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重生] 唐朝公務員 作者︰水葉子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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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k2257 2009-3-4 22:17:36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99 776234
mk2257 發表於 2009-3-4 22:58
第四十章 現在的讀書人哪!
  好歹是從後世裡穿越過來,唐缺從來就不怕人多。但被這麼些人圍著在案前用毛筆寫題畫詩,唐缺這還是第一遭遇上,看著下面一雙雙好奇的眼睛他難免有些緊張,到最後索性只盯著人群中的蘭草看,如此以來情緒總算穩定下來。

  心中翻檢著記憶中的詩詞,良久之後,唐缺拈筆俯案在畫中的留白處運起筆來。

  能在這家新開的文房四寶店外圍觀的,多是來逛附近聯排筆墨店的讀書人,初見唐缺氣朗風清,原本對他印象極好,此時再一看他寫出的字卻是大失所望。

  可惜這少年一副好相貌,好風神,只是這字卻實在是太普通了些,甚至可以說在場的大多數人提起筆來都要比他寫好,就這麼一手字兒……哎,真是糟蹋了林學正的一副好畫呀。

  林學正前次陪著張縣令下鄉時對唐缺印象很深,也很好,若沒有這個由頭,即便是為了避免自己因臨時寫不出好的題畫詩而尷尬,他也不會去找唐缺,就是請店老闆也行啊,主客聯袂開墨,這不也是雅趣佳話?

  之所以剛才心中一動的點中唐缺,不僅僅是出於好印象,也是林學正心底隱隱有一個希望,希望唐缺能再如當日那般一放異彩,使他這幅自己頗為滿意的畫作再添光彩。

  「可惜了我的畫」,等看到唐缺筆下的字後,林學正心底一聲苦歎,歎過之後更是自責找唐缺寫題畫詩的舉動實在是太欠思量。

  不忍親眼見著自己的畫被糟蹋,林學正也不再看唐缺運筆,反是想搶著這幅畫被唐缺徹底糟蹋之前,盡量用心的審量一下。

  看到唐缺這一筆字,店老闆的臉色也綠了,真是活見鬼了,林學正怎麼指了這麼個草包出來!為請林學正來開墨,他的潤筆費可沒少花,按著行規,林學正開墨的這幅畫就是他店中的財產。這幅畫本身不錯,兼且又是本縣學正大人即興手繪,本是那些喜歡附庸風雅的土老財們最喜歡買的,店老闆原還指著用賣這幅畫的錢把潤筆費的花銷好歹給補一補,但落上這麼一筆字之後……這草包那兒是在糟蹋林學正的畫,分明是在糟踐我的錢哪。

  學正大人開墨作畫,臨了要到題畫詩做結的時候奇峰突轉的出現個唐缺,而唐缺身量頎長,容貌俊秀的煞是招人眼。這兩條加起來無形中就將觀者的興趣給吊了起來,他們也自然對唐缺有了很高的期望,誰知他這一提筆,竟然是……。

  「有那位仁兄認識此人的?」,站在人群最前面的看清楚唐缺落筆寫下的字後,先是愕然,怎麼林學正竟然會指了這麼個人出來?繼而歎息,可惜這一副好畫了!這兩樣情緒過了之後,隨後心底漫漫湧起的卻是興奮。

  同為讀書人,誰不希望有像唐缺這樣在人前露面的機會,眼見著自己沒機會,而得了機會的人又是個草包,本就是文人相輕的觀者那兒還有不興奮的,一時他們也沒了心思再看唐缺寫的是啥,轉身過來在人群裡開始傳播唐缺的丑字,當然,他們在現場直播的同時是少不得要加上幾句自己的評論,「今天真算見識了,就這筆字竟然也敢站到人前來?」。

  「咳咳,羞死夫子啊!」

  「羞的不是夫子,而是林學正,學正大人前面已經說了這是他學生,這筆字一出來,表面看難堪的是這唐成,但實打實打著的卻是學正大人的臉面」

  「哎,現在的後學呀……想當年我們在縣學的時候,不說正常課業,就是這筆字,那個不是夏練三伏,冬練三九,咦!三竹兄也在,咱們是同窗,你正好給做個當年的見證……是吧,嘖嘖,想想我們,三竹兄你再看看現如今的後學……學風日下,學風日下呀……」。

  人群中的蘭草沒念過書,自然不懂字的好壞,剛才見著唐缺由學正大人親點著走到人前,她心裡實比誰都要歡喜。能看到自己滿心歡喜的男人在人前露臉,她跟所有的小女人一樣,臉上紅撲撲的滿是期待。

  但隨著周圍的議論聲越來越大,蘭草雖然沒讀過書看不出字的好壞,但也聽出來這些人是在嘲諷唐缺的字兒寫的丑,一時間又是氣惱又是擔憂,剛才的滿臉喜色早已消失不見,雙眉緊蹙,兩隻手也緊緊攥到了一起。

  林學正是不忍再看,觀者們是只顧著眉飛色舞的討論沒心思看,蘭草雖然盡力看了,卻因一天學沒上過而看不懂,這些人裡唯一例外的就是那店老闆,他是不得不看!他現在只求這個小祖宗能少些點字兒,好歹別把這幅畫給徹底毀了。

  店老闆先是滿臉苦色,看著看著苦色漸漸淡了下來,繼而竟然就有了喜色,且這喜色隨著唐缺寫的越多也就越濃,到得最後時,這喜色終於全面爆發出來,居然就盛放成了一朵花兒。

  最先注意到店老闆臉色變化的是林學正,他有些詫異的從畫中山水移目到唐缺筆下的留白處,這不還是那筆字嘛?但一注意丑字所寫的內容後,林學正臉上的神情也有了變化,嘴裡也訝然的「咿」了一聲。

  這兩人如此,正興奮討論的觀者們的注意力自然也被吸引過來,繼而,前面的人臉色也有些不同了,後邊的圍觀者看不清唐缺寫的究竟是什麼,只是見這些人突然如此,心急想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惹得他們如此,當下就有人高聲道:「究竟寫的什麼,有看見的念出來大家聽聽」,一人發聲,數十人相與應和。

  此時,唐缺業已寫好了一聯兩句的題畫詩,題畫詩下附上的散記也已寫到了將近尾聲的地方。

  原本以為一副好畫是糟蹋定了,現如今卻是如此的峰迴路轉,不僅這幅畫怕是要更值錢,便是剛才這個噱頭就足以使他這加新店名聲更為響亮,醒過神兒來的店老闆猛然咳嗽了兩聲,把嗓子清理的順當後,這才一臉放光的將唐缺的題畫詩及散記大聲念了出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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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k2257 發表於 2009-3-4 22:59
第四十二章 咱就讀明經科!
  隨著那店老闆的一聲咳嗽,圍觀的人群都安靜了下來,想看看唐缺到底寫了什麼,竟使得這老闆和林學正的神情有了如此大的變化,至於滿場最掛念唐缺的蘭草更是緊張的呼吸都屏住了。

  清風明月本無價,遠水近山皆有情!

  念完這兩句題畫詩,店老闆不等眾人發議論,已接續念起唐缺所寫的散記:

  林泉之志,煙霞之侶,夢寐在焉,耳目斷絕。今得吾師學正林大人妙手郁然出之,不出鬧市,坐窮泉壑;猿聲鳥啼,依約在耳;山光水色,�漾奪目。此豈不快人意,而實獲我心哉?

  堪堪等店老闆念完,唐缺已收筆停墨,笑著向林學正拱拱手道:「師者命,不敢辭!狗尾續貂之處還請學正大人見諒」。

  今天在場的多是能舞文弄墨的,雖然自己下筆能寫出什麼不好說,但因為讀書人古詩名作讀的多,這鑒賞好壞的能力總還是有的。清風明月本無價,遠山近水皆有情!就不說這堪稱畫眼的題畫詩,單是隨著誦念那散記也已是唇齒留香。

  畢竟都是讀書人,若要說這題畫詩與散記寫的不好,這樣的話卻是任誰也沒臉皮說的出口。但若待要誇,剛才的譏嘲話又說的太滿,若是強行變了調子卻實在是太難為情了,畢竟是少習詩書的,誰還不好個臉面?

