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俠】武當宋青書 作者:子縝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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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ichuan 2009-3-19 07:24:26 發表於 其它小說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17 195112
peter8764631 發表於 2009-4-30 13:31
第兩百一十二章 前夕

    自蘇杭而下福建,不算多遠的路上,青書細細思索。如今雖說錢糧廣聚,但不過十萬大軍數月之用。當然,如今總共兵馬也不過三萬而已,但總不可能就以這三萬兵馬平定天下吧?累也累死了。

    故而以後的策略,還是得如李善長所建議的那般----打持久戰。

    江浙魚米之鄉,物阜糧豐,只待秋收之日,便是大舉招兵之時。而這一年,要打下多少地方,卻需好生斟酌。這自然不是越多越好,畢竟兵力要和屬地匹配,不然今日才打下來,明天又給別人奪了去,平白損兵折將不說,還落個興兵害民的罪名。

    建康軍機要地,石頭城自古堅牢,此番以迅雷之勢奪取數地,應天卻是未能攻下。而朝廷,也因此知曉了這一方,有一股莫名的力量正悄然崛起,壯大到一個各方勢力都不願看到的地步。

    恩,建康----南京,第一個目標。

    然後呢,是北上,還是西進,抑或南下?平心而論,南下定福州,掃平江西、湖南,席捲而上,似乎更容易一些。然則這樣一來,還沒打到一半,只怕老巢都給人端了。汝陽王、王保保固然不是吃素的,還有個張士誠虎視眈眈,更有朱元璋悄然壯大。

    想到這裡,青書又是頭大。

    不過,還不急,目前他計策生效,張士誠被脫脫丞相圍著打。徐壽輝、劉福通和韓山童三人也忙著相互牽制,郭子興是更沒那膽量來打,三月之內。自個兒地地盤還是沒人敢動的。

    回去,要好生擬定一番了。青書在路上這麼想著,不知不覺,十餘日步行的光景,已然到了福州城外。

    屈指一數,還有十二日。

    十一月初十,深夜子時,福州北門。城隍廟內。

    青書隨便找了家客棧,翻身睡下。

    這一晚夜涼如水,風聲嗚嗚,吹起沙沙地樹浪,固然賞心悅目,也悅耳之至。循著大自然的韻律,青書緩緩闔上雙目,全身上下,稍有緊繃的肌肉都是鬆開,沉沉睡去。

    第二日辰時。照舊的醒來,這一覺睡得極是香甜,青書只覺渾身上下無不舒適,精力充沛。換好衣衫,用過早餐,在床上就地打坐起來。

    陽光漸漸的由窗口邊緣移到床沿,青書將行遍全身的真氣緩緩納入丹田,筋肉舒泰,通體陽和。

    午時已至,儘管不怎麼飢餓。但他還是下了樓去,隨意點了一個「紅糟雞」,還有一個「燜干貝津白」,就著米飯吃了起來。張三豐雖然早已辟榖。但卻交代青書說:「你正當年輕,三餐當多多注重,辰時、午時、申時都記得用飯。一日三餐,固然人人都會,但卻沒幾人知道為何要這般,體味自然養生之道,亦同陰陽。」

    當時青書還不解的問道:「那您為何又不飲不食?」張三豐搖頭笑笑:「太師傅老了,身體也經不起多少負荷了。再去一日三餐的吃喝。你是盼著我早些上天呢?」雖然明知道張三豐是說笑,青書看著他慈眉善目下地道道皺紋。心中也忍不住泛起辛酸。

    但也記住了,以往一時性起便不飲不食的毛病,也漸漸的改了。

    福州菜是閩菜的主流,味道多偏於甜、酸、淡,武當山雖說位處兩湖,當地頗為吃辣,但山上卻是清淡為主,故而青書吃得倒也頗是舒心。細嚼慢咽一通,兩碗米飯入腹,他放下筷子,走出客棧。

    冬日的陽光難得有這般耀眼,但卻驅不走多少寒意,大街上的行人都裹了厚厚一層,青書不願太惹人注目,也去商店買了衣帽戴上----畢竟,任誰一身薄衫的在寒流裡來去自如,老百姓們都不會覺得他是個正常人。

    孑然一身,出了城去,泛霜的樹葉青黃白三色交加,唯有松針翠綠翠綠,風一吹,簌簌落下幾根冰渣,在陽光之下折射出五彩輝光。

    他也不掩面容,只是因為這張臉雖說俊朗,但識得的人並不很多,更有「太極十三勢」傍身,收斂氣勢,便更加不起眼了。

    林中小道上的泥土混著漸漸融化了地白霜,有著被馬車轱轆碾過的痕跡,想是哪家大戶出城遊玩歸來吧,又或者是某位行商的大賈在年關之前特意趕回。

    一個人在林間走著,冷風不斷的吹著,難得的一塵不染,難得的單純和透明。

    深吸一口氣,而後呼出的熱氣騰騰,白色繚繞。一口濁氣悠悠吐出。

    一呼,一吸,為吐納練精之本。

    在這片小林子裡,合著風的韻律,就這樣呼吸到了申時。

    瞧了瞧天色,已近申時,走回客棧,青書又換了兩個小菜,這下他是頗有些餓了----其實呼吸也是一件很耗能量的事兒。

    仍然是細嚼慢咽,這似乎是營養最大化的一種辦法。

    武功到了他這個層次,爭勝之心固然還有,但更多地,卻是養生了。

    用過晚飯,便上樓去了,晚上卻是以「武當九陽功」為基,打坐煉氣。

    畢竟夜裡濕寒,「武當九陽功」較之「純陽無極功」,精純不足,盛大有餘,故而選而煉氣,效用頗為卓著。

    至子時上下,他方才聆聽著風聲嗚嗚、葉浪滔滔,一呼一吸,不知不覺的入睡了。

    第三日清晨辰時,青書照舊醒來,照著昨天的路子,用過早膳,打坐到午時,再到樓下吃過午飯,而後在林子裡吐納呼吸,再至申時,返還客棧,晚飯過後,便打坐用功。

    一連數日,都是一般光景,除了幾樣小菜有換過之外,其餘的都幾乎與第二日來福州時一模一樣。這般幾日,內力雖未長進,但也精純微許,青書心中已不起波瀾,唯有絲絲戰意,蓄滿胸襟,只待時日一到,便滔天而起!

    這是他選擇地調養方式。養精蓄銳,積聚鋒芒,只待一戰!
peter8764631 發表於 2009-4-30 13:31
第兩百一十三章 前夕2

    日子平靜的毫無波瀾,初冬的寒冷氣息也漸漸蔓延過整個南國,福州城裡初降大雪,又冷了幾分。

    十一月初十,申時三刻。

    宋青書端著青瓷杯,輕輕啜了一口已經清涼了的茶水,眉頭舒展開來,合上雙目,嘴角一抹瑩潤沁出----是產自武夷山的極品烏龍。

    輕輕將茶杯擱置在紅木桌上,他站起身來,身上裹著厚厚的大衣,臉上的神色默然到比這混帳日子還要冷淡平靜。然而,他心中的戰意,卻在這幾日的澆灌下,緩緩滋生,將在子時三刻達到巔峰。

    殷梨亭在光明頂對陣楊逍之時,調動全身氣勢,算準了在達到山頂之時達到最高,然則卻險些輸掉。皆因亢龍有悔,盈不可久,縱然你鋒芒絕世,也抵不過時間侵襲。

    天色漸晚,客棧中空空的一片桌椅,小二哥收拾好了碗筷,擦淨了油污,打著哈欠穿堂過室,一聲吆喝:「客官,打烊嘍!」

    青書衝他微微點頭,又對掌櫃的笑道:「這人參烏龍尚有半杯,煩請掌櫃延後片刻關門。」說著輕輕掏出一塊銀錠,置於桌上。

    掌櫃的眼前一亮,賠笑道:「客官哪裡話,這個自然的,自然的。」說著親自離開櫃檯,將銀錠納入懷中,對小二道:「再給客官上一壺好茶!」青書含笑道:「不必了。喝完這杯,我出去走走。」掌櫃地面色一變,低聲道:「福州宵禁甚嚴。客官……」宋青書淡淡瞄他一眼,道:「無妨。」

    掌櫃好言提醒,見對方似不是怎麼領情,只輕歎一聲,轉回櫃檯,收拾賬本。

    也不知過了多久,青書舌尖觸到一片冰涼,輕啜一口。將剩餘茶水吸盡,站起身來,拂袖而出。

    夜晚的福州街道,有些清冷寂靜的味道在裡頭,總地來說,這一方州府,還算是治理有方的,街頭不見乞討之人,百姓也還算安居樂業,全然沒有中州、兩江烽火連天之態。

    卻不知這一處知州。是何等人物,也是蒙人麼?

