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1900翻雲覆雨 作者:紛卿 (連載中)

Nineider 2009-3-31 09:34:49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95 91172
Nineider 發表於 2009-4-1 21:07
第二卷 三戰娘子關 第九十七章 全球通緝

    已經是深夜了,月色涼如水,和煦的風吹的人心情都要飄起來,喧鬧了一整天的大營終于安靜了,被酒精和白銀的雙重刺激弄的昏頭的兵勇,現在也都睡的死沉。

    中軍大帳現在***通明,統兵的大將和莊虎臣手下的班底都滿臉陰郁的坐著。

    古明阿粗豪的嗓音打破了沉寂︰“這大清朝出了秦檜了!這還了得?打了這麼大的勝仗,洋人說要殺咱們的主帥?娘的,這朝廷到底是太後當家還是洋人當家?”

    劉光才白了他一眼,心道,沒有秦檜,你們滿人的祖宗早就被岳王爺打到極北的苦寒之地喝風去了,怕是這大清朝有沒有還是兩說著。

    壽元也表開了忠心道︰“咱們健銳營還是慶王爺掌著總,我這就去西安,找王爺去!我就不信,洋鬼子放個屁,咱們就得當聖旨!”

    楊士琦嘆了口氣,安慰道︰“朝廷現在不還沒下旨意嗎?事情不至于到那一步,怎麼可能就打了大勝仗,反而殺了主帥?”他看了莊虎臣一眼,說不下去了。

    容齡此次來,帶來了意料之中的消息。駐北京的議和代表,把洋兵在娘子關大敗,並被俘虜一千多的消息通報了聯軍。瓦大帥當時就蒙了,一想這都好幾天了,德、法、意三國的討伐隊連個消息都沒有,估計是真的。死幾個兵將那倒還是小事兒,問題是意大利全軍被俘,八國聯軍改了七國,這政治上的影響那太大了,大到他這個聯軍統帥都吃不了得兜著走。瓦大帥和幾個幕僚一商量,一方面給北京留守的人員施加壓力,一方面就以聯軍統帥部的名義邀請李鴻章作為議和代表來北京商量和談的事宜。但是議和的前提有三點,一是必須立刻釋放聯軍被俘官兵,二是把娘子關的兵撤到山西境內,三是懲辦抵抗聯軍的統兵將領,這懲辦的對象頭一個就是欽差莊虎臣。

    這份電報發到西安,朝廷立時就炸了鍋。老佛爺一則是喜,洋人終于同意議和了,二則是憂,萬一把娘子關的兵撤下來,洋人追著尾巴到了山西,那可就麻煩大了,西安也呆不下了,那還能往哪里去?王公大臣和軍機們一天時間議了幾次,也沒議出個名目,但是莊虎臣的下場已經基本上定了。只要洋人議和是真,那只好讓他為國捐軀了。

    容齡的消息把大營眾將弄的火沖頂門,懲辦統兵大將?這個大帳里有一個算一個,那估計都沒跑,看樣子要是依了洋人的章程,不殺頭起碼也是個充軍烏里雅甦台。自己這些人立了那麼大的功勞,不升官還要殺頭?這算哪家的王法!

    莊虎臣憐惜的看著容齡,這丫頭兩天時間飛馬跑了四百里,一個水一般嬌嫩的女孩子,覺不睡,臉不洗,飯也顧不得吃,餓了就在馬上啃一口干燒餅,渴了喝口水袋里的涼水,就為了通知自己,真是苦了她了。

    莊虎趁看著滿屋子怒火沖天的人,淡淡道︰“事情還沒到不可挽回的局面,朝廷不還是沒有下旨嗎?”

    莊虎臣的安慰沒起到任何的效果,朝廷的大佬們什麼樣,這些人哪個都比莊虎臣明白。把自己這些人扔給聯軍,他們連眼皮都不會眨一下。平日里雪花銀子捧上去,那自然是你好我好,等到一出了事情,自然是踩低就高,裝不認識。

    楊士琦看看天色已晚,替莊虎臣下了逐客令︰“各位大人,都散了吧!欽差大人要休息了!”