  字寫的這麼醜,卻能做出如此貼切畫意的題畫詩與散記,這反差……也太大了吧!又或者這廝的丑字根本就是在故意裝相,其實是想引人更關注他的文才,詩才?先抑後揚,不僅是作文的技巧,也是士子們求出名的不二法寶,譬如前朝劍南才子陳子昂,初到長安時不就是耍了同樣一手的「千金摔琴」才迅即名動帝都了嘛?

  因為唐缺前後的表現差異太大,又因為前面實在太差,而後面又太過驚艷;也因為觀者們前面譏嘲的太狠,此時想收篷轉向太難,以至於店老闆念完之後,剛才還眾言嘈嘈的店門外竟難得的一片安靜。

  除了覺著唐缺寫的東西讀出來很順口之外,沒上過學的蘭草其實是聽不出這題畫詩與散記究竟好在那裡的,只是雖然聽不出來,卻能通過身邊人的表現感覺出來。

  眼瞅著剛才還是滿臉譏嘲的圍觀者此時一片靜默,尤其是剛才批評唐缺最厲害的那幾人一臉青紅的尷尬,她那裡還不明白這是唐缺大出了風頭的緣故?

  徹底放下心中緊張的蘭草將緊緊憋著的一口氣舒心無比的長吐出來後,這才發現不知何時她那緊緊攥住的兩隻手上已浸滿了一層細密的汗水,這可是六九寒冬剛過的初春哪!

  「你呀你……」,對於林學正而言,兩次見唐缺的結果就是:驚喜總是來的太突然!口中「你」了好一會兒,他才伸手過去重重拍了拍唐缺的肩膀,「你確定到縣學後是讀明經科?」。

  不等唐缺答話,一邊的店老闆湊了上來,呵呵笑道:「畫好詩也好,師徒聯袂,相得益彰」,插花兒的說完這句後,他迅即又轉過身去,「還愣著幹什麼,趕緊的收起來,哎呦!你這個蠢東西小心著點兒,用夾板展平了再拿……」。

  聽到店老闆的咋呼,唐缺與林學正兩人相視一笑後抬腳往下走去,兩人到處,開始小聲嗡嗡不停的人群紛紛左右退避的讓出一條道兒。

  從人群之中穿過去時,唐缺驀然又有了年前那次隨著嚴老夫子接官的感覺,就現在他抖抖身上的衣服,也不定能落下多少雙眼珠子來。

  見著兩邊的人都在關注著唐缺,還有人已隱隱開始向前挪動腳步,頗有些經驗的林學正向唐缺低聲耳語了一句道:「走快些!否則說不得就得被人給圍住」。

  後世裡不管是在大學課堂上還是在書上,唐缺早就瞭解到盛唐時的人心性開放而熱烈,沒想到穿越近年後他自己竟然以這種方式感受到了,不過他可不願被人圍著寒暄探問來歷,當下就隨著加快腳步的林學正一路出了人群。

  見唐缺正跟林學正一起,忍不住滿臉笑的蘭草也就沒靠上來,而是落後兩步跟在後面。

  「你那字到底是怎麼回事兒?」,林學正走出人群後沒上一邊兒等候的馬車,而是與唐缺步行著往前走,「什麼時候到縣城的,縣學裡報到了沒有?」。

  「學生開蒙晚,字寫的差,讓學正大人見笑了」,唐缺先是回了這句後,才接著道:「今天剛到的縣城,原準備是明天一早去縣學報到」。

  「是這樣!」,林學正點了點頭,「沒去就好,你現在正好好生想想到底是報進士科還是明經科」。

  唐缺知道林學正是一片好心,臉上自然就露出感激之色來,但他的回答卻沒有半點遲疑,「多謝學正大人關心,這個問題學生早就想好的,就讀明經科」。

  「噢?」,林學正對唐缺如此決絕的選擇很不理解。

  唐缺明白林學正疑惑的原因,本朝官學裡設科及禮部試的科目雖多,但要說真正顯貴的卻只有進士科,十年寒窗無人問,一舉成名天下知,這兩句說的就是進士科。各科加起來,朝廷每年取士百多人,但真正尊榮無比的卻只有進士科的二十多個,掛花遊街、曲江賜宴,人們看的,傳誦的名字也都是進士科的新進士們,而「士林華選」也只是進士科的專有稱呼。至於其它諸科的新進士們則幾乎全是陪襯。

  捨去這些面上的榮耀,即便是通過吏部關試後分發職司時,分的最好,陞遷最快的也是進士科,總之,對於新進士們而言,無論啥好事兒都被進士科士子們給佔全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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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k2257 發表於 2009-3-4 23:00
第四十三章 咱就讀明經科〈下〉
  「正因為進士科榮耀顯貴,所以盯著的人就多,普天下讀書人至少有七成都匯聚在這一科之上,而朝廷每年取中的進士科新進士最多不超過三十人,路是好路,但這條路實在太難走了」,僅僅是想到這個錄取比例,唐缺都有些不寒而慄,跟唐朝進士科的獨木橋比起來,後世的高考簡直要比武漢長江大橋還寬闊,「再說本朝禮部大校閱卷時不糊名,每科高中的人總得在考試之前就打響名氣,這中間的水可就太深了」。

  面對唐缺所說,同是讀書人出身的林學正只能無言長歎,士林華選,聽來好聽,但實在是……太難了。

  「就不說參加禮部試之後要想高中千難萬難,於我而言單是獲得一個貢舉資格都是難上加難,縣學上面有州學,州學上面還有道學,就是到了道學也不是都有資格去長安的。依我家的情況,實不容我三五年,甚或是八年十年的消磨在赴試應考上。反倒是明經科更適合」,在林學正面前唐缺也沒隱瞞自己的想法,「若是以後能有機會去州學自然好,要是實在沒這機緣,在縣學讀個年餘後就該出來做事養家了」。

  唐缺家的情況林學正當日也聽劉裡正說過一些,面對這番實實在在掏心窩子的話也就勸不出什麼來,讀書花錢,以後真要千里迢迢參加科舉的話更花錢,沒一個殷實的家底撐著,這條路根本走不下去,要不縣學裡的士子們也不會多是殷實的士紳家子弟。

  道理雖然明白,但林學正再想想唐缺的表現,未免就覺得太可惜。

  他臉上頗有遺憾之色,反倒是唐缺自己光月霏齊的一片坦然,「本朝仕進,除了科舉不還有『吏干』這條路嘛,未必就要在一棵樹上吊死」。

  「我還替你可惜,你自己倒是豁達」,林學正被唐缺的態度給逗笑了,「以吏干晉身有是有,不過這條路也未必好走,由吏到官可是千難萬難,即便能入流品,以後陞遷也極是艱難。遠的不說,本縣姚主簿及趙縣尉就是最好的例子,他兩人都算人尖子了,饒是如此從流外熬到流內也花了十幾年,從進縣衙當差到現在近三十年了,才剛剛熬到從八品。本州馬別駕跟他們年齡相仿,入仕時間也差不多,如今已經是從五品下階了。這是多大的差距?成敗之間,他們其實就差在一個功名上」。

  唐朝的州相當於後世的地級市,別駕就類似於後世的副市長,同時給朝廷辦事,如今一個是副縣長,一個是副市長,這差距不可謂不大了。

  「馬別駕也是明經科的進士吧?」,林學正聽到這句後忍不住又是一笑,「聽你剛才的話還以為你是真豁達,現在看來也跟其他人沒什麼兩樣,明經就明經吧,不過我可提醒你,這條路也艱難的很,萬不可存了大意之心」。

