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重生] 唐朝公務員 作者︰水葉子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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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k2257 2009-3-4 22:17:36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99 776242
mk2257 發表於 2009-3-4 22:28
第十一章 上完大學上小學〈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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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到這個消息後,說什麼的都有,但不消說的是大多都沒什麼好話,話輕點兒的還只說他是痰迷了心竅,不知道自己幾斤幾兩的是啥命,話語難聽的就直接說唐家小子忤逆不孝,老人為他賣房賣地的連家都敗了,這悖晦小子還這樣不管不顧的跑去清閒……總之,村人們過去三個月對唐缺積攢下的好印象隨著這件事頓時蕩然無存,他儼然之間就成了村裡又一個游手好閒二混子的代表。

  這些議論唐缺不知道,就算知道了他也不會在意,此時的他正將手中的肉條子和禮盒放到桌子上,而無言看他做著這一切的是個年過六旬,鬚髮斑白的老人。

  老人面容清癯,大夏天裡也穿著嚴整的團領長袍儒服,每一個布紐都扣的嚴嚴實實,第一眼看到他,唐缺心裡浮現出的就是「師道尊嚴」四字。

  這位嚴老夫子就是村學裡公推的學正,從金州道學學諭位子上告老還鄉的嚴清臣。

  「你此前真不曾上過學?」,等唐缺放好東西,嚴老夫子又將他仔細打量了一遍後這才帶著濃濃的疑惑問道。

  也難怪嚴老夫子疑惑,上過學跟沒上過學的人氣質迥然不同,眼前的唐缺別說在這個小村子裡面,就是放到州學裡也沒人能看出異常來,這樣的人竟然一天學都沒上過,那豈非是咄咄怪哉?

  「我自小在村中長大,確實不曾念過書,因前些時聽村學中的玩伴說及『朝聞道,夕死可足』,遂就有了向學之心,還請夫子收錄」。

  唐缺這一開口應答,愈發的讓嚴老夫子驚詫,不論從眉眼間及身上無形流露出的氣度還是口中的言辭,眼前這年輕人顯得溫文有度,從沒上過學就能有這番樣子,那就是根子裡帶來的天賦,這樣的人實在難得。

  嚴老夫子驚詫過後再一想及唐缺的年紀,卻又不免在心裡暗暗搖頭連歎可惜,可惜他進學的時間實在太晚,實實辜負了一副好讀書根骨。教諭做的久了之後,最見不得的就是眼下這種情況,念及這裡,嚴老夫子就有些意興闌珊,但口中依舊道:「古人貴朝聞夕死,況你前途尚可,且人之大患乃志之不立,只要你肯刻苦用功,天道酬勤,又何懼令名不彰?」。

  嚴老夫子這段話的出處唐缺是知道的,說來這還是他後世初中時學過的課文,說的是晉朝名臣周處的事,這周處年少時凶強任氣,被鄉人視之為與山中白額虎、橋下混蛟龍並稱的三大害,後來周處知道後心有悔改之意,乃入東吳尋名士陸機,陸雲。此時嚴老夫子說的這番話就跟陸雲當日對周處所說幾乎是一模一樣,倒也甚合眼前的情況,唯一不同的是周處是因為以前劣行太多,而唐缺自己卻是年齡太大。

  唐缺見嚴老夫子說這番話時滿臉惋惜之色,也就知道老夫子也只是說說而已,不過他也不在意,完成了這道例行的訓誡勸勉程序後,唐缺就謝過嚴學正後走了出來。

  這時候的教育體系類分科挺多,像官學裡就設有進士科,明經科,道科,律科,算科,書科等近十種,但眼下這個小小的村學裡卻只有明經及算科兩種,而且跟官學迥然不同的是,這裡讀算科的學生反倒比明經科的要多。原因無他,還是村人們圖實在而已。

  聽唐缺說要讀明經科,村學中的老年雜役就領著他去了後院庫房領教材,教材一共分三類。孔子嫡系孫,貞觀朝大儒孔穎達親自校注的《五經正義》乃是科舉及官學規定的教材,也是明經科學子最主要的功課;除此之外還有一套《昭明文選》,《文選》自編定行世以後就成為古代士子們求學科舉必備的教材之一。整套文選兩千多頁,分成三冊印出,份量也頗為不輕。

  除了上面的兩套之外,因唐缺從來沒進過學,是以又另領了《兔園冊府》及《千字文》各一。《千字文》倒不陌生,至於《兔園冊府》又稱《兔園冊》,原是貞觀朝中蔣王李惲令其幕僚杜嗣先撰寫的一部啟蒙類教科書,因為這本書是在蔣王府中兔園編成,所以就取了這麼個古怪名字。這本書跟後來的《蒙求》,明清時的《幼學瓊林》一樣,都是學生發蒙識字時學的第一本書。

  因這些書都是從縣中富商處募化而來,並不收學生一分錢,所以無論紙張還是雕版印刷的效果都差的很,不過是勉強能看罷了。

  村學裡學生來的前前後後不整齊,所以就實行的是輪教制,就好比後世貧困山區裡的學生們一樣,一個教室裡一二三年紀都有。唐時學生的發蒙時間跟後世頗有類似,早點六七歲,至遲也不過八九歲,像唐缺這樣十六七上小學一年級的可謂是絕無僅有,見他抱著一堆書由雜役領進來,那些小屁孩們頓時都滿臉好奇的盯著看,隨後就有學生哄笑出聲,就連正在授課的先生也是一臉愕然。

  隨後的課是沒法上了,滿屋的學生們不住的轉過頭來看坐在最後的唐缺,有竊笑不已的,有做鬼臉的,任是先生拿戒尺一連懲戒了四個學生也沒彈壓住。

  這樣的情形讓唐缺也彆扭,他趁著下課的間歇直接找到了先生,目的就是要他把《兔園冊府》給自己單獨講一遍,然後自己回家自行研讀,先生只需五日檢查一次即可。

  那先生也正在為此發愁,唐缺的提議可謂正合他心意,至於回家之後效果究竟如何?反正一個十六七歲才發蒙的人是不會有什麼出息的,沒得為他一個人把其他人給耽誤了。

  隨後先生給其他學子佈置了課業之後,便將唐缺單領到簡陋的書房中誦講了一遍《兔園冊府》,本是發蒙的書能難到那兒去?唐缺標注了句讀,又將其中不認識的繁體字用後世所學的簡體標注後,先生的任務也就算完成了,當下他也不耽擱的起身告辭。

  《兔園冊府》就算再簡單,好歹裡面也摻雜著一些典故,雖然這些典故對於讀書人而言都是耳熟能詳之事,但先生卻不認為剛剛發蒙的唐缺就能知道,原本還想等第一遍正音正字後再細講這些典故,卻被唐缺告辭的話語給堵了回去。

  目送唐缺抱著厚厚的一摞書去遠,先生搖搖頭後長歎了一口氣,這個學生他算是徹底不抱希望了。

  唐缺出了村學後卻沒回家,而是鑽進後面的林子抄山路直接到了毒寡婦的莊子裡。

  雖然住在一個村子裡,村中還有許多人佃著她的田,但自從旁邊幾戶人家搬走後,毒寡婦的莊子幾乎就是與村子隔絕了,除了每年交田租的時候外,村子裡沒人願意來此,至於莊子裡面,除了毒寡婦有時候忍不住聽來的閒言碎語出去「勾引」男人外,其他人也不願到村裡招人白眼兒,以至於蘭姐兒都來了三年,竟然還認不全村子裡的人。

  唐缺走進二進院子時蘭姐兒正端著木盆出來倒水,見他捧著一大摞書,忙放下手中的木盆過來幫忙,「這是幹啥,怎麼買這麼多書?」。

  聞言,唐缺笑笑沒說話,進書房放下手中的書後也顧不得身上一身的汗,就直奔到書架前,不一會兒,他就滿臉笑容的抽出了《聖教虛》及《蘭亭集序》這兩本法帖。

  這兩本都是書聖王羲之的法帖,《蘭亭集序》的名聲自然大,但它的法度對於初學書法者卻不容易掌握,反倒是結構謹嚴,用筆規範且又包容性強的《聖教序》更適合初學寫毛筆字的唐缺。

  眼下課本有了,字帖有了,筆墨紙硯有了,穩定的收入有了,連書房都有了,萬事俱備之後,唐缺也就下定心思在做賬之餘該好生用功學習了。他在後世裡打小就一直是優等生,所以想到學習並不覺苦,反而像當年高考前一樣有隱隱的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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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k2257 發表於 2009-3-4 22:29
第十二章 半工半讀〈上〉
  等蘭姐兒端著一盆清水走進來時,放下手中法帖的唐缺才感覺到一身汗膩膩的不爽快,後世裡的男人夏天打個赤膊算什麼,一時高興之下他也就隨手脫了身上的半臂褂子,光著上身就著冰涼的井水痛痛快快的洗起來。

  蘭姐兒倒沒想到他會這樣,偏過頭去的同時又忍不住偷眼過來瞥看,誰能想到看上去斯斯文文的唐缺竟然端的是一身好筋骨,看著唐缺六塊兒醒目虯曲的腹肌和勻稱剛健的身子,素來與莊漢們從容對罵也不害羞的蘭姐竟莫名紅了臉。

  唐缺洗完之後擦背卻有些不方便,本來身上帶點水也沒什麼,倒是一邊的蘭姐兒走上前來接過了手巾把子,「我來幫你」。

  唐缺遞過手巾後就站正了身子,任蘭姐幫他揩抹肩下的水珠,剛沒擦兩下,卻覺背後猛然靠上來兩大團滑滑膩膩的綿軟,伏天裡本就穿的輕薄,唐缺又是個赤膊,如此以來竟是連那兩團綿軟上的紅豆也清晰無比的感覺到了。

  「這丫頭倒是一副好本錢」,等唐缺轉過身來時,猛然退回身去的蘭姐兒已是滿臉羞紅,「伏天裡太熱,人一沾了暑氣後頭就容易犯暈,蘭姐兒你要多注意了」,唐缺嘴裡笑說著,手上已接過手巾,動作自自然然的幫她揩去了額頭的一層細汗。

  原本蘭姐還正在自罵不該心思發飄的以至於腳下沒站穩,唐缺這番動作卻正好化解了她的尷尬,「就你嘴甜」,嘴裡佯作嗔怪,她也就隨手拿過手巾幫唐缺擦起來,渾似剛才的事情沒發生過一樣。

  見唐缺又轉回了身子,蘭姐卻不免又心思聯翩起來,「若是他剛才一下抱住了我該怎麼辦?」,這樣想著她自己臉上又臊紅起來,「沒準兒就此把這事坐實了也說不定,我雖是個奴婢出身,但總算模樣長的不錯,也還有些私房,他家寒苦,總歸不會嫌棄我吧!若是能嫁給這麼個男人……」,心緒信馬由韁的想到這裡時,剛剛還覺害臊的蘭姐心底竟又生出一股子莫名的遺憾來。

  「好了,開始做賬吧!」,唐缺穿上半臂後看到蘭姐兒一臉春情的樣子心下也是唏噓,這要是放在後世裡遇上這麼個長相不錯身材一流的小姑娘,他早就趁機撩撥上去了,又怎會像現在這樣處理。說起來都是缺錢惹的禍,家裡的光景淒惶成這樣,他那兒有心思去幹摘花的勾當?

