愣,隨即才醒悟過來,抿唇吃吃笑著的同時,已探手去解唐缺的衣襟兒,要說唐人的衣服還就是方便,幾個布紐兒一松之後,外衫連著裡面的小衣就都從左右分敞開來,當下裡男人與懷中的女人就已隔著一層薄薄的輕紗紅肚兜兒緊緊貼到了一起。

    “成……嗯……咱上……上榻吧!”,李英紈的聲音急促而斷續,至於她那滿臉的桃花紅,卻不知是為了春情涌動,還是因為害羞而起。

    “榻……什麼榻,下邊

    當唐缺在李英紈的搭手下將褲子踢騰開後,婦人雖然還穿著外裙,但裡面已純然了無一物了,毫州輕紗所制的紅肚兜兒和鵝黃色的綾褲逶迤散亂的落在地上。

    其時雖然兩人外衫尚在,但外衫下的內裡卻已是赤裸相對,當婦人欲滿鴻溝之時,唐缺重又坐回了胡凳,與此同時,李英紈也心有靈犀的悄然分開了縴細高腰下肉光致致的雙腿……

    天雷轟響,地火狂燃!

    當男人禁錮乾涸已久的塵柄再回溪水潺潺的桃源深處時,騎坐在男人腿上的李英紈恰似中了羽箭的白鳥,縴細緊繃的高腰上瞬間炸起了一層細細的栗子,身子就這樣向後彎過去,彎過去……

    喘息聲,呢喃聲,呻吟聲,每一聲都在為室內濃郁的春情添加一把柴火,其時外面已是黃昏薄暮時分,並不曾點燃燭火的屋內光線益發朦朧,而這樣的朦朧恰似圓月方落而朝陽未起的黎明。

    宿夕不梳頭,絲發披兩肩。婉轉郎膝上,何處不可憐……
mk2257 發表於 2009-3-4 23:42
第八十五章 咱是不能隨便踩的!

    戰場從胡凳上到榻上,愛欲潮漲潮落,最終歸于寂靜。當屋內非常態的喘息聲徹底的塵埃落定之後,全身舒坦的無比的唐成真是連個小手指都不想動了,而李英紈也是水蛇一般蜷在唐成身上靜靜的休憩。

    過了一會兒,唐成但覺手掌輕撫下的婦人身子慢慢滑動,遂閉著眼楮懶懶道︰“看你剛才瘋的,且多歇歇,那麼急著起來干嗎?”。

    婦人卻沒答他,隨後就听到榻上一陣兒悉悉索索的聲音,這聲音先是小而慢,既而又快又急了,等唐成正要睜開眼楮瞅瞅到底是怎麼回事兒時,悉悉索索的聲音卻猛然間停住了。

    再然後,唐成就覺得赤裸的胸膛上猛然一涼,睜開眼時看到李英紈正呆呆的坐在他身邊,一臉失落,眼中的淚珠子無聲的滑落下來。

    婦人赤裸的身子上潮紅都尚未褪盡,配上這樣的表情,別樣透出一種哀婉的淒艷。

    “這是怎麼了?”,坐起身子將婦人攬入懷中,唐成撫著她的香肩溫言道︰“後悔沒等到洞房花燭夜了?”。

    原本愣愣呆呆的婦人在唐成的溫言下眼淚更多了,不過卻始終沒哭出聲來。就連一聲細微的哽咽也沒有。

    見她這模樣,唐成也沒說話再問,只是伸手過去將婦人摟地更緊了,輕撫著她的手也愈發的輕柔。

    最終。無聲流淚的婦人僵硬地身子慢慢軟化到了唐成懷里,不一會兒的功夫,唐成胸前就已是濡濕一片。

    “沒了?”。

    “嗯?”,唐成微微一愣,沒明白過來。“什麼沒了?”。

    李英紈沒說話,只是用手在身下的榻上摸了摸,唐成見狀。明白她說的是女身元紅。

    “沒了就沒了唄!”,唐成的聲音輕松而豁達,“莫非沒了這個我就不喜歡你了,不娶你了”,說到最後,他還特意伸手刮了刮婦人地鼻子輕笑道︰“小心眼兒!”。

    听唐成這麼一說,婦人的眼淚愈發的多了,也終于開始有了嗚咽聲。她現在是又後悔,卻又不知道該怎麼給唐缺解釋,畢竟那晚他在唐成家信誓旦旦地說過她這身子沒沾過男人,但是眼下這情形……角先生那事兒又怎能說的出口的……

    正在婦人心下既後悔又不知該如何開口而委屈不已的時候,耳邊響起了唐成的聲音,“你和蘭草兒的事我見過一次,所以你啥也不用說了,真是傻丫頭!”。

    婦人听到這話,先是一驚。既然一喜,歡喜還沒過去,臉上就火辣辣的起了一片紅,埋在唐成胸前的身子卻是藏地更深更緊了,任是唐成用手指去勾她的下頜也絕不肯抬起來。

    “這事兒你再不要去想,咱們也再不要說了”,見李英紈像個鴕鳥一樣誓死不肯抬頭。唐成的手順勢向下滑動。隨即在她雪白豐滿的臀上“啪”的擊出一聲脆響,“記住了?若要敢犯的話。家法伺候!”。

    婦人身子一顫,頭依舊沒抬起,但靜默了片刻後終于有了蚊蟻般的聲音,“家法……是什麼?”。

    “家法?”,這話卻是問得唐成一愣,片刻後猛然一挺身子,“降妖除魔棍,怕不怕?”。

    “恩……怕不怕……總要試試才知道”,婦人這蚊蟻般的聲音立時又引起了一場新的鏖戰。

    “小妖精……看招!”。

    剛剛平息下地戰火再度點燃,屋內原本漸漸回落的春潮再次潮水般涌動起來。

    良久之後,雲收雨住,榻上的兩條肉蟲糾纏在一起再沒力氣動了,婦人心結已消,微微喘息著用懶散到骨子里的聲音問道︰“阿成,我家回的答婚書你給二老送回去沒?”。

    唐成兩只手與李英紈的十指緊緊交扣,此刻他的兩個小指正在婦人地兩只手上細細地滑動,听李英紈發問,手上沒停的閉著眼楮道︰“昨晚林學正宴請本縣總捕張文生,我也去做了個陪客。席間听張總捕說今天有公差要下去咱們村附近公干,我就把答婚書給了他,正好讓那公差幫著帶下去,這樣也省了單跑一趟”。

    婦人點點頭,又稍微休息了一會兒後,撐著唐成地身子就要起來。

    “怎麼了?”。

    “我得囑咐蘭草兒一聲,讓她明天早些叫我,起來後就回娘家”,婦人有些磕巴的對唐成道︰“公……公公,還……還有婆……婆明天該進城了”。

    “喊聲公公,婆婆就這麼難?”,唐成先是調笑了婦人一句後才道︰“他們回去沒幾天,不會這麼快吧?”。

    “你呀盡自聰明,終究還是不明白老人的心”,婦人反手掐了唐成一下,算了報了調笑之仇,“老唐家就你這一根獨苗,公……公、婆婆不知盼你成親都盼成啥了,我管保他們今天一收到答婚書後就沒法安生了,晚上的覺都睡不好,明個兒一早就得動身進城到劉仙姑那兒去問吉期,除了劉仙姑,婆婆怕是誰都信不過的”。

    听婦人這麼一說,唐成細想想還真是,恩,有道理,哎!要早知道事情是這樣,就不該讓爹娘前幾天回去,這樣跑著不是遭罪嘛”。

    “現在想到了也來的及,離關城門兒還早呢”,婦人笑著捏了捏唐成的手,“冤家。放我起來出去跟李叔說一聲,讓他晚上辛苦一趟趕個夜路回鄉下地莊子,明個兒一早把公婆給接過來”。

    婦人在說到這第三遍時,公公婆婆這四個字已經隨口就來。沒了半點磕巴。

    聞言,唐成兩只手合攏包住了婦人修長縴細的手,“你有心了”。

    “通了婚書我就是唐家人了,孝敬公婆本就是我應該做的”,婦人抬起剛抽出的另一只手覆在了唐成地手上。說到“我就是唐家人了”這句話時,她的臉上除了淡淡的一點羞澀外,更多的卻是心願得償的幸福。

    李英紈並沒有親自出找車夫老李。喚過丫頭交代下去後,轉身回來地她便又膩在了唐成身上,“阿成,有個事兒想跟你商量一下”。

    “既然公婆都叫上了,怎麼我這兒還是阿成?”,原本精明強干的婦人一旦露出小女兒的羞態,這樣子真是動人地很,所以唐成總喜歡這樣撩撥她。“什麼事,你說吧”。

    婦人含嗔瞥了唐成一眼,卻沒改口,“我想著把這棟宅子給賣了,咱再買一院兒大些的房子,就是帶後花園兒的那種,你們讀書人不都是喜歡這個嘛!眼下這棟宅子是我以前為偶爾進城歇腳兒置辦的,現在看來委實太小了。就目前這些人都有些緊巴巴的,若成親後再添置些下人奴婢。無論如何是不夠住的了。等換個大宅子後,就把公公婆婆都接過來住,也免得像現在這樣來回跑著累”。

    婦人能說出這番話來,唐成真是很高興,但他卻沒立刻點頭答應,憑借這一年多來他對唐張氏兩口子的了解,不用問他就知道他們是不會過來住的。

    一方面是因為他們如今地年紀都不大。在村子里住了半輩子。平日又忙碌慣了的,說是搬到城里享福。猛然間活計沒了,左右鄰居又沒一個認識的,這樣干閑著肯定不習慣。當然,這還不是主要原因,最主要的是這兩口子雖然看著面善,其實心性卻硬,尤其是唐栓更是如此。

    自己家是這麼個情況,說句不中听的大實話,兒子唐成如今都是靠著婦人的家財才能有這樣的滋潤日子,這已經夠老兩口心里不好受的了,還指望他們肯來住全由兒媳掏錢買的大宅子?這就還不說那天晚上地事情,畢竟唐張氏是伸手打了這個兒媳婦兒的,唐栓也對著亮過刀,如今在名義上雖說是一家人了,但這份子尷尬卻不是說沒有就能立刻沒有的。

    再有一點,唐張氏兩口子對兒子實在是心疼到骨頭里了,如今分明是兒媳婦更有錢,只怕他們也不願因為自己的緣故招致兒子跟媳婦兒之間的矛盾。

    那些二混子不算,但凡是農家實實在在的莊戶人越是要到城里就想的越多,也越好面子,而目前媳婦兒比兒子有錢地這種現實更會讓唐張氏兩口子想地更多,且還不說幾人之間還有前面那一場子鬧騰。

    唐成腦子里轉過這些後,其實也明白,除非是他自己掏錢買來的宅子,否則二老只怕是不會過來住地,即便勉強能說通唐張氏,唐栓也絕不會來,老爹話雖然少,但主意只要打定之後,任誰說都沒用。

    從另一方面來說,唐成自己也並沒想著讓二老現在就來,這倒不是他不孝順或者嫌棄莊戶人家的爹娘,實在是他有著更深一層的考慮,李英紈性子硬,現在還沒成親固然能對二老好,若是真住到一起後長時間要靠她養著時,婦人的態度會不會發生變化?

