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決勝帷幄 第五節 國家的敵人
讓他們在憎恨我的同時更加懼怕我。
——卡裡古拉
「蕭弈天也該動手了。」北京燕園會所的後花園內,李贄手拿一把大剪刀,細心地為一株龍爪槐修剪著枝條,一面漫不經心地回答。
「卓吾先生!」他的身後幾乎站滿了所有在京的儒學名士,其中大多是舊帝國時期的清議派官員,由於不滿內閣的改革被免除職務。「既然知道這一點,您怎麼還能如此悠閒?街頭巷尾可早就在盛傳刑部要對您動手的消息了!」
李贄往後退了幾步,歪起頭打量著自己手下的作品。「如果蕭弈天真的要動手抓人,那麼現在就是最好的時機——先散佈出點風聲來為市井百姓們的心理準備打下鋪墊,接著便放出一場盛大的凱旋和獻俘儀式。在豐台公開拍賣六萬名奴隸的同時,菜市口又一次性處決了超過千名俘虜中所謂罪大惡極的首腦人物。趁人們把注意力都集中到了這上面,現在動手逮捕異己正是負面影響最小的時候。」
「哼,瞧瞧蕭弈天的恣意妄為已經到了何等程度!」一名文士邊搖著頭邊尖酸刻薄地嘲弄道:「甚至在行刑場這樣嚴肅的場合公開祭奠那些在蒙古陣亡的士兵,這些粗鄙無文的傢伙到底是不知所謂啊。我看其中恐怕還是表演的成份居多吧。」
李贄輕聲歎息道:「不管怎麼說,人民就是喜歡這樣的表演。他們喜歡英雄、喜歡勝利以及與之俱來的榮耀、財富、俘虜等等……在這一點上,蕭弈天無疑熟知如何去取悅民眾,繼而利用他們的支持去實現自己的政治野心。」
「卓吾先生!您現在是我們的唯一希望了!」文士們圍了上來齊聲說道:「現在我們的支持者已經是越來越少,朝中反對內閣和蕭弈天的官員大多都被清洗撤職,就連寧遠伯李成梁也被莫名其妙地解除了職務。能夠繼續領導天下人與蕭弈天強權鬥爭的可就只餘下您了!在這千鈞一髮的關鍵當頭,您可千萬不能撒手放棄啊!」
「不錯,蕭弈天有著能夠操控歷史,煽動人民的天賦。」李贄滿意地輕輕撫弄著龍爪槐的枝葉,又準備走向下一株盆景,「擁有如此可怕能力的人,如果沒有人出來加以阻止的話,將會把大明國帶入怎樣一種境地呢?一意奉行強權政治的他,推行的也是與傳統儒學溫文爾雅之風格格不入的軍人獨裁專政。這樣一個好戰的內閣除了瘋狂擴軍備戰之外還會給國家帶來什麼?除了對外殘酷征服對內野蠻壓制之外還會給人民帶來什麼?執掌天下需要的是內聖外王的王道心態,一昧急功近利追求霸道,這種靠武力維持的國運是不能長久的。不管能否得到朝官和民眾的支持,作為文士的我都有責任站出來對蕭弈天的行徑說不!」
「那實在是太好了!」眾位文士們一下子興奮起來,簇擁著李贄連連說道:「卓吾先生,您能這樣說真是太好了。我們就是需要您這樣一個領袖,一切都靠您……」
李贄輕哼一聲,手中的剪刀卻不見停頓,「諸位請別忘了,李贄是馬上要被內閣逮捕的人了,我的位置要麼是在不見天日的地牢裡,要麼就是在秘密行刑場上。繼續和蕭弈天的暴政對抗,這樣的重任還是要靠諸公在外面完成啊。」
眾人的臉色都有些發白,有人顫抖著聲音道:「卓吾先生,我們有何德何能去跟蕭弈天對抗呢?在他的眼中,我們就和螻蟻一樣無足輕重……」
「是麼?」李贄冷冷地瞟了他一眼,「還是說你們根本不敢承受和他直接對抗的後果?」
「這……」文士們一時語塞,不知該說些什麼。