  「我這就去請夫人過來」,眼神複雜的看了唐缺一眼後,蘭姐兒轉身出房去了。

  許是太長時間沒與男人這般接近的緣故,當毒寡婦與唐缺共據一張書案做賬時,很長一段時間裡都有些不習慣,整個人的坐姿繃的緊緊的難受之極,好在唐缺從小就是個一做起事情來就心無旁騖,認真無比的人,他既扎扎實實做事,毒寡婦又是個經歷世事多的,遂也就慢慢自然下來,兩人一個報一個寫,配合的倒甚是默契。

  許是上學時的習慣養成,唐缺幹起事來還真有些拚命三郎的勁頭,一直到暮色四合時他才放下手中的鵝毛筆,算算時間恰也正好是村學下學的時候,草草吃完飯後,他便將筆墨紙硯及《兔園冊府》、《聖教虛》卷在一個青布包裡夾著回去了,自然這些都是經過毒寡婦同意的。

  等他依舊繞著山路由村學回到家中時,唐張氏二人正在等他回來吃飯,想著自己晚上吃的好茶飯,再看看二老碗裡的麵糊,唐缺心裡真有些不是滋味,所以他一邊喝著麵糊,一邊生出「折現」的念頭,一家人不能同甘,那最起碼也要共苦,伙食費每天好歹也能折現出二三十文來,不差什麼就能買四斗米了,四斗米聽來不多,折合到後世不過五斤,但一天五斤,兩個月下來可就是三百斤了。還真應了唐張氏經常掛在嘴邊的一句話,「吃不窮喝不窮,算計不到一世窮」。

  心裡打定這個主意後,唐缺也就坦然了,喝完麵糊放下碗之後,回到房中的他幾乎是迫不及待的翻開了《兔園策府》,一本發蒙的書自然不會難到那兒去,整本書都是押韻的四字句,用四字格的方式把「孟母三遷」,「秦滅六國」這些事情按著朝代順序給穿起來,裡面很少生僻的字,其體式非常像後世蓮花落鼓詞或者是順口溜,不僅朗朗上口,而且因為有時代線索在裡邊,所以非常易於背誦。

  聽著兒子的房間裡傳出了朗朗讀書聲,唐張氏兩口對望一眼後,又不約而同的輕輕搖了搖頭,這孩子要是六七歲的時候就能這樣該有多好?

  以唐缺後世的經歷和功底,背起這些東西來實在是沒太大難度,僅僅半個時辰時間,也就是後世的一個小時功夫,他已背下來七八頁,這幾乎就是整本書的七分之一量了。

  背《兔園策府》固然容易,但學寫起毛筆字來就著實不那麼容易上手了,學習書法後期靠的是悟性靈氣,但前期基本全靠勤練功夫,饒是唐缺身為穿越者,這一點也佔不到什麼優勢,初摸筆墨寫出來的照樣是橫不平,豎不直。

  好在他對此早有心理準備,人又是個堅韌性子,兼且前三個月種地的經歷讓他深刻的明白踏踏實實做事的道理,所以並不顯得急躁,守著只有一根燈草的昏暗油燈從橫豎撇捺一筆筆認真的練下去。

  「成,該睡覺了,外邊雞都打二遍鳴兒了,你可別熬壞了眼睛」,唐張氏滿是愛惜的聲音驚醒了正在練習的唐缺,「娘,你怎麼起來了!你這累了一天的,放心吧,我這就睡」。

  「人眼裡的水兒都有定數的,熬夜最耗這個,要不咋讀書人多有眼神兒不好的,成,你可不敢那樣啊」,唐張氏不放心的又叮囑了一句後,這才回房睡去了。唐缺透過狹窄的小窗看了看外面的月色後,遂也收了筆墨回身上床睡了。

  第二天一早,唐缺起身後依舊沿著村路經由村學繞到了毒寡婦莊上,一路上他也沒閒著,口中不斷默誦昨天背下的《兔園策府》,沿途的村人們見他臂夾布包,口中唸唸有詞的模樣,紛紛戲言「相公來了」,唐缺對此也不予理會,但之一笑而已。

  有了昨天下午的經歷之後,今天的毒寡婦表現的就自然多了,只是聽到唐缺要將三餐飯食折現的要求時,她卻不免微微一愣。

  「倒不是莊裡飯食不好,也不是我不喜歡吃好的,只是家裡二老日日清苦,我這邊卻有魚有雞的實在不落忍,有這麼個心結在,就算再好的東西也難吃出滋味來。一家人嘛,我這做兒子既沒本事讓他們跟我同甘,那我好歹也得跟他們同苦才好」,說到這裡,毒寡婦和蘭姐兒竟難得的看到了唐缺臉上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原本三頓飯也算不得什麼,提這折現之事倒顯得我小家子氣,只是家中委實清貧,我也不忍就為了面子讓父母更添勞累,倒讓你們笑話了」。

  不管是說到自己不忍獨享好食,還是說到家中窘狀,唐缺的神態都是自自然然,毫無半分要刻意彰顯或者是掩飾什麼的表情,純乎如鄰里聊天坦坦蕩蕩,絕沒有半分他口中小家子氣的表現,直與世人多好誇富掩窮的常態迥然兩異。

  目睹如此,二女對他的認識又深了一層,蘭姐兒自不必說,就連毒寡婦看向唐缺的眼神兒中也多了幾抹熠熠的光彩。

  能說出這樣一番話來,這唐成果真還只是個農家的半大小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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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k2257 發表於 2009-3-4 22:30
第十三章 課業檢查〈上〉
  當下雙方約定就按唐缺說的辦,他不在此吃飯,三餐折現為銅錢三十文,計入工價一起發放。

  隨後兩天唐缺就過起了後世裡類似上班族的生活,一天兩次回家吃飯,上午下午在莊子裡會同毒寡婦做賬,至於其它的業餘時間則全用來背誦《兔園策府》及練習毛筆字。

  轉眼之間已是四天過去,眼瞅著明天就到了跟村學先生約定的第一次檢查日期。

  這天早晨,唐缺起的比平日都早了一些,洗過之後草草喝了一碗稠粥就出門去了,走在路上的他刻意放慢腳步,邊走邊默誦《兔園策府》,這本蓮花落般的啟蒙讀物他早在昨天中午就已背完,現在刻意再溫習一遍,免得到了先生面前卡殼就不好看了。

  到了村學,那先生也是到學未久,見了唐缺便徑領著他到了書房。

  因是知道他剛剛開蒙,先生也沒問別的,直接提及《兔園策府》,「五日功夫也不短了,這本書你學的怎麼樣了?」。

  「已背誦下了」。

  「嗯,不錯!明經一科重在掌握經義,若要掌握經義,這誦經就是個基本功夫,便是科考,首先要考的也是默經。你能想到自己背誦《兔園策》著實不錯!」,說到這裡,先生的臉色好了許多,「《兔園策》共三十卷61頁,你已背了多少?」。

  「什麼……全背下了?」,聽到唐缺的這個回答,先生忍了又忍總算沒把剛剛喝下去的那口茶水給噴出來,但不良後果就是茶水反嗆進了喉嚨,引起一大串撓心撓肺的咳嗽。

  好容易等咳嗽的聲音稍稍小了些後,先生漲紅著臉起身,負手繞著唐缺轉了一圈,邊轉邊道:「學聖人之文,習聖人之教,進學有先後,資質有等差,課業優劣並算不得什麼。唯有『信』之一字乃聖教立身之根本,唐成,與這一點上你不可不知」。

  先生說話時的神態很鄭重,臉上的神情也像極了後世學校裡的政教處主任。

  「人無信不立,這我知道」。

  「好,那我再問你一次,《兔園策》你背了多少?」。

  不管是誰,這樣被人懷疑畢竟不是件讓人高興的是,「是全背完了,先生若是不信,我背一遍給你聽聽」。

  「背是自然要背的,你且等等,我安置好其他學子後馬上就來」,先生說完,深深看了唐缺一眼後就轉身出去了,安置學生固然不假,只不過他更重要的事情卻是去找嚴老學正,一個剛剛入蒙的學子都敢如此大言不慚的試圖欺哄師長,此風不可長,但真要斥退學子,卻又必須有老學正首肯。

  至於唐缺能背下《兔園冊府》,先生根本不信,倒不是他固執,實在是太不符合常理。五天時間,對於一個剛剛開蒙的學子而言,能把這本書裡面的字認全了都是匪夷所思,遑論把整本六十多頁的書給完整的背下來!要知道這可是蒙童們一年的課業,除非他是那種傳說中能過目不忘的神童。但看唐成十六七歲才發蒙的狀況,先生直接搖了搖頭。

  先生導引著一臉端肅的嚴老夫子走進來坐定,「且背吧,字字句句不得含混」。

  聽他這般說,唐缺也不廢話,開口處便從開篇一路背了下去,後世裡讀了二十多年書,像這樣的背書也不知道被老師檢查過多少回?身為優等生的唐缺幾乎次次都受表揚,這自然而言的就培養出一種自信來,表現在此時就是絲毫沒有其他學子慣常的緊張。先生也就罷了,要知道村學裡其他的蒙童但凡對著嚴老夫子那張臉,多有嚇的話都說不囫圇的。

  一柱香時間過去了,兩柱香時間過去了,唐缺語聲清朗,侃侃而誦,句句之間字正腔圓,毫無遲滯,先生已經是滿臉不可思議之色,倒是一臉端肅的嚴老夫子微瞇了雙眼,頭也隨著唐缺的背誦微微搖晃,其情景依稀似是回到了自己少年初開蒙時的時光。

  又過了半柱香時間,唐缺正背到「退避三舍,齊乃勝楚」時,就見睜開眼來的嚴老夫子擺了擺手,他也就停了下來。

  「你且去村中打問一下這唐成的舊事,尤其要問清楚他過去是否進過學」,嚴老夫子低聲向先生吩咐了一句後,重又微瞇上眼睛,「城濮之戰就不用在背了,你就從『煬帝失德,二世亡隋』再開始吧」。

  一下子從春秋的齊楚爭霸跳到唐興代隋,中間也不知省了多少頁碼篇幅,這對口乾舌燥的唐缺而言著實是個好消息,當下就接著往下背去,直到他把國朝爭霸定鼎到貞觀盛世的事背完,前面走出去的先生還沒回來。