    這誰也說不準,而唐成也絲毫沒準備做這樣的嘗試,如果真出現這種情況,那就是家人之間一輩子的潛在的裂痕,想補縫都難。

    他如今的想法就是自己盡快能掙些錢,錢掙的多就買大宅子把父母接過來,到時候唐張氏兩口子住在自家兒子買的宅子里既舒心,也能在兒媳婦面前挺得起腰,說話硬氣的起來。若是錢實在少的話,就盡量先在村里給二老置一院房子,反正離的又不遠,想看就能回去看看。而二老現在身子骨也硬朗,住在村子里既熟悉,也盡能自己照顧自己。

    哎!都說貧賤夫妻百事哀,其實家庭要想真正幸福。缺了錢還真不成,尤其是像眼前這樣牽扯到雙方老人,而男女之間財力懸殊又比較大的情況下就更是如此。

    缺錢,還是缺錢。這個問題從唐成穿越過來之後就一直擺在他面前,且隨著他身份境遇地改變,缺錢缺的更多了,以前為吃飯發愁,缺的不過是三五百文。一貫兩貫;但如今雖說他身份變了,但缺的卻是買房或者給二老蓋房地錢,這可就不是三兩貫能解決的問題了。

    “這宅子盡夠住了。那兒還用買新宅!至于下人,要那麼多干嘛。爹娘現下是不會過來的,你先別操心這個”,唐成不願意讓婦人發現自己從心底泛出的苦笑,一抿也就消失了,“對了,還有婚事的操辦,這個也得等爹娘過來拿主意。畢竟是唐家娶媳婦,章程得他們定。他們怎麼說,咱就怎麼做,你別瞎花錢”。

    听唐成這麼一說,滿臉歡喜幸福之意地婦人愣了愣,“阿成,你還拿當外人?”。

    “公婆都喊了,馬上要成親了還是外人?”,唐成伸手過去捏了捏婦人的鼻子。“你剛還說我不明白老人的心,怎麼轉眼自己就犯了,就因為唐家就我這麼一個獨生兒子,這又是我地第一次婚事,所以才更要體諒爹娘的心”。

    見婦人答應,唐成笑著點了點頭,“對了。我也有件事兒要跟你商量一下”。

    李英紈帶起唐成的手在臉上慢慢撫動著。“出嫁從夫,有什麼事你定下就是。還商量身”。

    “什麼出嫁從夫,誰說的有道理就听誰的”,婦人的幸福感是如此的強烈,這從她每一個細微的動作都能清楚無比地感受到,而幸福這種東西就跟快樂一樣,是可以傳遞和傳染的,因此唐成的心里也自然的滋生出絲絲縷縷的幸福感,陶醉在肉體歡娛余韻中的幸福感長久且實在。“我想跟你說的是蘭草的身契,我的意思是讓她脫籍放良”。

    李英紈地臉正側貼在唐成手上柔柔滑動,听唐成說的是這件事兒,她的臉猛然頓了一下,眉頭也緊緊一皺,不過隨即便又恢復了正常,“恩,這事阿成你做主就是了,還值當得特意來說”。

    見婦人答應的爽快,唐成也高興,“那好,我明天下午去縣衙時順便把她的放良文書給辦了”。

    “這麼急?”,婦人盈盈笑道︰“蘭草這丫頭遇到阿成你真是好福氣”。

    送上來的調侃機會唐成可不會放過,“蘭草好福氣,那你遇到我就不是好福氣了?”。

    正在這時,去交代車夫老李的丫頭回來了,言說飯食已經準備好了。

    在這樣地時代,給賤籍身份地人放良,對于這些奴婢們而言絕對是一件大事,唐成之所以沒跟蘭草兒說,是想等明天文書辦妥後再爆個驚喜出來,但出乎意料的是婦人李英紈竟然也沒說。

    吃完飯,唐成陪著她們聊了一會兒天後,便去了書房。

    經過他這段時間堅持不懈地惡補,加之又有借來的筆記做指引,《四書》的自學進入了快車道,《論語》二十章已經完成,《孟子》如今也到了大半兒。

    “魚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魚而取熊掌者也;生我所欲也,義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義者也”,唐成誦讀孟子到這里時,早已沒再看書本了,同樣的文字,他也曾經在一千三百年後的某個初中課堂上朗朗而誦,隨著他一千三百年前再次誦念起這段名篇,當年的記憶如此鮮活的從腦海中浮現出來。

    相隔一千三百年,看似永無交集的兩個時空被這一段文字給勾連了起來。

    經由這段文字,唐成恍然若夢的後世初中記憶浮現出來,而由後世的初中生活,那兩個後世里血脈相連的親人也自然而然的越來越清晰。

    “爸,媽,你們……過的還好嗎?”,唐成的這聲自言自語近似于夢囈,握著的書卷早已從手中滑落,極其罕見的,唐成在學習的時候走神了!就這樣靜靜地坐在胡凳上,雙眼著落在前面的一片空處。

    不知過了多久。屋外夜風撲擊雕花木窗的響聲驚醒了沉思中的唐成,身前書案上地燈燭因吃了透過窗縫進來的夜風的吹拂,搖曳的頗有幾分淒清,唐成伸手將燈盞換了一個背風的地方放好後。後手間順勢抹了抹眼角,將那一小片濕冷地淚水悄然拭去。

    下一刻,屋中的誦書聲繼又響起,朗朗的讀書聲掩住了夜風撲擊窗稜地聲音,屋內的燈盞也恢復了前時的明亮與穩定。偶爾傳出星星點點細微的蓽撥聲,剛才的一切似乎根本就不曾發生過……

    四書的功課完成後,唐成起身將手腳活動了一番後。返身回來繼續澄寧老和尚布置的功課。

    比之前幾日,唐成今晚寫字的速度多少快了一些,雖然快地不是很多,但他相信隨著寫的越多,揣摩的越多,筆下的速度也會越來越快。

    全部功課做完,唐成自去休息,一夜安眠。第二天早上醒來時,窗外朝陽初露,看著甚是喜人。

    這又是一個陽光明媚的好天氣!

    上午唐成依舊是去縣學上學,四節課滿滿的沒什麼好說,中午回來後,李英紈已回了娘家,但預想中的唐張氏兩口子卻沒到。

    吃完飯唐成也沒休息,但直等到臨近上衙的時候馬車也沒回來,唐成囑咐蘭草多留些心後。便揣著她的身契及經過李英紈畫押地放良書出了門。

    唐成有了昨天的經歷,今天也就沒再早到,堪堪走到縣衙門口時,上衙的鐘聲悠悠響起。

    剛到值自不好就去辦私事,唐成先到了公事房,張縣令前後腳兒的進來,沖他笑著點點頭後。便也進了公事房。

    “這該是在掛念招撫二龍寨的事情”。見張縣令臉上雖然在笑,但眉宇間卻卻並沒有舒展開。唐成暗暗想到。

    不過這也難怪,昨天由公差里選出的信使已經動身往二龍寨了,此事對張縣令關系太大,也難怪他如此。

    唐成剛在公事房中坐定,專司復雜灑掃及奉茶的雜役就端著一盞茶走了進來,隨同帶來地還有一本文卷。

    “剛煮地顧渚紫筍,唐錄事嘗嘗”,雜役先將茶盞放下,隨後便將夾著的文卷擺到了唐成面前,“這是今個兒上午林錄事送來地文卷”。

    “哦,我看看”,唐成一手端著茶盞,一手隨意翻開了文卷,入眼的是一筆公正的簪花小楷,這麼厚一沓子文卷,昨天下午退回去讓謄正,今天上午就交來了,哎!這個林成的手還真是快,“林成錄事的字不錯!”。

    “是不錯!不過今個兒上午林錄事送文卷的時候可是頂著兩個黑眼圈兒”,雜役見唐成抬頭望過來,臉上神色也沒什麼變化,“听負責西院兒的老錢說,昨晚上他起來報三更天的時候,見林錄事所在的公事房里還亮著燈”。

    原來是連夜熬出來的,這就難怪了!

    唐成心下微微一曬的同時,抬起頭看了看雜役,從昨天下午的表現來看,這並不是個黏糊人,想想也是,他要是個沒眼色的,也斷不會被分派到縣令身邊侍候,但是此刻卻又怎麼話多了呢?

    盡管這雜役說到林成時的語氣刻意保持平淡,臉上的表情也沒什麼變化,但在唐成的有心探究下,依舊從他的眼神兒里發現了一抹隱藏的很深的幸災樂禍。

    看明白這一點後,唐缺低下頭吹著茶盞中的茶沫,沒再說話。

    見他如此,那雜役也就沒再說什麼的退了下去。

    唐成將一盞茶趁熱喝完之後,這才拿過林成送來的文卷,前面的他根本沒看,直接翻到了昨天發現數據出錯的那處兒。

    看了看數字跟昨天一樣依然沒變,唐成油然一笑,這個林成真是一點兒也不聰明啊!既然昨天已經知道自己是在刻意刁難他,那熬夜謄正案卷的時候就應該仔細把卷子好好檢查一遍,那怕是小錯也得抹平了,何況是眼前這樣的數據錯誤?

    從這一點來看,林成此人雖然嘴損。但心思倒淺。連這一點兒也想不到,難怪張縣令不喜歡他,即便沒有姚主簿的因素,對于這樣地錄事張縣令只怕也不會喜歡。

    唐缺核定案卷上的這個錯誤依舊存在後。其它的根本沒看,取過羊毫筆蘸著添有朱砂的紅墨在那錯處勾了一個圈後,啪地一聲合上案卷,正待要伸手拉繩叫雜役來時,想了想又縮回了手。

    起身從後面的木櫃子里取出昨天走時沒看完的那本卷子。將之細細看完之後,算算時間也差不多了,這才坐正身子伸手拉了拉繩子。

    不一會。雜役進來了,“唐錄事有什麼事?”。

    “林錄事這本卷子里有一處關鍵的合計數字出了錯,還得勞煩你給他退回去”,拿著卷子的唐成嘴里說著話,但眼楮卻是一直著落在雜役臉上,果不其然,听說他又要給林成退卷,雜役眼中浮現出地幸災樂禍的神色更濃了。

    其實說來也簡單。一則唐時的讀書人莫名地有一種優越感,對于沒上過學的普通人已是如此,更何況是他們眼中操賤役的雜役,只不過有涵養的讀書人不會在面上表現出來,但林成的涵養嘛……古代的讀書人講究君子絕交不出惡語,林成昨天中午能在那麼多人面前罵他唐缺是小白臉,顯然不是個有涵養的君子!

    如此以來就好理解了,唐成雖不知道具體的原因是什麼,但親眼觀察雜役這兩次地表現後他卻能確定一件事情。那就是眼前這雜役明顯很不喜歡林成,否則也不會如此幸災樂禍。

    “好,我這就去”,盡管雜役在唐成面前盡量保持著臉色沒什麼變化,但接過文卷後一轉身,憋在心里的笑容再也忍不住的在臉上露了出來,“這事兒得趕緊通知老錢他們。***林成。老子看你再狂,總有人收拾你了吧”。

    雜役邊心下偷笑的往外走。邊又伸手使勁捏了捏文卷,雖然他只是個雜役,但好歹也是衙門里的老人兒,自然知道像這種文卷都是數字關聯著數字,一個數字錯了就意味著前面的關聯數字也都錯了,這又是要經縣令署印後向上面報的文卷,斷無可能疙疙瘩瘩的在原本上改,唐錄事雖然只是說錯了一個數字退回,其實就等于是說整本文卷還得重新再抄一遍。

    眼瞅著後天就是二十五號固定往州城送卷子地時候了,也就意味著重抄的這本卷子必須在明天就交上來,這麼厚的一沓呢,林成你個***就接茬兒熬吧。

    捏了捏手上厚實的案卷,想著林成中午來送卷子時的熊貓眼兒,再想想他今天晚上還得接茬兒熬,已出了房門的雜役再也忍不住地笑出聲來。

    雜役笑過之後,往西院兒走地路上很自然的就由林成想到了唐成,這個新來地唐錄事不簡單哪,年紀不大,人長的好,看著也和氣,但下絆子陰起人來卻恁的老辣,時時都佔著理兒,只把人捏的死死的。

    想到這里,雜役不由得又掂了掂手上的文卷,這個數字上的錯誤會不會是唐錄事昨天就看到的?畢竟是揣測,雜役也不能確定,但要真是他昨天就看到了卻又故意不說的等著林成鑽套子,那這人……

    雜役想著想著,原本因急著想看林成吃癟而走的飛快的腳步漸漸慢了下來,腦子里開始仔細回想剛才在唐成公事房里的一

    眼神兒,對,就是眼神兒!雜役剛才幸災樂禍于林成的倒霉,所以沒太注意,此時靜下心來一回想,才想起來他兩次進去時唐成的眼神兒都是著落在他臉上……

    雜役乍然間想到這里,四月底的天氣竟然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剛才心中的滿心歡喜也去了大半兒,這可是他以後天天都要伺候的人哪,躲都躲不過去……

    “一定要找老錢仔細打問清楚他為什麼這麼整林成”,雜役心下打定了心思,若是唐錄事跟林成有積怨那就好,這麼做也說的過去。若是兩人沒什麼積怨的話……自己必須得想辦法調走,這樣的人實在是伺候不起呀!

    至此,雜役因幸災樂禍帶來的高興已經徹底蕩然無存,“哎”的一聲嘆息後,他腳下轉了方向,先去找著老錢問清楚情況再說,要是實在不行的話,他也不含糊退文卷的時候借機在林成面前給這個新來的唐錄事上兩句眼藥,要是真能挑的兩人斗起來,把唐錄事給攆走了才好。

    畢竟在衙門里待了二十多年,雜役太精通不動聲色間給人上眼藥的門道了,他要真有心如此,就憑林成那草包真能被攛掇的上了火後還不知道點火的就是他。

    不過讓雜役納悶的是這個唐錄事到底從那兒冒出來的?林成的老爹可是前年才因年紀老邁回家退養的縣衙老刀筆,不管是在姚主簿還是在趙老虎面前都能說上話的,倒是這個唐錄事是從那兒冒出來的?仔細在心里扒拉扒拉,沒听說縣城里有姓的大戶啊?不行,這事也得把老錢他們幾個都找著問問,一定得把他底子給探出來。

    任你官清似水,也難逃我吏滑如油。都說衙門里是最鍛煉人的地方,那雜役雖然算不上吏,但也是在衙門里混了二十多年的,經見過多少事兒?早被煉成了人精兒。能有這樣的想法和舉動也不奇怪,不僅是唐朝,便是後世里的政府大院兒,雜役這般的人同樣也有,而且只怕數量還會更多。

    唐成自然不知道雜役的情緒和心思變化,現在的他也在想著林成,現在的他該收到二度退回的文卷了吧?也許他正在公事房里對自己破口大罵?