    一群人垂頭喪氣的走了中軍大帳,連楊士琦和趙馭德都走了,只留下莊虎臣和容齡兩人相對無語。

    容齡的臉到現在還沒洗,滿是風塵,頭發上一片黃蒙蒙的灰,幾乎都看不出本色,漂亮的大眼楮也失去了神采,隱約能看出有黑眼圈了。

    容齡見沒了旁人,又是一頭扎到莊虎臣的懷里,“嗚嗚咽咽”的哭個沒完。

    莊虎臣把她攬在懷里,輕輕的拍打著她的後背。

    過了半天,容齡猛然抬起了頭︰“莊,咱們一起走吧!”

    莊虎臣苦笑道︰“天下之大,咱們能去哪兒?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容齡的眼楮連掛著淚花道︰“咱們可以去租界,那里朝廷管不到,要不咱們離開大清,到國外去,到法國、到日本到美利堅!天涯海角,到哪里都行啊!只要和你在一起,去哪里我都願意!”

    莊虎臣心頭一熱,用袖子擦了擦她臉上的淚水,可是淚水和臉上的塵土混合,越擦越髒,都成了花貓了。

    莊虎臣忍不住笑了起來。容齡薄嗔道︰“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有心思笑?”

    莊虎臣笑的更厲害了。容齡猛然意識到什麼,拿出帕子仔細的在臉上擦。女人就是這樣,在情郎面前,不管再難受,還是要注重容貌。所謂女為悅己者容,古人誠不我欺也。

    莊虎臣收斂了笑容,搖了搖頭道︰“現在是聯軍要殺我,我還能逃到洋人的地方嗎?那不是肉包子打狗嗎?”

    容齡白了他一眼道︰“你哪里象個肉包子,最多就是個剩燒餅!”

    莊虎臣一點也不覺得這個笑話好笑,但是還咧開嘴配合的傻笑了一下︰“呵呵,我現在是全世界的頭號通緝犯!這麼大的世界,居然連個躲的地方都沒有。”自己感覺怎麼就成了本.拉燈了。

    容齡眼楮的里的光芒也黯淡下來,只是緊緊的抱著莊虎臣流淚,不一會,莊虎臣就覺得肩膀上濕了。

    莊虎臣安慰她道︰“別哭了,再哭就不漂亮了!我可不想娶個黃臉婆回家,看著就鬧心!”

    容齡在她耳邊用細若游絲的聲音道︰“你會娶我嗎?你是有夫人的,不,是有未婚妻的!”

    莊虎臣的心突然一陣刺痛,自己都是朝不保夕的人,還有權利去愛女人嗎?還有權利讓女人愛嗎?而且是倆個同樣美麗,同樣可愛的女孩。

    想讓我死?沒那麼容易!老天既然讓我穿越了,什麼事兒都沒辦,就這麼死了?別說為了什麼翻雲覆雨的擎天志向,就是為了這兩個可愛的女孩那也不能死啊!自己要是死了,她們不就成了望門寡了?寡婦門前是非多啊!

    莊虎臣冷冷一笑道︰“放心吧,我還沒那麼被算計,容齡,你來的時候,太後知道嗎?”

    容齡不解道︰“我來的時候,誰都沒通知,連阿碼和德齡都不知道我來你這里了!”

    莊虎臣笑道︰“那就好!”
Nineider 發表於 2009-4-1 21:09
第二卷 三戰娘子關 第九十八章 欽差的布置

    大營門口,欽差行轅的戈什哈,一個接一個的飛馬出了轅門,各個都是繃著臉,表情肅穆。守營門的兵丁心情一沉,看樣子是出大事了。

    太谷三多堂,曹少東家正在咬著呂宋雪茄煙吞雲吐霧,這幾日心情正爽,“點金錢莊”在大軍中,居然弄回了上百萬的存銀,這個軍勞的也算是異數了。前方的仗打的異常順手,看來洋兵是進不了山西了,多少日子以來提到嗓子眼的心終于可以肚子里。原本就英俊的臉現在更是神采飛揚。

    一個家丁從外面慌忙的走了見來道︰“東家,欽差大人打發人來了!”