  終於背完最後一個字後,唐缺長吐出一口氣,蓮花落般的《兔園策府》不難背,但要是這樣長篇大論背的多了,也著實累人哪。

  「好!句讀也就罷了,難得你記誦熟練毫無遲滯,且字音歸正,並無謬誤,當得一個『佳』字」,嚴老夫子頷首輕讚了幾句,「只是背雖能背,這些史實典故你可知其意?」。

  史實倒好好些,畢竟這些都是初高中歷史書中學過的,但是論及典故唐缺就不敢托大了,畢竟這些典故他也是只知大概,若要細講實在是不行,「大略能知道」。

  「噢!」,五天時間能背下這樣一篇長文字倒不讓嚴老夫子太吃驚,畢竟他當年也是只花了九天就全部給背了下來,考慮到他那時不過八歲,而今天的唐成已經十六七,那時間上的差距盡可抵消。但除了背誦之外竟然還能知道其中的典故史實,這就怪不得原本一直端坐的嚴老夫子猛然坐直身子了,要知道這本《兔園冊府》其實還兼著後世歷史書的功能,自鴻蒙開闢,三皇五帝直到國朝貞觀的大事演變都在其中,所以此書文字雖然簡單,但包含的信息量卻非常巨大,這也是為什麼蒙學中光《兔園冊》就要開講一年的原因所在。

  「那你說說『合縱連橫』是什麼意思?」。

  蘇秦與張儀二人同出於鬼谷子門下,不過師兄弟兩人卻一人合縱,一人連橫。所謂合縱便是張儀提出的「合眾弱以擊一強」,這一強自然指的的是強秦;而所謂連橫則是輔佐秦國的張儀提出的「合一強以擊眾弱」,張儀也正是憑借連橫之策,以小恩小惠及無所不用其極的懷柔恐嚇分化等術破除六國縱約,從而使強者恆強,弱者愈弱。

  當其時也,各為其主的師兄弟兩人翻手為雲,覆手為雨,攪動天下二十年,其情形恰如《戰國策》中所說,這兩人是「一怒則天下懼,安居則天下熄」,蘇秦固然是成就了「身佩六國相印」的不世功業,張儀也高封侯爵。正是憑借各自的功業,蘇秦、張儀這兩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文生在大亂之世與孫臏、龐涓一起被合稱為鬼谷子門下四大弟子。

  這段歷史正是唐缺後世學先秦兩漢文學時老師濃墨重彩講述的內容,不過老師那時最感興趣的卻是整個戰國史上最神龍不見首尾的鬼谷子。

  聽唐缺說的半點不差,嚴老夫子未予置評,接著問道:「你且說說『蕭規曹隨』又是何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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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k2257 發表於 2009-3-4 22:31
第十四章 課業檢查〈下〉
  「這說的是西漢初年兩位宰相蕭何與曹參的舊事,蕭何做宰相時以賢能知名,自他死後曹參繼任為相,但他這個相國上任數年,卻只是遵循舊制沒對蕭何生前制定的政令有一字改動……」。

  「黃老之學」

  「竹林七賢」

  「梁以代齊」

  隨著嚴老夫子一個又一個問題拋出來,唐缺依稀有回到後世大學考場的感覺,眼下他在做的就是解答一個個名詞解釋,好在這些問題都在中文系主幹課程覆蓋範圍內,所以倒也盡數答了下來。隨著他應答如流,嚴老夫子的坐姿也越來越正,原本一直微瞇著的雙眼早全部睜開。

  「這老夫子什麼意思,眼神看著這麼古怪?」,正在唐缺心思紛飛的做著名詞解釋時,出去老長時間的先生走了回來,湊到嚴老夫子身邊也不知低語了幾句什麼。

  先生說完,站起身來的嚴老夫子再次將缺全身上下仔仔細細來回打量了幾遍,比之剛才,此時的他看向唐缺的眼神兒明顯少了幾分端肅,多了幾分欣喜。在這樣的眼神下,唐缺也無心再說,草草幾句將問題做結。

  「先生並不曾給你講解,這些史實典故你是如何知道的?」。

  「在家準備課業之餘向村中開蒙的同伴請教而來的」,《兔園冊府》乃是開蒙第一書,只要上過學的人都學過,這麼說自然不會有問題,唐缺還真不相信這兩人能接著問他到底請教的是誰?

  既能下苦功學習,又能不恥求教,嚴老夫子聞言後看向唐缺的眼神兒益發和煦了,「三人行必有我師焉!嗯,不錯!這五日足見你勤力了。《兔園冊》的檢查就到此為止,你且來書案寫幾個字看看」。

  說到這個,唐缺再沒了剛才的底氣,毛筆字他這可是剛剛起步,五天時間就算他再勤力又能如何?但避是避不過去的,明白這點他也就沒故作扭捏,到案前取筆盡可能以最好的狀態寫下「竹林七賢」四個大字。

  儘管他已經很努力了,但不得不說的是,這四個字寫的真醜,醜的連他自己都看不過去。

  看到他寫出這四個字後,先生長出了口氣,嚴老夫子倒沒如唐缺想像中的那樣皺眉,反而微微頷首點了點頭。

  這才正常嘛!若說在誦書上有天賦倒是盡說得過去,畢竟自《尚書》以來,在前朝史書中關於「過目不忘」的記載就不絕於縷,但字確實要一筆一劃,一天天一年年磨礪出來的。就是書聖王羲之那也是日日筆不離手才有了後來的成就。要是唐缺提筆就能寫出一手好字,那才真是見了鬼了。

  嚴老夫子仔細將四個字看了看,「你習字取的是王右軍法帖?」,王右軍指的就是王羲之,因他生前任過右軍將軍,所以後人們喜歡依官職稱其為王右軍。

  「是,我現在用的正是《聖教序》法帖」。

  「由易至難,這個法帖選的好」,嚴老夫子點點頭,又仔細看了看字後才道:「不過路子卻是錯了,行書寫來容易,但得其神髓卻最難,若是前期掌握不好廢了手,異日就算再下苦功也斷難寸進。由楷入行嘛,看來雖是走的笨功夫,但歷來都是地基堅密才能得建高樓,少年人立志高遠自是好的,但好高騖遠卻實是大忌,於此一節上你要戒之,慎之!」。

  唐缺對書法知之甚少,只是知道王羲之字寫的最好,所以尋思著自己要練時自然就該找他,又怎會知道其間的門道?嚴老夫子這番話聽來沒什麼,對他卻是助益頗大,就不說古人重字,單是避免自己南轅北轍這一點就值得心生感激。

  唐缺不是個不知好歹的,聞言收了臉上的笑容正色道:「多謝夫子指點」。

  「孺子可教!」,心下這般想著,嚴老夫子微微點了點頭,「嗯,你既有意明經一科,想必也存著將來科試的念頭,需知本朝取士法度是科試之後更有吏部關試,這關試『身,言,書,判』四科中,書就指的是『楷法遒正』,單從這一節而言也該先練好楷書再說其它。今日回去之後你就暫捨了《聖教虛》,改練鍾元常的《還示貼》吧?」。

  唐缺還不知道鍾元成到底是誰,雖覺著該是魏晉六朝中與王羲之齊名的書法大家鍾繇,但終因不能確定就沒有多說,只答應道:「好的,我回去就托人幫著從縣城帶」。

  「倒也不用廢那麼多周折,我那裡就有一本,你且取去用就是」,嚴老夫子口中說著,人已開始邁步向外走,邊走邊對跟著他的唐缺道:「鍾元常書法各盡法度,實為楷書之祖,尤其是他的《賀捷表》頗有鴻鵠飛張之態,南梁武帝蕭衍評其為『群鴻戲海,舞鶴游天』,此誠然確論也!習練他的法帖時不僅要手勤多寫,更要心勤多思。待練好《還示貼》後再來尋我要《賀捷表》,以你的資質及勤力,兩年之後或許能重叩右軍門徑也未可知」。

  說話間兩人已出了房,先生沒有跟來,見嚴老夫子心情甚好,一副諄諄教誨的神態,唐缺忍了忍後還是開口問道:「夫子口中的鍾元常該就是三國曹魏時的鍾繇吧?」。

  「除了他還有那個鐘元常?」,說完,嚴老夫子顧自失笑,「你資質雖好,但基礎太差,開蒙又太晚,所以比之別人更需勤力,《兔園冊》就到此為之吧,回去之後就開始《千字文》,都是四字格韻文,但這篇不過千字,我給你兩天時間,兩日之後你來尋我檢查課業。」

  聽嚴老夫子有將自己收入門下之意,唐缺豈會遲疑,「是,學生一定努力,定不讓老師失望」,就此一句坐實了二人的師徒關係。

  嚴老夫子並不住在村學中,他在這兒的就是一間書房,房間很大,除了一桌一椅之外基本全都是書,唐缺目測了一下,總有六七百本之多。

  取了《還示貼》,嚴老夫子又將《千字文》給他講解一遍後,天時已近日中,唐缺也就不再耽擱的起身告辭。

  唐缺回家吃了飯,躺倒休息兩柱香後,就起身往毒寡婦莊上趕去。

  「上午測試怎麼樣?」,今天要測試的事唐缺昨天請假時就說過,是以蘭姐兒也知道,端著木盆的她人還在往進走,嘴裡已先問了起來。

  「就那樣,不好不壞。倒是你大中午的也沒休息會兒,腳好快,看著倒像等著我來似的」,照例是一身汗,唐缺邊說邊脫了半臂,依舊是赤膊擦洗,有這幾天下來,蘭姐對此也慣了,倒不像第一天那樣還臉紅,反倒是拿著毛巾大大方方的瞅著,「夫人早睡下了,我還不是怕你來了沒人招呼,就沒見過你這號人,好心還要當驢肝肺?」。

  「我都說什麼了,值得你扯上驢肝肺來說事兒?嗯,毛巾遞我」。

  「你自己擦著就跟貓抓似的,衣服上都得沾一身水,還不得我幫你」,蘭姐兒口中說著,手中一直捏著的毛巾已朝唐缺身上抹去,不管言語還是手上的動作,都沒給唐缺留半分拒絕的餘地。

  他既如此,唐缺也就坦然受之,有美女幫著擦身子若還推著拒著的,豈不顯得太過矯情。

  蘭姐兒細細的將唐離背後的水跡抹乾後就轉到了前面,如此以來兩人就呈面面相對之勢。

  蘭姐兒身形豐滿高挑,站著正好在唐缺鼻子高度,因是兩人隔的近,如此面面相對,唐缺赤膊的胸前幾乎能感覺到蘭姐兒呼出的鼻息。等他不經意間再一低頭時,眼底的場景更是不得了。