    對于林成的反應唐成不是太在意,這里畢竟是衙門,只要林成還想吃這口公門飯,就不敢大折騰,畢竟他這兩次退卷都佔著理兒,林成就算氣的要吐血,也只能忍了。

    唐成在意的是這次一定要把林成給治服帖了才行,如果這次退卷之後他還不服,唐成不介意,而且也絲毫不會手軟的再來第三次,第四次,反正他坐在這個位子上,林成送來的卷子多,有的是機會。

    如果說唐成昨天的第一次退卷是為了出氣,那昨天林成吃癟後氣也就出了,今天這次純粹是為了另一層的考量,不僅是為了把林成給治服帖了,更要通過林成這件事讓其他的吏員們對他有一個合乎其度的認識。

    就不說林成以前在衙門里敗壞他的聲譽,單就說林成昨天中午的舉動,唐成要是不反擊的話,不定其他的刀筆吏們會怎麼看他,總之不會有好兒就是了。這剛一正式入職就被人看成了慫貨,以後的日子還怎麼過?衙門里有權利,也是最勢力眼兒的地方,里邊兒的人多有捧紅踩黑的,即便唐成沒想著要主動踩誰,但也得讓人知道他是不能隨便踩的!
mk2257 發表於 2009-3-4 23:43
第八十六章 一筆小小的外來財!
  唐成不是個磨嘰人,既然已經有了定主意,也就沒再多想的放到了一邊兒,收拾起心思繼續看卷子。要想以後公事辦的好,熟悉縣情是最基本的要求。

  花了大半個時辰看完一本文卷,唐成見張縣令那邊一直沒叫他,正尋思著抽空兒出去把蘭草兒放良文書的事兒給辦了,誰知剛出公事房,就正見那雜役領著一個身穿寶藍色緞衫的中年走了過來。

  「唐錄事,這位是寶合樓的王掌櫃,想請見縣令大人,您看……」,雜役在說話的時候刻意的偏了偏頭,避免跟唐成眼神兒相對,只是他整個人從言語到舉止都比昨天下午剛見唐成的時候恭敬了許多。「王掌櫃,這是唐錄事,你要呈交縣令大人名刺得先交到唐錄事手上」。

  王掌櫃剛見著唐成的時候還驚詫於他的年輕,但他畢竟是多年的生意人,眼光毒的很,雖然不瞭解唐成,但他卻能從雜役對唐成的態度上看出許多事來。

  這縣衙的雜役其實就跟大酒肆裡的跑堂小二一樣,本身就是一桿秤,但凡能讓他們特別恭敬的非富既貴。憑王掌櫃的眼力自然能看出來雜役對唐成的小心恭敬來的並不虛,以此觀之,眼前這個年輕的有些過份的唐錄事要麼就是來頭大,要麼就是手段硬,總之不管如何都得小心應對才是。王掌櫃腦子裡電石火花般閃過這些念頭後。向唐成見禮時地拱手就比原準備地見禮又客氣了幾分。

  「屋裡說話!」。唐成將王掌櫃讓進公事房坐定之後,順手打開了那張泥金名刺,裡面倒沒多寫什麼,不過就是姓名,籍貫和操業三項。

  王掌櫃等唐成看完之後,笑著欠了欠身子道:「此次請見實是為了恭請縣尊大人蒞臨本酒肆的開張儀式,一併請縣尊大人題寫店招」。

  唐成聽王掌櫃是想請張縣令去給寶合樓開張捧場並題寫招牌的,心下實已把這事給否了。就以張縣令現在的心情,那有心思參加這樣的應酬。他要是就這麼把名刺遞進去,搞不好自己也得吃幾句掛落兒。

  既然幹的是秘書的差事,該替張縣令推的就得推,該擋地就得擋。

  不過心下雖然這麼想,唐成臉上也沒露出什麼來,跟著問了一句道:「貴酒肆今日要開張的事兒張縣令可知道?」。

  唐成原想著王掌櫃要說個「不」字兒後,他這邊就找個由頭給推了就是,誰知王掌櫃聞問笑著點了點頭道:「前些日子托趙縣尉提過一次。今天來就是恭請的」。

  這新開的寶合樓竟然跟趙老虎有關?聞言,唐成沒再多問什麼,「王掌櫃且在此稍等」。說完,他便拿著名刺和王掌櫃遞過來的請柬向張縣令的公事房而去。

  張縣令看了名刺和請柬後,眉宇間雖有不耐之意,但還是點頭答應散衙後按時到,只是他現在卻沒心思見那個王掌櫃,讓唐成打發他回去,晚上到酒樓後再見面不遲。

  王掌櫃聽張縣令答應出席後很高興,對於縣令大人沒接待他倒也沒什麼不樂意的。畢竟這年頭商賈的社會地位並不高,再說這家酒樓的老闆也不是他,而張縣令之所以答應出席,看地也不是他的臉面。

  目的既達,王掌櫃沒再多留,起身向唐成拱手告辭,只是他在臨走地時候卻順手從袖中掏了一個紅面銀泥的函封塞到了唐缺手上。

  唐成手中製作考究的函封內薄薄的只有一兩張紙。不用說該是飛票了。「王掌櫃,你這是……」。

  「鄙樓開張。就是想借借各路喜氣」,王掌櫃再次一拱手笑道:「借喜,借喜」,說完,他便出門去了。

  王掌櫃說到「各路」時特意加重了語氣,他這意思唐成還有什麼不明白的?想想倒是跟後世那些酒樓開張一樣,相關部門該打點的都得打點到,免得以後不自在。雖然時隔一千三百年,其實是情不同而理同。

  對此,唐成倒也沒矯情著多推讓,畢竟這是在公事房不好看,再說這樣的借喜錢本就是順水過,他要真強推著不收,沒準兒還讓王掌櫃小看了他沒見過世面。

  唐成目送王掌櫃去遠之後重回了座位,順手打開函封,裡面兩張紙中果然有一張是三貫錢的飛票。三貫錢!折合成後世地人民幣的話就是九百,考慮物價因素的話抵得上一千二。

  拿著這三貫錢的飛票,唐成心裡真有些激動,自打穿越過來他就是窮慣了的,此時坐著不動,毫不費力也沒什麼風險的就得了三貫錢,又豈能不高興?他現如今的俸錢也不過是一個月三貫六,說來這份借喜錢就相當於他大半個月地薪俸了。這還僅僅是他正式入職地第二天。

  難怪縣學裡那麼多人削尖腦袋想到縣衙謀個職差!這唐朝的公務員還真是有干頭啊!

  「我還真窮瘋成沒見過世面地土豹子了」,唐成收起飛票的時候很自嘲的笑了笑,在後世裡他還真不太把千把塊錢當多大的事兒,可這一穿越回來竟是越混越回去了,怎麼捏著這三貫的飛票竟有些心跳加速,手上微微發抖的感覺!

  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富日子好過,窮日子難熬,這些話雖然都是聽爛了的,但還真是半點都不假。

  唐成收起飛票後拿起函封裡的另一張紙,卻是一張紅色的請柬,這種請柬明顯是那種制式請柬,就是一次性抄出多份的,上面只有落款卻沒有題名,說的是請收柬人晚上往寶合樓赴宴請。

  唐成剛才看張縣令並沒有讓他晚上一起去寶合樓的意思,加之他現在的事情實在太多,對這樣的應酬也就自然沒什麼興趣,正要伸手將請柬撂到一邊兒的時候,驀然想起什麼來,遂就伸手扯了扯繩子。

  等那雜役進來,唐缺伸手將請柬遞了過去,「這是王掌櫃剛送來的請柬,我晚上有些私事忙著去不了,你若有時間不妨去去,要是沒時間就算了」。

  像這樣的請柬雜役們是收不到的,自然也就撈不著去。但沒吃過豬肉總見過豬跑路,他們雖沒去過,但聽衙門裡的吏員們說多了之後也就知道了其中的門道,像寶合樓這般的大酒樓開張,接到請柬的人除了能大魚大肉的好吃好喝一頓外,酒樓在送客時照例還有一份兒表示,雖然東西算不上太多,但划算下來三四百文總是有的。

  對於張縣令這樣的人來說吃這種宴請也許就是受罪,至於那價值三四百文的「表示」更是看不到眼裡來,但對於縣衙裡最底層的雜役們而言,這可就是實打實想不著的美事,他們薪俸低,平日又因身份太低沾不到什麼油水,雖然說的好聽是在縣衙當差,其實平日的生活跟城裡的普通老百姓也差不多。

  普通老百姓若不是求人辦事,誰家會沒事兒跑去大酒樓吃飯的?尤其是像寶合樓這樣裝飾華麗的大酒樓,可能幾年都撈不著去一次,真要去上一次的話,還真就值得在街坊面前吹吹牛了,且還不說是酒樓請去白吃,走的時候還能順手帶一份兒價值三四百文的「心意」回來,實實在在的好處不說,單是事情本身在家人街坊眼裡就又是另一番體面了。

  雜役從唐成手上接過請柬,小心的收好,「多謝唐錄事了」,比之剛才在王掌櫃面前的恭敬,雜役此番說話時雖恭敬依舊,但這恭敬裡隱隱多了些親熱。

  唐成感受到了這份子隱藏著的親熱,笑著隨意的揮揮手道:「既然都在這衙門裡當差,說來你我也是同僚,這也值當的你客氣。對了,我這正好有點事要去東院一趟,也費不了多少時候,若是張縣令問起時,你代我知會一聲。」

  那雜役聞言自然是滿口子答應,唐成笑著點點頭,也沒再同他多說的出門去了。

  要說趕的也真巧,他剛到東跨院兒門口,就見著一夥兒五個公差也從外面走進來,這伙子人裡就有穿著一身簇新公差服的張相文,此時他並沒看見前面的唐成,正跟其他公差們嘻嘻哈哈說的熱鬧。

  唐成此來就是找張相文的,當下也就沒再往跨院兒裡走,停步站在門口等著。

  不一會兒的功夫張相文就看到了他,這小子當下就跑了過來,由於他是剛當差不久,收拾的就不夠利落,這一跑起來之後身上掛著的腰刀、鐵戒尺和鎖人的鏈子就叮鈴哐啷一陣亂響,尤其搞笑的是那柄腰刀隨著他每跑一步就要打一下屁股,這樣的場景直讓唐成看的忍不住笑出聲來,至於另外幾個公差就更不用說了。

  PS:老是半夜更新確實不合適,遵書友意見將更新調整到白天!

  另:痛苦的很,原因是當我學會求月票的時候,別人已經開始拜求了,當我拜求的時候,淚求出來了;好吧,當我也準備淚求的時候,竟然出現跪求了!!暈死,求月票的技術升級換代太快,難道非要我不穿衣服的來兩個托馬斯全旋再加騰空七百二十度裸體求,才能把諸位的月票掏出來?o()o前面越拉越遠,後面越追越近,日子難過呀,拜託了!