  「多謝學正大人提醒」。

  林學正事情說完後也就不再多走,上了後邊跟著的馬車回家去了,等他馬車的走後,一直遠遠跟著兩人的蘭草這才走到唐缺身邊,「他就是縣學的學正大人?」。

  「是,他跟村學裡的嚴老夫子一樣,都是好老師!」,唐缺從遠去的馬車上收回目光,「倒是你躲什麼?林學正也是人,未必就吃了你不成?」。

  「你們讀書人說話,我跟著多彆扭,林學正家的長隨也跟在後面的」,其時天色漸黑,蘭草往左右瞅了瞅後,低頭之間握住了唐缺的手,「走,咱們回家去」。

  兩人手拉手的到了家,蘭草的心情好的不得了,張羅著給唐缺做了些宵夜後,便自拿著剪綵到了書房,除了間或給正在溫書的唐缺捏捏肩,添添茶水外,二人就守著一樹三盞燈架各忙各事,整個場景靜謐而溫馨。

  當晚,唐缺就睡在書房,第二天卯正〈早六點〉蘭姐喚他起身,服侍著梳洗罷吃過「朝食」後,嫩油油的太陽已升了起來。

  「若是覺得在家裡悶就上街轉轉」,身穿一襲月白團領儒衫的唐缺伸手捏了捏蘭姐兒的鼻子後,笑著拿起裹書的包袱出門而去。

  鄖溪縣學建在城內西北角一處山丘上,佔地約有二十畝之多。比之簡陋的村學,這裡的環境要好的太多了,沿著多達百餘階的台階一路上行,兩邊遍植的都是婀娜垂柳,一進大門看到的就是左右兩縱排整齊的校舍。

  唐缺由門房帶著去了學監房中,想來是林學正早就打過招呼,所以這劉學監對他很是和煦。隨後就是頗有些繁瑣的入學手續,其入學登記的條款跟後世也沒什麼太多的差別,無外乎年齡,籍貫等等,唯一不同的就是其中有一項專屬記載直系三代中是否有人操工商之業。

  唐缺的入學手續辦完,學監正在吩咐雜役帶他前往明經科校舍時,林學正悠悠然從門外走了進來。

  學正大人一到,劉學監及在房中忙碌的雜役們都連忙起身見禮。

  「罷了」,林學正隨意擺擺手,「事情都辦妥了?」。

  不等唐缺開口,一邊的劉學監已搶先回答道:「辦妥了,我正準備派人領他去校舍」。

  「恩」,林學正點點頭後,收了微笑正色對唐缺道:「你是從村學裡上來的,開蒙又晚,根基難免不牢,比之其他學子更應加倍用功才是。人不患無位,患所以立。不患莫己知,求為可知也!」。

  這番話前面那段也還罷了,「不患無位」這幾句卻是出自《論語》,意思是不應發愁沒有職位,應該擔憂沒有勝任職位的本領;不要怕沒人知道自己,而要去追求足以使別人知道自己的本領。林學正對唐缺說出這番話,明顯是有的放矢之語。

  ……………………
mk2257 發表於 2009-3-4 23:01
第四十四章 咋就成了少爺?
  這就是對新來學子的正式訓話,跟他當初進村學時嚴老夫子的訓話一樣,唐缺聞言肅容應是。

  「好,你去吧!束�之事倒不用太急,籌齊之後再送來就是」,說到這句話時,林學正的目光自然著落在了劉學監身上,見他連連點頭後,林學正這才轉身出房走了。

  縣學裡學子甚多,但報到之日能讓學正大人親自過來看問並訓話的實是寥寥無幾,劉學監本就對唐缺和煦,學正這一來之後簡直就是親熱了。當下索性不再用雜役,而是親自領著唐缺到了明經科授課的校舍。

  能蒙學監大人親自送來,正在上課的這一班學生並先生也就明白唐缺是有來歷的,看向他的目光就有些不同,直到他在校舍中安頓坐好後,猶自有不少學子探頭向他張望。

  跟後世裡許多的貴族學校一樣,唐時官學一班也是三十個學子,但教室明顯要大的多,窗明几淨之下,每人據書幾而坐,單論學習環境,實在是不錯的很。

  這班正在講授的乃是五經中的《詩經》,要說詩經唐缺在後世中文系時也學過,但跟後世裡不同的是,現下講解的詩經是拉通了齊魯韓毛四家詩的通講。

  在唐缺生活的後世,齊魯韓三家詩早已失傳,留下的僅僅只有毛詩。所以雖然是曾經學過的課程,但現在聽來依舊是新東西很多。因四家對《詩經》的理解有別,所以就造成了對本經理解上的偏差,往往同一首詩的主旨就有好幾種說法,甚或一個字或者是詞的訓義也差別很大。偏偏這位先生明顯是傾向韓詩的,這就跟唐缺後世所學的毛詩有了直接的衝突。

  原本以為天經地義的東西有了別的理解,而且這種理解還是有根有據,自成體系能自圓其說。這種對固有知識顛覆性的解讀讓唐缺很不習慣,一時間也難判斷到底是自己以前學的對,還是先生現在講的對,甚或是兩者都不對,而應該是齊魯兩家詩的說法更接近本經原義。

  這種情況下根本就容不得唐缺再開小差兒,幾乎是剛剛坐下不久,他就被逼無奈的迅速進入了學習狀態。

  跟後世上課制度不同的是,縣學裡一節課是半個時辰,正好一個小時。早晨從辰初〈早七點〉一直上到午初〈上午十一點〉,中間下課的時間非常短,學生們上廁所都得小跑著去才行。至於教學方式基本採用的是滿堂灌,老師講,學生記。另外跟後世裡不同的是,縣學裡下午不授課,學子們可利用這段時間來消化或者翻書補充老師上午講授的內容。

  這種下午不上課的安排最得唐缺喜歡,天可憐見,好歹給了他一個喘息之機,要不然憑他現在的基礎還真是趕不上功課。

  午初散學,唐缺跟著其他的學子走出教室,正準備回家時,卻見到前面那棟校舍外擠滿了儒服飄飄的學子,正興奮的聒噪著什麼。

  「跟他比!進士科的怎麼了,沒聽他們寫出什麼好詩,整天拽的可不輕,這回竟然敢找上門來挑事兒,羅飛,你要是不敢跟他比,你就對不起倉頡老祖宗」,唐缺好奇之下在人堆外聽了一會兒後明白了事情的緣由,原來是有一個進士科的學生跑到字〈書〉科的校舍這邊來砸場子,聲稱要跟字科生比書法。

  這時的官學內除了進士科及明經科之後,還有算科,律科等等分支,其中專習書法的字科也是其中之一,由老師專業教授《石經》、《字林》、《說文》、《三蒼》、《爾雅》等,禮部取士時也設有「明書」科考試,考中後經吏部分發授官。

  官學之中各科生員的名額比照國子監都有定制,規模最大的自然是進士科,其次明經,至於其他的算學,律學諸科人數都很少,譬如字科,在國子監就只有「博士五人,助教五人,置生員四十人以教習」的規模,等到了縣學就更是可憐,只有五個學生的定額。

  像這樣的小專業在縣學裡本來就是最容易被忽略和小看的,日積月累之下,身為字科生難免會對素來最小瞧他們的進士科學子滿腹怨氣,這回別人上門踢場子,而且揚言要比的還是書法,當真是叔可忍,嬸不可忍!五個字科生公推出一個書法造詣最高的同學後,其他四人就如同打了雞血一樣在旁邊對他叫囂鼓動。

  進士科最尊貴,人也最多,平日裡在學校自然就氣盛,其它科的學生們早就看不慣他們了,此時有這樣的好熱鬧可瞧,還不人人奮勇爭先,除了進士科學生外,其他科士子都義不容辭的幫字科生加油打氣,隨著人越聚越多,整個場面甚是火爆。