  這可是三伏天哪,人本來穿的薄也就罷了,更那堪唐人的服飾素以式樣開放聞名?夏日裡女子的宮裝裙只是包裹到胸部,上面再披著一襲時下流行的泥巾領子罷了,既是披著自然就難以貼身,遑論此時的蘭姐兒還在抬臂擦汗。

  她這般一動作不要緊,只將大半個肩膀都裸露了出來,唐缺早在前幾天第一見面時就覺得蘭姐皮膚嫩滑,此時這般近在咫尺看來,蘭姐的身子遠不只嫩滑而已,更得天獨厚的佔著一個「白」字兒,且不是那種枯乾的蒼白,而是芳信少女獨有的玉潤膚光。這樣的白與柔嫩雜糅一起,就使眼前的這段肩膀像極了嫩的提不起來的水豆腐,肉光緻緻的惑人眼目。

  若說這段裸露的肩看著倒還讓人能忍受的住,隨著唐缺眼神順勢下滑兩寸後,眼中所見已是令人髮指,實難再睹。

  蘭姐兒身上所穿的裙子用料雖然平常,但式樣卻是跟著夫人裁剪出的「拂拂嬌」,這種式樣本是出自長安內宮之中,傳說是一位貴妃於落日餘暉中登樓遠眺,看見西天彩霞鋪展的樣子絕美,乃命宮中染院據此作「霞紗樣」裙樣,這種裙樣最大的特點就是下幅很寬,比時下流行的七褶裙足足多了五褶之多,身材曼妙的女子穿上之後走動起來,裙裾飄蕩處恰似彩霞飛展,但在寬鬆的裙幅上,霞紗樣殺腰極狠,幾乎是不留半點餘地,如此做的目的自然是為凸顯腰肢婀娜。

  但如此以來就帶來了另一個效果,因為唐裙腰身收的都高,譬如這霞紗樣殺腰就僅在女子胸下,在這般敏感的位置殺腰太狠,其直接後果除了愈顯女子身材高挑之外,更多的是襯出穿裙人胸部的豐挺。

  這個新裙樣一出,當即風靡內宮,隨後流入民間,百姓們卻叫不慣「霞紗樣」這樣拗口的名字,乃另取了一個「拂拂嬌」。

  蘭姐兒本就是身形豐隆之人,就是平日穿著寬鬆也掩飾不住胸前波濤,更那堪拂拂嬌的拚命殺腰,當然,她若不是這個姿勢倒也罷了,畢竟還有那條寬大的挑花泥巾領子可以遮在胸前,此時殺腰既狠,領子也因為手臂的動作被撇開,其後果列位看官自然明白。

  蘭姐兒胸前兩團膩白柔嫩的綿軟經裙子一擠後更顯豐挺,在中間那道深邃的溝壑映襯下肉光奪目,隨著主人手上的動作,這兩團綿軟也微微蕩起輕波,一波又一波,都如海嘯下的巨浪重重拍打在唐缺心上。

  這丫頭是存心勾引人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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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k2257 發表於 2009-3-4 22:32
第十五章 說牛郎道織女〈上〉
  正在唐缺心防飽受衝擊時,書房右側的開門聲恰當其時的阻止了事態的發展,隨後就聽毒寡婦午睡後份外慵懶的聲音遠遠傳來,「蘭草兒!」。

  「來了!」,隨著蘭姐兒一聲答應,唐缺胸前老也擦不完的水跡三兩下就給抹乾了,不過說來奇怪的是,這丫頭臉上不知怎麼跟敷了胭脂一樣彩霞滿天。

  唐缺目送著蘭姐兒跑出去,邊穿衣裳邊長長吐出一口氣來,蘭姐兒這般的表現他要是還不明白,那就真是太給穿越的同行們丟臉了。

  處境不好才放你一馬,小丫頭肆意玩火,真當我是吃素的不成?

  可惜,這樣的機會隨後幾天卻是沒有了,想來是毒寡婦也察覺出什麼來,後面連著好幾天再沒給蘭草任何與唐缺獨處的機會,反倒是她自己隨著時間流逝,慢慢的與唐缺相處越來越自然。

  「天地玄黃,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張。寒來暑往,秋收冬藏。閏餘成歲,律呂調陽。雲騰致雨,露結為霜。金生麗水,玉出昆岡。劍號巨闕,珠稱夜光……」,村學內嚴老夫子的書房中,唐缺的誦書聲朗朗而出,這本《千字文》嚴老夫子只給了他兩天時間,但唐缺也的確沒讓老師失望,字字句句誦的是清清爽爽。

  這兩天的日子過的倒也平常,白日裡在莊子裡做賬掙錢,剩餘時間除了誦書就是練字,還真別說,楷書因為法度更嚴,反而更易入門,唐缺自覺練習楷書兩日的效果倒跟行書練了四天後的效果差不多少。雖然今天他交上去的兩頁習作全篇皆墨的連一個紅圈也沒有,卻也絲毫沒讓他氣餒。

  過去三個月過的真是汗珠子摔八瓣,不過唐缺也並非沒有收穫,最重要的就是讓他真正明白了一個再樸實不過的道理:下多少種,收多少苗。流多少汗,吃多少飯!情不同而理同,這練字其實就跟種地一個樣兒。

  要說這兩天平常的生活中有什麼異常的話,那就是蘭姐兒了,自從突然之間被毒寡婦看管緊之後,她再看向唐缺的眼神中就帶上了一抹濃厚的怨婦味道,這讓唐缺很不習慣,也很不理解。

  咱還啥都沒做,你那邊就深閨怨婦了,這都那兒跟那兒啊!

  《千字文》通過測試之後,唐缺在課業上的好日子算是到頭了。因為《千字文》之後,嚴老夫子指定的教材就是《文選》。

  《文選》當稱得上是中國最早的一部詩歌總集了,它是由六朝時南梁武帝的長子簫統組織文人共同編寫的,因簫統死後謚為「昭明」,所以又被稱之為《昭明文選》。

  這部詩歌選本曾被魯迅譽為「它是中國文學發展由自發階段進入自覺階段的標誌」,書中選錄先秦至梁時的詩文辭賦,全書共60卷,分為賦,詩,騷,詔,冊,令,教,文,表等38大類,概而言之,凡是現實生活中可能用到的文體這裡面都選的有可資借鑒的範文。其用處自然是大,所以歷來有「《文選》亂,秀才半」,及「文章宗祖」的說法。

  用處是大,但實在架不住它內容太多,唐缺領到的《文選》足有三冊,且每一冊都有一板兒磚的厚度,這就是小說也得看些時候了,更別提裡邊的內容文辭生澀,尤其是開篇的「賦」卷,西漢人寫鋪陳大賦本就喜歡求奇用僻以顯博學,且不說裡邊的典故太冷,單是那些古奧的文字,甚或是漢賦作者自己生造的字都讓人看的頭疼,草草翻了一頁,唐缺赫然發現就這一頁裡不認識的字就多達14個之多。而為了查14個字的讀音和意思,光是翻《說文解字》就最少花了大半個時辰的功夫。

  饒是唐缺性子堅韌,碰到三磚頭厚的《文選》也覺麻頭,為避免太過打擊自己對《文選》的興趣從而生出厭學心理,他索性先暫時放下「賦」卷而直奔「詩」卷,讀著謝靈運「如初發芙蓉,自然可愛」的山水詩作後,他原本有些煩悶的心情總算平靜了許多。

  ……………………………………

  這日中午,唐缺到毒寡婦莊子的時間要比平時稍早,書房中自然沒有了蘭姐兒的身影,但那盆井水倒是依舊如往日般準備的妥帖。

  唐缺自己拿毛巾擦了身上的汗水,穿上衫子後坐在書桌上複習昨晚背下的詩作,身為後世重點大學中文系的畢業生,他入學的第一年就正好趕上本院搞教學改革,而這教學改革中非常重要的一項內容就是對文學史上名篇佳作的背誦,一週一檢查,四年之中風雨無阻。這個教改給唐缺帶來的直接影響就是腦子裡頗裝了不少經典詩詞,自到村學的第一天起他就有意無意的趁閒暇之機將這些名篇再次反覆記誦。

  但今天中午的這陣閒暇時光中,唐缺並沒有記誦後世名篇,而是在複習昨晚從《文選》「詩」卷中看到的「古詩十九首」。

  迢迢牽牛星,皎皎河漢女。纖纖擢素手,札扎弄機杼。終日不成章,泣涕零如雨。

  河漢清且淺,相去復幾許?盈盈一水間,脈脈不得語。

  「這是什麼詩,聽著怪好聽的」,坐在書案後面,手指輕叩著書幾的唐缺剛把這首《迢迢牽牛星》背完,就見毒寡婦帶著蘭姐兒走了進來。

  「李夫人起來了」,唐缺欠身的同時看了看蘭姐,她一如前兩日般照舊是一臉的幽怨,「無名氏的,就是詩雖然傳了下來,但作者卻沒有。」

  毒寡婦午睡剛起,跟滿臉幽怨的蘭草不同,她身上蕩漾著一種夏日特有的慵懶風致,尤其是眉眼間更隱有春情流露,「我剛睡醒,現在腦子還有些昏沉,索性你先說說這詩裡的事兒,醒醒腦子後再做賬不遲」。

  這首詩是古詩十九首中的上佳之作,其妙處之一就在於旨意明白,並沒有千折百回的遙深寄托,所以即便像毒寡婦這樣沒上過學的人也能將其中的意思聽明白幾分。

  「這首詩勝在托意高妙,並不以用典見長。說的就是牽牛織女星的事兒,那作詩之人是將星河比作天河,將天河兩邊最亮的兩顆星比作牛郎織女,從而想像他們的分離之痛。兩人雖然能日日相見,卻因隔著天河永遠無法相親相近,就是連說句話也不成。盈盈一水間,脈脈不得語。寫離情而不一味悲苦,反而透出纏綿韻致的溫情,難怪這兩句會千古傳誦」。

  唐缺是就詩說詩,但聽在兩個女子耳中卻是別有一番味道了,一臉幽怨的蘭姐兒不知想到了什麼,臉上的幽怨頓時消退許多,側頭偷瞥向唐缺的癡癡眼神還真有些「盈盈一水間,脈脈不得語」的味道。

  與蘭姐兒相反,剛才一直面色慵懶閒適的毒寡婦卻是臉色微微一變,隨即又恢復過來淺淺笑道:「其實呀這也都是命,是人就得認命,要說那織女兒可是王母娘娘的七姑娘,按照人間的說法兒那就是公主,多尊貴的身份!牛郎不過就是個放牛娃子,放牛娃子能配得起公主?自古至今也沒聽說過這樣的事?就別說公主和放牛娃子這麼大的身份差別了,單就說咋這鄖溪縣,走那兒不都得講究個門當戶對?就好比唐成你這樣的,就算家裡清貧些,將來成婚的時候也總得找個出身好的良家子,總不能跟身在賤籍裡的人通婚吧,就算你答應,唐嫂子只怕也不會依。所以說,牛郎織女能有三年相處就是天大的造化了,要是他們懂得惜命知足的話,何至於就被王母娘娘給治成這樣?」。