  以上廢話不收費!
mk2257 發表於 2009-3-4 23:44
第八十七章 太詭異了〈二更七千字裸求月票!〉
  張相文是個臉皮厚的,對此毫不在意,跑到唐成身前後,他還特意整理了一下方帽子,拉了拉皂色的公差服,隨後又將繫著腰刀、鐵戒尺等物的紅色布腰帶緊了緊之後,這才煞有其事的擺了個姿勢道:「大哥,瞅瞅我這身兒,咋樣?」。

  還別說,似乎張相文還真就適合吃公門飯,雖然剛才跑的狼狽,但這麼一拾掇之後穿著一身差服的他還真是挺精神的,唐成仔細將他打量了一遍後,笑著點頭道:「嗯,不錯,看著挺威武」。

  「那是!」,張相文拍著腰刀得瑟了一句後,像走近的那幾個公差介紹道:「諸位哥哥,這位是我大哥唐成,也是昨天正式進衙門入的職,就跟在張縣令身邊做錄事」。

  這些公差們雖說平時跟文職的刀筆吏員們往來不太多,也多沒見過唐成,但對這個名字可一點都不陌生,畢竟前些日子林成因為自己被替換的事兒,沒少在縣衙裡宣揚唐成「勾搭」寡婦的事情。

  這些公差們多是沒讀多少書的,平時也不大喜歡跟文吏們往來,加之林成前面的宣傳和唐成如今是跟著張縣令的緣故,是以那幾個差人雖然因著張相文的緣故打了招呼,但面上的神情卻淡淡的有些疏離。

  張相文眼見同僚們對唐成不冷不熱的,這臉子上可就有些掛不住了,「嘿,我說哥哥們。我大哥可是自己人」。

  「自己人?蚊子你有話就痛快說!」。

  「我大哥前幾天才送地婚書。定下地媳婦兒就是咱趙爺的親侄女!這是不是實打實的自己人?」,張相文嘴裡說著,腳下特意到了唐成身邊比劃了一下道:「怎麼樣!夠一表人才吧?」。

  「趙爺?蚊子你說的是咱們趙縣尉?」,問話的還是剛才說話的那個公差。

  「除了虎頭爺還有那個趙爺?」,隨著張相文這樣一介紹,那四個公差對唐成的態度頓時就不一樣了,雖然沒說多少話,但眼神兒和臉上的笑容明顯就透出親熱來。

  公差們態度地前後變化很明顯。且唐成能明顯感覺到公差們此時對他的親熱是發自真心,並非是顧忌身份的敷衍。這當然是因為愛屋及烏的緣故,看來趙老虎確實是實實在在的贏得了手下人的擁護。

  幾人一路說笑著進了院子,唐成乍一走進那間闊大的差房,頓時就聞到一股子合著汗味兒的腳臭,雖然這氣味兒很是不好,但他腳下卻沒停,跟著公差們一起進了房。

  「行!果然是自己人,不像西院兒那些酸丁們一樣假模三道的。嗨!兄弟們,給你們介紹個自己人」,拍著唐成肩頭說話地正是剛才兩次接話問張相文的馬班頭。「這位是蚊子的結義大哥,咱們虎頭爺地侄女婿唐錄事,現如今也在衙門裡做事,跟的是張縣令,在家的兄弟都來認識下,以後有啥事能通氣兒的通氣兒,能照應的照應,嗨。我說老金,你就先別摳你那臭腳丫子了」。

  鄖溪縣衙共有三十二名捕快,八人一班分由四個班頭統帶,日常裡都是兩班在外巡查,兩班在衙門裡坐鎮以應付突發情況,這吳姓公差就是四班頭其中的一個,聽他這麼一嗓子喊出來。屋裡四處坐著的公差們都圍了上來。先是好奇的上下一通打量,隨後再來見禮。沾著趙老虎侄女婿地光,這些人對他都很是親熱。

  張相文趁著這邊見禮的功夫,跑到自己的位置上摘下腰刀等物,又將腳上的皂靴換成了一雙家居裡穿的軟布履,等唐缺這邊兒忙完之後,將他拉了出去。

  「嘿,裡邊的氣味兒不好聞吧,天兒熱沒辦法,巡一趟街回來就沒有個不出腳汗的,誰回來第一件事兒就是換皂靴,這還好,要是到了散衙前那會兒都回來地時候,生人乍一進來能給熏暈過去,就為這,西院兒那邊地刀筆吏們都不愛來,咱們也見不得那些假模三道的酸丁」,張相文說到這裡,看著唐缺嘿嘿一笑道:「不過大哥你地表現真是不錯,到目前為止進門不抽鼻子不變臉的文吏可是就你一個,嘿嘿!剛才那些公差們對你那麼親熱,除了趙虎頭的原因,也就是因為這個」。

  「早知道有這事兒為什麼不提前告訴我一聲兒,我要是剛才皺了眉頭,這不大家臉上都不好看」,唐成笑著擂了張相文一拳,「好小子,連我都坑,真是欠揍了」。

  「吳老大不讓」,張相文咧著嘴道:「再說我也想看看大哥你到底什麼反應?畢竟我也是公差嘛,再說了,就算大哥你真變了臉色公差們也不會怎樣,畢竟你是虎頭爺的親侄女婿呢」。

  「行了,這就別說了,我來是找你有事兒」,嘴裡說著話,唐成順手把蘭草兒的身契及李英紈畫押過的放良文書掏了出來,一併交代了要辦的事情。

  「就為這事兒?」。

  「縣衙裡分管此事的是林成,你去了就說給自己家辦的」。

  「你是我大哥,你家可不就是我家」,聽唐成這麼一說張相文就明白過來了,當下也沒多廢話,嘿嘿一笑後拿著東西就奔了西院兒。

  張相文一走,唐成也沒獨在院子裡站,索性轉身進了差房,他雖然是讀書人,但後世的教育背景使他並沒有時下讀書人瞧不起武人的意識,自然很快與那些公差們打成了一片聊的熱火朝天。

  約等了兩柱香的功夫後,從西院兒回來的張相文在門口招了招手。

  兩人到了院兒中剛才站著地槐樹下面。張相文一邊遞東西一邊嘖嘖聲道:「大哥。你可真夠狠地呀!那林成讓你整成啥了,可憐見的手上給我辦著戶籍的時候都沒忍住打瞌睡,那眼睛裡可全是血絲,乍一看跟紅眼兒兔子一樣」。

  既辦完了事,唐成惦記著怕張縣令有什麼事兒,笑了笑也沒多說什麼的回了自己的公事房。

  整個下午張縣令都沒什麼事兒,唐成自然也落了個清閒,等到散衙鐘聲敲響。他把張縣令送回後院兒後,便徑直順著正路往衙門外走去。

  正巧西院兒那邊有什麼事給耽擱了一下,等唐成走到前衙時正好見著一群刀筆吏們從西邊院子裡出來,這些人原本還是邊走邊說說笑笑的,出了院門猛一看見唐成,原本的說笑聲竟然在很短的時間內消失地無影無蹤,

  這些人看向唐成的眼神兒很古怪,裡面包含的意思也複雜的很,但有一個共性就是少了昨天中午的輕視。隱隱的多出幾分戒備和忌憚來,顯然,林成的事情傳開了。且這件事情對周圍人的後續影響開始發酵了。

  唐成眼光掃過這群人,腳下卻是沒停,只要他是跟著張縣令的,那這群在姚主簿手下討生活地人就不會對他太親近,既然如此,讓他們有些忌憚也好,免得以後的日子難過。

  說來還真是邪門,唐成腳下沒停的剛走幾步就聽身後有人喊。扭頭看去,卻是東院兒裡走出來一群公差。

  西院兒地那些刀筆吏們此前都是跟唐成共過事的,畢竟他前些日子作為縣學幫忙的學生被抽調來過,當時這些刀筆吏們對這個做事紮實,腦子靈活的學生很有好感。

  隨著張縣令提議唐成取代林成的職位,眾刀筆吏們對唐缺的印象就急轉而下了,縣衙裡本就是個論資排輩很嚴重的地方。一個新人的驟然冒起本就使人不舒服。更何況他所站地立場還跟刀筆吏們迥然不同。再加之唐成擠掉的還是林成的職差,這林成雖然不咋地。但他爹可是縣衙裡多年的老資格,眾刀筆吏們不看僧面看佛面,在情感上也是自然傾向於他的。

  這幾條因素加起來,也就有了昨天中午唐成來時的冷清,除了老劉外,不久前還在一起共事的眾刀筆吏們竟無一個上前打招呼地,及至見到林成當眾說出小白臉兒地話後,更有不少人附和而笑。

  見到唐成一句沒回的轉身走了,刀筆吏們本以為此事就這麼過去了,既然有姚主簿在軟頂著,這小子就算有張縣令支持也別想進縣衙來!

  但預想地東西總沒有變化來的快,先是唐成突然就正式入職了,這突如其來的變化直讓眾刀筆吏們莫名所以,雖然不敢直接找姚主簿問原因,但問問姚清國總該是沒什麼問題吧?然而當好事者真個跑去問時,除了對著姚清國的黑臉碰了一鼻子灰之外,竟是什麼都沒打聽著。

  隨後就出了林成送去的文卷被退回的事兒,當那雜役把卷子退回來並說明了唐成給出的退卷理由後,整個西跨院兒都被震動了!挑釁,這簡直就是赤裸裸的挑釁,還沒見著那個新人敢這樣做的?他當自己是什麼了?又把這些前輩們當什麼了?這次要不把他的囂張氣焰打下去,且不說以後的日子如何,但是眼前這口氣怎麼出的了?

  剛進的新人就敢挑釁老人兒,這種同仇敵愾的憤怒掩蓋了對唐成突然入職的好奇,當下眾人紛紛開言,鼓動本就是火冒三丈的林成去討個說法。

  林成二話沒說的夾著文卷就去了,隨後又帶著一肚子火回來了,不過他卻不是乖乖的就去熬夜謄正文卷,而是氣呼呼的找到了姚清國,好歹他是頭兒。

  結果,林成沒有得到想像中的支持,姚清國反倒是直接讓他按唐成說的辦,甚至在脾性不好的林成發牢騷時,姚清國更直接放出了不想幹就走這樣的狠話。

  至此,心底要吐血的林成固然只能是遵命而為,眾刀筆吏們也狠狠受了一回刺激,他們也都不是笨人,刺激過後也都意識到唐成遠沒有自己當初想像的那麼簡單,而這件事情背後也必有內幕,只是有了這兩次的教訓之後,卻是再沒一個人跑去觸姚清國的霉頭了。

  隨後,事情更進一步升級,唐成竟然將林成的文卷二度退回,至此,眾文吏們已經是徹底看明白了,這個唐成已經分明是跟林成槓上了。但這一次跟第一次不同的是,在雜役送回文卷後,除了林成的憤怒之外,眾文吏們明智的保持了沉默。

  只是嘴上雖然是沉默了,但心裡的疑惑卻是越來越深,越來越大,到底發生了什麼?唐成又到底是什麼來頭兒,竟然就敢在入職之初如此強勢?

  正是這兩天接連發生的事情與深深的疑惑讓眾刀筆吏們徹底改變了對唐成固有的印象,「他要是像對待林成對待自己又將如何?」,捫心自問到這個問題時,眾刀筆吏們其實已在不自知之間對唐成多了幾分忌憚。

  前面的疑惑還沒解,此時又見到那些素來跟文吏們不太對眼兒的公差對唐成如此親熱,眾刀筆吏只覺得腦子都有些不夠用了,詭異,這兩天發生在唐缺身上的事情實在是太詭異了。

  眾刀筆吏目送唐成與公差們說笑著走出衙門大門,扭頭張望之間交換個眼色,可惜大家從對方眼中看到的除了疑惑還是疑惑。

  PS:冰天雪地七百二十度後空翻轉托馬斯全旋赤身裸體求月票!前狼後虎,拜託!
mk2257 發表於 2009-3-4 23:45
第八十八章 順勢收篷!〈六千字更新求月票〉
  唐成跟公差們分散後回到住處,進了院子首先看到的就是李英紈的那輛馬車,當下腳步就又加快了幾分。推開二進院門,見到的除了蘭草兒外,果然還有站在正廳門口的唐張氏兩口子,「爹,娘,趕這麼急幹嘛,累了吧?」。

  「不累,不累,倒是成兒你自己要注意」,見到兒子回來,唐張氏一臉的慈愛,「聽蘭丫頭說你現在又是唸書又是當差的,晚上一熬就熬到二更半,老這樣下去可怎麼得了?」,唐栓依舊還是言辭短少,跟著唐張氏的話點著頭。

  三人在花廳裡坐定,唐張氏見蘭草去灶房忙活後,從懷裡掏出李英紈家的答婚書放在了桌子上,「當家兒的,你來說」。

  唐栓聞言,擺了擺手,「你說就成」。

  「這就不是你兒子?」,蘭草一走,唐張氏的臉色明顯多了幾份沉重,不過她也知道唐栓的脾性,搶白了這麼一句後就沒再說,先是探身透過窗子看了看花廳外面後,這才坐了下來,「成,今天我跟你你爹去給你們合過八字兒,也看過日子了,劉仙姑說你們不犯沖,現在要說的就是成親的日子」。

  「這個那天都行,爹娘你們定就是」。

  「這可是你第一次成親,可得好好合計合計,劉仙姑給了兩個日子,一個是下月初六,一個是八月十八」,報出兩個不同的日期後,唐張氏看了看唐栓後扭頭過來道:「論說你這年紀也不小了,自然是越早越好,但這事趕的實在糟心,你爹再過七天就要到去州城裡出徭役,讓這麼一衝的話,就只能到八月十八了」。

  「服徭役?還是到州城?這到底怎麼回事兒?」,唐成詫異問道。

  「這是五天前安排下的,是去修州城外的漢江江堤」。

  聽唐張氏一說。唐成也想起來下午看到的文卷裡的確提到過這件事,是州府直接下的徵調文書。原是為預防今夏漢江走洪水做準備的,只是這次徵調地範圍並不大呀。「嗯,是有這事兒,咱們村徵調了多少人?」。

  「十六個」,唐張氏說到這裡,遲疑一下後壓低聲音道:「成,你最近得罪劉裡正了?」。

  唐成聽到唐張氏報出人數時,臉上的笑容就已再難保持,他家所在地村子並不大,他也清楚的知道本村可做徵調地丁男有六十九口。六十九人裡只抽十六個,也就是說四個人裡面也抽不到一個,這樣的情況下居然把唐栓給抽到了,出現這種情況唯一的解釋就是劉裡正那裡出了問題,難怪就連唐張氏也會問出這樣的問題來。