    一步,兩步,三步……

    在漆黑的大街上緩緩走著,離子時還差一個時辰。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即將到來的一場大戰,究竟有幾分勝算呢?

    漢水畔的拳來腳往,還歷歷在目,灰衣人的拳腳幾乎不畏刀劍,即便是借獨孤利劍之鋒銳。也不能讓他退後半步,內勁磅礡的嚇人。

    他到底是誰?

    臨到決戰,青書腦中又一次地想到這個困擾他許久的問題。幾乎是將當年東邪西毒南帝北丐中神通乃至於古墓逍遙都想了個遍,卻始終不得其解。

    驀地。耳邊忽地一動,斜眼望去,但見屋瓦之上,一抹暗影浮光般閃過,卻是往南。

    瞧這人步履輕盈,身法迅捷,卻不失穩健,當為一流高手。

    噫。竟是少林一脈!

    青書輕飄飄的縱上屋頂。望著馳去的身影,竟感頗為熟悉。

    南少林中。還有誰是故人?

    目送著對方飛速離開,青書若有所思。

    又縱將下來,走過三條街道,終於來到北門口,有火光通明,城上士兵巡守,看起來頗是精銳。

    幾下縱躍,閃到城隍廟中。

    大殿之前,青石板鋪就道路,兩旁蒼松負雪,靜靜佇立。

    有香爐鼎立,白牆黑瓦。

    爐鼎前立著一人,灰袍廣袖,蒙頭遮面,長髮束起,身量雖不甚高,卻如一座大山壓下,讓人喘不過氣來。

    緩緩走近,右手搭上腰間鐵木劍,青書笑道:「閣下真乃信人。」

    灰衣人轉過頭來,徐徐道:「還有兩刻鐘,你來早了。」聲音雄厚低沉。

    青書聽得一怔,這聲音似乎和當年的略有不同,但身姿體態,衣冠裝束,卻全然一般。他深吸一口氣,笑道:「你不也來早了麼。」

    灰衣人一雙鷹隼般的眸子掃過青書,點點頭道:「你很好,八年的時光,沒有荒廢,武功大進了,恭喜。」

    青書拋去心頭疑慮,道:「想必閣下也不會荒廢時光。」灰衣人道:「是勝是負,我倒不敢妄言了。」青書笑道:「打過不就知道了?」

    灰衣人一怔,點了點頭,再不說話。

    一時間氣氛凝似鉛鐵,沉靜如水。

    青書閉上雙眼,深深吸了一口氣,意守丹田,緩緩沉下。

    想到當年無數次被對方擊倒,非是下盤不穩,實乃對方拳招太過霸道,內力太過強勁所致,頭輕腳重,實乃克制對方拳勁的不二法門。

    「你在這個時候閉眼,不怕我偷襲你麼?」不知過了多久,灰衣人驀地出言道。

    青書眼不睜開,笑道:「閣下當年若要殺我,委實易如反掌,今日又怎會偷襲?」

    灰衣人光華流轉的目中竟也綻出一絲笑意:「心中通透,光明磊落,是大丈夫。」

    聽得對方稱讚,青書淡淡一笑,再不言語,只靜靜調息。心情古井不波,戰意滔天而起,不變應萬變,是為制勝之道。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雲霧繞月,星漢疏離。

    風聲乍起,有一拳擊來,將這雲霧星漢,都給攪地支離破碎,頃刻間,這虛空都彷彿化作齏粉一般。

    青書伸出右手,搭在拳上,輕輕一引,身子順勢滴溜溜一轉,左拳搗出,直擊對方膻中穴。灰衣人深吸一口氣,胸口陡然陷下一寸,避過這拳,雙掌在胸前一合,平平拍出,勁氣排空,飛沙走石,山奔海立。

    青書渾然不懼,藉著身子旋轉之勢,右掌運起「擘天掌力」,左拳使太極拳中「護心捶」,陰陽悄然合璧,與灰衣人雙掌一撞。

    「啵」的一聲大響,層層氣浪撞開,衝擊在負雪蒼松之上,簌簌積雪落將下來。

    這一刻,方當子時。
peter8764631 發表於 2009-4-30 13:32
第兩百一十四章 決戰

    小小一間廟宇,勁氣四溢,排空而起。

    第十三招上,青書終是拔出鐵木劍來,寓意劍中,他體內真氣鼓蕩,沛然無窮,一劍使來,混混沌沌,紛紛紜紜,道道劍氣激射而出,鐵木劍劍尖陡然現出一道湛藍光芒,吞吐不定,絕然超乎物外,又不離太極之圈。

    灰衣人凝神以待,雙掌上下紛飛,以拙破巧,無儔掌力幾乎鑄成一面氣牆,將往來劍氣皆盡攔下,而後束掌胸前,發出一掌,噼裡啪啦一陣悶響,青書站在他身前丈許,都覺氣為之閉,不由微微駭然:「此人掌力之強,竟堪比當年喬峰!」想著凌虛跳起,堪堪避過這掌。

    左手掐個劍訣,右劍刺出,一個半劃,卸去對方殘餘掌勢,再一劍輕飄飄的削出,撩起塵土陣陣,霜痕點點,左掌一斂,運個吸字訣,將殘霜飛土聚作一團,隨即內勁轟然吐出,那塵土飄霜霎時間便被打出,速度之快,只見掠影浮光,一閃即逝。

    灰袍人收掌護身,一雙肉掌上下翻飛,足下不動,將那一團霜土盡數接下,縱身起來,足尖一點,恰恰踩在那團霜土之上,氣流一轉,驀地伸出右手,居高臨下,凌虛數點,幾道強橫指力湧出,銳氣如山,洶湧而來。

    青書目光一凝,橫劍一擋,將指力接下,縱身上前,一劍豎劈,糅雜了劍魔劍意以及太極意境。凌厲不說,尚有無窮後手,端地是厲害非常。

    灰袍人目中精光一閃。扣指連彈,正中青書劍脊,鐵木劍泠然作響,雖仍是劈下,卻已變了方向。青書橫劍一削,那灰袍人卻已閃身避過,屈掌成爪,刷刷刷三下連抓過來。分襲宋青書上身六處大穴,竟是少林「龍爪手」中的秘傳絕學。

    兩人翻翻滾滾,頃刻間便拆了七八十招,奇招妙式固然銜接自如,期間凶險,更是難以想像。這兩人功夫俱臻絕頂,任誰一拳一腳砸在身上,都有重傷之虞。

    灰袍人拳腳大開大闔,多使少林路數,忽而「般若掌」。忽而「韋陀杵」,更有「拈花指力」潛然使出,無聲無息,不小心給中了一道,其後果可想而知。

    而宋青書清一色武當路數,「神門十三劍」「繞指柔劍」都是武林絕學,合著「太極」之韻,獨孤劍意,威力何止倍增?他默運心神,觀其氣機。對方每一拳每一掌發出,他都能提前知覺,「太極十三勢」本就精研一個「勢」字,此時他胸中戰意緩緩增長。只待子時三刻一到,便蓄足雷霆之勢,噴薄而出,一舉而定勝負!

    不知不覺,三刻時光悄然逝去,兩人鬥到第兩百七十三招上,灰袍人招式一變,左膝微屈。右掌拍出。這一掌不知比之前掌力要雄厚多少倍。才發將出來,地上微小些的石子已然受他氣機牽引。動了起來。

    青書瞳孔微縮,身上根根寒毛炸起,只覺對方這掌委實硬接不得,心下一沉,腳下地用力也就大了兩分,凌虛縱起,左手搭在對方肘上,不知不覺間已使上「太極十三勢」中卸勢的要訣。

    此時,子時三刻。

    他為閃對方磅礡掌力,這一躍之勢極強,身子凌空數轉,騰起數丈之高,直令自己都心生錯覺,彷彿漫天星斗直壓過來。

    胸中戰意也在這一刻燃到極處,這天地之勢皆盡隨其心意,聚而斂之,心中勃發,忍不住引首相天,發出一聲龍吟也似的長嘯。

    剎那間,雲湧浪起,青書身後松針積雪俱是簌簌震落,湛然溶溶月光,宛若瓊雕玉塑。

    青書馮虛御風,飄飄欲仙,衣發抖擻,根根如箭,灰袍人呼吸為之一緊,手下竟是不由自主的慢了兩分。卻見青書軒眉挑起,眼角唇邊儘是不羈之色,鐵木劍上劍芒陡然增到三尺之長,「嗖」的橫掠過去。