  毒寡婦這番淺笑吟吟的話卻如初冬寒風一般,直讓蘭草滿身打了個寒噤,偷瞥向唐缺的眼神刷的一下就收回來了,臉上剛剛消散了一點兒的幽怨也變得更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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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k2257 發表於 2009-3-4 22:33
第十六章 兔子急了要咬人〈上〉
  「什麼良籍賤籍的我倒是不在乎,只要人心好,知道孝順就成」,也不怪唐缺心粗,實在是以往的經歷中沒感受過女子之間這種拐彎抹角的鬥爭方式,「不過要說牛郎織女,他們倒是比我們這些凡人過得好」。

  「噢,你這話倒是說的古怪」。

  「夫人你想啊,牛郎織女也不是一次都不能相聚,不還有一年一次的鵲橋會嘛,他們在天上是長生不死的,雖說一年只有一次,其實卻等於永不分開。再想想我們這些凡人,即便能找到合心意的,又能在一起廝守多少日子?人總有要死的那天。這樣想想,王母娘娘本是想懲戒他們,結果反倒是成全了他們,就算一年只能見一次又怎樣?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只要是真正有情,一次相見倒比無情人十年的日日廝守更令人心醉」。

  隨著唐缺的侃侃而言,蘭草兒再次落到他身上的目光已然真是癡了,毒寡婦臉上的淺笑也再難保持住。

  但是不等她開口說話,就聽外面二門處猛然響起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隨後就見門房王老三慌慌張張的繞過照壁向書房跑了過來。

  「王老三,你好大的膽子,誰准你進二門的?」。

  「夫……夫人恕罪,實在是唐賬房家出了急事,我趕著來報信……」。

  「什麼?」,聞言,原本鬆散坐著的唐缺猛然繃緊了身子,「快說,我家出了什麼事?」。

  這時節王老三也沒廢話,「我剛從河邊回來,好像是你爹跟村東陳家在水田里打起來了」。

  「什麼好像,到底是不是」,唐缺口中問著,人已起身開始往外走。

  「我……我也沒見過你爹呀,只是聽看熱鬧的人說唐家跟陳家打起來了,又說趕緊去找唐成,我約莫著就是你」。

  「老三,多謝了!」,話音未落,唐缺就已快步跑了出去,身後傳來蘭草兒焦急的聲音,「唐成,你當心些」。

  唐缺一邊兒急跑,一邊兒暗罵自己太大意,剛聽王老三說到家人是在河邊水田里跟陳家打架,他心裡就已經知道事情的緣由了。

  起因就在於那畝水田,在山南東道這樣「七山二水一分田」的山區裡,水田數量是非常少的,正因為少所以就顯得尤為特別和珍貴,水田不僅產量穩定,最重要的是能產米。在這個以麥子為主要農作物的山區,誰家要是在河灘上有一畝產米的水田,簡直能讓人眼紅死。就連山裡媳婦嫁出來,娘家誇耀閨女嫁的好時最得意的一句話也是「啥好不好,孬不孬的,總歸是個能吃米的人家兒」。

  這也就是當初唐張氏為什麼寧願賣自己也不願賣那一畝水田的原因所在,有這畝水田在,即便家裡破落成這樣,也依舊在媒婆面前說得起話,「咱好歹也是能吃米的人家,雙龍河上下七八條村子都算上,這樣的人家兒也不過只有四家而已」。

  從金州大尖山發源而出的雙龍河兩岸都是高峰峭壁,只是到了本村上游時水勢才平緩些,由此也就淤出了一塊兒肥的流油的河灘水田,總共不過十二畝多,分屬四家,其中劉裡正與毒寡婦各有五畝合成一個整數,至於另外的兩畝多分屬唐家和村東陳家。

  唐家這一畝水田一邊靠著劉里正,一邊鄰著陳家,早在唐成病重的時候劉裡正及陳家都曾幾度生了心思想買這畝水田,但都被唐缺家拒絕了,他們寧願賣房,賣牛,賣坡地,乃至賣人也不願賣水田,這水田賣了容易置起來難哪!這可不有錢就能買到的。

  所謂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在這個村子裡,人們的心中產米的水田就是那塊壁,依唐家連著兩代男丁不興的形勢,其實這塊水田守的真是艱難,前些日子唐缺知道這些情況的時候就有些想法,只是後來累的臭死,加上這段時間忙著課業和做賬掙錢,就把這茬兒給忘了,沒想到今天真真兒的就出了事。

  伏天裡唐缺腳上穿的是一雙七耳草履,也就是草鞋,因為時間穿的久了就顯得寬鬆,眼下快跑起來很是不方便,這不,左邊腳上的鞋子又掉了。

  「去你媽的!」唐缺正是急的冒煙的時候,那兒還有心思撿鞋再穿,索性將右腳上的草鞋也給踢飛了,赤著雙腳一陣風似的向河邊跑去。

  遠遠的就看見自家水田邊的田埂上黑鴉鴉一片圍滿了人,唐缺見到這個後,懸著的心稍微鬆活了一點,這至少說明事情還沒完,也說明家人的人身安全上該沒什麼大問題。

  唐缺這時候也顧不上什麼路不路的了,跳下路邊水田一路前奔,等他帶著一身泥水扒開人群看去時,眼前的景象直讓他滿心的急躁都變成了怒火。

  下邊自家的那畝水田已經成了爛泥塘,壓伏的稻子東一塊兒西一塊兒的,水田西邊角兒上,滿身泥漿子的唐張氏爬在已經暈過去的男人身上死死將他護住,在他身邊,一個同樣滿身泥水的四五十歲女人正一把薅住唐張氏的頭髮要把她給拽起來,在她身邊還有兩個十七八歲的壯實後生一個扯腿一個拉胳膊的在幫忙。

  隔著唐張氏兩人,另一邊兒站著的正是陳家當家男人,一臉青紫的他由最小的三兒子扶著,不斷伸腳去踢唐張氏身下的老唐。邊角兒地一邊的田埂上,幾個本村老人正在說合勸架,只是卻沒有一個人下田里真個動手拉的。

  唐缺一眼掃清楚水田里的形勢後,心裡的滋味實難表述,不過後世裡他好歹也「混」過一段時間,知道像這種情況下莽撞衝上去只是個白給,當下咬緊吱吱作響的牙齒又退了回去。

  這時候的農村裡讀書的人少之又少,真遇到這樣關涉田地的事情講理就是個屁,農村人比誰都現實,認的是人多,宗族勢力大。歸根結底一句話就是認的是拳頭。正因為如此,農村裡才會常常出現兩族械鬥的事兒。當然也不是說不講理,但如果前面講不通就會開打,打完之後接著再講,準保一講一個準兒。

  但是農村裡也不是每家都是大宗族,總有小門小姓的小戶,要是這樣,在家裡沒有強力親戚可為外援的情況下,一般而言就只有兩個法子,一是老老實實低調做人,自己老實的同時再混個好人緣兒;至於另一個法子就是家裡出橫人兒,出那種敢跟人玩命兒,也真能玩命兒的愣人,要是佔住這一條的話,也能憑著凶名護住一家人。要是這兩條都不沾的話,那就有的是受氣吃虧的時候。

  唐家是村中老姓,在唐成爺爺輩的時候也是兄弟多達七人,個個膀大腰圓。當時的唐家在附近幾條村都聲名遠播,無人敢惹,這畝水田就是那時置下的。可惜的是到下一代時卻男丁不旺,兄弟七房竟然只留下唐成他爹這麼一條男根。好在當時老一輩威名尚在,加之老唐家嫁出去的女兒多,兒女親家就多,好歹也是一大助力,正是憑借於此保住了唐成家近二十年的平穩。

  這時候男子的平均壽命不過四十六歲,隨著時間流逝,唐家老一輩死的死,老的老,兒女親家也慢慢淡了下來。從宗族裡能借到的力量就越來越小,這也全靠了唐張氏兩口子低調做人,見誰都一臉笑的保住了平安,但今天這個法子也行不通了,這水田實在太讓人眼紅了。

  人群裡有見到唐缺的,正準備側身閃避讓他過去,轉眼間見他哧溜一下又縮了回去,愣過之後不免要暗罵一句唐家生了個慫包,看著眼前一邊倒的形勢,再想想唐家老一輩的威風,難免要生出許多感觸來。

  只是不等他感概完,就見剛才縮回去的唐缺又從西北角的人群後衝了出來,的確是沖,他跑的飛快,手上還攥著一把長把兒鐵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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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k2257 發表於 2009-3-4 22:34
第十七章 兔子急了就咬人〈下〉
  旁觀看熱鬧的村人都只注意著前邊,此時見唐家小子手持長掀氣勢洶洶的衝出來,人群裡不約而同「呀」的一聲驚呼。

  陳家三個兒子,如今又是全家齊上陣的以多打少,正面上去打肯定沒戲,至於報官處置?開玩笑吧!所以從他看清形勢的那刻起就打定了偷襲的主意。

  圍觀者驚呼未完,唐缺就已衝到,二話沒有,先舉起長把兒掀狠狠敲在了正幫著老娘拉唐張氏的那兩個陳家兒子腿上,「啊」的兩聲慘叫壓著圍觀者的驚呼尾音而起,這兩個剛才還鬧騰的挺歡實的陳家兒子立時就倒在了水裡。

  唐缺突襲得手後反腳就將陳家婆子重重踹翻到田里,隨即又舉著長把兒掀向另一邊的陳當家和他的小兒子逼過去。

  陳唐兩家今天因為給田里放水的衝突翻起當年擅移界石的舊賬,老唐脾性再好也架不住陳家這樣欺負,何況這塊田是他家唯一剩下的田產了。

  兔子急了真咬人,何況是個人,打架就是這麼起來的。家裡養著三個兒子的陳當家開始的時候還真沒想到好脾氣的老唐會動手,敢動手。所以在廝打之初很是吃了些虧,臉上一片青紫,弄的顏色很不好看。直到他幾個兒子聞訊趕來後,場面才出現了一邊倒的情況。到了這一步本沒必要再打,但這陳當家不該就此又動起了花花心思,想趁著這次動手索性將唐家打服,然後收拾局面的時候趁機把這畝水田給強買過來。反正這家子人單勢薄,還怕他翻上天去不成。再說了,他老陳家三個兒子都漸漸長成了,藉著這麼個機會正好在村裡立威,讓那些不開眼的都瞧瞧,老陳家可不是好惹的。