  「我都沒怎麼回去,怎麼會得罪他?」,唐成挪了挪胡凳,坐得更靠近唐張氏一些,「娘。最近出啥事了?」。

  「最近劉裡正對咱家……」。唐張氏剛開口說到這裡,就被一邊兒坐著的唐栓給打斷了,「他劉叔這半年來對咋家照顧的還少了?翻這些是非弄啥?」。

  唐栓先堵了唐張氏的話頭子,用柴耙子似的手揉了揉腦袋後看著唐成正色道:「成兒,別聽你娘瞎咧咧,咱莊戶人種田納糧出夫子是天經地義的事兒,劉裡正這半年對咱們照顧地多,這次抽到了也不算啥。他坐在裡正位子上也不易。四村八寨的牽扯到不少人呢。咱要多念著人家的好兒!」。

  唐栓說到這裡,見唐張氏要插話。遂又一眼睛給她瞪了回去,「再說,成兒你這是剛剛進衙門吃公飯,現在就該是踏踏實實下苦幹活的時候,可不敢跟你娘一樣起什麼么蛾子!你要是剛當差就弄風弄雨的,可就在衙門裡壞了臉皮,就不說以後,怕是眼下這碗飯也吃不長久了」。

  自打兒子進縣學以來,唐張氏在村裡也就揚眉吐氣了,這小半年來因著唐缺的緣故頗得劉裡正照顧,漸漸的也習慣了自己家跟村人們有一些不同,所以當這次唐栓被抽中出徭役時,她心裡很不好受,總想著來城裡跟兒子叨咕叨咕,看能不能把這事兒給免了。畢竟到州城裡出徭役不僅遠,而且這種出夫子不僅沒錢拿,搞得不好還得倒貼糧食進去。

  唐張氏原存著這樣的想法,所以剛才就一直想接話,但是在聽了唐栓後面幾句後,心裡原本要抱怨的想法頓時就沒了,當家地說地沒錯,兒子這才剛剛當差,要是現在就搗鼓來搗鼓去的把差事給鼓搗丟了,那……想到這裡,唐張氏激靈靈打了個寒顫,後悔起剛才的話來,「成兒啊,你爹說的對著嘞,出夫子就出,反正一個多月就回來了,你莫管這事兒,安心先把差事飯碗捧結實了再說」。

  畢竟是在一起生活了一年多的,唐成還能不明白唐張氏兩口子的想法?其實他們的想法也跟中國千百萬莊戶人一樣,很多時候寧可自己吃點虧也怕惹出事兒來,尤其是當事情關係到兒子的前途地時候就更是如此了。

  就在剛才唐栓說話地時候,唐成也已經想明白了劉裡正態度變化的原因,其實是再簡單不過地,他肯定是已經知道自己跟了張縣令的事情,又不明白如今情勢的變化,以他想來張、姚之爭中張縣令必定是要輸的,有了這麼個認識,人送外號「劉三能」的劉裡正自然要跟他這個張縣令的心腹撇清關係,這就是此次唐栓會被抽調出夫子的根本原因。

  情勢變化,世態本就是如此,更何況是劉裡正這樣能出精兒的人,明白了原因後唐成心裡也就有了應對的法子,不過為了不讓唐張氏兩口子擔心,他現下也就沒多說什麼,點頭應下了。

  唐張氏見唐成點了頭,這才放心的出了一口氣,只要兒子能平穩,當老的吃點小虧受點委屈又算啥?這件事暫時放到一邊兒,唐張氏因順勢就說起了另一件事,「日子既然是定在八月十八,咱就得再合計合計辦成婚的事兒,到底是在這城裡辦還是在村兒裡辦。我和你爹想聽聽你的說法」。

  「不就是辦個結婚吧,在那兒不一樣。我聽你們的」。

  唐張氏聞言與唐栓交換了個眼色,兩人都是如釋重負的長出了口氣。「你現在在衙門裡當差,論說應該在城裡辦體面些,但咱家這家底……哎,也怪我們做老的沒用,委屈你了」。

  「娘,你說這話幹啥,咱就在村裡辦」,唐張氏說這話時不好受,但聽在唐成耳朵裡就更心酸。這樣的父母真是沒法說了!為了沖淡氣氛讓二老不至於再傷感自責,唐成刻意耍寶笑著道:「你們愣是養出了一個進縣學的兒子,還說自己沒用?娘,這話可不敢多說,讓村裡其他當爹娘地聽見了,硬是要說你是存心顯擺的!」。

  唐張氏兩口子如今在村兒裡最自傲地就是有個好兒子,唐成這句刻意耍寶自誇的話正撓到了他們地癢癢處,就不說唐張氏聽了發笑,就連唐栓聞言也露出個舒心的笑容。

  「咱沒錢也就沒必要打腫臉充胖子。成親的熱鬧是花自己錢給別人看。咱不做這樣的傻蛋兒,花那冤枉錢還不如留著自己過日子」,唐成見二老笑了,心下也是高興,趁熱打鐵道:「在城裡辦成親花錢實在是多,光是酒席什麼的就不得了。還是在村兒裡辦的實惠,有鄰居幫忙在灶上搭手,請灶頭的錢都能省了。至於其它的借桌子借凳子什麼的也不用花費。只要把大頭兒地肉菜錢準備夠了,其它的倒花費不了多少就能辦的熱熱鬧鬧的」。

  唐張氏一邊兒聽兒子說。一邊兒連連點頭,及至唐成說完後,一臉兒笑的她還特意推了推唐栓,「你還說兒子不會過日子,看看這盤算的多謹細,那點兒比你想的差了」。

  「你這人……說這沒用的弄啥?」。

  平日少言寡語的唐栓難得有這樣吃癟地表情,見狀唐張氏與唐成忍不住都笑起來,笑過之後唐張氏點頭道:「嗯,成兒你說地跟我們想的差不多,只是怕李英紈那裡……她畢竟是……」。

  「放心,這事兒由我去說」,唐成拍了拍唐張氏的手示意她別擔心,隨著又想起件事兒來,順手把懷裡那張三貫錢的飛票掏了出來,「對了,成親的花銷你們也別熬煎操心,都有我呢!這是三貫錢,娘你先收著」。

  「三貫!」,唐張氏借飛票的手猛然一抖,「成兒啊,你這才當差幾天?咋就有這麼多錢?」。

  「衙門裡發的,您就放心的收著吧」,唐成把飛票塞進唐張氏手裡,笑著道:「到八月十八還有四個月,以後我每月地俸錢留兩貫交在這邊灶房,另外一貫六也由娘你幫我存著,再加上衙門裡平日發地錢都攢上,四個月下來成親的錢也儘夠了」。

  唐張氏拿著那張三貫錢地飛票正瞅瞅,反瞅瞅,掂兌了好一會兒後,卻把它交給了唐栓,「當家兒的,這你收著,三貫哪!捏著手裡總感覺心裡虛的慌,我性子毛躁些,萬一要是掉了咋得了?」。

  「恩」,唐栓接過飛錢,仔仔細細的折了兩個對折,別進腰裡後又重重的拍打了兩下兒後這才抬起頭來看著唐成,「成兒啊,這個錢哪我們就收了,攢下來給你備著娶媳婦兒用,以後要是再用衙門裡發這樣的錢我們也收,但說到那三貫六的俸錢,你就別給你娘了,除了自己身上留點零花的之外,其它的都交在這邊灶房上」。

  「你這邊兒吃的什麼伙食?頓頓都有三四個碗兒,還頓頓不斷葷腥兒,我跟你娘約莫過了,交灶房三貫六是個正好的數兒,咱家底子是薄,但這錢不能省,咱不能還沒成親就讓兒媳婦兒給看小了」,跟剛才一樣,唐栓也沒容唐成插嘴,「至於成親的錢你不用擔心,至不濟咱不還有七畝地?賣兩畝儘夠了,如今家裡就我跟你娘兩個人在,一年能要多少嚼谷?」。

  就跟當初賣房子給兒子治病一樣,現如今的唐栓是寧願賣地也不願兒子被沒過門的媳婦兒給小看了,唐成看著眼前的唐栓真不知說什麼好,他這人走幾十里地上城,要不是餓的狠了連個一文錢的炊餅都捨不得買,但要真大方的時候能嚇死人!

  唐栓說完。根本就不容討論,撓的頭髮的手猛地一揮。「這事兒就這麼定了!」。

  唐成心底自然不會再讓唐栓賣地,但現在嘴上卻沒說什麼。畢竟還有四個月的時間,等他這邊錢弄夠了,賣地地事自自然然就撂一邊兒去了。

  這晚唐成沒去書房,吃完飯陪著說話,說完話後唐張氏更親自把他書案上的書都給撿撿抱走了,「人地眼睛水兒都是有數的,可不敢天天這麼熬,好歹養養」。

  聽著這熟悉的話,唐成又想起了去年剛剛到村學的時候。那時候唐張氏看他熬夜練字時說的也是這樣的話,轉眼一年過去了,再聽到同樣的話語,心中那股子潤潤的溫暖真是沒法兒用語言形容。這一晚,唐成少有的睡了一個踏踏實實地混實覺,即便睡著之後,他唇角的那抹笑意依然沒有散去。

  第二天早上起來時,唐成見著唐張氏兩口子早就起了身,就連他早上吃的飯都是唐張氏親自動手做的攪面魚兒。

  一口氣連吃了三碗。肚子撐的溜圓的唐成去了縣學。他到縣衙正式入職已經兩天了,儘管他在學校裡行事低調,但這消息依舊還是傳了過來,這不,他走在學中路上時幾乎每一個路過的學子都會特意的扭過頭來盯著他看看,而這看他的眼神兒裡有羨慕,但更多地卻是嫉妒。

  及至走進本班所在地校舍,變化就更大了。除了同樣的眼神兒外。要麼就是有同學特別熱情的上來說話,要不就是乾脆不理他。這跟前些日子同窗們將他視為老大哥的感覺迥然兩樣,直讓唐成甚是不習慣。

  上午的課正上到第二節的時候,就見有雜役到門口跟授課的先生說了兩句什麼,隨即先生轉過身來道:「唐成,劉學監有事找你,現在就去吧」。

  唐成在同窗們的注目中出了校舍,跟著雜役到了劉學監地公事房中,他來時還在猜度學監怎麼會突然找他,及至進了房之後,才發現在這裡等著他地卻是縣衙老劉和另一個頭髮近乎全白的老者。「唐成來了!」,劉學監見是唐成到了,笑著起身相迎,「來,坐坐坐,這兩位一個是劉錄事,想必就不用我再紹介了,至於另一位卻是縣衙裡地老文吏林道涵林錄事」。

  「姓林?」,唐成聽到這個姓氏心頭一動,藉著拱手還禮的機會仔細瞅了瞅這林道涵的容貌後,當下心中有了明悟,「此人該就是林成的老爹了」。

  劉學監紹介完後,就沒再多留,找個由頭轉身出了公事房,走時還特意把房門給帶上了。

  看了看掩上的房門,老劉直接開門見山道:「唐成,林錄事既是前輩,同時也是縣衙林成的父親」。

  那林道涵一等老劉說完,竟上前躬身拱手一禮道:「犬子無狀,生性浮躁而口業不修,前事多有簡慢得罪之處,還請唐錄事多多見諒」。

  唐成剛才既然猜出了林道涵的身份,也就知道老劉此來是說合林成之事的,只是卻沒想到這林道涵的姿態能放的這麼低,畢竟他有著前輩的身份,加上又是這麼大把年紀的老人呢,這麼一彎腰賠禮下去,只讓原本還想抻一下的唐成再也坐不住了。

  旁邊站著的可還有老劉哪!人林道涵能把姿態放的這麼低,他唐成要是再倨傲著,話一傳出去可就真是把縣衙西院兒那些刀筆吏們給得罪狠了,而且他這「鼠肚雞腸,小人得志」的考語也必定是少不得的。

  這話平時聽著沒啥,似乎不用太在意,但一旦眾口鑠金之後,那可就要命了。更別說不尊長者在任何一個時代都是最容易遭人詬病的說辭。

  「林錄事這不是打我的臉嘛」,唐成起身扶住了林道涵,「您是前輩,該我先給你見禮才是」。

  「老朽在縣衙干了大半輩子,卻教出來這麼個蠢兒子,慚愧,慚愧呀!」。

  見唐成似乎還要說客氣話,一邊兒的老劉笑著插話接了過去,「都是吃公門飯的,何必這麼客套,唐成,今個兒林錄事當面,我顏做個和事佬,你跟林成之間……」。

  「有劉叔和林錄事當面,我和林錄事那點小事還值當的再拿出來一說?」,唐成這兩天之所以如此折騰林成,一方面固然有出悶氣的打算,更多的卻是想借此事樹立自己在縣衙中的形象,畢竟他現在跟著的是失勢的張縣令,要是前邊兒太軟的話,估計誰都敢上來踩他一腳,如今目的既然已經達到,而且林成他爹的姿態還放的這麼低,唐成也正好順勢收篷,「我剛來縣衙做事時跟著的就是劉叔你,其實這事劉叔你說句話我還有不聽的,何至於還勞煩林錄事,這麼大年紀了!」。