    “那快請進來啊!怎麼也得喝杯茶,用個飯啊!你們這些東西,這點子事情都辦不好!”

    “回東家的話,大人的親兵說事情字急的很,必須馬上回去!”

    曹少東家的眉頭立刻擰成了“川”,騰的站起身來道︰“大人說是什麼事情嗎?”

    家丁苦笑道︰“欽差大人說要借咱們家的什麼照相機使喚一下。”

    曹鴻彰無奈的笑了笑道︰“好,趕緊的,把照相機連洗相片的東西,對了,把那個從上海請來的照相師傅都給大人送去!”

    家丁急忙下去張羅。

    曹鴻彰疑惑的看著矮胖的張師爺道︰“張師爺,依你看,欽差大人要這個東西做甚?”

    張師爺笑的眉眼開花道︰“橫豎是個玩物,送給大人又何妨啊?”

    曹鴻彰深深的吸了口雪茄煙,吐出個煙圈,方道︰“你誤會了,些許玩物,我哪里會舍不得?欽差大人給咱們曹家那麼大的好處,慢說要個照相機,就是說把這‘三多堂’拿去,我都沒二話,只是我不明白,他在前線,要這個物事做什麼?”

    “這個,學生也不曉得,估摸是前線打的順手,大人高興,有玩的心了,總是好事兒!東家不要疑慮。”

    曹鴻彰笑道︰“但願如此吧!”

    “三多堂”的門口,幾個伙計小心的把照相機裝到木箱里,又拿稻草給揎上,方才訂上三寸多長的洋釘。然後又輕手輕腳的給搬到大車上。

    李貴帶著幾個回回馬隊的親兵押著大車,往娘子關的方向前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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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祁縣“在中堂”紅綢子掛的到處都是,六角宮燈更是從大門口懸掛到內堂。朝廷賜的幾塊匾擦的放光,金燦燦的大字在陽光下閃耀。院子里八仙桌子擺了兩百多張,二堂的院子擺不下,連內堂的院子都擺下了席面,也不顧及內外之防了。今天是喬家老東家喬致庸八十二歲的大壽,難怪一向節儉的喬家也擺開這麼大場面了。

    喬家現任的掌門人少東家喬映霞一身光鮮的官服,站在門口迎客,五十多歲的馬荀大掌櫃在旁邊做陪。喬致庸年紀大了,只是坐在一把烏沉沉的核桃木太師椅上接受眾人的道賀。老頭今天高興的胡子都撅的老高。

    大門口的轎子把路都給堵了,只見一匹高大的西洋戰馬飛一般的在石板路上奔來。那騎士控馬的功夫也著實的了得。人群中、轎子縫里,七扭八拐,速度居然不怎麼減就到了大門前。馬上的騎士一勒馬韁,戰馬“稀律律”一聲暴叫,前踢騰空,人立起來。把大門口的喬少東家和馬荀嚇了一大跳。

    “快去稟報喬東家,欽差莊大人給他老人家賀壽!”馬上的騎士二品的頂戴,四方國字臉,說話有點艮艮的甘肅口音,不用問,也知道,他是回回營的管帶馬福祥。

    喬映霞急忙拱手道︰“大人辛苦,先下馬喝杯水酒!小的現在就去請家祖父!”說罷,飛奔進去請喬致庸。

    又是一匹馬把石板路踏的“噠噠”響,但是這個人可沒有那麼好的騎術了,一會撞了轎子,一會又勒住馬慢慢往前挪,一條不長的巷子半天才過來。

    “馬哥,你也跑慢點,累,累死我了!”馬上的人瘦干干的身體隨著喘氣不停的上下起伏。

    馬福祥得意道︰“你們這些漢人就是沒用,騎個馬就累成這個樣子!”

    瘦干干的人不屑道︰“你的屁股又不疼了?”

    馬福祥怒罵道︰“陳鐵蛋,你個王八蛋,還有臉說?”

    陳鐵蛋一臉的壞笑也不答話。

    不多時,喬映霞攙扶著滿臉堆笑的喬致庸。

    馬福祥翻身跳下馬,從懷里掏出一個泥金字的大紅禮單。

    喬致庸笑的老眼里都掛著淚花道︰“小老兒的賤辰,怎麼還敢勞煩欽差大人掛念!讓大人破費,真是慚愧的很啊!”