    這一劍委實太過犀利,灰袍人閃身欲躲,卻究竟被斬下一片衣襟。

    青書哈哈大笑,鐵木劍淬出寒芒陣陣,劍氣衝霄,劍尖上光芒吞吐,稍稍掠到,便是筋斷骨折,血肉橫飛之噩。

    灰袍人壓力陡增,身上陡然被劃出數道血痕,局勢一晃,已由勢均力敵,變作青書壓著他打。但灰袍人似乎是個遇強則強的性子,引頸長嘯一聲,眼中神色一狠,右臂橫掄,盪開一輪劍氣,右肘登時血肉模糊,而他也贏得一絲喘息之機。

    但見他身形驟閃,俄頃便立在一棵松樹枝頭,衣衫被幽幽月光映得如一塊瑩潤墨玉,足底起伏不定,身後勁風凌厲,將他束好的長髮吹亂,張揚開來,竟如狂魔一般。

    青書瞳仁一縮,這灰袍人所選之處,起伏、地勢無不佳妙,可算是敗中求勝之不二之地。想著身子側轉,飄飄落在另一棵松樹上頭,持劍而立。

    兩人遙遙對峙,目光交接,宛若火燃石隙。與此同時,一道閃電劃過,陡然半個夜空亮起,悶雷之聲滾滾傳來。

    趁著雷聲,灰袍人驀地哈哈大笑,笑聲如雷,悠悠傳出,陣陣氣流忽地一顫。便在此時,灰袍人驟然消失,再現身時已在半空,將袖一斂,縮小大半,來勢當真是鷹隼還快。驀見他袍袖一揚,不知多少綠油油的松針激射而出,頃刻便至青書面門。

    青書心中戰意滔天,見他離開那棵松樹,失了地利,下意識地便縱身上前,揚劍揮灑,哪管他松針樹葉,側身一閃,便皆盡避過。他右手一劍柔力使出,左手卻是輕飄飄一掌拍出,「左右互博」的功夫,至此刻終是光明正大的使出,這一掌看似隨意,卻是遇水水分,遇石石破,鋪天蓋地,躲無可躲。

    灰袍人似是不料他躲那一蓬鬆針躲的如此輕鬆,愕然間躲開一劍,掌力卻終究無法躲開,只得無奈抬掌,兩掌一觸,一團真氣勢如天雷的爆開,灰袍人被青書轟的一口鮮血噴出,雙膝一屈,跪倒在地。
peter8764631 發表於 2009-4-30 13:33
第兩百一十五章 變數

    粒粒真氣如珍珠般行過手少陽三焦經諸處大穴,在勞宮穴盤旋三匝,終是噴薄吐出。這團真氣爆破開來,層層氣浪炸開,灰袍人蒙頭布巾登時碎成一片一片飆飛開來。

    一頭青絲散落,青書瞧的一愣,此人竟無一根白髮,是方當盛年,還是年紀輕輕?

    便在他這一愣神的空當,灰袍人雙膝一挺,腰間用力,身子猛地旋起,攪起大片塵土,不顧受傷的右臂,雙掌一合,猛地推出。

    青書修為已臻無所不至的境界,縱然灰袍人這招迅捷無倫,卻也教他橫移三寸,這般一來,灰袍人一雙鐵掌,也只擊到他左肩。

    好在對方右臂已傷,勁力大弱,但饒是如此,青書胸口也是大震,這一掌當真猛烈,將他左肩經脈摧毀大半。而反震的力道,也是讓灰袍人右臂鮮血飆濺。

    兩人身形交錯,各自掠出丈餘,相視冷然。青書凝氣左肩,將對方種下真氣緩緩化去,右手握住的劍柄反點兩下,封住兩處穴道,神色一舒。

    而那灰袍人卻是撕裂一片衣襟,裹住傷口,眼色極其狠厲,猛然大喝一聲,白皙的左手或掌或爪或指,在月光的照耀下,彷彿幻出了朵朵幽蓮,綻放開來,

    青書右手合攏,屈下中指、無名指,連彈數下,「無爭指」海納百川,將對方襲來勁力悄然化去。而食指與拇指鉗住鐵木劍,湛藍色地光芒閃爍,數十道劍氣紛紜炸開。灰袍人哪裡躲得過這許多氣流,左臂掄的跟風車也似,護住要害,身上卻被割出十幾道深淺不一的傷口,登時血流如注。

    灰袍人好容易跳出對方劍芒罩住地圈子,目射奇光,身上氣勢陡然大盛,眼睛好似狼凝一般。凶煞狠厲。

    青書只覺對方氣勢越來越甚,強橫的如山嶽般壓來,不由微微一笑,「攬勢」之法自發自動,不經意間,便悄無聲息的將對方氣勢強攬過來。他雙手藏在袖裡,隨隨便便站在那兒,腳下卻如生根一般扎入大地,彷彿天地生成,他就站在那裡。溶溶渾成,沒有一絲的不自然。

    兩人就這麼對視著,互相收手,一個目光凶狠,一個清澈淡然;一個渾身是血,一個左肩重傷。誰勝誰負,仍是尚未定論。

    青書驀地開口笑道:「這一局算作平局,咱們兩相罷手如何?」

    灰袍人眼神不離青書要害,冷冷的說道:「不死不休!」

    青書冷笑道:「好,不死不休。」「休」字才落下。身上便彷彿騰起一股烈焰,燃的老高,灰袍人再禁受不住,後退兩步。噴出一口鮮血。

    青書冷哼一聲,身子高高躍起,抬起右掌,便往灰袍人胸口拍去。

    不知怎地,原先矯健如騰龍般的灰袍人腳步陡然滯澀起來,竟是躲閃不開。勉力想抬手招架,卻覺體內真氣枯竭,灰袍人好似極累極累。閉上雙眼。一聲歎息,終是死在此處了。

    正想著如何在地府向閻王報道。灰袍人耳邊卻響起一聲冷笑,正是宋青書所發。

    睜開眼來,見青書右掌凝在他臉前一寸,紋理畢現。灰袍人渾身脫力,雙膝再支撐不住,噗的一聲,軟倒在地。

    「為什麼不殺我?」灰袍人澀聲問道。

    青書冷道:「你是誰?原先地那位灰衣先生呢?」

    灰袍人道:「我就是……」

    青書右手使劍,挽了個劍花,挑開對方面巾,卻見一張慘白慘白的臉,相貌普通,五官也未有出奇之處。但可以肯定,此人極是年輕,至多不過二十五六歲。

    青書冷笑道:「七年之前,你才多大?便是今日你裝你那人聲音,也是顯得年輕了。方才更是迭用秘術,致使功力倍增,才能和我鬥到現在,甚至還能傷我一臂。只是,你知不知道,你這是向天借債,你當你有幾條命來還?」

    灰袍的年輕人咳嗽兩聲,卻不說話,只靜靜盯著正侃侃陳詞的青書。

    宋青書斜眼看他,不屑道:「六穴返魂,劍指三焦,更不惜自傷氣海,但又如何,你勝得過我麼?」這人寧肯吞服藥物,自毀經脈,也要和自己鬥到這般境地,顯然極有骨氣。面對這種情況,青書選擇用激將法試試。

    面對對方挑釁的言語,灰袍的年輕人嘴角浮現出一抹奇怪的笑意,神色陡然恍惚起來。

    見他不上當,青書頗是不耐,只問道:「那真正的灰衣人,在哪裡?」

    對方眼神迷離,喃喃的吐出一串模糊的音符,青書附耳過去,卻只聽清兩個字:「田」、「蓮」。

    這年輕人渾身血肉模糊,將近體無完膚,,傷口裡幾乎都已流不出血,城隍廟地青石板被浸的殷紅一片。青書不由微微惻然,自己竟將他傷成這般模樣!要知這灰袍的年輕人雖以秘術迭增功力,能與青書相抗,但武學修為卻不知較他低上多少,青書若細心一些,打鬥的時候迂迴數招,便不致如此慘狀。