  林成在衙門裡吃癟的事情自然沒臉跟家人說,直到昨天散衙後他又沒按時回家才驚動了林道涵,既而,林道涵便將事情的始末問了個清清楚楚。

  老林畢竟是吃了幾十年公門飯的,聽完整個過程之後,沒說一句話的就出了門,憑借他在衙門裡的老資歷將唐成的底子探了出來,說實話,張縣令對唐成的賞識還真沒讓老林有多少忌憚,但一聽到唐成竟然要做趙老虎的侄女婿之後,他的臉色頓時就變了。

  衙門裡呆的久了,林道涵自然清楚趙老虎究竟是什麼樣的人,更知道他好護短的脾性。這唐成看著是個新人,但他一個人就把張縣令跟趙老虎牽到了一起,單是想想這個,老林就有些不寒而慄,他已經老了,兒子又是這麼個心粗的廢物,儘管他教了這麼多年,也沒真正明白在衙門裡的為人處事之道,更沒明白的是有些人是真不能得罪的。

  心情沉重的回到家,林道涵一聽到林成叨咕著讓他去縣衙找姚主簿的話後,二話沒說的一耳刮子扇在了林成臉上,這一巴掌直把全家人都打呆了,小十年了,自打林成成親那日起,林道涵可就再沒打過他。

  當晚,林家書房裡的燈直亮到兩更天才熄滅,這不今天一早林道涵就出了門,把正準備上衙門的老劉給拉到了這兒。

  若論普通的化解梁子,有老劉出面,再讓林成服個軟也儘夠了。但林道涵為了徹底消除兒子跟唐缺之間的梁子,終是不惜捨了老臉自己來了。

  從唐成進門開始,林道涵就一直在細緻的觀察他,及至見他這番話說出,讓老劉甚至連自己都感覺有裡子有面子的把事情了結之後,林道涵徹底確定這趟沒來錯,比起他那個兒子,眼前這個年輕人的前途要遠的多了,欺老不欺少!這樣的人是最得罪不得的呀。

  因是唐成還在上課,三人也就沒再多說,感覺甚有面子的老劉打趣了唐成幾句後就提到了林道涵中午在新開張的六合樓擺酒的事兒。唐成婉拒,但拒絕的也很真誠,絲毫沒讓兩人面子上過不去。

  聽說唐成父母到了,林道涵也沒再多說什麼,三人就此告辭。

  中午唐成散學回家,門房老高稟說上午有林姓客人送來了禮物,並指明了是看望唐張氏兩口子的。

  接過那兩盒新羅白參和兩匹湖緞看了看,唐成自語著進了門,「這對兒父子差別還真是大」。
mk2257 發表於 2009-3-4 23:46
第八十九章 事不關己,關己則亂
  這次來該說的事情都說了之後,唐張氏兩口子張羅著下午就要回去,卻被唐成給攔住了,雖然來的時候坐的是馬車,但這時代的馬車沒個彈簧減震,從鄉下到縣城的路面也算不得多平整,一趟馬車坐下來身子著實不好受,這不昨天剛來今天就走,唐成心裡實在不落忍。

  好生把二老勸住,唐成轉身讓蘭草這兩天把別的事情都放下,好生陪唐張氏兩口子逛逛縣城。

  吃過中飯,唐缺陪著父母聊了一會兒村裡的家長裡短,又一再囑咐不要提走的事情後,這才動身去了縣衙。

  下午在衙門裡沒什麼特別的事情,按照張縣令的說法,唐成光是看文卷就得半個月,唯一值得一提的就是林成過來送文卷。

  昨天他是交給了雜役,但今天卻是自己拿著文捲到了唐缺的公事房,眼圈兒很黑,因連續熬夜的緣故,臉上蒙著一層憔悴的鐵灰色。

  推門進來的時候,雖然笑的很尷尬也很難看,但不管怎麼說林成畢竟還是笑了,繼林道涵親赴縣學之後,林成算是以這種方式做了一個無聲的道歉。

  其實從林成剛一進來時,唐成的注意力就沒離開過他,他從這個尷尬的笑容背後清楚的看出了林成的不甘乃至於那一絲絲抹不去的屈辱,他這趟能主動來示好,除了這兩天著實被唐成擺治的太狠之外,恐怕更重要的原因還在於林老爺子吧!

  唐成對於在他眼神深處看到地這些東西並沒太放在心上,這是再正常不過的。依著林成的性子這也屬於正常反應,要是他連這些情緒都沒有,或者是自己一點兒都看不出來的話,那才真要讓唐成擔心了。

  林成很尷尬,唐成很親熱,他方一進來,唐成就帶著臉上吟吟的笑意迎了上去,此後讓座,乃至於倒茶都是他自己親自去的。沒讓雜役插手兒。若看唐成此時的表現,任誰也不相信他跟林成足足鬥了兩天的法。

  但也正是唐成的這種親熱化解了林成地不少尷尬,遞過文卷時臉上的表情總算是自然的多了。

  兩人之間並沒有太多的話,林成送卷子,唐成接收,隨後就當著他的面兒翻開了文卷查驗數據後,提筆寫下了文卷摘要。

  唐缺提筆開始寫文卷摘要時,分明聽到了林成那聲極力壓抑後已顯得隱隱約約的如釋重負的歎息,與此同時,唐成自己心底也是一歎。

  這件事畢竟算是過去了!

  心結是沒那麼容易就解開的。尤其是對林成而言,所以兩人也並沒什麼可多說的。交完文卷之後,他再次向唐成笑笑後轉身走了,雖然這個笑容也有些僵硬,但比之剛來時卻又自然了很多。

  散衙然後就是回家,唐成留下唐張氏兩口子帶來的一個始料未及地後果就是:他沒法像以前一樣正常溫習課業了。

  除了對著澄寧老和尚給的默經練字之外,唐成在書房根本無事可幹。唐張氏徹底地把他的書給收了起來,說的就是她在的這兩天要讓兒子好好養養眼水

  唐成對於唐張氏這種行為既感溫暖又是無奈。然則這份心意卻是屈枉不得的,因也就不能再去要書。

  只是他不管是後世還是穿越來後晚上睡覺都不太早,要讓他八九點鐘就睡覺也著實為難,至於看閒書卻也看不進去,陪著二老說完話,看著他們睡下後,在書房裡轉來轉去的唐成因就想到了澄寧老和尚上次佈置地課業---下次在上課時要交一份粉本。

  想到就干,雖然這已是晚上。但好在四五月間的月光很好。唐成索性推開窗戶,伏案以窗外月光下地桂樹為本體。細心勾勒起月下桂子的粉本來,說來,這也是他的課業之一。

  忙碌慣了的唐成一開始做起事後,剛才還毛躁躁的心就迅速隨著筆墨的展動而靜定下來,漸漸的竟似窗外的如水月光,一片清寧澄澈。

  隨後地兩天也沒什麼好說地,上午到縣學,下午到縣衙,晚上摹寫粉本,日子就這麼過去了。

  平靜日子的打破是在三天後地那個下午,起因很簡單----由趙老虎親自選出充作信使的公差回來了,他也帶回了二龍寨的答覆。

  二龍寨不願就撫,即便在公差說出了張縣令給出的很優厚的條件後,二龍寨依然如故!

  這個舉動就意味著,除了剿滅這股子山匪之外,張縣令已經再也沒有別的選擇!

  也就是在這個下午,唐成知道了素來儒雅的張縣令原來也會罵人,嘴裡爆著粗口的同時,他手中的茶盞也重重的摔在了地上成片片粉碎,遂使鄖溪縣衙公產裡最好的一套刑窯白瓷茶具就此不全。

  茶盞碎裂聲中,張縣令目送那公差出了公事房,這伙子賊匪太猖狂了!呼呼喘了幾口粗氣後極力抑制住心中的惱怒憤懣後,他才沉聲開言道:「唐成,你這就去擬一份徵調各裡民壯的文告拿來我看」。

  剛才那公差就是唐成領進來的,因知道公差帶回的是二龍寨的消息,又見張縣令並沒有讓他出去,他也就留了下來。

  聽公差說到二龍寨不願就撫,唐成腦海裡自然而然又浮現出當日的隱憂來,這伙子人早不鬧騰晚不鬧騰,開始活躍的時間剛剛好的卡在了張縣令上任之初,若說是巧合,這也實在是太巧了些。

  二龍寨不願就撫的事情本身倒沒什麼,畢竟招撫土匪也不像後世裡電視劇中三言兩語,王八之氣一發就能成功的,其實際情形要遠比後世的文人想像複雜地多。但讓唐成心裡沉甸甸的是。二龍寨這起子山匪是直接拒絕,也就是說他們壓根兒連討價還價的意思都沒有。

  雖然既不願意承認,但唐成卻清楚的意識到,從二龍寨事態目前透露出的信息來看,似乎正一點點佐證著他的隱憂。

  只是以張縣令現在的狀態卻不是說這些話的好時機,再說他也需要時間把前後事情好好理一理,以便在真要開口的時候能盡量簡潔清楚地把前後疑點說明白。

  「好,我這就去」,唐成答應一聲就往外走。張縣令嘴裡吩咐唐成的同時也在往外走,只是走了三四步之後驀然又頓住了身子,「慢著」。

  唐成頓步回頭,卻見張縣令已經停住了步子正在沉吟,片刻後才聽他道:「文告的事兒稍後再辦,你現在先去東院把趙縣尉請來」,說話間,張縣令人又重新走回書案後坐定,「對了,順便通知老孫進來把地上收拾收拾」。

  像灑掃茶盞碎片這樣的小事。根本就不需要張縣令吩咐唐成自然是要辦的,如今他卻特特的將此事說了出來。「嗯,我這就去」,嘴裡答應著,唐成往外走的同時,也借由這件小事兒看出了故作鎮定的張縣令內心的煩躁,甚至隱隱還有的一點兒慌神兒。

  這畢竟是張縣令第一次擔任一縣主官。或許他心裡根本就沒真正預想到在開出如此優厚地條件後,二龍寨那些毛匪竟然還有不肯欣然就撫的?

  出門向那雜役吩咐了一句後。唐成就要去東院兒找趙老虎,走出幾步後,想到什麼地他又轉身過來向雜役老孫低聲囑咐了一句道:「張大人摔茶盞的事兒任誰都不能說」。

  見唐成臉上神情鄭重,手裡提溜著掃笤的雜役老孫也收了笑容,「唐錄事放心,我懂規矩!」。

  「好,這就好」,點頭之間。唐成轉身出門去了。

  一路直到縣衙東院兒。唐成直接就進了趙老虎的公事房。

  「阿成來了,坐」。見是唐成進來,趙老虎笑著示意了他書案對側的那張胡凳,只不過捏把著東西的手上卻沒停,「中午地時候才聽二女兒說你父母到縣城了,我置備了些給親家的東西已經送到你住處了,散衙回去後記得點收」。

  「那我替父母謝過了」,張縣令那邊可是急等地,唐成也沒心思坐,「張縣令命我來請縣尉大人過去敘話」。

  說話的中間兒,唐成自然注意到了趙老虎的雙手,原來他手上正捏把著的竟然是……泥團兒!

  多新鮮哪,五十多歲的趙老虎竟然沒事兒在公事房裡捏泥巴玩兒。

  「還是讀書人沉得住氣呀!」,趙老虎任唐成看著,手上半點沒停,「嗯,我知道了,你回吧,就說我有事出去了,約莫著要得個多時辰後才能回衙」。

  唐成再沒想到趙老虎會這樣說話,「嗯?」。

  「蘇小七先到的我這兒,然後才去的裡邊兒公事房,二龍寨的事情我都知道了,張無頗現在叫我過去是拿主意地,我現在還沒個准主意,去了有什麼用?」,嘴裡說著話,趙老虎手上地那團泥巴也慢慢的出了形狀,而這泥巴捏出來地……正是一座三面陡崖的平頭峰,「有些事情……還沒想明白,你就這麼回話吧,個多時辰後我自己會去的」。

  唐成頓了一下才明白趙老虎口中的蘇小七該就是當信使的公差,他從二龍寨回來先找趙老虎,然後才去找的張縣令,這事兒雖然不大,但畢竟關礙著尊卑不分的忌諱,而趙老虎能把這事兒直接跟他說出來,也足證沒拿他當外人。再細想想趙老虎說的也著實有道理,唐成也就沒再說什麼,轉身出了公事房。

  「有些事情……還沒想明白」,從東院兒出來的路上,唐成一直在想趙老虎的這句話?他到底有什麼想不明白的?二龍寨這件事情本身又有多少違反常理的地方?