  唐缺雖有心看熱鬧,但圍觀的人太多,即便想看也別想瞅清楚主角們兒到底在寫什麼,唐缺擠了一會兒見實在是擠不進去,反把衫子弄的皺皺巴巴,也就捨了這熱鬧回住處去了。

  唐缺回到住處時看到昨天還空無一人的門房處已經多了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想是早得了交代,那中年對他也不陌生,恭敬的起身叫了一句少爺。

  唐缺點點頭沒跟門房說話,進了前院兒之後恰又看到有一對母女在外間的灶房上忙活著,年紀大的約莫也在四十上下,至於那個小的不過是十四五歲的模樣,遠遠的看到他後,臉上的表情還有些怯生生的。

  唐缺剛推開二進院門,聽到響動的蘭姐兒就跟小麻雀一樣從屋裡迎了出來,「少爺下學回來了!」。

  突如其來的稱呼讓唐缺一愣,伸手挽住蘭姐兒滑膩的腰肢笑道:「什麼少爺,你看我那點像少爺?」。

  ……………………
mk2257 發表於 2009-3-4 23:02
第四十五章 最煩的就是這個!
  「你那點都像少爺,比城裡大家戶的少爺還像少爺」,蘭姐兒滿足的偎進唐缺懷裡,伸手接過了他手中裝書的包裹,「上午我去城北人市買了三個下人,他們可可兒的正好是一家子,男人在門房想必你見過了,他家裡的有一手好茶飯,正好掌著灶房,至於小丫頭收拾收拾院子也正得用。既然買了下人,咱這稱呼就得依規矩來,現下是少爺,以後就是爺,這既為他們好稱呼,也是尊卑有別」。

  「這可是你家夫人買的……」,蘭姐兒像是早知道唐缺會這麼說,早順著接過話道:「這一家三口賣身契上主家的名字是你,他們也只知道自己的主家姓唐」。

  唐缺聞言,正走著的腳步猛然一停。

  蘭姐兒扭過頭來就見唐缺一雙眼睛緊緊的盯著她,臉上渾然沒了笑模樣,「少……阿成,怎麼了?」。

  「買下人,改稱呼,這都是你家夫人早就吩咐好的吧?」,唐缺的這個笑容有些冷,「人貴自知,我就是一個窮房客,少爺!這稱呼好聽是好聽,可我擔不起」。

  自打去年第一次見面以來,唐缺的性子一直都很好,蘭姐兒那見過他這樣突然發脾氣的模樣,一時之間竟有些不知該如何答話。

  她卻不知唐缺之所以生氣其實並不為買來的下人和剛才的稱呼,唐缺也不是不知好歹的人。他之所以生氣是因為不滿毒寡婦的不守信,當然還有她耍的這些小聰明。

  唐缺不討厭毒寡婦,甚或說經過幾個月的相處後還對她很有好感,要不然也不至於就那樣的耳鬢廝磨。但唐缺在兩人的相處中有一點始終都很明確,那就是從沒想過要染指毒寡婦的錢財,說是死要面子也罷,無聊的自尊也罷,總之唐缺在這一點上始終不含糊,偶爾送份禮物什麼的他會收,但涉及到較大宗的錢財卻一定是清清楚楚。

  舊日在莊子裡是如此,唐缺這次來縣學前兩人也是說好了的,他住在這個宅子裡算租房,至於束�的費用,也是從毒寡婦住暫借,無論是房租還是束�的錢將來分文不少都會歸還,當日毒寡婦也一口應下。沒想到他剛來的第二天就出了這樣的事兒。

  唐缺明白毒寡婦為什麼會這麼做,其實說穿了不過是一個「逼」字兒,無論是買丫頭還是改稱呼,其潛在的意義都逼著唐缺早點給她一個說法,一個名份。不同的是她用的方式很溫柔也很貼心。

  其實毒寡婦若是不逼,唐缺自己也在想該怎麼解決毒寡婦主僕的名份問題,昨天都還在想。但毒寡婦一用上手段,而且還是這種砸錢的手段後,唐缺自然就高興不起來了。是男人誰不好點面子?何況他如今還是一個又好面子人又窮的男人,最受不得的就是女人用這種砸錢的方式自作主張的來逼他。

  「下午你就去衙門把賣身契上的名字給改了,誰花的錢就寫誰的名字,我若真要買下人,自己會掏錢」,唐缺見蘭姐兒一臉委屈的樣子也是不忍,但臉上的神色卻沒有半點鬆動。就為了將來要跟這主僕在一起,現在才必須如此。他要讓毒寡婦和蘭姐兒明白,他之所以跟會跟她們在一起,為的絕不是錢,而是她們的人。

  再說,他也有借此機會敲打一下毒寡婦的意思,這女人骨子裡的心性太硬,還沒在一起就開始耍心眼兒,若不警醒一下,日後真在一起了還得了?

  唐缺說完後就顧自進了書房,邊整理上午的筆記邊消化先生講授的龐雜內容,直到蘭姐兒端著午飯來時,他臉上依舊沒笑模樣。

  敲山的目的在於震虎,雖然知道蘭姐無辜,但為了震虎,她也只能暫時委屈一下了。

  唐缺的性子是一忙起事來就極容易沉進去,整理消化完上午的課業後,又開始臨帖練字,一直到華燈初上,中間除了上廁所之外,他幾乎沒挪過窩兒。

  晚上蘭姐兒來給唐缺送飯時,愁眉苦臉的再沒了昨天的好心情。

  「給你家夫人帶的信兒捎回去了?」,唐缺突如其來的一問讓蘭草有些反應不過來,半晌之後才驚訝道:「你怎麼知道我給夫人捎信兒了?」。

  她這一反問就等於是認了,唐缺陰沉的臉上微微一笑,順手拉過了蘭姐兒的手,「傻丫頭,你的心思我還能不知道?」。

  蘭姐緊繃了一下午的心鬆弛下來,順勢就坐到了唐缺的懷裡,「你一生氣真讓人害怕」。

  「傻丫頭,我那兒是氣你,是為你家夫人」,唐缺撫弄著蘭姐的手捏上了她的鼻子,「不過像這種關涉到我的事情,你要辦的時候總該先跟我打聲招呼才對」。

  委屈了一下午蘭姐低聲答應,額頭貼在唐缺臉上蹭來蹭去,「嗯,我記住了」。

  吃完飯由蘭姐兒按摩了一下肩膀後,唐缺繼續課業的學習,前面他落下的課程太多,尤其是《四書》部分幾乎只能全靠自學,這就要求他投入大量的精力和時間,一直到丑正〈凌晨兩點〉時分才在書房中睡下。

  第二天上午,唐缺到了縣學,坐在教捨裡聽周圍學生議論最多的就是昨天的那場熱鬧,但出乎意料之外的卻是猛龍壓住了地頭蛇,挑戰的進士科學子柳隨風竟然是完勝字科羅飛,無論楷書、行書還是隸書,都沒給羅飛半點翻盤的機會。

  此時,班上學生們說的熱鬧的就是這個柳隨風,雖然口氣多是不屑,唐缺依舊從諸多閒言碎語裡得出了一個較為完整的印象,柳隨風字寫的好,長相也好,似乎氣質也不錯,總之就是那種很招人,很有吸引力的學生,跟後世學校裡所謂的風雲人物差不多,當然,他同樣引人注目的還有傲氣,要不然也做不出昨天那樣的事兒來。

  ……………………
mk2257 發表於 2009-3-4 23:03
第四十六章 一個好機會
  這樣的議論直到先生來了才結束,今天的課程是接著講《詩經》,四節課忙忙碌碌的滿堂灌下來,等唐缺中午離開教室時,只覺腦袋昏昏沉沉的,再看看其他學生也都是一副神情不振的樣子,哎,沒辦法呀,這學習強度實在是太大了。