「你們的正義和決心,也就只停留在自己不出面躲在後頭搖旗吶喊吧。」李贄繼續毫不留情地諷刺道。「哼,那個所謂暴虐無道的蕭弈天,隨時有成百上千人願意為他付出生命;而我們自命不凡要為國為民謀福祉謀正義的這些人卻甚至不敢站到前面來。諸位現在明白我們和蕭弈天內閣之間的力量差異了嗎?」
眾人不由都羞赧地垂下頭,李贄本想還說些什麼,卻被一個匆匆闖進花園的身影打斷了。
「卓吾先生!」來人顧不得覲見師長的禮節,大聲道:「外面來了好多兵,吵鬧著說是要進來抓捕您!」
李贄只是微一頷首,臉上不現半點表情。「是首相御衛隊的人嗎?」
「是刑部的衙兵!」
「原來如此。」李贄慢慢放下手中的剪刀:「諸公,我李贄便與大家先行告辭了。」
紛亂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兩列刑部衙兵大踏步走進後花園。他們身著白質黑章的軍吏制服,衣襟上以金線繡著獬豸圖案,象徵著「黑白分明,公正剛勇」的寓意。為首一名軍官略一招手,衙兵們立刻兵刃出鞘,惡狠狠地將園中數十文士圍在中間。
「肅靜!」那軍官先把雪亮如電的目光往眾人臉上一掃,直看得有小半人心虛地低下頭去,這時他才再冷哼一聲,道:「奉刑部之命,捉拿逆賊李贄。其餘人等莫要妄動自誤!」
「我們走吧,老夫在此已經等候多時了。」李贄疲倦地搖搖頭,沉默著擠過圍在身邊的人圈朝著園門蹣跚走去。無言以對的文士們只能以複雜的目光默送著他的略顯蒼老的背影。在拱形的石券門洞前,李贄的腳步突然停了下來,他微微側轉過身,低聲說道:「看來要想以尋常手段阻止蕭弈天已經是不可為之事了。唉,罷罷罷,為了華夏的未來國祚,老夫說不得還要再拼上一把啊。」
「卓吾先生,您的意思是?」
李贄穿過門洞繼續慢騰騰地向外走去。「有些事情你們沒必要知道得太清楚。」
萬曆十五年的這場小小政治風波,終於以保守勢力的全面失敗而告終。西元1587年9月15日,由帝國刑部、大理寺合計審理,報經門下省裁定復議認定李贄犯有奸黨謀叛、欺隱田糧、妖言惑眾等多項罪名,依照《大明律》相關條例本應判處極刑凌遲族誅。然而,考慮到他已屆耳順之年且又身為嘉靖朝的老舉人,在得到內閣首相蕭弈天的簽署批復之後,刑部侍郎大學士慕容信光最終宣佈將李贄羈押於刑部天牢,終身不予赦免;流其九族於瓊洲,世代不得返回故土。
失去了最後一位領袖的引導,文人階層向內閣倒戈的速度不免令人瞠目結舌。針對內閣政策的攻擊以及人身謗毀大為收斂,舊官員們也紛紛向蕭弈天暗示了自己的忠誠。
9月30日,奉命前往江南巡視的吳若秋回到北京。對於恩師李贄被捕獲罪的既成事實,深為禮部侍郎也只能長歎一聲不做他想——即便自己當時身在北京,想來也是於事無補的。何況證據確鑿,刑部或者說首相大人的裁決也已經是常人難以企及的法外開恩了。另一件讓吳若秋聊表欣慰的是,慕容信光向他保證了李贄在牢中伙食和書籍用品的供應,更絕對不會受到任何虐待。