  重新來到張縣令公事房外時,唐成心中已有了八成把握,現在趙老虎正絞盡腦汁想著的事情該也就是他自己擔心的事。

  聽唐成回報說趙老虎已經出衙要個多時辰後才能回來,原本一直繃著地張縣令慢慢放軟了身子。而平靜的臉上也漸次湧現出幾絲焦躁,不過他也沒多說什麼的揮了揮手。

  從張縣令公事房裡出來,卻不見了雜役老孫,唐缺也沒心思打問他的去處,回到自己房間後便在那一排櫃子裡翻找起來。

  初唐時對百姓的管理多延續太宗朝定制的編戶制度,按籍定戶,每戶人口多少,田畝多少,大牲口多少及丁男多少都需報備官府。編戶之民不得擅離原籍,若有出遠門的需要,就必須到地方官府申辦一張「過所」,這加蓋官印的過所類似於後世的身份證,不管是穿州過縣還是住店歇宿,都要查驗登記。凡是被各地衙門查到沒有憑證地既以流民論處,不僅抓住後要遣返原籍,且遣返之前還需好生吃一頓夯實板子。

  編戶內的丁壯之男除抽調到邊軍及鎮軍中的以外,其他人都是在家種地務農,但遇有戰事或者是特殊需要時則需服從徵召調配。「昨夜見軍帖,可汗大點兵」。六朝樂府民歌《木蘭辭》裡所說的「軍貼」其實就是徵調文書的一種。

  而這徵調文書的寫作本身也絕非像唐缺剛才想像的那樣就是一個通知,他遠比後世的通知要複雜也繁瑣的多,不僅需要寫明徵召的事由,範圍,時間等常規事項之外,更需在徵調文書後附上所有屬於徵調範圍內丁男地戶籍資料。說明他們接到徵召令後要到那裡去集合,聽誰調遣安排。又該幹什麼事情。這也就是為什麼《木蘭辭》裡會特意寫到「軍書十二卷」的原因。

  文告本身固然簡單,但最重要地卻是文告後面附著的徵調詳細條目。

  所以張縣令佈置的這個任務雖然聽來簡單,但要做起來的話還真不是一般的複雜,而且要想做的不出紕漏,就必須有司倉、司戶等縣衙各曹地配合才能完成,遠不是剛剛入職的唐成能獨立辦好地。

  捧著以前的徵調文書範本,唐成越看眉頭皺的越緊,不過他皺眉頭的原因卻不僅僅是為了這份差事自己一個人根本就沒法兒做。更重要的在於隨著他對徵調的瞭解越多。也就越發看到徵調背後的危險。

  等唐成他將這份徵調文告並後附的文書翻完,他再沒了伏案提筆開始做事地念頭。而是捧著這份徵調文告進了張縣令地公事房。

  迎著張縣令的眼神兒,唐成將這份厚厚地一沓文卷攤放在了他面前,「大人要的可是這個?」。

  張縣令隨手翻了翻文告,拍著腦門搖了搖頭,「是我思慮不周了,你這就去西院兒找姚清國,讓他從各曹刀筆吏中抽調人手兒過來,就依著這個樣本做一份出來,越快越好」。

  唐成順著張縣令的話點了點頭,靜默了一會兒等文卷收好後要出去時,他才輕聲問了一句道:「大人的意思是在全縣範圍內統一徵調?眼下已經是四月底了」。

  唐成這一問一說之間,兩句話聽來全然是風馬牛不相及,卻讓張縣令聽的身子猛然一愣,「我心下實有些煩亂,你要說什麼就儘管說,莫來這微言大義的春秋筆法」。

  「是」,唐成等的就是張縣令這句話,其實這徵調背後的風險張縣令不是看不出來,只是他現在腦子太亂,所以就沒心思去想這些事兒,而身為秘書的唐成就有必要加以提醒。

  「大人,眼下時令已經是四月底,正是莊稼四遍鋤的時候,也是各裡各村農活最忙的時候,這時候在全縣範圍內徵調丁壯必將影響到本縣全年的收成,那此後租、庸、調各項稅賦的徵收也必將大受影響;再則一次性徵調這麼多丁壯助戰圍剿二龍寨,不拘是軍器還是口糧,只怕本縣官倉裡都支應不起。三則剿匪總不免死人,這後續裡就還涉及到死者的安埋撫恤」,隨著唐成的侃侃而言,張縣令的臉色也越來越沉。

  張縣令這雖然是第一次任主官,卻並非剛剛出來做官,這些東西他那兒有不明白的,眼下不過是急怒攻心罷了,所以諸般情況唐成也只是點到為止,「撇去這些不說,最讓人擔心的卻是徵調過程中會出事。一旦這個徵調文告大人署印發轉下去後,就該是姚主簿負責具體操辦了」。

  唐成這句話雖然說的含蓄,卻讓張縣令聽的悚然一驚,原本毛躁的根本沒法兒想事兒的他也因這一驚之後,迅速的靜定下來。

  在莊稼收成前的大忙時候徵調身為各家各戶主勞動力的丁壯男人,這本就是最容易激起民憤的事情,更別說具體操辦此事的還是姚主簿,只要他稍稍在裡面做點手腳煽煽風,點點火……跟轄境生匪升不了官兒比起來,因施政不當而激起民變可是要殺頭的罪名,「殘民以逞」這四個字實在是重於千鈞哪!

  即便那姚主簿不趁著這個機會做手腳,若因此番徵調擾民耽擱了這一季莊稼的收成而使賦稅任務完不成的話……那還不等九月份監察御史來彈劾,張縣令這個位子就已經坐不住了。

  忙中生亂,或者是關心則亂,世上有那麼多聰明人卻幹出了蠢事兒,往往就是因為如此,而張縣令有心徵調全縣丁壯顯然就屬於這種情況。

  說起來實是多虧了唐成的提醒,否則一旦他在急促之下給徵調文告署印發轉之後,到那時就是清醒反應過來之後也已經晚了,不定得鬧出多大的是非來。即便是亡羊補牢的能將此事消弭下去,有姚主簿乃至其背後的州城馬別駕在,異日吏部考功司考校時,張縣令「昏庸無能,朝令夕改」的八字考語是跑不了了,而一旦背上這八字考語,也就意味著他此生的仕宦之途算是走到了頂兒。

  想著想著,張縣令額頭髮角竟然沁出了一層細密的汗珠,「還有什麼想法一併說出來」,雖然沒有對唐成說什麼感謝的話,但張縣令看過來的這個眼神中卻已表達了這個意思。

  「又要剿滅二龍寨山匪,又不能請調鎮軍,如此以來徵調地方丁壯勢在必行,大人的想法是不錯的,只是具體該怎麼徵調,要徵調多少人,這些人又該如何安排,大人倒是可以垂詢一下趙縣尉的意見,我對此也是全然不懂的」。

  「嗯,說的對,事不關己,關己則亂哪!」,張縣令指了指唐成拿著的文卷,「擬寫徵調文告的事就先放放,趙縣尉到了之後立即請來見我」。

  「是」,唐成拿著文捲出了公事房,並悄然將門給掩上了。六千字更新求月票!今天上街的時候有事去藥店,正好見著有稱,稱了一下兒體重竟然掉了五斤!見到這結果先是一喜,貌似俺即將恢復曾經的玉樹臨風的身材;繼而一陣心酸,乖乖隆裡個冬!碼字確實是個民工活!持續減肥中拜求月票!

  另:強烈抗議起點的催更票,看得見,卻又吃不著的感覺太糟糕了!拜託大家別再投催更票調戲小葉子了!難受啊!難受中拜求月票!
mk2257 發表於 2009-3-4 23:47
第九十章 真做假時假亦真!
  回到公事房後,唐成暫時放下了這幾天一直看的文卷,轉而開始仔細閱看這份徵調文告及文告後附著的文書,不僅是看文書中涉及到那些內容,他更一一不厭其煩的抄錄下各項不同的數據,並據此計算出不同數據間的比例關係。

  唐成雖然是從後世穿越而來,也曾在後世裡看了不少官場類的小說和電視劇,但畢竟沒有真正從事過公務員的工作。正是剛才的經歷使他認識到這些看似乏味無比的官樣公文裡竟然藏著這麼深的門道兒。要想吃好這碗公門飯,不盡快熟悉這些門道小則難免會被那些老刀筆們瞧不起。往大了說萬一因為不精通業務而被人下了絆子陰了黑手,到那時怕是悔都來不及了。

  他這邊正在用「解剖麻雀法」細細分析文告時,就聽到門外一陣兒腳步聲響,唐成起身拉開門看去,卻見來的並不是預想中的趙老虎,而是剛才沒見著人的雜役老孫領著縣學林學正走了進來。

  見唐缺從屋裡出來,林學正也沒跟他說話,點點頭便直接往張縣令的公事房去了。

  見狀,唐成並沒有跟進去,反身回了自己的房中,只是他這一坐下剛算出三個比例數據,便又聽一陣腳步聲響,這次來的卻正是趙老虎。

  「林學正剛進去」,迎出公事房,唐成對趙老虎低聲一句後,便也將他帶到了張縣令的公事房。

  「趙縣尉你可算來了,來,趕緊坐,我剛還跟林學正說,盼著你來實在是有如久旱之盼雲霓呀」,見趙老虎到了,張縣令語調都激昂不少。甚至連倒茶這樣的事情都沒讓唐成動手,而是親力親為,「唐成,從即刻起外人一個不見,有來請見的你都擋下就是了」。

  剛才分明想親自去找趙老虎。最終走了幾步卻又停下來,終是派了他去,這分明是自矜著身份;及至趙老虎人來了之後,卻又端茶倒水都是親自動手,著力表現親熱。唐成默默看著張縣令這番看似前後矛盾的舉動,看來在縣衙裡需要學的東西真的很多。

  三人坐定,張縣令這一吩咐之後,唐成無聲地出了房門。雖然他很想聽聽三人的分析及分析過後制定的方略。但現在的他畢竟還沒有資格參與這樣的談話。

  本縣只有五個人是吏部存檔地流內官,而這屋裡就佔了三個,至於唐成自己,雖然因張縣令發話,又有趙老虎的緣故而拿著跟林成一樣的薪俸,但按他剛剛入職的資歷來說,且不論流外吏與流內官的巨大差別,單就為吏員們定等差的流外九等中。他也不過是最低的第九等,在整個縣衙中僅僅比連流外吏員都算不上的雜役們強一點而已。對此。唐成倒沒什麼抱怨地意思,他畢竟年紀小,資歷淺,在這樣地正式會商中沒讓他參與也屬正常,即便張縣令再信任他,這官場尊卑總還是要講的。

  三人這次的會商持續了很長的時間,直到散衙的鐘聲響過很久之後還沒結束,直到唐成將手上的事情忙活完。看窗外已是彎月初升時。張縣令的公事房門這才打開。

  張縣令親自將趙老虎送到外邊門口後停住了步子,「唐成。我還有些事情要跟林學正商議商議,送趙縣尉的事兒就交給你了」。

  「外甥女婿送舅舅,這不就是正好」,林學正湊趣兒地這句話讓幾人都笑了出來,這個並不好笑的說辭於無形中沖淡了剛才地沉重氣氛。

  伴著趙老虎走出一段路後,唐成回頭看去,卻見目送他們去遠的張縣令兩人又重新回到了公事房,看來在二龍寨被徹底剿滅之前,張、林兩人是別想再過安生日子了。

  兩人一起往衙門外走去,走著走著,趙老虎突然道:「你想問什麼就問吧,別這樣古古怪怪的看的人悶氣」。

  「嘿嘿!」,唐成一笑之後也沒客氣,「二龍寨的事情準備怎麼處理?」。

  「除了剿還有什麼辦法?」,趙老虎也沒等唐成再問,逕直把他想問的事情直接說出來了,「明天一早衙門會抽調兩個班頭兒的公差前往二龍寨,先把下山路圍死了再說,即便咱們攻不上去,這段時間也不會再讓他們下來作亂。圍住的同時也一併探查二龍寨地底細及平頭峰地地形,看看有沒有別的路子和辦法可想;等四遍鋤地大忙過後,趕在麥收雙搶之前二龍寨左右兩個裡的丁壯會被徵調起來,到時候也就該動手試試了」。

  靜聽趙老虎把話說完,唐成點了點頭,如此佈置正是現下最穩妥的辦法了,「那明天誰帶那兩班公差過去?」。

  「除了張子文還能有誰?等消息打探清楚,丁壯徵調完畢後我再過去」,趙老虎說到這裡,停下了腳步,「對了,徵調兩里丁壯的事兒落在我身上了,申請有我,但文告可得你來寫,這一點你可要早點動手,明天到衙之後你列個單子出來,該要誰幫忙的我出面兒給你要去」。

  由全縣徵調改為只徵調兩里丁壯,張縣令顯然是聽取了他剛才的意見,說來二龍寨加上婦孺不過百多人,不管是打還是圍,兩里丁壯再加上三十多個公差都儘夠了。至於由趙老虎出面申請徵調,這顯然是對著姚主簿去的。