    這樣寧願付出性命的代價,去裝扮一個人和自己好好打這一場架的人,雖說堅忍狠辣,卻不失大丈夫氣概。

    靜靜看著抽搐著的年輕人,青書輕歎一聲,探出一指,封住他「神門」「中脘」幾處大穴,以求止痛。

    但指方觸體,忽地一陣異感湧起,青書心頭一跳,伸手抓住這年輕人腕脈,運力一探,不由默然。

    真氣散亂,經脈枯槁,體內的生機正一點一點被剝離,他活不了了。

    「也罷,我傷你至此,便再送你一程。」

    默默抬起掌來,印在他額頭,「啪」的一聲悶響,年輕人頭骨碎裂,倒地而亡。

    望向夜空如洗,繁星點點,青書心頭彷彿被千斤大石壓著,幾乎喘不過氣來:「那灰衣人到底是誰,為什麼又不光明正大和我比試?」

    將那不知名的年輕人用灰袍裹了,埋在城隍廟旁,青書默然想著:「縱他變數橫生,總之此約已赴,天地之大,任我馳騁!」

    一拂袖,束劍在腰,飄然遠走。

    有半聲歎息,悄然在夜空鳴奏,樹上積雪掉落,一抹浮光掠過,與青書背道而馳。
peter8764631 發表於 2009-4-30 13:34
第兩百一十六章 年關

    劍氣衝霄堂中,華山新任掌門白觀抽出信箋,身子大震,眉間神色複雜到極點,又是傷懷,又是喜悅,又是憤恨,又是悵然。

    他果然還活著。

    這一日,臘月初一,中原各派掌門都收到一封信函,除了武當。

    信函自然是武當所發,開篇便極盡感謝之辭,中部便道明主旨,乃是武當弟子宋青書失蹤八年之後,終而復出。最後則是透出青書興兵反元,隱隱寓意六大派中有意者不妨相投。

    宋遠橋為寫這篇文章,可真是費盡心思,周芷若妙筆生花,文思泉湧,編了幾個冠冕堂皇的理由將青書失蹤一事搪塞過去,各派掌門也都知這理由定然是假,只是別人不肯說,自己一個外人,也不好過問。

    青書端坐常州內衙,心中驚喜不斷,真正打出旗號之後,來投者絡繹不絕,有能耐者經何謙、傅友德考核,更有劉伯溫慧眼如珠,軍中的偏將、旗牌官,中堅力量頓時大盛。

    這一日間,青書正練兵校場,不帶甲冑,長衫隨風而動,一派儒將風範。

    《武穆遺書》中所載的「玄天二十四陣」,已然初步告成,此陣有二十四節氣,變化多端,殺傷力固然強悍,但卻不過是後面幾樣厲害陣法的奠基而已。

    魚龍之陣,取自鯉魚躍龍門之典故,分「神魚」、「騰龍」兩支小陣。神魚游於山澗潛流之下,屬陰中至陰。龍門一過,騰龍躍乎九天之上。雷聲陣陣,屬陽中至陽。陰陽相合,前後相應,厲害非常。

    抑且青書轄下部隊,名曰「龍庭府兵」,這門陣法,當真最適合不過。

    校場上人影幢幢,遠處看去。密密麻麻地人群組成的一條大龍,翻滾跳躍,圈成一個巨大圈子,不住騰挪,而那八百人組成的「神魚」則是靈活變幻,在大龍縱躍地縫隙間穿梭不休,絕無碰撞之虞。

    騰龍引敵,神魚趁機殲之,此為變化之一。

    半月功夫,轉眼迫近年關。魚龍陣二十一般變化都給練熟,青書端坐台上,仔細思量魚龍陣中陰陽變化,再想著岳家軍八百兒郎縱橫天下,憑的當也是陰陽之變。

    誠然,孫子兵法有云:「終而復始,日月是也;死而復生,四時是也。聲不過五,五聲之變不可勝聽也;色不過五,五色之變不可勝觀也;味不過五。五味之變不可勝嘗也;戰勢不過奇正,奇正之變不可勝窮也。」

    而道理不過陰陽,陰陽之變幾人能悉?

    便是張三豐,也不敢說完全洞悉陰陽。

    在武當的武功體系裡。陽者飛揚跳脫,是動;陰者守虛致篤,是靜。動靜相合,陰陽璧之,乃成太極。

    而放在兵法裡,陽者堂堂正正,正兵也;陰者詭詐靈動,奇兵也。奇正一合。天下殊無抗手!

    岳武穆倚之縱橫天下。幾乎直搗黃龍,撼山易撼岳家軍難矣;後世戚繼光更是千古垂名。轉戰千里,倭寇聞戚家軍而喪膽!

    想到戚家軍,青書軒眉一挑。

    天底下的道理,研習到了某種程度後,便不難發現,它們原本便是共通的。

    聽張三豐講述陰陽之理,自行領悟了這許多年,青書對於「陰陽」的理解,又達到一個新的高度。

    天地萬物,不離陰陽!

    戚繼光所創的鴛鴦陣,又何嘗不是陰陽之理?鴛者陽也,鴦者陰也。

    想到此處,青書便想在《武穆遺書》地基礎上,提前讓這鴛鴦陣現世。

    只是戚繼光不世天才,他所創的東西,哪裡是這麼容易模仿的?

    青書一連想了三天,更喚傅友德、何謙等人來商討,卻始終不得其要。明明只要伸出一根手指,捅破那層窗戶紙,便能見到新天地,可惜就是觸不到那層薄薄的紙張,只能徒呼奈何。

    算了算天,還差八日便是大年三十了,也該回武當過個好年。想著這處基業,頗有些放心不下。雖說北邊有張士誠擋著,但西邊卻又郭子興(朱元璋)這頭餓虎,實在是正當其鋒,主帥一走,委實有軍心渙散之虞。

    但想到武當山上的親人,心中又有一種難言的想念。

    劉伯溫暗示著說此時多事之秋,朝廷早有意派兵攻打,只是蘇杭五地四周,東面是海,北面張士誠虎視,西面郭子興盤踞,唯有南邊一路,屬朝廷所轄。故而公子你還是不走的好,萬一福州府一省之兵打來,可不是鬧著玩的。

    據情報言,福建諸府都似乎只是聽宣不聽調,只管著自己轄下的百姓安居樂業,卻不管朝廷死活。

    只是凡事不怕一萬,就怕萬隻

    福州,又是福州。

    青書揉了揉太陽穴,又想到那灰衣人了,約定裡說,若他贏了,救命之事則一筆勾銷,若他輸了,則須打下福州城送與他。

    這之間有什麼必然的聯繫麼?

    微微頭痛,暫不去想他。

    年關將至,卻一刻也脫不得身,士兵要訓練,屬地要鎮守,糧食要發放,餉錢要按時給……

    一大堆地事把他給弄得焦頭爛額。

    常州距武當足有千里之遙,要是能有「朝游北海暮蒼梧」的境界,清晨足下一動,兩個時辰之內自常州趕到武當,用過午飯,再用兩個時辰趕回,也是極好的。

    只是,世上明顯沒有輕功如是高強之人,便是韋一笑,也會被活活累死。

    也罷,也罷。青書咬了咬牙,成大事者心性果決,同甘苦共患難,練兵去,不回了!

    丫兒的,這個年過得還真彼其娘之的衰!
peter8764631 發表於 2009-4-30 13:36
第兩百一十七章 密訓

    書信回山,恭祝諸位師叔康寧,父母安健,以及太師傅松齡永繼,青書咬咬牙,部署下一步動向。

    趁明教諸豪未回,紅巾軍人心渙散之際,何不大展手腳?

    次年正月初九,大軍開拔,宋青書親為主帥,出兵常州,傅友德於蘇州陳師八千,呼為照應,兩支部隊並力西行,會師建康,並力攻打。

    宋青書以「玄天二十四陣」中「清明」陣變魚龍,騰飛九天,借勢一舉破開城門,這同時,傅友德已領兵自雲梯上城,大肆廝殺,如此上下齊攻,雙管齊下,不二日,下集慶路,復名建康,四萬大軍駐紮入城,舉國震驚。

    建康府乃軍機重地,更乃青書屬地屏障,更是前朝臨安陪都,此時杭州已下,卻不復名臨安,集慶路則轉復建康府,有識之士如何不明白這是何意?青書更在城門懸旗,上書「驅除韃虜,復我河山」八字,天下義士額首相慶、大呼痛快,來投者絡繹不絕。

    惠帝大怒,敕令丞相脫脫為太子太保,兼龍虎衛上將軍銜,率軍二十萬,南下平亂。其時汝陽王領軍與韓山童交戰甚繁,無暇他顧,於脫脫復起一事,也是無可奈何。

    然則要至建康,先得過了張士誠這關,脫脫頗是無奈,只得領兵相攻。

    他無奈,張士誠更無奈。如今江浙之地盡屬青書,先下杭州,再復建康,對方用意,顯然深孚天下人心,何也?建康與臨安皆被元庭篡名,青書復建康府。卻不管臨安,顯是痛斥南宋偏安一隅。故陳兵建康,伺機北上,可為天下人大望。

    明明是無謂之戰。還偏偏非打不可,張士誠心裡的鬱悶,簡直不能以言語形容。

    只是自己的兵力,也沒有多少,八萬人眾,固然遠在脫脫二十萬大軍之下,雖說城堅甲銳,勝負也難能說定。

    施耐庵幾度思量,得出的結論是。這一戰不能避,只能硬接。

    廢話,一逃根據地沒了不說,相對於南方建康府的宋某人,豈不是更顯窩囊?以後還怎麼混啊?不蒸饅頭爭口氣。行事本就豪爽大方的老施,這一次真的是豁出去了。

    且不說張士誠那邊地黑雲壓城城欲催,羅貫中四千嵩陽鐵騎並七千步卒,兩千弓手,合一萬三千人眾,連克紹興、寧波之後,轉向西行,下衢州、饒山兩路,甲光向日。兵鋒極銳,直逼洪都。