  看來毒寡婦對唐缺是真上心,昨天下午剛剛捎回去口信兒,今天中午唐缺回來時,桐油鋪子裡的夥計已經將回信帶回來了。

  毒寡婦說的是一切都遵照唐缺的意思辦,讓蘭草好生照顧他的生活起居,自己在莊子裡還有些事情忙,一等忙完後就會來縣城。

  隨後的日子就是這麼充實而平淡的過去,慢慢的唐缺跟本班同學們也熟悉起來,有時也抽出一下午的空閒跟他們一起踏青出遊,或是在後面的場子上打打馬球,只不過這馬球卻不用騎馬,用的也不是長馬杖,而是用手杖步打,除了這一點區別外,其它的規則都跟馬球一個樣。學生們之所以如此衷情於這項運動,除了愛玩兒的少年天性之外,也在於每年新進士放榜之後,照例會組隊與朝中百官打一場馬球賽,不知道縣學學子如今的行為算不算未雨綢繆。

  要說這段時間裡還有什麼引人注目的事,那就是柳隨風繼挑戰字科之後,又連續向算科、律科發動了挑戰,此人也當真了得,不僅是字寫的好,算學及大唐律也都頗有功底,連續三場挑戰竟然是連戰連勝,一時之間聲名遠播於縣學之外,幾乎鄖溪半城人都知道縣學裡出了一個長相俊俏的全才士子。

  由此,明經科學子的心態由最初的看熱鬧變成了如今的惴惴難安,要說起來進士科跟明經科最為接近,明經科又是僅次於進士科的第二大科,這柳隨風沒道理不來踢場子,看別人輸固然是好笑,但要輪到自己身上可就一點也不好笑了。

  正是懷著這樣的心態,雖然柳隨風人還沒來,明經科學生們已開始熱議此事,幾個素來課業紮實的也被推舉出來以防萬一。

  唐缺村學出身,又是剛剛來的新生,加之幾次上課時面對先生提問表現都不好,所以自然也沒人想到要推舉他,他也就樂得清閒,自己埋頭於課業之中。

  這天上午第三節課的內容是先生講授《詩經》十五國風中的鄭風名篇《子衿》: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縱我不往,子寧不嗣音?

  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縱我不往,子寧不來?

  挑兮達兮,在城闕兮。一日不見,如三秋兮!

在唐缺看來,這首詩的題旨及意思實在是再簡單不過的,分明就是一首女子思念情人的戀歌,不成想先生講來時,題旨卻成了學子之詩,其所依據的還是《毛詩序》。

  「青矜,青領也,學子之服。箋云:學子而俱在學校之中,己留彼去,故隨而思之耳。禮:『父母在,衣純以青』」,聽著先生在上面引漢代大儒鄭玄的《毛詩箋》佐證題旨,下面的唐缺邊記著筆記邊微微搖頭,盡信書則不如無書,眼前的事情就是最好的例證。

  正在他心思飄飛之際,卻見校舍門被人推開,走進來的雜役也不知跟先生耳語了幾句什麼,就見先生看向他道:「唐成,你去吧」。

  「咱這是去那兒?」

  「學正大人要見你」,雜役說完後就埋頭直向前走。

  不一會兒到了林學正房外,他正在書案上忙著什麼,聽腳步聲見是唐缺到了,遂笑著起身招招手道:「唐成,進來坐」。

  那邊還在上課,唐缺坐下之後便徑直問道:「學正大人找我有什麼事?」。

  林學正也沒跟他繞圈子,直接說明了找他的原因,說來還跟他當日在毒寡婦莊上當賬房的事情有關,如今縣中各裡及大戶們都將田畝及八年來的賬目精測謄抄清楚後報了上來,由此巨大的後續工作就一起累積到了縣衙裡,縣衙中刀筆吏有限,這事催的又緊,實在是忙不過來。負責具體處理此事的姚主簿就想到了縣學,意思是想從縣學中抽調一部分人到縣衙幫忙,反正做的就是資料整理工作,他們也盡能勝任。

  「到縣衙幫忙並不影響上午的授課,只去下午半天,另外縣衙裡對每位去幫忙的學生每天給五十文的潤筆,怎麼樣,你有沒有興趣?」。

  這事來的太突然,唐缺沒急著回答,「以學正大人之見,學生該不該去?」。

  「去與不去在你,我能告訴你的就是二者的利弊」。

  「願聞其詳」。

  「去給我斟盞茶來」,林學正指了指身側的杯子後才有接著道:「你基礎弱些,不去的好處就是能專心課業,盡快把過去落下的東西補起來」。

  唐缺邊提著茶甌斟茶,邊答道:「學正大人說的是,學生也是這麼想的」。

  聞言,林學正微微一笑,手指輕輕撫摩著茶盞道:「不去有不去的好處,但去也有去的好處,好處有二:其一,每天五十文的潤筆雖不多,但足夠你生活所需;其二,能有機會進入縣衙幫忙是一個很好的機會,一來嘛可以盡早熟悉衙門事物,二來就是萬一將來科考不順想到縣衙謀事時就有了伏筆,比之其他人總要來的容易些。每年能上州學的人畢竟是少,上不了州學最好的出路就是到縣衙了,所以這次縣學裡想去的人可不會少」。

  同樣是進士科,宋朝時一科能錄取三百多人,而唐朝最多只有三十人,連十分之一都不到。所以唐朝的科舉之路可謂篳路藍縷,實在是艱難的很。加之唐缺本人的家境又是如此,林學正雖然沒有給出確定答覆,但言下之意其實已經很明白了。就是希望他抓住這次機會,好歹為以後科舉不成時預留個退身的餘地。

  明白了其中的關竅之後,唐缺自然不會再猶豫,「多謝大人提點,學生願去」。

  ……………………

  
mk2257 發表於 2009-3-4 23:04
第四十七章 好彪悍的親戚!
  「好,名額我就留你一個」,林學正顯然很滿意唐缺的答覆,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只是如此以來你在課業上就需更加留心才好」。

  這個消息第二天上午就在整個縣學傳開了,事情果然不出林學正所料,擁擁嚷嚷想去的人實在太多,三十個名額根本就不夠分,一時間,縣學裡多出了許多士紳,他們來的目的自然是為了找人活動給兒子爭取名額。

  三天後,三十人的名單正式公佈,唐缺注意到近來風頭極勁的柳無涯也赫然在列,且還被委以領隊管理之責。

  對於唐缺中選,他的同學們倒沒什麼意外,畢竟像這樣的事情拼的就是關係,當初他進班時,可是學監親自送來的,只是讓這些學子們詫異不解的是,誰也沒聽說過本城有姓唐的望族,怎的就憑空冒出來這麼個關係硬扎的人物?

  任他們怎麼想,唐缺自然不會去解釋,名單公佈後的次日,午初散學後,三十人被劉學監召集到了一起浩浩蕩蕩往城中陶然居酒樓而去。去了之後眾人才知今天中午乃是姚主簿設宴款待他們這批生力軍。

  雖然用的是姚主簿的名義,但最終縣衙裡的主角卻是一個同樣姓姚的刀筆吏,有知道內幕的就傳出他的名字姚清國,這人既是姚主簿的內侄,也是衙門裡總領刀筆吏的頭領,算起本縣的吏員,他實實是第一號人物。

  雖然姚主簿沒來,但有姚清國主陪,眾學子也覺歡欣鼓舞,他雖然不是官,但也實實在在是實權派人物,將來若要進縣衙不僅他能說上話,就是進去之後也還是在他的管轄之下。想明白這些,眾學子們又豈會放過如此的好機會,自然是變著法兒的敬酒套近乎。

  唐缺後世裡畢竟是在公司裡幹過的,這樣的酒局參加的也不少,他知道像這種情況下套近乎其實很難有所成效,遂也不去湊這個熱鬧,自斟自飲之間就見隔壁席上也有一人跟他一樣自在逍遙,間或看向其他學子的眼神兒裡滿是鄙夷不屑。細瞅他眉眼兒,倒像是那個風頭極勁的柳無涯。