言歸正傳,吳若秋三個月的巡視結果表明,帝國南方的情況甚至比原先預期的更為理想。儘管連續三年遭受了寒旱蝗災的大面積侵襲,糧食產量比正常年景大為下降;但是隨著地方官府抗災工作的逐漸深入開展,南方大部分地區都已經出現了回升,這與西洋抗寒旱作物的引進也不無關係。糧食產量的下降必然引發糧食價格的波動,以受影響最大的蘇松嘉湖地區為例,秋收季節的稻米平均市價為每石584文,大約比萬曆十年同期高出了六成左右。事實上,能夠將漲幅控制在如此範圍內,內閣付出的巨大努力功不可沒。來自南大明海和小西洋的億萬石穀物有效地部分抵消了自然災害、非農業人口激增、工坊佔地、棉爭糧田等諸多不利因素的影響,將物價限制到了一個可被接受的水平——相對於全國大多數地區而言,如此糧價仍然是低到難以想像的。
值得慶幸的是,和五年前的低物價相比,江南百姓手中的可支配收入也有了明顯的增長。通過海上絲綢之路的貿易一直在如火如荼地進行著,如果說和過去有什麼不同的話,那就是更加合法、更加安全和更加暢通。每年有接近一億枚帝國銀通寶在阿茲特克、印加和日本的鑄幣廠中被鑄造成型,再成箱成箱運到港口搬上商船,最終全都嘩啦啦流進帝國的海關大門。
在江南的紡織「辛迪加」中,上百萬雇工(其中部分是未成年的孩童)雙手一刻不停。他們每天五六個時辰的工作就是把堆積如山的生絲和棉花變成一卷卷精美絕倫的絲棉織物。至於老人和婦女則有別的事——養蠶抽絲和種植棉花都需要大量的低強度勞動力。同樣的場景在陶瓷作坊和礦山中也別無二致,只不過主要勞動力往往換成了更為強壯的青壯年男子。
通常的情況下,一名成年男子每年的工錢大概在15000文到18000文之間,相當於江南大部分地區16到18石穀物的價格。若再加上其他家庭成員的收入補充,已經與一個擁有10畝中等土地的自耕農家庭收入持平。且因雇工家庭不需要購置和準備生產資料,其日常支出反倒遠遠低於普通自耕農。
雇工的大量增加對帝國的社會狀況也帶來了深刻的變化。隨著城鎮就業的增加和市民一般收入的提高,帝國南方逐漸興起了廣植民間的奢侈之風。腰纏萬貫的巨商大賈自不用說,那些沒有產業和土地的羈絆,又擁有不依賴天時年景相對較為穩定收入來源的雇工們也漸漸形成了「勤劬自食,出其餘以樂殘日」的消費觀,乃至於影響到縉紳文士成為社會的流行心態。從南京到廣州,絲綢布帛、陶瓷器具,乃至於飾物傢俱等等各類奢侈品的消費量都在穩步增長。消費的膨脹無疑進一步促進了社會的繁榮,「大抵其地奢則其民必易為生」,在這樣一種環境下南方地區出現欣欣向榮自然不足為奇了。
據吳若秋收集的資料表明,僅江南沿海四省萬曆十五年第一、二季度登記在冊的商業課稅項目總值就超過了一億六千萬帝國銀通寶,所計稅額則達到八百萬之多。在如此雄厚的財力支持下,帝國內閣下令撥出一千五百萬銀幣在全國各行省大力開展基礎設施建設。
需要首先提上工部議程的是帝國的交通問題,對一個幅員萬里的大帝國而言,發達暢通的交通網絡對於軍事安全和內政治理都同樣重要。因此,通往全境各主要城市道路都將按全新標準進行改造,改造後的馳道路面寬兩丈,可供兩輛馬車並行,以摻有茅草纖維的砂土夯基,上面嵌砌石板,中間微凸以利排水,道路兩側再砌上護道來保護路基。沿途每兩百里設有一處驛站,為往來於帝國各地的信使提供食宿馬匹,同時也兼有維護馳道的任務。按照工部的設計要求,從北京到廣州傳遞加急文書應不超過十日,軍團規模以上的騎兵部隊行軍應不超過三十五日。一旦發生戰事,駐防北京的步車混成部隊至多三個月以內便可以抵達除雲南府以外的任一座首府城市。