  想到姚主簿,唐成緩緩開口道:「說來這二龍寨的山匪也真是古怪,早兩年雖說是佔據了平頭峰,也不過只是為了逃避稅賦而已,也沒下山幹過劫掠的活計!說起來除了不納糧之外也跟其他莊戶人家沒什麼兩樣。怎麼偏生張縣令甫一上任他們就跟變了個人一樣,扛起鋤頭衝下山就轉職成土匪了,這變化委實太突然,真是讓人想不明白呀」。

  對於這番說辭,趙老虎只是聽,聽完也只是嘿然一笑,卻依舊什麼都沒說。唐成見狀。抿了抿嘴唇後繼續道:「除了這一點之外,還有更讓人想不明白的,二龍寨對於張縣令先後兩次招安的拒絕實在是太乾脆了,若說第一次拒絕倒也沒什麼,畢竟總得有個抻價試探的過程。這好歹還說的過去。但這第二次又該怎麼解釋,在張縣令開價如此之高的情況下毅然拒絕,而且沒有絲毫要討價還價的意思,莫非二龍寨地人真就傻的不知道拒絕的後果是什麼?放著接收招安後的好日子不過,頂著官府圍剿的風險死頂著要繼續幹土匪,難倒他們就這麼喜歡幹土匪?」。

  「彎彎繞,繞繞彎,讀書人就是麻煩」。趙老虎停住了腳步。「你到底想說什麼?」。

  唐成這次沒再長篇大論,迎著趙老虎地眼神兒道:「這裡面有問題!」。

  「行!不愧是我家二女兒選中的人,不僅長的靈光,腦子也好使」,看到唐成一臉肅然的樣子,趙老虎反倒是嘿然一樂,「自己想到就行了,這事兒啊誰也別說去。包括你跟著的張縣令」。

  趙老虎果然也想到了,但他的現下的表現卻實在讓唐成不解。「這……」。

  「既然想到了,該提防的就會提防,做到這一步就夠了。有些話啊是不能說地,一旦說出來就是撕破臉皮了,也就是徹底絕了後路」,趙老虎雙手背在後面悠悠往前走,說話地聲音照舊是一如既往的平淡沉實,「二龍寨就一定能在九月份之前剿下來?張就一定能勝過姚?你不過就是一個小刀筆。雖然是跟著張縣令。但從根子上來說和衙門裡其他的文吏又有多大區別?老姚是個有大心思的人,未必還真把你這個流外九等的小吏時時放在心上?那他還不得累死!」。

  當此之時。早已散班的縣衙內一片寂靜,趙老虎低沉的聲音一字字一句句撞擊著唐成的心,「只要我還在縣尉地位子上,這次鬥法就是老姚最後贏了也不會對你如何」,言說至此,趙老虎側身看了看有些發呆的唐成,沉吟片刻後淡淡一笑道:「這就是退路,懂了嗎?但你剛才說地這番話一旦傳出去,那可就是撕老姚的臉了!就不說老姚,你知道別人要是撕我的臉,那我會怎麼辦?」。

  「怎麼辦?」。

  「誰想撕我的臉,我就要他的命」,雖然趙老虎已經是五十二歲的年紀,雖然他身上穿著八品官衣,但說到這句話時,臉上一閃而逝的狠厲卻比年輕時當大青皮的凶霸更讓人心驚。

  這樣地狠厲稍縱即逝,背著兩隻手往前走地趙老虎又成了一個和煦溫厚的長者,在對著晚輩諄諄教誨,「既然你進了衙門,也想在衙門裡混點有點出息,那就要牢記住兩點。第一,永遠不要把自己地前程死押在一個人身上,時時記著給自己留條退路。這光鮮堂皇的衙門裡么蛾子多,古怪也多,除非正式定案,要不然千年王八翻身起來也沒啥好奇怪的;第二點你更要記好了,如果沒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千萬不要隨便撕人臉皮。人活的就是一張臉,你撕了人家的臉,別人可是要跟你拚命的」。

  今天趙老虎的這一課對唐成來說震動實在太大,他也很難在這短短的時間裡將趙老虎所說盡數吸收,「那二龍寨……還有姚主簿……」。

  「二龍寨……我這縣尉可不就管的是捕盜之事?張縣令身為一縣之尊關注此事也是份所應當吧?他是上官,他若吩咐下來,我又豈能不做?」,當趙老虎臉帶輕笑,理所當然的說出這番話時,唐成真是覺得他這笑容像極了後世經典電視劇裡面的老狐狸們。「嗯?怎麼了,還不走?」。隨後的一段路程唐成沒有說話,但趙老虎剛才的那些話卻不斷在他腦子裡翻騰,以至於他竟有些懷疑當日往李家送通婚書那次,他究竟有沒有受張縣令所托跟趙老虎做過那番長談,而趙老虎又有沒有說過願跟張縣令通力合作的話。

  一路無言,直到兩人走到衙門外要分道而行時,唐成終於還是問了一句:「那二龍寨的事情……」。

  「你呀,終究還是太年輕,性子太實在!圍剿二龍寨我自當盡全力,就不說搏一搏將來那些有的沒的。單是身為一縣縣尉,這伙子賊匪如此鬧騰,這就是在撕我的臉!」,趙老虎抬腳欲去時又轉過身來拍了拍唐成的肩膀,「你年輕腦子好使。是官學裡地讀書人出身,如今又有助力可借,有些道理要是能早些悟明白了,將來就是混的再差也比我有出息,二女兒跟了你我也就放心了。好好想想吧」。

  趙老虎說完後再次在唐成肩頭重重拍了兩下後,轉身去了。目送他的身影消失在遠處街道的夜色中,唐成卻很久沒動步子。

  真中有假,假中分明又有真。對於唐成而言。真真假假從沒有像今天這麼模糊過,也從沒有像今天這樣存在這如此多的變量,真與假這兩個原本截然相反對立地概念,竟然是距離如此之近,近到似乎只要一捅破那層紙,真就成了假,假的就變成了真。

  站在在衙門外麻石鋪成的十字街頭,唐成靜默了許久後才又開始邁步向住處走去。

  腳下走著。他腦子裡卻突然浮現出《紅樓夢》開篇第一回的那幅太虛幻境聯:

  假作真時真亦假,無為有處有還無。

  後世裡第一次看到這幅聯句時。他還是個少年,當時看到這聯句他就以為明白了句中的意思;直到大學畢業後金魚突然離去後他再次看到這兩句,才明白以前所謂的明白根本就是假明白;就在今天,就在此刻,穿越一千三百年來到唐朝之後再次想起這兩句話時,唐成又意識到原來經歷了金魚離去的幻滅後,他依然沒能真正明白這兩句話中的含義。

  有些言語就像許多民間流傳下來地處世名言一樣,耳熟能詳。傳了一代又一代。熟地聽來就像廢話一樣,根本不需要人解釋就懂了。但只有在經歷一些特殊的遭際之後。才會明白那些原本以為土的掉渣兒的爛俗話卻是如此的字字珠璣,金玉良言,以前所謂的懂和明白不過就是年少輕狂的笑話兒罷了。

  當唐成回到住處時,月兒已經跳上了樹梢,在大門口等著他的依舊是不斷向外邊張望著蘭草兒,「今個兒回來地好晚,今天很累?」。唐成捏著蘭草的手,飄飛地思緒終於從《紅樓夢》那兩句太虛幻境聯裡收了出來,心裡有一股油然而生的實實在在的溫暖,「嗯?」。

  「你的臉色有些差」,因天色已晚,蘭草只有盡量靠近唐成才能看清他的臉色,「而且精神也不好」。

  聞言,拉起蘭草的手往家裡走去的唐成笑著答了一句:「是啊,累了!」。

  將要邁步踏進府門時,唐成回頭看了一眼夜色中縣衙所在的方向,聲若蚊蟻般喃喃自語了一句,「真累!」。

  因唐成沒回來,唐張氏兩口子都沒吃飯地等著他,蘭草兒準備好梳洗水後便去了灶房通知高家地開始準備飯食。

  蘭草兒能看出來的東西唐張氏看地更清楚,儘管唐成過二進門時還特意用手使勁搓了搓臉也沒能掩飾過去,「成兒,今天累著了?這臉色看著可不大好」。

  「衙門裡事情有點多,確實是有些累」,唐成沒讓唐張氏再多看,嘴裡說完後就拿起手巾帕子洗起臉來。

  「成兒啊,你如今也到縣衙了,差事也謀到手了,依娘說課業上的事該放放就放放,唸書念到多少是個夠兒?夠用就行了唄,你看你如今這一天到晚滿滿噹噹的,辰光久了身子可怎麼熬的住」,唐張氏說話間眼神兒自然而然的又落到了一邊放著的那堆書上,這些書都是從唐成書房裡搜羅出來的,「我跟你爹也不圖你光宗耀祖的要當多大官兒,安分守著這份差事過平平安安的日子就好,你這樣熬煎,萬一把身子給熬壞了,那可怎麼好?」。

  見唐張氏說著說著就是滿臉的擔憂,唐成帶著一臉水直起身來笑著道:「娘,沒事兒,那就有你說的這麼蠍虎,衙門裡也不是天天這麼忙的。至於課業,那閒著不也是閒著嘛」。

  自打進門以來唐栓的目光也沒離開過兒子,「你娘說讓你注意身子這個話不錯,莊戶人家出身的人啥最重要?不是大牲口,也不是地,就是這幅身子骨,只要有一副好身板兒,牲口、地啥的都能置起來。你現在年紀也不小了,該學會自己看顧自個兒,把身板子給料理好」。

  「爹,我知道,我這身子骨挺好的」。

  「嗯!注意身子這個是你娘沒說錯,但後面那話不能聽」,唐栓沒理會身邊兒變了臉色的唐張氏,看著唐成道:「成人不自在!莊戶人家出身的還能怕受苦,怕熬煎?至於唸書就更不能聽你娘的,你是在衙門裡謀事兒的,這唸書就跟上坡幹農活兒的莊稼把式一樣,你看看村裡人有誰是嫌自己的莊稼把式太好的?好把式才能種出好莊稼,成兒你書念的越多,手裡的活計也就能做的越好。要是聽你娘的把吃飯的把式都丟了,那飯碗子也就該捧不住了」。

  「爹說的是」,見唐張氏兩口子說的對到了一起,梳洗完的唐成也到了桌邊兒坐下,「我一定經管好自己的身子,同時也不敢忘了吃飯的把式,把書給念好」。

  「嗯,你年紀還小,剛剛到衙門裡謀事兒,可不敢存了混世事的想頭兒,你看看村裡那些拿不起鋤頭的二混子過的都是啥日子,又有誰瞧得起?」,唐栓說話的時候根本就沒看唐張氏,「再說你這幹的好壞不僅關係到自己的飯碗,也有別人的臉面在裡面」。

  唐栓難得有這樣長篇大論的機會,而兩口子之間這樣間接的鬥嘴更是難得一見。此時往日沉默少語的唐栓滔滔不絕,而素日相對更能說的唐張氏卻坐在一邊兒沉著臉,間或瞅一眼當家男人,坐在一邊兒的唐成既覺好笑,同時更感溫馨。

  不僅有關懷慈愛,同時也有小小的摩擦,這才是每個家庭中的常態吧!相互謙讓固然是家庭溫馨的表現,而像眼下這般為了兒子的生活各持己見的小摩擦又何嘗不是?

  唐成正自默默體味並享受著這種家庭的溫馨,聽唐栓突然說出這麼一句來,不免微微一愣。

  「咱們附近那幾個村子十年來就出了你這麼一個縣學生,若沒有嚴老夫子,林學正及縣尊老爺的賞識,就憑咱家的根底你能到得了縣裡的學堂,能進這縣衙端上朝廷的飯碗?就是他劉里正,也有給你搭板子的情義」。

  一連說了這麼多,唐栓也有些口乾,端起自己面前的茶盞時才發現裡面已經沒茶水了,當下也沒拿茶甌再倒,順手就將唐張氏面前的茶盞端過來一口氣兒喝下去,「這些人的恩情你都得記住,將來要有本事能還上的時候就還上,現在既然還不上就更應該在衙門裡好生干。你要真干的差了,別人不僅得說你,就連林學正和縣尊老爺都得跟著被人戳脊樑骨,成兒你馬上就是要成親,要頂門立戶的男人了,要真到了這地步還有什麼臉面。人活一世可不敢忘本,咱現在還不了人家的情義,還能再幹出這樣背情忘義的事兒?」。

  PS:強烈抗議再投一萬二千字的更新票,這是吃果果的調戲,有本事投三千的!嘿嘿!拜求月票中!有月票的就給了吧,天兒越來越熱了,再捂就捂出痱子了!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mk2257

LV:8 領主

追蹤
  • 450

    主題

  • 19387

    回文

  • 4

    粉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