    老頭接過禮單,看了一下,臉色一變,從懷里掏出老花眼鏡,看了又看,突然高聲叫道︰“來人啊,給我放鞭炮,越大的越好!準備三牲,今天我要在家廟告祭天地、祖宗,告祭左爵相的在天之靈!欽差大人的這份厚禮,好,好,好!”喬致庸連道了三聲好!

    馬福祥微微一笑道︰“這件事情,大人交代,一定要辦好,拜托老東家了!兄弟告辭了!”

    喬致庸用和他年齡不相稱的敏捷拉住了馬韁繩道︰“大人公務,小老兒不敢耽誤,但今日不同,我高興啊!喝碗酒再走!”

    一個伙計端過酒碗,喬致庸雙手恭敬的捧上︰“來,大人喝了這碗壯行酒,為我山西父老,為我大清,再建新功!”

    馬福祥也不客氣,仰脖子一飲而盡,仿佛沒有喉嚨眼一般。

    喬致庸笑盈盈的又捧了一碗酒,遞給了陳鐵蛋︰“這位軍爺,小老兒是認得的!也祝軍爺奮勇殺敵,早建功勛!”

    陳鐵蛋收了平日的皮相,滿臉的莊重,雙手接過,學著馬福祥的樣子當涼水往肚子里灌,偏偏沒那個本事,嗆的鼻涕眼淚都出來了,引得眾人哈哈大笑。

    馬福祥看他終于把那碗陳年老白汾喝到肚子里,一抱拳道︰“喬老東家,各位父老,告辭了!”

    馬荀拉住他,望他手里塞了一張東西道︰“大人辛苦,一點心意給大人道乏!”

    馬福祥看了看,是一張一千兩的龍頭大銀票,微微一笑,又遞給了他︰“我家大人的王法大,兄弟謝了,莫難為我!”

    說罷,手按馬鞍,一個片腿,瀟灑的飛身上了馬,略一拱手,自顧自的打馬揚鞭而去,陳鐵蛋也是呵呵一笑,也跳上馬,揚長而去。

    喬致庸看著他們的背影,感慨道︰“虎賁啊!我大清多少年都沒見到這樣的熊虎之軍了!”

    喬映霞奇怪的問道︰“祖父,欽差大人送了什麼禮物?祖父如此的開心?”

    喬致庸把禮單遞給他,他看了大驚失色道︰“這份禮物也太大了,咱喬家消受的起嗎?”

    喬致庸道︰“快去把廣盛鏢局的戴爺請來,大家參詳著把這事兒辦了。”

    “劈劈啪啪”的大鞭響了起來,嗩吶聲直鑽雲霄,“在中堂”一派節日的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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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井陘縣電報局,也就是不大的兩間屋,一個半死不活的委員老爺打著哈欠,邊抿著紫砂壺里的高沫,邊看手下的幾個譯電員在發報。“滴滴”的響聲不絕。

    突然外面整齊的腳步聲,听上去好象是幾十個人在按照同一個節奏跑了過來。

    王天縱手執兩把柯爾特左輪手槍,頭一個闖了進來。把屋里人嚇了一跳,接著,幾十個手端洋槍的兵也跟著進來了。

    委員老爺的睡眼也不惺忪了,急忙站起來問道︰“軍爺,您有什麼貴干?”

    王天縱傲然道︰“你們這個電報閣子,咱們爺們征用了!”

    “軍爺可曾知會了本縣的趙大人?”委員壯著膽問。

    王天縱把槍在手掌里玩的“滴溜溜”亂轉,看得委員老爺的胖臉都變了顏色︰“笑話!欽差大人要征用,你們井陘縣還管得著大軍的事情?到底是欽差大還是縣太爺大?”

    “那是自然,當然是欽差大人說了算!”