除了馳道以外,江南沿海的造船廠也獲得了工部和兵部的大筆撥款用以修繕維護。那些巨大的船塢在兩個世紀以前曾經建造過人類歷史上最宏偉壯觀的超巨型風帆戰艦,卻只能在歌舞昇平中被時間無情地慢慢積淤堵塞。現在他們終於又重新有了用武之地,準備時刻聽從帝國的召喚。
不僅僅是造船廠,為南方數十萬國防軍建立一套合理有效的後勤體系也是勢在必行。這一工作配合兵部的國防軍改組同時實施,將南直隸、浙江、福建、廣東四省的軍隊總數減少到二十四衛即134400人。各都司轄區內的州府分別將軍需物資調運到指定軍用倉廩庫存,由都司參謀部統一調配。
南方局勢的安定令蕭弈天大鬆了一口氣,江南地區是帝國錢糧稅收的重要來源,卻也是內閣武力最為鞭長難及之處,那裡的任何變故都可能為帝國帶來動搖性的危機。作為進一步的鼓勵和支持,帝國內閣又連續發佈詔令:一、帝國境內所有手工業者一律勾銷匠籍,除繳納常規稅額之外不需向官府另服徭役;各級官府若要征發服役,須按常價付給工錢。二、僱傭工人擁有充分人身自由,僱主不得與之簽訂從屬性的文契,否則不予生效。三、簡化土地買賣手續,繳納百值抽一的印花稅後將契約副本交有司備案即可生效。
對於這些新的舉措,帝國上下都是一片歡呼擁護,至於那些被觸及利益的舊式官僚地主們也只能敢怒不敢言。當然,即使他們偶有微詞,內閣首相威嚴森冷的目光也沒空掃視過來——此刻,他正坐在天相殿上,瞇起眼睛凝視著眼前的萬國全圖。
能夠吸引他注意的固然不會是女真這樣的皮毛癬疥之患。不久之前李家南率領的六萬精銳明軍攻陷了赫圖阿拉城,逼得努爾哈赤隻身倉惶出逃。根據內閣事先的指示,李家南暫時停止發動新的攻勢,而是一面休整軍隊積蓄力量,一面全力推行對當地的文化改造。雖然這支部隊從今往後相當時間之內都會深深陷在奴爾干無法脫身,但從長遠來看這無疑是值得的。況且以李家南的能力再加上坐鎮山海關的戚繼光,東北邊疆可以說不會有任何問題。
至於新敗於九原的俄羅斯則更不足慮,一戰而喪師十五萬,恐怕他們今後數年之內在蒙古戰場都只有處於守勢的份了。數天之前,獲釋的高級俘虜蘇伊斯基在幾名扮成瓦剌商人的錦衣衛陪同下被客氣地護送出北京直往西行。當然,這幾位特工的任務並不是監視倒霉的羅剎大公或者取回贖金這麼簡單,他們務必要秘密記錄下沿途直至莫斯科的山川道路風土人情,乃至於繪製出詳盡可靠的地圖呈交內閣。有了這些第一手資料,將來帝國有能力將邊界進一步向西北推進時將受益匪淺。
可真正令人擔憂的倒是盤踞在中西地區的奧斯曼土耳其帝國。四年前的勒頒多大海戰,奧斯曼土耳其的地中海艦隊全軍覆沒,一夕之間勢力範圍收縮有逾千里。馬耳他、雅典、克里特島、羅德島、塞浦路斯島、亞歷山大等眾多軍國重地盡皆改旗易幟,帝國在巴爾幹半島乃至於整個東地中海的權利也隨著皇家海軍的不敗威名也損失殆盡。用大明地中海艦隊提督弗朗西斯_德雷克的話來說就是:「沒有得到我們的允許,土耳其人休想用地中海的水洗手!」
事實也確是如此,整整五年以來再沒有一艘土耳其軍艦膽敢越過伊斯坦布爾海峽進入愛琴海,以至於伊斯坦布爾海峽被大明地中海艦隊的將士們戲稱為突厥海峽。但是,奧斯曼土耳其並沒有受到最後致命的一擊,這四年多來他們和歐洲基督世界之間也再沒有過大的軍事衝突,巨獸一直潛伏在巢穴中舔舐著傷口,默默地尋找著反戈一擊的機會。在突厥海峽後面是不為帝國所瞭解的黑海,土耳其人會不會在那裡隱藏著什麼呢?