    其時洪都乃是徐壽輝轄下,而洪都府之守將,姓陳,名友諒。

    兩方大戰在即,絕然一場好戲。

    再說青書座下另一員大將何謙,則悄然領七千子弟兵,據守滁州。虎視濠州。就在羅貫中與陳友諒領兵交鋒之際。建康府發放一篇《討徐檄文》:「有漢陽徐某者,嘗自稱忠良之臣。節義之士,然細數其實,大謬而非;數年之前,徐某陳兵百萬,縱橫河朔,莫有抗手。」

    「然則天不予之,孰能取之?徐某軍紀散亂,倒行逆施,為禍百姓,與韃虜何異?茲鄉里奔走,余方乃知:徐賊深負萬民器重,不思進取,統大軍數十萬,曝饕餮之性,傷化虐民,絕非虛言。其治下半年,兩湖兩江民不聊生,此獠污國虐民,毒施人鬼,細政苛慘,猛過惡虎。歷觀載籍,暴逆不臣,貪殘酷烈,於輝為甚,余以一介布衣之身,興兵抗元,豈惜尺丈之身呼?徐賊大害,天人共誅。是當以徐賊之顱,以為北伐之祭!」

    這篇檄文發出,不數日,傳遍江北,脫脫丞相得見,都暫收兵帳中,嘴角劃過莫名笑意:「漢人本性便好自相殘殺,狗咬狗,一嘴毛,我倒樂得安居平亂。」

    同徐壽輝數度交手的脫脫丞相,自然明白這徐某雖說有管教不良之罪,某些士兵也殘暴了些,但其智計百出,兵力雖然大減,但也不弱,絕對不是那麼旦夕可以平定地,兩方火並,必然兩敗俱傷。那麼,自己還有必要同張士誠廝殺麼?故而脫脫自惜羽翼,大軍駐紮在高郵十里之外,靜觀其變張士誠、施耐庵如何不知這之間貓膩,脫脫不來打他,他也自坐觀虎鬥,順便養精蓄銳,日夜操練兵馬,嚴陣以待。

    青書一方,數位智者詳盡佈置的這一手棋,目的很是明確:將徐壽輝連根拔起,而後定下江南龍氣,徐徐北伐。只是,這動靜委實太大,頃刻間便攪得天下大亂,烽煙四起。

    而福建莆田,九蓮山地南少林中,也是亂的不可開交。

    亂吧,亂吧。有一個聲音,在南少林的暗處肆無忌憚的大笑著。

    天林方丈故去,寺中接任掌門者誰?

    沈振鴻勤修《易筋經》上所載神通,近年來武功大進,似乎是俗世間無甚可戀,天林圓寂之前,曾問他是否願意皈依我佛,沈振鴻閉上雙眼,想到世間紛亂,恩怨仇殺,更有烽火連天,血肉橫飛,不由生出一股無力之感,空空蕩蕩,無所倚靠。

    我願長伴古佛,木魚青燈,此生無悔。

    為沈振鴻剃度之後,天林方丈賜號慧鴻,傳下旨意著慧鴻法師接管南少林掌門之後,甚至來不及多說兩句叮囑的話,便溘然長逝。

    自此之後,世上再無沈振鴻,唯有南少林方丈慧鴻禪師,純白袈裟,目光慈悲。

    慧鴻捏著天林大師所給的泛黃紙條,只有一行潦草字跡,他長歎一聲,內勁稍吐,紙條瞬間燃起,化作虛無。

    手持禪杖,還是有些許不習慣。慧鴻十分戲劇性的在一天之內完成了從俗家轉正僧再轉方丈的過程,可說職位晉陞之快,古今無匹。他尋常便以僧人要求自律,早課也不缺席,雖然飲酒,卻不吃肉,武功又高,除了神神秘秘、瘋瘋癲癲的那人,合寺無人能敵,眾僧先是不慣,後來也就慢慢地服氣了。

    只是,慧鴻心裡默默的想,飲酒的習慣,如今也得戒了。

    邊走邊想,踱過通幽曲徑,眼角望見一隅禪房,慧鴻緩緩走上前去,口呼佛號,道聲:「紅葉師兄安好。」

    這時,偏房走出一位年輕僧人,見慧鴻如此裝束,不由大樂,笑道:「沈師叔什麼時候也同我一般做了和尚?」

    一個清朗聲音淡淡道:「渡遠,不得無禮,世上再無沈振鴻一人。站在你面前的,乃是本寺新任方丈,法號慧鴻。」慧鴻見他足不出戶,卻對南少林中動向瞭若指掌,心中也不由暗自佩服。

    渡遠怔怔的望了慧鴻許久,見慧鴻含笑點了點頭,不由又是一呆,過得半晌,竟是倒在地上,放聲大哭起來。

    慧鴻伸手扶起他,搖頭苦笑道:「渡遠,你哭什麼?」渡遠抹了把眼淚,恨恨地道:「我哭這南少林中,再無一人有人情味兒了!」

    慧鴻只是搖頭苦笑。紅葉推開禪房門戶,冷道:「渡遠,你瘋言瘋語些什麼,昨兒教你地翻天掌,可練得熟了?」

    渡遠躬身答了一句:「弟子尚未練熟。」紅葉斥道:「那你還不去好生練習?」渡遠恭恭敬敬的道:「遵命,師傅。」

    望著渡遠遠去的背影,慧鴻若有所思。

    紅葉含笑施了一禮:「掌門師弟遠來,有何貴幹?」

    慧鴻歎一聲道:「師兄也要和貧僧講這許多禮數麼?」

    紅葉笑容一斂,只是不語。

    兩人靜靜對視,紅葉驀地笑道:「你這些年功力進步很大啊。」慧鴻嘴角露出一絲難以捉摸的笑意:「全拜師兄傳功之德。」

    「所以,老頭子就以為你能制得了我,是麼?」紅葉驀地惡狠狠的說道。

    慧鴻只道:「方丈臨終確有密訓,說是師兄以前所為,他都知曉,如今也都不計較了,只是讓我以方丈法諭,令師兄在這一甲子間,不得出寺半步。否則……」

    紅葉身子一震,喝道:「否則什麼?」

    慧鴻微闔眼目,雙手合十,口宣佛號:「否則,無論九天十地,來世今生,師兄都再不是我少林弟子,也再不屬天林禪師座下。」

    紅葉身子又震,胸口劇烈起伏,好半晌才平靜下來,淡淡道:「我若要偷偷出寺,料也無人能知。」

    慧鴻搖頭笑道:「如此一來,我等固然不知,但天知地知、你心亦知,師弟固然不逐你出寺,但師兄之心,只怕是饒不過師兄的。」

    紅葉淡淡道:「是麼?掌門師弟不妨拭目以待。」說著一拂袍袖,走進那間小小禪房之內。慧鴻臉上苦笑一閃而過,手持禪杖,一步一步,走的遠了。
peter8764631 發表於 2009-4-30 13:36
第兩百一十八章 破捷

    「凡用兵之道,以計為首。未戰之時,先料將之賢愚,敵之強弱,兵之眾寡,地之險易,糧之虛實。計料已審,然後出兵,無有不勝。法曰︰料敵制勝,險厄遠近,上將之道也……」

    劉伯溫在燈下奮筆疾書,他任總軍師之職,鎮守建康,青書既領兵出征,建康要地,非他不能守之。但他卻著實擔心青書調度,遂書兵卷一冊,令專人快馬捎將過去。

    前一日,青書領五萬大軍,出師建康,已然北克淮南。此時兵鋒南下,正對濠州。

    而與此同時,悄悄囤在滁州的七千銳卒,也在何謙率領之下,悄然開拔,這一路奇兵,端的是神不知鬼不覺,絕無任何人能預知。

    東北夾攻,看他朱元璋多大本事!

    「凡戰,若彼為主、我為客,惟務深入。深入,則為主者不能勝也。謂客在重地,主在散地故耳。法曰︰深入則專。」

    中軍帳中,青書手持厚厚一冊兵書,看著這一段話,墨跡猶未乾涸,嘴角浮起一抹不可捉摸的笑意。

    這話大意便是,但凡我方攻打敵方,務必深入敵方縱深地區,只要深入作戰,便能令敵方無法取得勝利,這是因為「客軍」深入腹地,沒了退路,只好拚命作戰。****而「主軍」是在本土作戰,士兵顧忌家園,思戀親友,必然容易束手束腳。

    這話聽來,十足道理,只是濠州城牆堅實,如何深入?