  從兒子來後,陳當家就穩佔了上風,唐缺突然衝出突襲而使局面逆轉實在是大出陳當家預料,一時還有些沒反應過來,直到鐵掀掃過來的時候才愣過神兒來。

  陳家三小子畢竟年輕反應快,一閃身躲過去了,結果這一掀就敲在陳當家腿上,他也跟前兩個兒子一樣,二話沒說的慘叫著滾倒在水田里。

  陳家小兒子明白手無寸鐵的肯定幹不過拿長掀的,所以閃過之後當即也衝到一邊去抄傢伙,但等他拎著掀跑回來時,卻是沒法再動手了。

  那唐家小子好毒的心思,突襲得手佔了上風後竟是連他爹娘都不看一眼,就這樣手提著長掀兒站在他爹旁邊,那柄因長年使用而鐵光閃閃的長掀口子就對著他爹的腦袋。

  「給老子老實點兒」,唐缺一腳將陳當家不老實的手踢開,就這樣拎著掀把兒冷冷看著陳小三。

  陳小三儘管眼中冒火也不敢擅動,直到看到唐張氏兩人後才眼神兒一亮,「想威脅老子,你也有親娘親老子在」。

  他的腳剛動一步,唐缺手中的鐵掀也順勢哧溜滑了下去,掀口正貼著陳當家的脖子,「想以命換命?來呀!」,唐缺全不像陳小三那樣跟個發情的公牛一樣狂躁,他就是冷,眼神冷,表情冷,說話的聲音更冷。

  後世裡唐缺好歹也算混過些時候,其間也觀摩甚至親身參與了幾次干仗,實在是有經驗的。他知道這種情況下以少干多最重要的就是氣勢,瘋狂的豁出命的氣勢,不管你是不是真能下得去狠手兒,能不能不要命,最起碼要讓別人相信你是已經準備好了豁出命去幹,否則下場會更慘。越是不怕挨打才能少挨打,越是不要命才能保住命。

  同樣,在這樣的場合裡,叫囂暴跳是嚇不住人的,反倒是越冷越靜越讓人怕。所以從剛才他惦著鐵掀衝出來的那一刻起,他就在忠實的按這些經驗行事。

  從拿鐵掀打人再到毫不猶豫的把掀口壓上陳當家脖子,以至於現在的說話,唐缺完美的達到了自己想要的效果,現在不說陳小三,就連醒過神兒來的唐張氏都相信兒子起了殺心,她一邊號啕一邊不住勸著唐缺,她可就這麼一個兒子,要真殺了人可怎麼得了。

  唐缺也真個心狠,眼見老唐早已是一動不動,他不僅沒問一句,甚至連看都沒看一眼,唐張氏的話也只當沒聽見,就這樣用冰冷的狼一般的眼神兒盯著陳小三,嘴角甚至還帶著一抹嘲諷的冷笑,似是在譏笑陳小三的膽小。

  前面還只是赤手空拳的打,村民們盡可以看的輕鬆,現在事態演變到這一步可就要命了。太平年月萬一真出了人命案,唐家不說,就是他們這些身為見證者的鄰里也別想安生,差役往來問情況,縣衙拘提到堂配合審案,到那時候可就不僅僅是勞身,更要破財了。

  前面村人們都被事態的突然變化給驚住了,隨著唐缺手中的鐵掀哧溜滑下去,圍觀的村人們也隨著倒吸了一口冷氣,再到唐缺狼一樣的說出要以命換命,反應過來的村人們可就炸窩了。旁邊幾個原本在勸架的人臉色都變了。

  「唐成,你可是老唐家獨根兒子,千萬別亂來。」

  「唐成,有話好好說嘛,手可千萬穩住了……」。

  這邊廂不停的勸著,那邊就有人飛奔著去催遲遲未到的劉里正。

  任旁邊人怎麼勸,唐缺也不回話也不鬆手,只是緊盯著陳小三。剛才還霸蠻蠻的陳家婆子滴答著一聲水號啕大哭,倒是跟正同樣哭著的唐張氏湊到了一塊兒。

  又是哭,又是勸,又是喊,整個場面鬧騰無比,與唐缺冷冷的沉默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前面遲遲沒到的劉裡正這回到的卻快,這個四十出頭的中年人一見到這樣的場面後眉毛就緊緊攢成了一團,片刻後猛然一瞪眼道:「陳小三,你長本事了,拿著鐵掀想弄啥!放下」。

  且不說滿村人都知道劉裡正跟縣衙門裡關係好,就他這身份也代表著官府,任是一臉不服的陳小三還想說什麼,在劉裡正又一聲吼後,只能不甘的丟了手中的鐵掀。

  吼完陳小三,劉裡正臉上就變成了一臉笑,和顏悅色的對唐缺道:「唐家侄兒,都是一村一里的有啥事都好說,你……」。

  在村人們詫異的目光中,剛才還什麼話都聽不進去的唐缺不等劉裡正說完,就扔了鐵掀退到父母身邊,「這不正等劉叔來說理嘛」。

  劉裡正沒來之前一切都是私鬥,負責管理方圓五十里的劉裡正一到,就意味著官府介入,這時候就算陳家恨的牙齒咬爆,在這麼多人面前也絕對不敢再動手。

  唐缺這出人意料的舉動除讓村人詫異之外,也讓劉裡正眼神一縮。

  唐家這小子,不是個善茬兒啊!

  事情到了這一步打是打不起來了,下面就該進入由劉裡正主導的調解程序裡了,看熱鬧的村人幫著將兩邊受傷的人各自送回家後各自散去。

  老唐臉上身上都有傷,但都算不上太重,畢竟陳家也沒膽子鬧出人命,唐缺開始去時,他正因為挨打加憋氣暈了過去,所以才沒什麼動靜兒。抬回家沒一會兒就醒過來了。

  見老唐醒了過來,跟著一起到的劉裡正出了口長氣兒後臉色立刻就變了,「唐栓兒,你生的好兒子,膽子大的敢殺人了,他眼裡還有沒有王法了……」,他這邊一說,旁邊淚水一直就沒幹過的唐張氏又給嚇哭了起來。

  唐缺見狀,上前一步擋在了劉裡正與二老中間,「這都是我的事兒,跟我爹娘沒關係,再說我爹現在也沒精神頭兒說話,劉叔有什麼要教誨的,咱們到裡屋說」,口中說話,他手上已拉著劉裡正往自己房中走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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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k2257 發表於 2009-3-4 22:35
第十八章 唐栓生了個好兒子〈上〉
  「今天雖說是陳家事情做的太絕虧理在先,但我也確實有些年少莽撞了」,唐缺進房之後也沒讓坐,直接開口就說,「回來的路上我也尋思過,不管是因為今天的放水還是以前陳傢俬移界石,其實事情的根子還在那畝水田上,我爹現在急等著湯藥錢,家裡也沒產業了,所以就尋思著把這畝水田賣掉,想來想去還就覺得賣給劉叔你最合適,不知劉叔能不能幫我家救這個急?」。

  「陳家虧理在先,你是年少莽撞,聽聽這話兒說的」,心下尋思著的劉裡正面沉如水,但等唐缺說出要把水田賣給他之後,他那黑沉沉的臉色終究還是變了。前些時候為什麼來找唐家買水田,剛才他又為什麼遲遲不到,不都是為了水田嘛!

  他劉裡正如今雖然身份不一樣了,但畢竟是村裡長大的農人,對待水田的態度與想法跟其他村人沒什麼兩樣,他平日裡常喜歡想的就是把那十幾畝水田都弄到自己手上傳給子孫,要是能完成這個願望,他劉裡正這輩子就算值了。

  沒種過地的人永遠不知道土地對農人的誘惑,尤其是在農業社會的唐朝,又是像水田這樣的土地,「唐家侄子,你這話是什麼意思,你當你劉叔是落井下石的小人……」。

  「我分明是請劉叔你幫忙,怎麼就扯到這兒了」,唐缺的經歷決定了他不會有什麼土地情結,其實早在以前明白這件事的時候他就有心思把水田給賣掉,一方面固然是有少為它惹事的打算;另一方面更重要的就是因為本地水田的稀缺,所以它的價值也被大大的高估了,一畝水田的價錢能買五畝坡地,不算產米產面這樣的出產種類差別,單從糧食產量上說,五畝坡地的出產是一畝水田的三倍半,算清這筆帳後,那畝水田還真不如賣了換成坡地划算,尤其是像自己家如今的狀況就更是如此。

  當然,他選在這個時間點上說這事也不純粹是為糧食賬,今天的事兒要想了結的圓滿,就不能不促劉裡正出力。一畝水田能換來這般一石二鳥的效果,他又何樂而不為?

  唐缺見劉裡正遲疑著不說話,想了想後才尋思過來他到底在琢磨什麼,當下也不等他再繞,「劉叔若是信不過我,我這就請村學嚴老學諭過來立死契文書?」。

  所謂死契就是一次性賣斷,今後就是有錢了也不能再贖回的買賣契約。劉裡正等的就是這句,唐缺一說完,他臉上的遲疑之色也就自然消散,「賢侄若是這樣說的話,你劉叔還真不能不幫你,只是這水田畢竟不同於一般田產,你爹那兒……」。

  「我爹傷成這樣,身為獨子的自該擔起家事的責任。再說早在前年我就滿了十五,現在立下的契約就是到衙門裡也作數的」。

  這件事情一敲定,兩人之間的氣氛就非常的融洽了,劉裡正眉眼間帶著一抹難以盡掩的笑意,言詞溫厚,儼然就是唐缺的親叔叔。

  「像這樣為放水和田產扯皮打架的事兒那個村每年都得有幾件,只要沒死人都算不了啥,今天這事也別放在心上」,劉裡正一臉的不以為然,「倒是這個湯藥錢不好撕擄清白,雖說挑事兒的是陳家,但剛才我都看了,你爹雖然有傷,但當時暈過去主要還是讓氣給頂的。反倒是陳家傷的更多更重,畢竟人家使的是拳腳,你動的可是鐵掀。好嘛,陳家一門四個男丁,除了陳老三,個個兒腿都腫的跟吹了氣兒一樣。不打別的地方專瞅著腿,人人都說你是急瘋了心,要依我看哪,你是早算計好的吧?這不眼瞅著就是要開鐮收麥的雙搶時候了,就是正常人都得忙瘋嘍,他陳家四個壯勞力一下就被你廢了三,這得有多大損失?」。

  對於劉裡正的說法,唐缺也只是笑笑卻沒多說什麼,這話要怎麼說?怎麼說都不合適。「那水田里的稻子怎麼算?劉叔你也看了,今年的收成鐵定是泡湯了。眼瞅著那水田就該歸劉叔你了,你也不忍心這最後一季還讓我家落個空吧?還有一條就是以後怎麼辦,經過這次事兒,我唐家跟他陳家是算結了大仇了,他家一門三個壯犢子,我家可就獨苗一根,等陳家傷好了要是再鬧事怎麼辦?這個劉叔你也得有個章程」。