  正看著他時,恰巧柳無涯的目光也轉了過來,唐缺見狀微微一笑,端起酒盞略舉了舉以為邀飲。

  這柳無涯人長的卻是俊朗,只可惜傲氣太盛,生似不會笑似的。面對唐缺的示意勉強裂了裂嘴就算笑過,不過終究他還是把盞中的酒一飲而盡,算是沒拂唐缺的好意。

  「剛鋒易折,這柳無涯以後少不得要吃虧」,放下酒盞時,唐缺心中想道。

  酒席過後,眾學子擁著滿臉酒意的姚清國及其他幾個小吏往縣衙走去。

  鄖溪縣衙與縣學建在同一坊區,比之縣學的清淨,這裡卻是全城最為繁華熱鬧的所在,在路人矚目之下走進縣衙,就連唐缺都難免生出些與有榮焉之感,權利,尤其是在這個時代,簡直太令人敬畏,也太有吸引力了。

  進縣衙繞過公堂往後面的二進院落走去,剛進院門,唐缺就聽到一聲大喝,與眾人詫然扭頭看去時,就看到院中左邊廊下有一個人正提著鞭子在抽人,這人年在五旬,頭髮半百,身上卻穿著八品青色官衣,被他用鞭子狠狠抽打的是一個皂服差役。

  「好個兔崽子,老子讓你去打探雙龍寨的消息,你這廝竟然躲進了鄰縣婊子窩裡快活,還敢用胡編亂造的消息騙老子,老子今天非廢了你這兩條腿不可」,那官衣人邊狠狠抽著皂服差役,口中邊破口大罵,言語粗鄙處直讓眾學子聽得目瞪口呆,縣衙乃是何等莊嚴所在,怎麼會有這般粗魯之人,何況這人竟然還穿著八品官服。

  這時,姚清國半點酒意都沒了,轉身沉聲道:「看什麼看,還不快走」,說完,他一馬當先領著唐缺等人進了後邊的偏院,只對後面皂衣差役發出的慘叫視若未聞。

  縣衙裡有品級,也就是有資格穿正式官衣的不過就只有三個人:張縣令,姚主簿以及趙縣尉,張縣令唐缺是見過的,而主管民政的姚主簿說話時想必也不會如此粗魯,這般想來,剛才那人多半就是毒寡婦的四娘舅趙縣尉了,想到他那火爆的脾氣和鴿蛋粗的油鞭子,唐缺隱隱就有些頭大。

  毒寡婦的這門親戚可實在不是個善茬兒啊!

  他心下這般思量,就便旁邊有人小聲竊笑道:「趙老虎又發飆了,那差役這回就算不斷腿也得脫層皮」。

  接著他話頭兒的另一位學子看來也是知道些情況的,也跟著輕笑低聲道:「也怪這差役太不上眼,誰不知道趙老虎最近正為雙龍寨的事情煩心,他偏要在這事上打花呼哨,挨打也是活該。要不然以趙老虎出了名的護短,不是給惹急了也幹不出今天這事兒來」。

  「說的倒也是,趙老虎英雄了一輩子,偏就拿雙龍寨沒辦法,不著急上火才是怪事兒」。

  唐缺正聽兩人說的起勁,就聽前排姚清國聲音傳來,「說什麼小話,趙縣尉豈是爾等能隨便議論的!」,他這一說,下面的小聲議論當即戛然而止。

  那人,果然是毒寡婦的四娘舅趙縣尉!

  小偏院不大,分為一正兩廂,最大的正廳就是刀筆吏們辦公的地方,唐缺走進正廳,首先看到的就是兩長列連排長案,上面堆著的全是嶄新的,或者是舊的發黃的案卷。

  事情多,時間少,姚清國也沒廢話,直接進入主題開始交代任務,其實事情也簡單,不過就是將各裡及大戶們送來的資料匯總造冊,除此之外就是據此核對過去八年本縣的租、庸、調三項賦稅的徵收及上報數據,總之是要將這八年來本縣的賦稅徵收與田畝數字及大戶人家賦稅賬目支出對得嚴絲合縫才行。

  事情說來簡單,涉及到也只是謄抄造表及簡單的數字計算,但實在架不住的是這項工作的總量實在太多,這可是八年哪,稍有一個數字錯誤,八年的數據都得跟著變化,而且還是三方數據聯動,這樣算起來就更不得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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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k2257 發表於 2009-3-4 23:05
四十八章 自在不成人
  「明白了,明白了就趕緊開始幹活」,給學子們講完應做之事後,姚清國揮手叫來八個刀筆吏,或三人,或兩人的挑著到他們組上去幹活兒。

  其時,縣衙裡的整個刀筆吏幾乎都被抽調到這件「第一等大事」上來,就連專司負責刑名的吏員們也不例外。刀筆吏們被分為十組,其中前八組各自負責一年,還有兩組一個負責總表,一個負責對總表進行核查。唐缺去的那組是負責第七年的。

  好傢伙,這一下午給唐缺忙的幾乎就沒停過手兒,全縣共有十五個裡,一組五人每人平分三個,先查人,再查地,然後根據田畝分別計算租、庸、調,其中還要兼顧本裡大戶的賬目支出,看看他們的賬目是不是跟縣中記載一致,這般算起來,真是要多繁瑣就有多繁瑣。

  那姚清國也不地道,抓住人後就是個死用,這天下午直到天色徹底黑定之後他才下令散班,唐缺從房裡出來時看到其他的學子們早就沒了中午來時意氣風發的模樣,一個個像霜打的茄子一樣無精打采,相比之下他雖也勞累,但精神狀態總算還好些。

  畢竟是後世裡上過班的,知道工作的艱辛,不像其他那些學子,想的太好,乍然遇到如此高負荷的工作後立即就吃不住了。

  唐缺頂著一腦子糨糊一樣攪在一起的數字回到住處後,二話沒說就往書房中的榻上一躺,中午喝了點酒,下午又實在太累,要想晚上還能做些事情的話,現在無論如何得先躺躺養養神兒再說。

  蘭草前兩天已經知道唐缺被抽調到縣衙幫忙的事兒,原本還為他高興,現在見他累成這樣,真是心疼的很,半個時辰後叫起唐缺時,邊端水給他梳洗,邊不住口的說唐缺不該應下這差事。

  「成人不自在,自在不成人」,唐缺梳洗完後順手抱住了忙忙碌碌的蘭姐兒,邊撫著她的頭髮,邊聞著她身上自然傳出的幽幽體香,原本因事情太多而浮躁的心慢慢靜定下來,「不吃苦中苦,難成人上人。今天的吃苦就是為了以後能享福,難得有這麼好的一個機會,我可不願眼瞅著它溜跑了。」

  蘭草悄然扔了手上的手巾把子,乖巧的依偎在唐缺懷裡,手指柔柔的在男人胸前劃著圈兒,「是,道理我都明白,但你今天委實太累了,要不晚上的夜學就暫免一晚,吃過飯就早些歇下,我好生給你捏捏肩臂發散發散」。

  「就這麼抱抱你,倒比什麼發散的法子都強!」,唐缺笑著親了親蘭姐兒嫩白的臉頰,「來,幫我磨墨」。

  「就算要夜學,好歹也得等吃過飯再說」,蘭姐兒嘴上說著,人依然還是到了書案前。

  唐缺沒接蘭草的話頭兒,自鋪紙拈筆,飽蘸濃墨一口氣寫下兩聯十四字的詩句,寫完之後,擱筆長吐出一口氣後,放聲道:「走,吃飯去」。

  蘭草端著銅盆跟著唐缺往外走,邊走邊好奇問道:「你那到底寫的啥?」。

  聞言,唐缺輕輕一笑,自語般道:「寶劍鋒從磨礪出,梅花香自苦寒來」。

  當晚吃過飯後,唐缺將蘭姐兒抱在懷中閒話說笑了兩柱香功夫後,便又回到房中書案前坐下,片刻之後,便有清朗的誦書聲在夜風中輕輕迴響:「子曰:『古者言之不出,恥躬之不逮也』;子曰:『君子欲訥於言而敏於行』……」。