    要深入麼,委實難以深入,只是濠州城帶甲者不過兩萬,餘者分佈在蚌阜、合肥等地。聞得消息,正火速而來。

    火速趕來麼?呵呵,甚好。甚好。

    只是,誰說我是來打你的?

    青書夜書信函一封,令使節送入濠州城中,親自交付與郭子

    「郭公如唔,宋某猥以布衣之身。起兵反元,然漢陽徐壽輝殘暴。更兼不義,當先滅之,固某麾下羅本,已攻洪都。宋某欲起兵相合,奈何中道貴地也,唯借道一用。望郭公海涵。」

    最後那「望郭公海涵。」,看得郭子興一陣苦笑,他如何看不出來,宋某人是打定主意要「借道」了,若自己不肯借,他也要打到自己肯借為止,只是,到時候還只是「借」的問題麼?

    將城中眾將都喚來,仔細商議一番。**

    朱元璋陰沉著臉。說道︰「這是假途滅虢之計,郭公萬不可上當。」

    徐達也自點頭道︰「他若要打,咱們和他打便是,量他一時半會,也攻不下我濠州城。只待援兵一到,自然教他不攻自破。」這話顯然是寬慰之語,卻讓郭子興鬆一口氣。

    朱元璋瞄了一眼徐達,歎道︰「怕只怕。此人著兵伏於道旁。中道突擊,郭公數年心血。只怕會喪於旦夕。」

    徐達顯然早認識到問題的嚴重性,不由緊皺眉頭。

    郭子興道︰「介時我等出城夾擊,兩方合擊,或能敗之。」說到後來,他也是忍不住忖度起來,自己在聽聞敵軍駐紮城外的消息,便連夜遣專使持令諭召回大軍,是不是太過草率了?

    的確,朱元璋現在心裡只想罵娘,你他媽這麼快就把大軍召回幹嘛?陳兵在外,對方少說能有幾分顧忌,現在好了,一網打盡,一個不小心,連鹹魚翻身的機會都沒了!

    但想來想去,現在都只有一個字--拖。

    貿然出戰,敵方兵力雖分西、南兩路,但己方兵力不過兩萬,就是全軍出動,也仍是有所不及,何況還需留至少一半人馬守城,以一萬步卒衝擊裝備精良地兩萬五千人眾,只怕敗多勝少。

    出戰是不行的了,難道還真讓人家假途滅虢?一旦入城,只怕這堆看起來溫溫順順的狗犢子立馬便會翻臉,濠州城易主在頃刻之間。按對方要求辦事,不行,萬萬不行。

    朱元璋和徐達對視一眼,目中俱是極為沉重,只能寄希望於對方在援軍抵達之前強攻城池了,那時裡應外合,兩面夾擊,當能勝之。只是,依傳說中宋某人白手起家,一月下五城地本事,這個希望的渺茫程度,很大。

    形勢的發展,顯然在兩人的意料之中。

    是夜,青書端居帳中,大宴將官,暗地裡卻悄悄遣信何謙,著其暗抄近路,伏兵於南,靜待合肥兵來。

    半夜酩酊,借醉而出,青書暗引騎兵五千,馬蹄裹布,口餃梅子,前行十里,伏於兩道之畔。

    這一支騎兵屬將軍鄧順興麾下,頗有精銳之師的風範,青書考慮到濠州左近平原地帶,一馬平川,便引騎兵出列。

    全軍隱於不遠處茂林之中,半個時辰之後,鄧順興將頭臉緊貼地上,而後站起身來,低呼一聲︰「來了!」傳令全軍嚴陣以待。

    過了約莫一刻鐘,一隊黑壓壓地步卒走於道上,瞧來約有萬人,青書靜觀其行,待這隊兵馬走到一半時,猛然一聲大喝︰「突擊!」

    五千騎兵自林中出,迅捷無倫的奔襲道上,切斷敵軍首尾,抽刀狂殺亂砍,火光到處,騎兵縱橫突出,無所能抗。這一萬步卒先前還稍微抵抗兩下,後來竟是潰敗開來,四散而逃。

    是夜,紅光沖鬥牛,斬首二千五百餘,俘敵五千,餘者四散。

    何謙那邊,估摸著也差不多地形勢吧,胯下駿馬長嘶了一聲,青書若有所思,不半刻,喝道︰「回營!」他心中猛然萌發出一個極為可怕的想法,想到濠州城外帳中無人坐鎮,不由大急。

    朱元璋與徐達若引軍相攻,怕是無人能敵!
peter8764631 發表於 2009-4-30 13:37
第兩百一十九章 鄧愈

    卻說到了三更時分,青書夜領五千輕騎劫道殺敵,餘下諸人守住濠州西門。

    一支彪兵自城中悄然而出,約莫有五千餘人,悉悉碎碎,響動極輕,兩千弓弩手首當其衝。

    朱元璋領兵來到宋青書營邊,他早令人四下查探,卻不知糧草置於何地,無奈之下,又生一計。

    如今早春濕潮,固然不易著火,但萬物已發,這幾日又艷陽高照,夜晚雖說陰冷,但那牛皮帳篷,潑了油去,還是一點即燃的。

    兩千弓弩手各自手持奇怪機括,圍了大半連營,但聽得稀里嘩啦的陣陣響動,漫天油霧落下,夜巡的士兵發現,連忙大喊,卻聽朱元璋手下弓弩手齊聲喊起,火箭嗖嗖射出,頃刻將靠邊的營帳點燃,騰起熊熊烈焰。

    一時間,慘叫聲,呼號聲不絕於耳。朱元璋一聲令下,當先策馬衝入營中,喝道:「爺爺朱國瑞踹營來啦,宋青書快來受死!」損失了七八名斥候,根據零零散散的情報,朱元璋終於料定宋青書已領兵出去,夜襲來援部隊,這般說來,己方士氣為之一振。

    營中諸士卒大都沒打過幾次戰,見大火連天,主帥不在,不由慌亂起來,少有人主動迎戰,多只是四散潰逃。

    朱元璋哈哈大笑,彎刀拔出,領著數百騎左衝右突,一時間血染黃土,火光映紅了半邊天。

    朱元璋正殺得興起,卻聽一聲大喝如雷:「兀那賊子,可是朱重八?」

    自朱元璋改名以來。重八二字便成他心中禁忌,非至親之人不可呼之。循目望去,但見一員小將白衣白鎧,倒持銀槍,立於馬上,端的是威風凜凜。

    朱元璋臉色一沉。喝道:「來將何人?報上名來!」

    小將冷笑一聲,策馬上前,道:「先取你人頭。再同你細細說話!」話音方落,人已在前,挺槍便往朱元璋胸口扎去。

    這一槍端的是快絕,朱元璋橫刀一斬,卸開來勢,只覺半隻手臂都麻了,慌忙撥馬回走。

    小將冷哼一聲,卻不追趕。只將沿途召集地士兵聚在一塊,命令道:「爾等隨我衝殺,遇見同伴,便招呼他們過來。」

    說完驅馬上前,斬殺幾名散敵,將本營將士一一聚攏,頃刻間已成數千之勢,沿途撲滅火勢。這火本是借油而燃,燒了這許久。撲騰兩下,也就滅了。

    引兵上前,連斬數將,眾兵士見白衣小將悍勇,不由士氣大振,一路廝殺過去,如狂風掃落葉,眼見便要衝出連營。卻遇一隊輕騎馳行而來。為首一員將領手持爛銀長槍,虎背蜂腰。一雙眸子其深似海,在火光的照耀下顯得清冷幽深。

    那將軍橫眼掃來,似有殺氣四溢,白衣小將胯下坐騎不安地長嘶一聲。

    小將卻渾然不懼,喝道:「來將通名!」

    那人緩緩道:「徐達。」說罷右手一招,身後數百騎兵分作兩團,奔騰而來,徐達也自挺槍直上,衝向白衣小將。

    兩人各領部隊,殺作一團。十分明顯,徐達手下百戰之軍顯然要較白衣小將臨時聚攏的軍卒精銳許多,一入人群,廝殺起來,直如砍瓜切菜一般。

    辛辛苦苦重新聚齊的三千人眾,頃刻間又被徐達給沖的四散而逃,小將見勢不對,一咬牙,槍法一變,彷彿不要命了一般,槍槍都是同歸於盡的打法。

    徐達一桿爛銀槍使得密不透風,將對方槍招盡數擋下。只待部將砍殺完畢。這時間,卻聽一聲大喝:「徐達休走,吃我一刀!」一員虎將自身後來,引領千餘精騎,整裝束甲,精銳已極。