    委員老爺低著頭,一聲不吭的往外走,幾個譯電員也停了手里的活計,跟著要出去。

    “慢著,你們這些人,大軍也征用了!你!你去告訴你們的縣大老爺一聲,就說這個電報閣子,欽差莊大人軍管了!”王天縱用槍口指著委員老爺道。

    委員老爺點頭連連,出了門口,額頭上已經滿是汗水了,用袖子擦了擦,自語道︰“這前線莫不是出大事兒了?阿彌陀佛,我的皇天,莫要是洋兵打破了城關啊!”
Nineider 發表於 2009-4-1 21:12
第二卷 三戰娘子關 第九十九章 有錢能使洋鬼推磨

    莊虎臣的大帳里,最顯眼的擺設就是一個純金的火車頭和那個金瓖羊脂玉的“馬上封侯”。雷納神甫批著黑色的袍子,上面還有個淺坑的十字架在衣服外面晃蕩。老鬼子的眼楮從進了大帳就沒離開過這兩件價值連城的東西。

    莊虎臣臉上掛著一絲嘲諷的笑容,看著雷納放著紅光的眼楮,突然“吭”的猛烈咳嗽了一聲。雷納吃了一驚,也覺得自己好象是有點過了,臉一紅,把頭抬了起來,但是眼角的余光還在看著那兩件寶貝。

    楊士琦微笑道︰“雷納神甫,欽差大人的話,你可都听明白了?”

    雷納婚不守舍道︰“什麼?大人說了什麼?”

    莊虎臣一心的郁悶,感情自己說了半天,都成了廢話了,這老家伙根本就沒听見。

    楊士琦慢慢走到雷納身邊,對著他耳朵吼道︰“大人說,送你一萬兩銀子!”他是扯著嗓子喊的,聲音好象打雷,把雷納嚇的蹦了起來。

    莊虎臣不禁好笑,自打來了娘子關,楊士琦似乎就變了一個人,滿臉的深沉陰郁,和原來的那個嬉笑怒罵的老名士仿佛不是一個人,搞的莊虎臣都覺得不認識他了。剛才這一下,好象那個原先的楊士琦又還魂了。

    雷納有點惱怒的看了他一眼,又裝出平日的和藹語調道︰“欽差大人,您剛才的話,我沒有听清楚,您是知道的,我的中國話不是很好,听的不是非常的懂。”

    容齡俏眼白了他一下,用法語和他嘰嘰咕咕的說了半天,這下輪到莊虎臣和楊士琦干瞪眼了。楊士琦國學深厚,雜學也是不少,醫卜星象,琴棋書畫,樣樣都拿的起放的下,就是洋務也多少通曉些,可是洋文那是一概不知。莊虎臣英語不錯,但是法語,除了在一本記不得名字的小說里看過,“我愛你”三個字的發音似乎是“揪蛋”之外,別的也是兩眼漆黑。

    兩人嘟嘟囔囔說了半天,才見雷納滿意的點了點頭。

    容齡也長舒了一口氣道︰“談好了,他要三萬兩。”

    陳鐵蛋被嚇了一哆嗦,蹦到雷納跟前,指著他鼻子道︰“三萬兩?你怎麼不去搶?沒有我家大人,你早就義和團的人剁成餡包餛飩了!”

    雷納看了看他,臉上掛著職業的微笑道︰“我的大人,這個不是給我的,是您對教會的貢獻,是奉獻給主的。”

    趙馭德強壓著火道︰“老雷,你也別那麼狠,興你漫天叫價,也許咱們就地還錢,我做個主,兩萬現銀子,怎麼樣?”

    莊虎臣看著趙馭德晃悠著兩個指頭,偷偷的樂,當了幾天東家,他也居然學會做買賣了,怎麼看都是一副奸商的嘴臉。

    “三萬,一個銅板都不能少!”雷納板著臉,舉著三根指頭在趙馭德的臉面前比畫。

    莊虎臣陰沉著臉道︰“給他!”

    趙馭德一怔,忙道︰“少爺,三萬吶!”

    莊虎臣手一擺道︰“給他!”然後轉過頭看著一臉得意的雷納道︰“先給你一萬的定錢,事情辦妥了,再付你兩萬,可有一樣,我這幾個人,你必須絕對保證他們的安全!人是全須全影的讓你帶走的,你也得一根寒毛不少的給我帶回來!”