  蘭草坐在院中的石凳上,眼看著書房內燈光下的唐缺,耳聽著清朗的誦書聲,默默的竟似癡了……

  ……………………………………………………

  第二天早上唐缺起身的時候只覺全身都有些酸麻,眼皮子也澀的支撐不開,哎!昨天一整日坐的時間太長,睡的時間也太短,所以才會有眼下的症狀。

  「寶劍鋒從磨礪出,梅花香自苦寒來」,唐缺惡狠狠將這兩句詩念了一遍,他怕自己再戀床,狠狠揉著眼睛的同時已翻身下了床,其時還是初春天氣,早晨頗有些冷寒,陡然一下床就感到全身一冷,唐缺忍不住激靈靈打了個冷顫,不過如此以來,殘存的濃濃睡意卻是盡數冰消,人也徹底清醒過來。

  「哎呦我的好少爺,你不要身子了」,蘭姐兒好像是根本沒睡的專守著他一樣,書房裡的燈盞也沒亮多久,她可就端著梳洗的熱水走了進來,見到唐缺只穿著小衣站在地上,當即將手中銅盆一放,就忙忙的拿了旁邊衣架上的外衫給他披上,嘴裡猶自抱怨個不停,「眼下正是換季的時候,像你這麼不小心,涼了熱了可怎麼好?」。

  「那兒就有你說的那麼邪乎,我又不是泥捏的」,到縣城的時間雖然不長,但唐缺卻發現自己是越來越離不開蘭姐兒了,就比如眼下,蘭姐兒一到他連衣服都不用自己穿了,這還不說平時幾乎是無微不至的照顧,人哪都有個惰性,被人這般照顧久了還真就依賴上了,心下想著,他那套上袖子的手已順勢抱住了蘭姐兒的腰肢,這小腰可真軟!雙手一緊,蘭姐就鑽進了他懷裡,「在家裡我也算能是能頂門立戶的,上山打柴,下地做莊稼啥沒幹過,怎麼到了你這兒就跟個奶娃子一樣連衣服都不會穿了」。

  這些日子相處下來,蘭姐兒早習慣了唐缺這種時不時的溫存,她也百般享受著這種溫存。若是每天不在他懷裡廝磨一會兒,渾然就覺得全身不自在,好像全身上下的肌膚都患上了飢渴症一樣,只有到了眼前男人的懷裡,病症才能得到消解。

  蘭姐人緊緊的鑽在唐缺懷裡,手上也沒閒著依舊在幫他繫著胸前的斜布襟,耳聽著唐缺的話,她也沒說什麼,只用一雙毛喳喳的杏眼溜了男人一眼。
mk2257 發表於 2009-3-4 23:06
第四十九章 就當哄小孩玩兒
  「你要再這麼慣著我,以後我可就啥也不會了,走那兒都得把你帶著才行,到那時候你想輕鬆下都不成了」,蘭姐是個典型的唐朝美人,臉上最出彩的就是這雙眼,此時這麼一溜,更有了一種別樣嫵媚的風情,正說著話的唐缺忍不住低頭往那雙水汪汪的眼睛上親去,嘴裡猶自含糊道:「要真是這樣的話,你可別怨我,都是你慣出來的」。

  唐缺這番話說的甚是無賴,但就是這樣的無賴話卻讓蘭姐兒聽軟了身子,一雙被唐缺親過的眼緩緩閉上,繫著布襟兒的手也垂了下來摟住了男人的腰,嘴裡若囈語般的聲音道:「我就是要慣著你,慣的你一步都離不開我,只要你不煩我厭我,我一直都跟著你身邊,一輩子跟著你身邊」,說著說著,蘭姐兒偎在唐缺懷裡的頭就不停的磨著拱著,渾似一個找大人撒嬌的小孩兒。

  原本是很平實的話,但話裡面真摯的情意卻著實動人,「你就是想走,我還捨不得呢!」,笑著說完這句後,唐缺也自無話,只將懷裡的女人摟的更緊,兩人就這樣靜靜的站了近盞茶功夫,直到蘭姐兒激盪的情思平復下來後才鬆開。

  這裡的溫存花了時間,唐缺吃早飯的速度就比往日裡快了許多,三兩口就扒完了碗裡的粳米稠粥,「你慢慢吃,若是在宅子裡悶,就讓高家的陪你上街轉轉」,說完,他便拿起布包向外走去。

  新買來的這一家奴僕就姓高,蘭姐兒目送著唐缺腳步匆匆的走出院子後許久,這才轉過身來重拾碗筷,臉上油然生出一抹熠熠的華彩。

  他便是這麼忙也時時想著自己,這樣的男人又怎能不讓人稀罕到骨頭縫子裡。夫人能早些來就好了。算算日子,她那桃木樁也該到時間了,她一來自己就可以……自己也就不會再讓唐成憋著忍著了……有的沒的想到這裡時,被心裡融在一起的愛意春情一衝,蘭姐兒臉上莫名起了一暈比最好的波斯胭脂還要美的輕紅。

  唐缺腳步匆匆的趕到縣學時還沒開始上課,他剛一坐下來,就有旁邊的同學過來打聽昨天縣衙裡的事兒,這有什麼好說的,但架不住同學的追問,唐缺也就據實說了一遍,其中的累處苦處自然也沒隱瞞。

  「不對呀,王家祥說的可跟你不一樣」,那同學遲疑片刻後,恍然道:「我明白了,那廝不地道,沒說半點苦,只說酒席如何豐盛,縣衙裡又是如何威武,分明是忍著苦在存心顯擺呢!」。

  他口中的王家祥也是本班此次入選縣衙幫忙的三十人之一,那同學說完,看著前排坐著的王家祥「嗤」的一笑後,拍了拍唐缺的肩膀道:「行,還是你老唐實在,不打花呼哨,我張相文就喜歡你這樣的實在人,這個朋友交定了」。

  唐時官學裡招生有年齡限制,最小十五,最大二十四,唐缺入的這個剛開始講《五經》的明經班正是班次最低的一個,所以學生大多都是十五六歲,如此以來,過年後已滿十八的他就成了眾人口中的「老唐」,後世裡唐缺在公司都被人稱小唐,這乍一聽還真不習慣,但慢慢的也就習以為常了。

  見張相文還沒完全長開的臉上一臉鄭重,唐缺忍不住就想笑,但他知道眼前這人是好面子的,因也就強行忍住,「咱們份屬同窗,可不就是朋友了,至少我心裡早拿你當朋友看了」。

  「行,有這句話就成,中午散學後咱就……」,張相文剛說到這裡,上課的先生已經走了進來,他也就說不下去了,向唐缺揮了揮手,咧嘴一笑後就竄回了自家座位。

  唐缺見他小猴子一樣跳騰,忍不住又是一笑,要說這個張相文成績雖然不太好,學習也不太用心,但人倒不壞,在班上也最是活躍,自己也實在不討厭他。

  一開始上課之後就是接連四節的滿堂灌,許是昨天太累的緣故,唐缺明顯感覺自己今天上課的狀態不太好,中間還忍不住參了會兒瞌睡,全仗著他猛揪了一把自己的大腿,才用疼勁兒把瞌睡給壓下去了。

  清醒過來後唐缺暗自慶幸,還好參瞌睡沒被老師發現,要不然三戒尺是免不了的,這時代可沒有不許體罰這一說,先生打學生那是天經地義,厚厚的戒尺打人手心賊疼賊疼的。

  終於等到午初散學,想想下午還要到縣衙做苦力,唐缺就想趕快點回去,吃過飯後抓緊時間補補覺,誰知剛走出教室,背上猛然被人一拍,卻是那張相文追了上來,一把拉起他的手,「跟我走」。