  「他敢?好我的大侄兒啊,你就別拿話擠兌劉叔我了,就你今天這齣戲演出來,陳家就是想再挑事兒也得掂量掂量,你說這至於嘛。今天為什麼打?他陳吝皮不就是想圖你家那畝水田,如今水田都沒了,他犯得上單為置氣就來惹你這個二桿子混人?」,劉裡正站著說的累了,也不等唐缺讓就自己在床邊坐了下來,「至於那畝水田的損失,你也別找陳家了,這不是火上澆油嘛!當然,你家現在境遇不好,也不能受了委屈。哎,為了一村的安定,老叔我吃點虧就包賠了,誰讓我當了這倒血霉的裡正!」。

  搖頭歎了歎氣,劉裡正舔了舔嘴唇後道:「這事就這麼辦,你家今年佃我的十五畝坡地租子減半,只收兩成五,這總行了吧」。

  唐缺笑看著劉裡正在那兒演戲,直等他演完後才悠悠道:「農村裡百姓私鬥是沒啥,但他陳家竟敢私自移動田畝之間的界石!這可是《大唐律》裡面明令記載的重罪。劉叔,這我沒記錯吧?」,在任何一個農業社會裡,土地都是最重要的生產資料,關涉到百姓生計,社會穩定,所以每一個王朝關乎土地的法令都極其嚴格。像陳家干的私移田地界石的事兒的確是重罪。

  「當然,既然是劉叔你在處理此事,就為了劉叔你的面子我家也不會再鬧這事兒,所以陳家究竟會不會擔上這個罪名兒就全在劉叔你了!捏著這條,我想他陳家該不會再那麼心疼水田了吧!那可是一畝七分地呀,一年得產多少米?」。

  劉裡正那老滑頭之所以答應包賠損失,圖謀的就是陳家那一畝七分水田,他當然也知道陳家捨不得,所以就準備了軟硬兩手兒,軟的嘛就是做出一副站在陳家一邊的樣子,說唐家提了湯藥補償被他給硬頂了回去;至於硬的這一手用重罪恐嚇,已經被唐缺給說破了。

  劉裡正多年來在村裡佔盡好處,其中多半靠的就是農民不懂法,往往是得了便宜還能賣上乖,但今天這招卻是碰了壁。

  「唐栓個老實疙瘩怎麼就生出你這麼個能兒子來!」,話都說到這份上了,再遮遮掩掩的就沒意思了,站起來的劉裡正頗有氣勢的一揮手道:「算球了,那兩分半我也不要了,你家的租子今年全抹平。不為別的,就當我來看望受傷的唐兄弟了」。

  唐缺原本想著能再降下一成租子就不錯了,倒沒想到劉裡正的氣魄也不小,不過轉念想想也就釋然了,他劉家不說水田和城裡的一處香燭鋪子,單是坡地就有四百多畝,還真不在乎他家這點兒租子。

  不過人家在不在乎是一回事,唐缺這邊卻不能不領情,「那就多謝劉叔了,改日等你心想事成的時候,定當備上一份厚禮前去道賀」。

  「什麼賀禮,還不是羊毛出在羊身上,花我自己的糧食給你唐家長臉面,你小子就別得了便宜還賣乖,走了,這還得到陳家磨嘴皮子」,劉裡正說笑著就往外走,剛掀開門簾子就看見唐張氏扶著一臉瘀傷的男人站在門口處,「唐兄弟,你這是……」。

  ……………………………………………………

  PS:目前是每天兩更五千字,有書友說我發的太少,在此略做解釋。這本書我手頭目前有二十萬字的存稿,但通過前幾次的慘淡經歷讓我明白了一件事:存稿是王道,存稿也不能隨便發。

  我不是專職寫手,要上班,加上碼字速度有些慢,所以以前寫書的時候就老容易因為事情耽擱斷更,乃至最後太監。這本一定要吸取教訓,有這二十萬字存稿在,我就有底氣,也就能不急躁的保持一個平靜的心態來寫,即便偶爾有事,也不用擔心再會想以前一樣斷更。