    雷納拍著胸脯道︰“欽差大人,您可以放心,您是我的朋友,又是教會的保護者,整個天主教的信徒都會是您的朋友!我的老朋友樊國梁主教,現在還在北京,他和聯軍有著很好的關系,我相信,有他的幫助,您的手下都會是絕對安全的。”

    事情談妥,雷納心滿意足的拿著一張“憑票即兌官平足紋一萬兩”的“點金錢莊”龍頭大銀票出了大帳。

    莊虎臣這兩天,腦筋轉的比車 轆還快,雖然說來娘子關的時候就被楊士琦提前打了預防針,做好了最壞的思想準備,但是事情不到頭上,還總是存了僥幸。尤其是這幾天仗打的實在順手,早把這些烏鴉嘴的預言扔到爪窪國了。就連楊士琦自己都懷疑當時是不是有點自己神經過敏,說話危言聳听。結果容齡把消息送到,這才勾起大家的隱憂。

    莊虎臣把目前的局面抽絲剝繭的掰開揉碎了分析,憑借後世帶來的對滿清的認識,也是覺得腦袋不是很保險。錯,是很不保險!但是也總不能坐以待斃吧,還要想出應對的法子。

    手里的牌就那麼幾張,首先,準備好把這些聯軍俘虜全部押解到祁縣,在大營關押總覺得離戰場太近,有些不保險。讓喬家找個離縣城不是太遠,又清淨點的地方關押。足足派了兩千綠營兵,又安排了幾十個親兵跟著監督,確保把這些洋鬼子完好無損的弄到祁縣。這里的安排都已經妥當了,就等喬家的信兒了。不出意外,三天後就動身了。然後從太谷曹家借來了照相機,把洋兵俘虜每天出操,升旗,吃飯的情景都拍成了照片。

    又叫容齡穿上西洋的衣服,給那些受傷的聯軍官兵洗傷口、包扎。看著這麼漂亮的一個女孩,而且還是韃靼的公主給自己治傷,洋兵都感動的眼淚嘩嘩的。洋人哪曉得什麼格格和公主不是一碼事兒,翻譯都給翻成了公主。弄的他們都以為容齡是慈禧那老太婆的親閨女。有幾個自以為還算英俊的聯軍士兵,居然對著容齡唱起了情歌,把自己當了白馬王子,一心要勾搭一個東方的公主。弄的莊虎臣滿心的火,你們這些東西,現在性命還在老子手里攥著呢,就敢對老子的女人動心思?真是不知道死字怎麼寫!

    但是惱歸惱,還要裝出一副對聯軍很友善的樣子,甚至還親自給這些俘虜安排伙食,還讓雷納去給這些洋鬼子做彌撒,順便宣揚一下自己是如何的保護教民和教堂的。諸般做作,弄的莊虎臣自己都想吐。

    剩下的就要靠銀子說話了,錢不是萬能的,但是沒有錢的萬萬不能的。現在慶王爺正紅,他老人家又是個黑眼珠見不得白銀子的主。內宦里自然是李蓮英說話管用,這也是個見錢比見爹親的。莊虎臣一狠心,讓湯竟軒陪著壽元,帶上四十萬兩銀子,給他二位送去。管用不管用,暫時不知道,但是莊虎臣明白一條,沒了腦袋,再多的銀子也是白搭。

    昨天莊虎臣和容齡聊天,偶然知道她爸爸裕庚和《泰晤士報》駐北京的記者,澳大利亞人莫理循是好朋友。這個消息讓莊虎臣有點喜出望外,《泰晤士報》在西方的影響,莊虎臣比大清的任何一個人都明白。這要不利用一下,給老子做做廣告,那太浪費了。莊虎臣忙不迭的選了一匹最雄壯的洋馬,這還是打日本人的時候,繳獲的戰利品。騎在馬上照了幾張相都不滿意,又說不出毛病在哪里,想了半天,原來是這大清的官服也太難看了,穿上以後怎麼看都覺得象僵尸還魂。找了半天,從甲仗庫里翻出一身明晃晃的銀甲,往身上一穿,還真的挺合身,連前半截剃的發青的禿腦門都蓋住了,豬尾巴辮子也擋著看不見,還是非常滿意的。從容齡看自己的那副花痴表情,莊虎臣的虛榮心得到很大的滿足。