    回眸一瞥,徐達才微微顯得慌亂了,怎地他們這般快速?槍法才露出一個破綻,登時被小將抓住,刷刷刷幾槍殺得徐達滿頭大汗。

    這時間,身後那員大將業已趕到,這一老一少,一刀一槍,徐達哪裡抵敵得過?不過數合,那員大將一聲暴喝,猿臂輕舒,拿住徐達背心大穴,給生擒了過來。這員將軍,正是青書麾下地鄧順興,確為一員將才。

    青書早就撥馬趕到,他在想到朱元璋等人可能出襲的時候,當機立斷,就地將數千戰俘一一斬首,未留一個活口。

    而後奔襲而回,見火光沖天,鄧順興登時大急,便要引兵衝入營中救人。倒是青書方寸未失,指揮若定,令五千兵馬分為五路,掃蕩敵軍,鄧順興才恰巧出現在那處,救下白衣小將。青書早瞧見此人,心中激賞,但也顧不得多說,只一點頭,而後聚攏敗兵,後撤一里,細細點將下來,卻不過七千餘人了。加上原先領出的五千輕騎,尚有一萬二千人。

    一戰奇襲下來,便損失一半人馬,青書心中固然極不是滋味,沒想到自己訓練兩月之久地士兵,仍是不堪一擊。但銳氣受挫,也不好多說,好言安撫了一眾兵士,允諾戰勝之後,當犒勞三軍,眾將士既慚且愧,想到公子尋常待己不薄,不由都是紛紛表示定然奮戰以報公子大德。青書見眾人身上帶傷,一夜折騰,又是疲乏已極,當即著他們就地安營紮寨,下令休整三日。

    有何謙帳下副將,持令而來,說是大捷,俘虜三千,並未遇到其他敵人,青書稍稍鬆一口氣,回復書信一封,令何謙轉回滁州駐紮,所擒戰俘一應斬首。郭子興軍中大都是當地子弟兵,父子兄弟從軍者,不在少數,朱元璋建議親友分營統帥,這般一來,若有為對方所俘軍官,其父其兄卻仍在彼營之中,結果如何,可想而知。

    在廬陽道上,為求保險,青書已斬了數千俘虜,和郭子興結下死仇,何謙俘虜的三千人眾,放也不是,降也不是,與其留著耗費糧食,還不如殺了了事。

    還有北門的兩萬五千人尚未動過,青書以手撫膺,輕輕舒了口氣。他知道今夜吃了大虧,自己這方死傷潰逃人數足有一萬幾千人,但殺敵不過兩千餘人,還被朱元璋領了三千人馬從容回城,可說是大敗,好在敵方被圍在城中不敢輕舉妄動,休整兩日,再重新攻打,怕他怎地?

    三萬餘人,分攻西、北、南三門,只餘東門不打,介時郭子興定然往這個方向逃竄,遇上伏兵滁州的何謙,相必有一番好戲看了。

    安排好一應事務,青書頗是疲憊,也顧不得去和被俘的天下第一名將徐達談談心,只吩咐了士兵好生善待之,便轉向帳內走去。

    才走得兩步,卻見鄧順興與那白衣小將並肩巡營,不由走上前去,對著那白衣小將溫言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鄧順興頗是惶恐,方要出言,卻聽白衣小將大聲道:「我姓鄧,名友德,去年冬天爹爹才給我取字,喚作伯顏。」

    青書點點頭,忍不住笑道:「哈哈,我先有大將傅友德,後有良將鄧友德,了不得,了不得。」說完又看了一眼鄧順興,笑道:「他是你兒子?」

    久歷江湖的大老粗唯唯諾諾的點了點頭,道:「是、是。」

    青書一拍他肩,笑道:「很好,這孩子不錯,以後定然是一員虎將,可讓他隨我習武。」

    鄧順興大喜,慌忙拉著鄧友德下跪,公子的功夫,他是見識過得,如今有機會讓兒子跟隨公子學武,學得絕藝不說,以後封侯拜將,也有自家一席之地!

    青書笑著扶起他們,道:「我有些乏了,便先回帳了,你們也休息會吧。」

    鄧友德臉上亦有喜色,聞言大聲道:「遵公子命!」

    青書笑笑,轉回帳中,方走進門,眼角卻瞥到鄧順興將兒子拉到一旁,嘮嘮叨叨說著什麼,他耳力已臻絕頂,不經意間便聽到這麼一句:「這些門門道道地,說多了你也不明白,傅將軍性子最傲,公子知道你名字了,傅將軍自也知道了,唉……」

    青書聽得這句,心中不由好笑,但聽鄧順興又道:「為父還是給你取過個名兒……聽公子說過,愈是更加的意思,就改作鄧愈吧,只願你將來成就更勝於我。」說完之後,長長吁出一口氣,神色大為輕鬆。青書暗自好笑,傅友德傲慢的性子,軍中人人皆知了,也對,若讓傅某人知道有個鄧友德也有幾把刷子,只怕就會巴巴的趕來和他比試兵法。

    也好,也好,改名也好。

    等等!青書猛然一驚,回過頭去,怔怔望著在一隅角落裡說著話的父子。

    鄧愈?
peter8764631 發表於 2009-4-30 13:38
第兩百二十章 星隕

    武當派功夫不傳外門,雖是軍中,但也絲毫亂來不得,青書詳問鄧愈出身之後,再問他是否願意拜在自己門下,鄧愈毫不猶豫,連聲應是,叩頭就拜。

    既然已是自家徒弟了,那教起來也全無顧忌,青書探了探鄧愈腕脈,不由眉頭微皺,這少年絲毫不通內功奧妙,只仗著臂力過人,一通亂殺。

    著少年使兩套武功看看,鄧愈十分興奮,挑起一桿大槍,刷刷刷幾下,看得青書面色陰沉如水。

    看到自己的開山大弟子武功如此之爛,如何教人高興的起來?

    先以無上內功為鄧愈伐毛洗髓,宋青書內力何等之深?不到半個時辰,鄧愈便只覺脫胎換骨一般。青書再傳他武當築基內功。內力為武學之要,沒有真氣,任你招數如何巧妙,也不過二流之輩,登不得檯面。

    武當派最重築基內功,青書從小練起,真氣之純,還要勝過當年的張三豐,內息搬運的諸般法門,也是爛熟於心,挑了一門「玄虛心法」,讓鄧愈用心記下。

    一番伐毛洗髓,鄧愈已有氣感,體內更有青書殘留的精純真氣,青書令他以「玄虛心法」為導,徐徐將真氣納入丹田,吩咐他乘著今夜陰陽交泰時導運「玄虛心法」。然後便問他道:「鄧愈,廝殺戰場,自不能拳腳應付,你選一門兵器,我教你上乘功夫。」

    鄧愈大喜,想了好一會兒,目光最終還是落在槍上,便聽他大聲道:「槍乃百兵之王,我欲學槍!」

    青書莞爾一笑,當即便細細揣摩起槍法來。

    所謂年刀月棍一輩子的槍,諸般武藝。槍術無疑是最難精的一門,雖說青書一身武學出自武當,但他自《武穆遺書》中窺得岳飛無雙槍術,又是武學大家,觸類旁通。不到一個時辰,一桿大槍便已使得出神入化,直把鄧愈看了個眼花繚亂,目不暇接。

    將岳飛的「瀝泉槍術」教予鄧愈後,青書吩咐他好生練習,隔日便要再次攻城,爭取在今日有一番突破,以後在戰爭之上,保命的機會也多了很多。

    他還語重心長的說:「你是將帥之才,將來勢必獨當一面。穩坐中軍調度,暗箭冷箭之類的也自難免。武功高一分,便多一分保命地機會,可要好生練習。」

    這時候的鄧愈還只是個憑著一股子銳氣的少年郎,聽得這話褒勝於貶,心中不免竊喜,但青書卻又一盆涼水澆下去:「當然。你要想獨當一面,最起碼得跟何謙和傅友德來一場沙盤作戰,什麼時候能勝他們兩個,什麼時候你就能獨掌一方帥印。」

    鄧愈神情僵了半晌,才大聲道:「是!」

    青書莞爾笑笑,掉頭就走,留著鄧愈一人在校場上練槍。走了約莫一刻鐘左右。青書轉入一間帳篷,看著雙手被縛在椅上的徐達,讚賞之色一閃即過。

    但見徐達神態自若,渾然沒有半分不適,整個人看上去就是自然而然的坐在那裡,而不是被綁著地俘虜模樣。一雙虎目精光流轉。俄頃即逝。青書不由暗自讚道,徐達不愧曠世名將。身處敵營尚有如此氣魄!