  所以,這二十萬字存稿實在就是我的命根子,俺發五千就趕緊想辦法擠時間再補五千,比葛朗台心疼金子還吝嗇。這是我穩定更新和順利完本的保證,所以大大們就見諒一下吧,雖然目前少是少了點,但俺保證一定會每天都有!偶爾能多碼一些存稿的時候,我也會加更的。多謝大家的體諒和理解!
mk2257 發表於 2009-3-4 22:36
正文 第十九章 唐栓生了個能兒子〈下〉
     見唐栓不說話,劉裡正知道他肯定是聽到了賣水田的事兒,臉上就有些澀澀的,不過他畢竟是方圓幾十里有名的場面人,這點子尷尬瞬間就消失了,「唐兄弟,你我從小一起在雙龍河邊滾泥巴長大,這麼多年我一直覺得你不如我,到今天才知道你老弟有一樣倒是比我強的多了,你生了個好兒子啊!就你這個兒子,不說頂門立戶,就是將來光宗耀祖也是大有指望。跟這個比起來,其它的還算個甚?好福氣,好福氣呀!」,拍了拍唐栓的肩膀後,劉裡正感歎著出門去了。
  走到門口,劉裡正又扭頭說了一句,「唐兄弟你放心養傷,陳家我管保他們不敢再來你門兒上惹事兒」。
  他這一走,屋裡就只剩下了一家三口,一時間三人都沒說話。
  率先打破沉默的還是唐缺,「爹,娘,那地……」。
  「地賣了就賣了,十五畝坡地一年的租子又值得上一畝坡地了,等於我兒你用一畝水田換了六畝坡地回來,你爹沒糊塗,這個賬究竟值不值我還算得清。更別說你還用這畝水田了了今天的大事,也結交下了劉裡正」,唐栓一開口,原本繃在眼睛裡的淚花子當即大滴大滴的滾落下來,連帶著身邊的唐張氏也是如此,「地算什麼,只要人成器,早晚還能置起來,你賣水田爹不生氣,爹高興啊,高興我兒子終於長大了,能支撐起這個門戶了。只要能看到這,就是你把那水田白送出去爹也高興,高興啊!」。
  唐栓一邊說,一邊流淚,剛才裡邊說的一切他都聽的清清楚楚,他是真高興啊。他這輩子活的謹慎,走到那兒都是公認的老好人,就連他自己都知道村裡有不少人笑他活的窩囊,他這麼窩囊的活著到底圖個啥,不就是圖個一家平安,圖唐家唯一的這根獨苗將來能有出息,今天他算是看到了,親眼看到了,跟兒子正式長大成人能頂門立戶比起來,那畝水田又算得了什麼?更何況經過今天這事後,唐栓自己也明白那畝水田是個招災的根由,以他家現在的情況實在是留不得了。
  唐缺穿越過來也有四個多月了,唐栓從沒有一次說過這麼多話,而且還是感情這麼外露的話。更多的時候他在唐缺眼中就是一個典型的古代農民形象,最大的特點就是兩個,首先是言詞短,甚至說的上是少言寡語;再一個就是令人歎為觀止的吃苦精神,看到他,唐缺才真正明白為什麼後世看到的文學作品裡都喜歡把農民比作老黃牛。
  唐栓是節儉的,若按後世的衡量標準他簡直就是吝嗇,吝嗇到自己連一個蒸饃都不肯吃,趕上農閒的時候家裡做頓稠飯都能讓他黑一天的臉。但就是這麼個吝嗇人遇到兒子的事時,不僅毫不猶豫的賣房賣地,甚至只為了看到兒子的成長連最寶貝的水田都可以不在乎。
  這個反差是巨大的,唐缺就是從這巨大的反差中感受到了一種足能震撼心靈的溫暖親情,而這也正是他在後世裡苦求不得的。唐栓雖然很窮,人也沒什麼大本事,甚至說活的有點窩囊,但他的的確確稱得上是這個世界上最偉大的父親,就憑這一點他就足以獲得唐缺所有的尊敬。
  曾經,唐缺也總結過穿越以來的種種收穫,但直到這刻,他才真正明白,他最大的收穫不是能親身經歷這個偉大的王朝盛世,也不是吃苦後對人生的感悟,而是這個窮的要連自己房子都沒有的家,是這對最卑微卻又最偉大的父母。
  至於到底是唐成還是唐缺,這重要嘛!反正如今的他就是唐成,而唐成也就是唐缺,他們就是唐栓與唐張氏的唯一的獨生兒子。
  經過今天的事,唐缺在不經意之間,在自己甚至都沒有意識到的情況下,解除了一個埋藏在心底很深很深處的心結。
  「咱們家有了六畝坡地,今年的地租也不用交了,這都是大好事啊,咱們該高興才是,不能哭!」,唐缺強按下心裡酸乎乎的暖流,用有些變調的聲音安慰著唐張氏兩人,後來為了調節氣氛,他更刻意大聲道:「娘,中午多打幾個雞蛋,咱們攤雞蛋油餅子吃」。
  唐張氏一邊撩起衣角擦眼淚,一邊大聲應道:「攤!我這就去拿雞蛋,讓你們爺倆兒吃個飽」。
  這是一棟被人廢棄了三四年的土房子,但因為有著汩汩湧動不絕的親情,這所破舊的房子遠比後世裡那棟雙教授樓更溫情,更溫暖。
  四面牆圍著的是房子,只有房子裡充滿了感情,那才叫「家」!
  ……………………………………
  當天下午唐缺沒去毒寡婦莊子,除了晚上去了一趟劉裡正家辦理地契事宜外,其它時間都留在家裡。
  陪唐栓說說話,幫唐張氏燒燒火,翻看《昭明文選》,練習書法,他的這個下午和晚上過的很充實,也很快樂。這是一種他在後世的家裡從不曾經歷過的,平淡、持久卻又溫暖人心的快樂。總之,處在這樣的氣氛中唐缺感覺很幸福,偶爾一閃念之間,他還會想到後世裡一句流傳很廣的話——幸福其實可以很簡單。
  不過從第二天早晨睜眼起床開始,唐缺就又開始了那種忙忙碌碌的生活,在路上記誦經典,上午在毒寡婦莊子裡幫著做賬,中午回家吃飯。
  不過今天中午他吃完飯後卻沒有如以往那般小睡片刻,而是直接去了毒寡婦莊上,算算自從接下這個差事以來,他耽誤的時間可不算少,第一次到村學報到,其間兩次檢查,再加上昨天整個下午,毒寡婦的確是什麼都沒說,但越是這樣唐缺反倒越是有些不好意思了,畢竟人家的事情也急,而且開的還是「高薪」。
  唐缺到毒寡婦莊子時,門房王老三正在打盹,見他進來很有些奇怪,「今天晌午怎麼來這麼早?」,唐缺應下這個差事的時間也不算短了,王老三是知道他有午休習慣的。
  因著昨天的事情,唐缺對王老三很感激,「是啊,上午的賬目做的有些凌亂,正好趁著李夫人中午休息的時候趕趕。三哥,昨天的事情多謝了!」。
  唐缺這聲「三哥」喊得王老三全身舒坦,像他們這種大山裡來的莊客歷來是被村子裡的人小瞧的,兩年了,何曾有人這麼客氣過,「賬房先兒客氣了,都是應該的」。
  唐缺跟王老三又說了幾句話後,向裡直往二進院落走去,毒寡婦下過嚴令,莊子裡任何人未經她允許不得擅進二進院落,當然,莊漢們自己也不願離她太近。所以目前能在這個小院子裡自由進出的男人就只有他唐缺一個。
  若按以往的經驗,唐缺知道毒寡婦現在正在午睡,所以進門的時候手腳就放的極輕,推開二進院門輕手輕腳的往裡走,在路過毒寡婦住在的西廂房時,唐缺突然聽到一陣非常古怪的聲音。
  怎麼說呢,這是一種很銷魂,很容易讓人熱血沸騰的聲音,簡而言之就是——叫床。
  偶爾聽了幾聲,唐缺還當是自己聽錯了,毒寡婦怎麼會有男人?說句不好聽的,就她那專克男人的名頭,這時代除了自己之外還真沒男人敢爬上她身子,儘管她那副身子的確是妖嬈異常。
  微微搖了搖頭,唐缺笑著繼續往前走,剛沒走兩步,那聲音卻又從緊緊閉著的雕花木窗裡傳了出來,與此同時,還有另外一個聲音也隱隱傳來,而這個聲音竟然……也是個女人。
  ……………………………………
  PS:看到有書友提問,本書是不是雙穿,金魚是不是也會穿過來?看到這個問題很汗顏,要說明的是我從來沒這個想法,本書是絕對的單穿書,穿越的只有主角!
  另:求推薦,求收藏!
mk2257 發表於 2009-3-4 22:37
正文 第二十章 羔羊不再沉默
 本章是加更,晚上還有照例一章!
  ………………………………
  震撼,絕對的震撼,唐缺腳下的步子越發的輕了,食指輕輕在雕花木窗的竹紋紙上點出一個小洞,入眼處就是一張黃花梨長榻,長榻上水綠桃紅的錦被亂作一團,兩具粉嫩肥美的白光光身子赤條條糾結在一起,聲聲悠長婉轉的呻吟正從下面的毒寡婦口中斷續流出。
  儘管見到這一幕時唐缺就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但真見到上面那人不經意偏頭間露出的真容時,他心裡還是有些怪怪的彆扭,「蘭姐兒!」。
  門窗緊閉就使得屋裡的光線有些朦朧,朦朧的光線更將蘭姐兒兩人身上的雪白膚光襯的肉光緻緻,就算遠在窗外,唐缺也依稀聞到一股濃濃的淫靡滑浪氣息。
  許是「磨鏡子」的姿勢實在太累,唐缺剛點開窗紙不久,上面的蘭姐就一個側身向裡面翻了過去,將毒寡婦的全身及自己豐隆滑膩的上半身盡數暴露在唐缺眼前。
  這毒寡婦倒有一副好身材!
  蘭姐兒勝在豐滿和皮膚白皙柔嫩,正是典型的唐朝美女。而毒寡婦身子的長處卻在身材上,她的整個身形非常合比例,高腰長腿,尤其是那雙長腿,從股間直到腳踝的整個腿形流暢精緻,筆直的毫無半點贅肉,這樣的腿形再配上她那張早就以美色出名的臉………誘惑啊,赤裸裸的誘惑!
  當顫巍巍豐胸全然裸露的蘭姐兒伸手從背後掏出一支淺黃色的「角先生」向毒寡婦胯間探去時,唐缺再也看不下去了,他輕輕退後兩步離了窗戶,盡量讓胸口憋著的那股氣悠長無聲的吐出後,就準備轉身離開。
  「嗯……用勁……啊……再快些……蘭草,你究竟是沒吃飯,還是依舊在想著那個唐成」,就這一句把唐缺給留了下來,沒能盡興的毒寡婦說話時有一股濃濃的慍怒,「別忘了你的身份,本朝人分為官,良,賤三等,一入賤籍,就是脫了籍也終究是被人低看,除非是娶不到媳婦的光棍,要不有誰願意討個注定要被人取笑的老婆,哼!你仔細瞅瞅唐成,他可是連老婆都討不到的人?你以為他這個良家子就願意將來的兒子被人指指點點?就算他願意,也得唐張氏兩口子答應才行」。
  「別說……別說了……」,隨之而起的是便是一陣抽噎,蘭姐兒想必是把頭埋在厚厚的被子上,這就使她的抽泣聲更因低沉而顯得壓抑。
  「傻丫頭,我早跟你說過,牛郎織女兒那就是個笑話兒,女人活的苦呢,古往今來有幾個女人能在婚事上稱心如意的?」,消散了言語中的淫靡春情後,毒寡婦隱隱傳來的語聲中有著不盡的落寞與悲涼,「唐成是好,長相俊,性子好,人又孝順,溫文知禮的一點都不像個農人,又是個知書識字能念詩做賬的本事人,這樣的人讓你見了迷了也不奇怪。但就因為他好,所以才離你遠,他越好離你就越遠。蘭草兒,人哪,要惜福知命,你若真歡喜他,這些日子就多看看,我也不再拘你了,多看看,就給以後多留下些念想兒,這兩個月你就當自己在做春夢,賬做完了,他走了,夢,也就該醒了」。
  隨著毒寡婦蒼涼的話語,蘭姐兒抽噎的聲音越來越大,到最後竟至於演變成號啕大哭,這哭聲裡有說不盡的無助與撓心撓肺的絕望,只讓外邊的聽著的唐缺也滿心不是個滋味兒。
  少女夢破時的哭聲足以使鐵人心動,更何況同為傷心人的毒寡婦,沉默片刻後,她再起的勸說聲中已帶上了絲絲顫音,「傻丫頭!這個世道就是這樣,孬男人你看不上,但好男人都是給別人預備下的,要是時命更不濟的,連個孬男人都守不住」,說到這裡時,毒寡婦終於也忍不住的哭出聲來,「好男人夠不著就不夠,孬男人守不住就不要了,咱兩個女人守著一起也是過,不就是褲襠裡的那一嘟嚕東西嘛,離了男人咱也有!」。
  這麼彪悍的話從一個女人嘴裡咬牙切齒的說出來,真讓唐缺聽的汗顏無比,但片刻之後,他心底就湧出一抹濃濃的酸楚來,毒寡婦這話初聽可笑,卻實在不能深想,因為話語背後的東西實在是太苦,也太澀。
  「我不要這個……我要的是唐成,我喜歡看見他,我喜歡看見他笑,看見他背詩,看見他做賬,我喜歡他走了之後自己想他時心裡酸溜溜的滋味兒,但一想到他接著還會再來,我就高興,幹什麼都有勁……」,蘭姐兒的話近似於癡人的夢囈了,但說著說著她的語調突然激昂起來,「夫人,你也是歡喜他的對嗎?那你就嫁給他,然後把我帶上做通房丫頭,我不要名份,只要能見著他,一輩子做賤籍丫頭也心甘情願」。
  蘭草兒極度絕望中爆發出來的話不僅震住了毒寡婦,外邊的唐缺也沒能倖免。
  一波三折,這事情越來越詭異,也越來越熱鬧了呀!
  「蘭草,你發什麼癡!」。
  對於蘭姐兒來說,這就是最後的救命稻草,以她現下的心態又豈會輕易放棄,毒寡婦的厲喝聲絲毫沒能堵住她的嘴,「我是丫頭,但我不傻!自從唐成來後,你一天的笑容比過去一年都多。昨個兒下午他沒來,是誰一連打碎了三隻茶盞?就是剛才,我在你上邊時,你嘴裡叫著的名字到底是誰?」。
  「大膽賤婢,住口!」,毒寡婦已經是惱羞成怒了。
  「我就說,就說,昨天晚上又是誰坐在書房唐成的凳子上發呆,是誰發呆的時候嘴裡面還在念叨『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夫人,唐成這麼好,你也是歡喜他的對不對?你也是不甘心的……」,蘭草越來越快的說話聲被一記響亮的耳光給打斷了,聽到這裡,心裡百味雜陳的唐缺已無法再聽,轉身悄步出了二進院子。
  唐缺在院外站了良久後,這才放重步子推門重新進去,「吱呀」的推門聲打破了小院夏日午後的寂靜。
  在書房中等了近一柱香功夫後,才見蘭姐兒端著一盆井水進來,只不過與往日不同的是今天的她始終低垂著頭,刻意不讓唐缺看她的臉面。
  「蘭姐兒,怎麼?不願意幫我擦水跡了?」,唐缺等沉默無語的蘭姐兒轉到身前時,伸手點著她的下頜挑起了一直低垂著的頭,她那柔嫩膩白的臉上果然有五根紅紅的指頭印兒,「這是怎麼了?」。
  相識以來,雖然這些日子相處的時間多,但唐缺從沒有過這麼親暱的動作,說話時也從沒有過這般的溫情,竟讓蘭姐兒一時呆住了,好久之後她才反應過來,「我……我剛才做錯了事,夫人罰我」,口中低聲說著話,她那雙大大圓圓的毛毛眼中已是凝霧成珠,淚光亂轉。
  「傻丫頭!」,這聲音在蘭姐兒聽來直如春風般和煦輕柔,下一刻,仍舊赤裸著上身的唐缺已伸手將她擁入了懷中,唐缺覺得自己想說點什麼,也該說點什麼,但終究還是什麼都沒說,只是緊緊擁住這個女人,邊用手輕撫著她的黑髮,邊柔聲喃喃道:「傻丫頭,你真是個傻丫頭……」。
  感受著真實的懷抱,耳聽著唐缺的喃喃低語,不敢相信的蘭姐先是愣的整個身子都僵住了,隨後才醒悟過來似的任整個豐滿滑膩的身子慢慢軟下來,直到癱做一團泥掛在男人身上,嘴唇翕張之間似乎要說些什麼,卻終究也是沒說出來,只是眼眶中亂轉的眼淚如散了線的豆子一樣滾下來。
  如果這是一個春夢的話,那就不要說話驚醒了它!如果這是一個春夢的話,那就讓它夢的更久些,再久些……
  ………………………………
  PS:本章是加更,晚上還有照例一章!
  號啕吐血忍淚加更,同學們,該給票了,沒收藏的也該收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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