    莊虎臣精心挑選了兩個在日本留學過的武衛軍的軍官扮做教民,跟雷納去北京走一遭,見見那個莫理循,自己又連夜寫了幾篇文章,把自己包裝成一個為保衛教堂和教民,與義和團奮戰的二鬼子漢奸。又深刻分析了義和團運動的起因,臨了還沒忘記幫慈禧一把,在莊虎臣的筆下,她就是個無力控制局面的可憐老太婆,被大臣和義和團逼著和洋人打了一仗。

    有錢能使鬼推磨,現在就看自己的銀子能不能使動莫理循這個澳大利亞的洋鬼子了。這叫什麼事兒啊?自己一方面打著洋兵,一方面又指望洋人救自己一命,這是什麼鳥朝廷啊?自己好端端的一個憤青,生生的要被逼成了漢奸!可即便如此,自己這個漢奸,還不知道洋鬼子認不認自己是一伙的呢!

    容齡看著出神的莊虎臣道︰“莊,我要去北京!”

    莊虎臣斷然拒絕道︰“你不能去,北京太亂,你一個女孩子去,太危險了!”

    容齡搖著莊虎臣的手臂道︰“莊,你讓我去吧?我想為你做點什麼。”

    楊士琦接話道︰“大人,還是讓大格格走一趟吧,別人那個叫什麼莫理循的不認識,怕是辦不好。”

    莊虎臣看了看他道︰“杏城兄,你我還是兄弟相稱吧,你原來怎麼叫還怎麼叫,現在听你叫大人,我牙磣的慌。”

    楊士琦苦笑了笑,什麼也沒說。

    容齡咬著下唇道︰“莊,你讓我去吧,只有我,才能說動莫理循叔叔,他是個很固執的人,別人說的事情,他是不相信的。”

    莊虎臣長嘆了口氣,頹然的坐到虎皮交椅上,擺擺手,什麼話都沒說,只是眼角返起了一絲淚花。
Nineider 發表於 2009-4-1 21:14
第二卷 三戰娘子關 第一百章《申報》

    上海英租界的一座灰暗的兩層樓房,浮雲遮擋了月光,而這個地方又是沒有安裝路燈的,顯得更是陰森,滿牆的爬山虎在黯淡的月色下,變成了青黑色,細小的爪子和葉脈的筋絡看著充滿了詭異的色彩。這個不起眼的西式樓房竟然就是大名鼎鼎的《申報》的報館。

    自打幾年前楊乃武與小白菜一案被《申報》翻了出來。一個小小的舉人和一個村婦發生的那點在大清國官員和百姓們看來,都覺得不值一提的冤案。居然一下子竟然掀起了滔天的巨浪,一百多的官員被殺頭、流放、罷官。其中竟然還有巡撫這樣的封疆大吏!從此中國老百姓但凡是有個耳朵的,都知道上海《申報》了。大清國的官也才明白了些,這些洋鬼子報紙比督察院的老爺們的折子那是狠得多。防火、防盜、防《申報》,都成了各個衙門里流傳的順口溜了。

    已經是二更天了,人們早就睡熟了。二樓一個狹小的房間里,買辦席裕福正在酣然入夢。突然,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過後,有人把房間的門砸的“咚咚”響。席裕福似乎返老還童,以和他五十歲的年齡不相符的敏捷一躍而起,抄起枕頭邊的手槍,警惕的蹦到門邊,輕聲的問道︰“誰啊?”

    外面的人用生硬的中國話道︰“席,我的好朋友,是我!安納斯!”

    席裕福長舒了一口氣,但是臉上略有不滿之色,打開房間的西洋鎖,表情又變成了十足的謙恭︰“哦,美查先生,這麼晚了,您怎麼來了,我還以為是義和團打進租界了!”