不僅如此,奧斯曼土耳其人未經損失的小西洋艦隊始終是帝國的心頭隱患。與莫臥爾王朝等諸多伊斯蘭勢力聯盟之後,穆斯林幾乎控制了整個小西洋北部,足以和缺乏殖民地支撐的帝國艦隊分庭抗禮。近來不斷有商會船隊報告和奧斯曼土耳其軍艦的遭遇,雖然至今還沒有發生任何的武裝衝突,但帝國內閣並沒有容忍別人在自己床邊打鼾的好脾氣。
「等俄羅斯的戰爭結束了……」蕭弈天低聲自言自語說道,他慢慢站起身,瞄了一眼滴漏銅壺上的刻度,便開始收拾起桌上的文件。「應龍!」
「大人?」御衛隊長立刻從帳後走了出來,「您要起駕回府了嗎?」
首相搖了搖頭,「我們出去散散心怎麼樣?」
「是去獵苑嗎?我立刻派人去吩咐他們準備。」
「不,應龍,我不是指這個。」蕭弈天微笑著示意他停下,「今天我們到朝陽門那邊去吃午飯吧,我聽楊巍講那裡有家酒樓的烤鴨不錯,據說比起御膳房來也絕不遜色。」
「大人!這太不安全了!」陳應龍不滿地抗議道。
「不是有你們在嗎?」蕭弈天笑道,「怎麼,每年花掉國家一百多萬專款的御衛隊現在連保護自己首相的信心都沒有了?」
「大人!這是兩回事!」陳應龍立刻反駁道:「就算我們抓住九十九個刺客,仍然不能保證您的絕對安全;可只要有一個刺客漏了網,後果就不堪設想啊!」
「不會了,哪裡可能有那麼多刺客啊。」年輕的首相孩子氣地堅持道。
「不行!」
「那如果我一定要去呢?」
「還是把廚師召到王府去給您做吧。」
「那怎麼能做得好?」
「……」
「走吧?」
「大人!事起倉猝我們沒有一點準備,」陳應龍最後堅持道:「還是改天再去吧,等預先在那裡佈置好警衛——」
「沒問題了,如果你們都沒有準備,那麼刺客就更不會了。」蕭弈天一臉燦爛的微笑,「走吧,總不至於真要我命令你吧?」
「大人,這裡太不安全了,我們還是回去吧!」陳應龍再一次湊過頭來低聲說道。
「好了,你已經是第十三次這麼說了。」蕭弈天滿不在乎地繼續專注於盤中的美食,「你看看周圍,起碼有二十個是你手下的便衣吧?這樣你都還不放心嗎?哎,你不吃嗎?真的很不錯啊!」
「……」陳應龍繼續警覺地注意著周圍的環境,「大人,您為什麼不同意把這裡的食客都趕走?現在這樣魚龍混雜的多危險啊!」
「我告訴過你了,應龍。今天是出來散步吃東西,沒必要搞得這麼張揚。再說,像你這樣左顧右盼的,不等於是在說我們身份特殊嗎?好吧,我答應你,一吃完東西馬上就回王府,行嗎?」
陳應龍已經顧不得回答了,此刻他正全神貫注於一名身穿白綢長衫頭戴淡藍綸巾的青年書生,盯著他一步步走上樓梯,四下打量一圈以後笑容可掬地朝這邊走了過來。
「這位公子,」那書生把右手裡的折扇啪地一下交到左手,對周圍幾十道犀利的目光恍如不見,逕直上前笑呵呵地對蕭弈天說道:「樓上樓下均已坐滿,不知公子是否介意在下與您同坐一桌。」
「抱歉了。」陳應龍站起身來冷冰冰地回答道,同時下意識地抬起右手略微一擋。
「不妨不妨。」青年書生微一躬身似要表示答謝。不料轉眼之間,他猛地揮起右手,袖子中閃電般抖出一柄長劍直向蕭弈天刺去。
「不好!」陳應龍眼見變數陡生心中大驚,不遑多想便飛身擋在首相面前,右手飛快探向斗篷下的刀柄。
這幾下動作兔起鶻落,一切都發生在電光火石間。等到二十多名御衛隊便衣踢翻桌子擎出兵器撲上前來的時候,陳應龍已經和刺客交過兩合了。現在,他的聲音便如同架在那書生脖子上的刀鋒一樣冰冷,「是你?」
「不錯,是我。」刺客的嘴角微微一動,「上次在豐台軍營算是你贏,不過今天可是我要略勝一籌。」
剎那間彷彿時間也隨之凝結了,無數雙驚惶的目光投了過來,小心地順著青年書生的右臂慢慢滑動,最終停在了那紋絲不動有若寒星的劍尖上——正不輕不重點住帝國最高首腦咽喉的劍尖上!
「現在,只要我把手往前輕輕一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