  唐缺被他鬧的雲裡霧裡,「去哪兒?」。

  「城南桃林哪!」,張相文不管不顧的拉著唐缺往外走,「三月間桃花正開,咱們趕的時候巧」。

  這一聽唐缺就明白過來了,敢情這張相文竟然要跟他來一出桃園結義。這……這都那兒跟那兒啊,「朋友貴在知心,沒必要還非得去城南吧?」。

  「咱可都是讀書人,辦這麼大事兒總得講個境界,在菲菲桃花下義結金蘭,這才是先生口中讀書人的境界。再說,心血相連!不喝血酒,還怎麼知心?」,張相文見唐缺不樂去,原本興致勃勃的臉上就有些色變,「老唐,你瞧不起我?」。

  唐缺知道像他這樣的性子和年紀正是最好面子的時候,又見張相文一臉受傷的表情,還真難再說出什麼推脫的話來,算了,好歹也是同學一場,就當哄小孩兒玩吧。

  見唐缺答應去,張相文立時就高興起來,「出了門我就讓小廝先去準備公雞,燒酒,對了,還有黃紙,咱們先去賞桃花坐等」。

  連斬雞頭,燒黃紙都出來了,至此唐缺已是徹底無語,算了,由他折騰去吧。

  出了縣學大門,張相文找到自家等候的馬車,先是吩咐了小廝幾句,那小廝看了唐缺幾眼後就飛一般去了,二人上了馬車一路直往城南而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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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k2257 發表於 2009-3-4 23:07
第五十章 張,姚竟然不合

行車途中張相文撩起車窗,一邊兒向外張望,一邊兒嘴裡說個不停,「我們張家這代是旺女不旺男,我爹兄弟四個就我一個兒子,姊妹倒有十好幾個,打小就跟著她們玩,膩味透了,今兒個咱們有緣分,我總算也有個兄弟了」。

    唐缺仔細看了看自己坐著的這輛馬車,就不說車,單是那匹拉車的馬就最少值四十貫錢,「就你這樣的條件,喊一聲出去,不知道得有多少人搶著要跟你做兄弟!」。

    「老唐你這話說的外道,你以為我誰都瞧上眼,就像王家祥那樣的,嗤!」,張相文說著放下了車窗,轉過身一本正經的看著唐缺,「我知道老唐你肯定想著我是心血來潮,不過你還真想錯了,我為的不是今天早上那番話,我就是喜歡你這個人。」

    「你肯定不知道,我三叔就在衙門裡當差,是趙老虎手下的這個」,張相文說著就翹起了大拇指,「上次縣令大人出行,差役護衛頭領就是我三叔,他這一趟下去,回來沒說別人,就是逮你一陣兒猛誇。所以呀,你還沒來縣學的時候我就知道你了」。

    唐缺倒沒想到還有這麼個由頭在,對張相文的話也就認真起來,「要說我打小就沒服過人,但我服你,家裡都那樣了,硬是靠著自己爬上來,滿縣城裡都算上,能讓張縣令和林學正都另眼相看的有幾個?服氣也就是個服氣,服氣他不一定就喜歡哪!等你到了縣學我就格外留意,比起前邊三叔說的,更讓我服氣的是你的心性,換了個人,算了,也不用換人,就說我吧。我要是你,跟張縣令的事不定得怎麼顯擺呢,你愣是一個字兒都沒說過!」。

    張相文臉上的表情是真服氣,倒讓聽著的唐缺有些不好意思了,說,怎麼說?他嘴上一時快活了,但真傳到張縣令和林學正耳朵裡可就不好了,有些身份的人最煩的就是這事兒,好歹也是後世裡混過來的,這個簡單的道理唐缺懂。他要是真把前面的事叉開了嘴說,林學正別說對他這麼好,早就該見他都躲的遠遠兒了。

    「別看我自己喜歡顯擺,卻就是看不慣別人顯擺」,張相文說完,自己都忍不住的嘿嘿一樂,「後來那次,就是前幾天下雨的時候,我正好又瞅見你施捨要飯花子,別人施捨都是扔錢,你倒是跑到一邊兒買了胡餅給送去,實話說,當天看到之後,我就有心要跟你結拜成兄弟。就不說別的,有了結拜情分,你對我至少總得比那要飯花子強吧」,一口氣說到這裡,張相文伸手重重一拍唐缺的肩膀,「沒說的,你這人,實在!」。

    唐缺聞言,實不好再說什麼,難倒要他說在後世裡看見討錢討飯的都繞道走?難道要說那天是因為看見討飯女人的長相跟唐張氏有五分相似,所以才動了惻隱之心?至於不給錢而直接買胡餅,那實在是穿越後遺症,後世裡都被人騙怕了。

    只能說一切都是緣份,一時的無心善舉換了這麼個「兄弟」。

    桃園在鄖溪縣城郊外三里處,三月正是桃花大盛的時候,數十畝桃林一起盛放,灼灼其華成燦爛的一大片,實是美不勝收。見那守園之人面對張相文時一臉恭敬的樣子,唐缺才知這竟是他家的產業。

    隨後結拜的過程沒什麼好說,無外乎擺香案,斬雞頭,燒黃紙,甚或盟誓詞都跟後世沒有太多的區別。只是唐缺見張相文結拜時一臉赤誠,也就收了原本的玩笑之心。

    結拜過後,張相文要留唐缺就在桃園中用飯,卻被他給辭了,家里蘭姐兒等著,就她那心性,自己若是不回去,只怕她也不會吃。

    張相文也是個灑脫性子,見唐缺不肯也就沒再執意挽留,當下原乘了馬車送他回去。

    路上無事閒聊之間就說到了唐缺下午的差事,也就自然說到了縣衙中的人事紛爭,因有個三叔在衙門裡做事,張相文對此知道的就多,「大哥,雖說你只是在縣衙裡幫忙,但也要小心。如今的張縣令跟姚主簿可是不對付的很?」。

    這倒是唐缺第一次聽說,「噢,這倒是為什麼?」。

    「我也是聽三叔說的,姚主簿在這個位子上幹了六年,早就想著當一任縣令,這幾年隨著他年齡越來越大,這心思也就越來越迫切,滿瞅著總算熬走了前任,該他這個老底子主簿出頭了,誰知上面又來個張縣令,他心裡能不窩火?」,見唐缺點頭,張相文接著說道:「張縣令雖然是縣尊,但現在對姚主簿也沒什麼好辦法,畢竟他是本鄉本土熬起來的,下面的差役,甚至是鄉中裡正也都是他一手提拔起來的,離了他,張縣令人生地不熟的還真不好辦,大哥你在縣衙裡要小心,最好別讓人知道你來縣學的情由」。

    張相文的意思唐缺自然明白,若以現下這個時代論,張縣令就是實實在在的對他有知遇之恩,這就等於是貼上了標籤。「這事兒我自然不會對人講,不過那次隨張縣令下去的人可不少」。

    「是不少,不過除了林學正之外都是趙老虎的人,趙老虎這人根本就不摻和張縣令跟姚主簿的紛爭,我中午回去再跟三叔說說,這樣該是漏不了風」。

    「那我就多謝了」,唐缺心裡暫時放下這段心思,好奇問道:「趙縣尉怎麼就成了趙老虎?」。

    「你我兄弟還用說謝?」,張相文說到趙老虎時臉上已帶了笑,「趙縣尉是縣城老北街人,年輕的時候性子爆,拳頭硬,到處耍玩打架,實在乃是本縣當時的第一大青皮。趕上他二十一歲那年,城外大尖子山上不知從那兒跑來一隻大蟲,連著傷了好幾條性命,時任縣尉數次帶人進山捕殺都沒得手,縣令無奈之下發了露布招引好漢入山除害,趙縣尉就此進山七天,生生把老虎給打死了,等他滿身血的拖著老虎到縣衙時,聽我爹說滿城人都跑去看熱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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