    「天德公昨夜睡得可好?」青書笑瞇瞇的問道。徐達的字是天德,青書是早打聽好了的。

    「除去椅子實在硌的慌,其他的都好。」徐達滿不在乎的道。這椅子是趕做的長椅,椅腿兒深深嵌入地底一尺有餘。依徐達氣力,掙脫繩索不能,但掙斷椅腿卻是綽綽有餘,只是這般響動太大,想要逃不啻癡人說夢。

    青書呵呵一笑道:「閣下世之虎將,宋某不敢不防。」說著解開徐達手臂繩索,潛運一道內力過去,助他舒筋活血。

    徐達遲疑了一下,站起身來,道:「你現在就不防了麼?」

    青書笑道:「天底下能在宋某眼底下逃走的,固然有那麼兩人,但閣下絕對不在其列。」

    徐達聽他口出狂言,冷笑一聲,只道:「明尊普渡世人,光明使者護衛左右,四大法王降妖除魔,任一人都是天底下頂尖的高手,依你之意,他們見了你,都只會逃之夭夭?」

    青書笑容不變,只淡淡道:「他們不會逃。」

    徐達不料他這般說,面色一怔,但隨即點頭。

    青書依舊微笑:「他們根本沒機會逃,一招之內,足以殺之。」

    徐達面色陡變,驀地長聲大笑:「狂徒狂言污耳,吾恨此地無清泉耳!」

    青書道:「我所說是否屬實,將來你自會知曉。楊逍在你明教是光明左使,但我若要他與我端茶送水,還嫌他手腳不利落。」

    徐達哈哈大笑,卻不言語,眼中只是不屑之意。

    青書續道:「我並不想像你證明我武功有多高,只想問一句,你願意歸順於我麼?」

    徐達傲然將頭一擺,抿嘴不語。

    青書問道:「當真不肯?」

    徐達昂然道:「徐達只做斷頭地好漢,絕不是那等歸降的懦夫!」

    青書歎一口氣:「我等都是漢人,你降了我,咱們一同將韃子驅逐出境,肆意沙場,何等快活?」

    徐達斥道:「姓宋地!我徐天德今生今世,只服過朱元璋一人,也只為他一人所用,你死了這條心吧!」

    青書心內暗歎:「終於說出你心裡話了。」

    兩人對視半晌,青書歎道:「好漢子,你可惜了。」

    徐達一怔,道:「可惜什麼……」話音未落,便聽風聲起,一道掌影飄飄忽忽的閃來,印在他天靈蓋上,喀嚓頭骨碎裂聲響起,徐達身子一軟,倒下地去,眼神漸漸渙散。

    在他嚥下最後一口氣時,聽到這樣一句:「可惜你再看不到我一招敗你光明左右使和四大法王了……」

    是夜,西北星墜大地,有識之士言之為將星隕落。
Nickice 發表於 2010-5-12 13:37
第兩百二十一章 引蛇

二月初五,天大霧。

迄今為止,歷時七日,濠州城終破。

青書一身甲胄,下令軍士看好活捉到的郭子興,而後搜尋全城,卻找朱元璋不到,只得返回內衙,細查府內名簿,卻發現還少了幾個將軍,花雲、湯和等人皆在其列。

這時探子回報,一小隊騎兵自南門突圍而出,青書拍案而起,但隨即便想道:“朱元璋素來心細膽大,說他突圍而出,我不疑他,只是這般明目張膽的示我以行踪,顯然是計。”

思索一番,傳鄧愈過來,著他引驍騎三百,出南門搜尋朱某人下落。然後在傳令各門緊閉,安撫百姓,每家每戶發銀二兩。

濠州城凡二萬一千餘戶,青書調了七萬兩白銀出府,先分出四萬三千兩銀子,著各營軍士分發出去,順便細查各門戶間是否有藏匿朱元璋這廝,待得各隊回報,青書不由皺緊眉頭,但還是將近三萬兩紋銀犒賞了三軍將士。

令餘下四萬人駐紮城外,著何謙負責,青書一紙文書,劉伯溫當夜便趕了過來,兩人一番計議,都自認為朱元璋尚在城中,絕然走不遠。

此時鄧愈回城,報予青書已擒了那十數騎,押上前來一看,青書自不認識哪位是朱國瑞,只讓郭子興出來認人,倒是看出其中一位,正是花雲。皺了皺眉,押花雲下去,青書見劉伯溫輕搖羽扇,似是閉目養神,不由道:“先生有妙策去抓那朱賊麼?”

劉伯溫微微一笑道:“濠州城方圓百里,找幾個人原也不難。”

青書眼睛一亮:“先生有何妙計?”

劉伯溫羽扇輕擺,站起身來。笑道:“他三軍主帥郭子興在我等手中,何妨將計就計?”

青書若有所思,想了一會,問道:“如何?”

劉伯溫道:“公子給忘了。我們初來時打的什麼旗號麼?”青書軒眉一聳,恍然笑道:“不錯,不錯,將計就計,假途滅虢,我們還真不滅他,只假途而走,暗地裡我卻潛伏城中,這般一來。不單他們放鬆警惕,便是天下人,也都是以為郭子興挑起爭端。不仁不義,與我等無關。”

說到此處,又忍不住翹起大拇指。笑道:“這一石二鳥之計委實高明,高明!”

劉伯溫笑了笑道:“公子是此次西征主帥,脫身不得,便由劉某伏在城中,伺機而動,等上一月兩月也不妨,只要他朱元璋一現身,基便立馬斬其頭顱!而後公子大捷回師,還怕拿不下這區區濠州?”

青書笑道:“先生的武藝,宋某放心。也好。濠州城便託付給先生了!”

劉伯溫頷首笑道:“敢不盡力。兩人相視一笑,各自回房睡下不提,只待第二日將濠州城印鑑交還郭子興。

可是天底下的事兒,最大的特點就是一個“變”字。

是夜,數千百姓湧入府衙,殺兵縱火,城頭巡夜的士兵也被人不知不覺殺掉,而城外駐紮的四萬軍隊。竟是毫不知情!

劉伯溫地計劃。被全盤打亂。他再怎麼厲害,也料不到青書殺俘近萬。而這些俘虜,多是濠州本地鄉勇,兩萬餘戶,就近有一半人家中男丁被殺,這是何等的深仇大恨?又豈是區區二兩紋銀化解的了的?

朱元璋正是看中了這一點,這一夜他與湯和等數人,在民居地窖躲避,不斷換戶,言語鼓動,曉之以利害,動之以情義,頃刻間便聚集了數十人,一傳十,十傳百,好似大火燎原一般,整個濠州城空前地團結,聚攏成鐵板一塊。

這等情形,青書又將軍隊調出城外,怎讓朱元璋不欣喜欲狂,他謀定而後動,先挑力大武勇者,和幾位將軍一道,分襲四道城門,將為數不多的城頭巡夜守軍一一暗殺,再領數百壯丁在府衙東方放一把火,待人來救時,仗著人多,將來人亂刀砍死。

而後一湧而入,大肆放火,直到火光四起,將整座內衙都燒成廢墟時,朱元璋目光陰冷,聽人報告尋到五具屍首,才長長吁出一口氣。

“郭公,你莫怪我心狠,這是不得已之事。”朱元璋心裡默默的道。想到躲在民居中的馬秀英,不由一陣心煩意亂。

他早知道郭子興被軟禁在內衙之中,但有鄧愈父子看著,他們不敢亂來,畢竟這對父子功夫雖然不怎麼樣,但好歹比朱元璋要強,貿貿然闖入,驚動了他們不打緊,但是驚動了安睡的那位宋某人,可是了不得的大事。

所以,郭子興,你只有死了。

朱元璋下令,將這幾具面目全非的屍體好生安葬,心頭卻忽地掠過不詳之感,但不詳在何處,卻始終說不上來。

他們真的就這麼輕易的被燒死了?

驀地,他心頭猛然一跳,驚道:“不對!”他喝令抬起屍體地幾名壯漢停手,目光掃過五具屍體,心中疑慮更甚:“據情報言,住在內衙的有郭公並宋青書和鄧愈父子,怎地多出一具屍體?”

他脊樑上漸漸冒出絲絲冷意:“莫非、莫非他們真的沒死?而是想將計就計,引我出來?”

此念一起,朱元璋不由大懼,方要喝令撤退,卻聽得悠悠一聲嘆息,聲音並不如何大,卻彷彿響徹寰宇,不停地迴盪在他心頭。

朱元璋身子一震,退後三步,拔腿就逃。

“你想的沒錯,的確是將計就計。”劉伯溫彷彿鬼魅一般出現在朱元璋面前,輕搖羽扇道:“沒想到我劉某人百密一疏,竟被你瞧出了破綻。我卻是沒想到你不知我入城地消息,反而多殺了一人作替死鬼,罪過,罪過。”他嘴裡說罪,臉上卻殊無半分罪過的神態,只怡然自得的揮著羽扇。

朱元璋定睛一瞧,見是一位瘦弱儒生,不由膽氣大增,鏗的一聲腰刀出鞘,喝道:“來者何人,報上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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