    安納斯-美查是個快七十歲的英國老頭,頭基本上已經全禿了,但是身體和精神都還不錯,他就是《申報》的創始人和大老板。今天他興奮的臉上放紅光。他壓抑不住心情,撲上去抱住席裕福,在他光禿禿的前額上狠狠的親了一口,弄的席裕福一腦門的口水。

    席裕福忍住惡心,笑著問道︰“美查先生,是什麼事情讓你這麼開心?”

    安納斯-美查笑的臉上的皺紋都開成了老菊花︰“我親愛的席,我接到一封電報,你看一下。”

    席裕福接過他手里的電報譯稿,看得眉頭都皺起來了,半晌方道︰“這是好消息嗎?清軍俘虜德、法、意一千二百人?意大利軍隊全軍覆沒?天啊,這租界危險了!”

    安納斯-美查笑著聳了聳肩膀道︰“席,為什麼不是個好消息?這些愚蠢的德國人還試圖要挑戰大英帝國的地位,他們那個腦子有問題的皇帝威廉二世,哦,可憐的家伙,他不是叫囂著要用匈奴王阿提拉的鞭子狠狠的抽打清國嗎?現在他的軍隊被清國抽打了,估計他忘記了,阿提拉王也是東方人!德國人被教訓了,難道不值得慶祝嗎?”

    席裕福眉頭鎖的更緊了︰“可是,這樣的話,租界就更危險了,這幾天,租界門口都貼滿了海報,說是義和團準備進攻租界,殺光洋人和教民,以及我們這些為洋人服務的人。”

    “放心吧,電報里說,聯軍的俘虜受到了最良好的優待,甚至可以去做禮拜,清國對西洋各國的態度應該是發生了巨大的變化。”

    席裕福半天不再言語,德國人戰敗對于英國人也許是好消息,對于自己這些買辦恐怕就不是了。如果清軍和義和團知道這這個消息,那可就牛起來了,租界立時就岌岌可危。這聯軍幾千人都弄不過清軍,就憑租界的幾個包著腦袋的印度阿三和那些戴著大帽子的癟三巡捕來保護自己?看來是非常的不穩當。

    安納斯-美查看他沒反應,急的抓住他的手道︰“席,你真的不明白嗎?我們發財的機會到了!”

    席裕福疑惑的問道︰“這消息可靠嗎?”

    “當然可靠,是北京的莫理循先生發來的,這個該死的澳大利亞人,足足勒索了我兩千英鎊!不過,這個消息很值!這個家伙雖然貪婪,但是職業操守還是不錯的,他電報說,已經派人把照片送來了,估計三、五天就可以到上海,應該是絕對不會錯的!呵呵,這麼大的事情咱們《申報》首發啊!而《泰晤士報》將比我們晚很多天才能夠刊載!”

    席裕福伸了個懶腰道︰“我看不出來這個新聞的經濟價值在什麼地方。”

    安納斯-美查無奈的搖了搖頭道︰“我的天啊,席,你對金錢的嗅覺什麼時候變的這麼不敏感?敵對的雙方,戰斗正激烈,可是其中一方的公主居然會給另外一方的傷兵治療,如果再發生一點羅曼蒂克的故事,那真是完美啊!而且中國人打勝仗的消息一定會把所有的華人刺激的發瘋的,我們的報紙一定會賣到脫銷!你,立刻派人把這個消息印刷出來!”

    “可是,明天的報紙都已經印刷好了。”

    “那就印號外,幾年前,中國和法國開戰的時候,咱們不就是這麼辦的嗎?”安納斯-美查陷入了發財的迷夢︰“我們的報紙會成為清國的第一,不,是遠東最大的報紙,用不了幾年,我們就會和《泰晤士報》一樣,成為全世界性的大報!”

    天還沒亮,油墨未干的號外就被報童一搶而空,八個銅子一份的報紙,轉瞬就賣到了二十文。《申報》的印刷間,“匡當匡當”的聲音就沒停過,但是無論如何加印,都趕不上賣的速度。租界外面,鞭炮聲一浪高過一浪,華界的百姓如同是過大年一般。街頭上到處有識文斷字的人手拿一份報紙在念,旁邊無數的短打扮的出力人,在豎著耳朵听。

    租界里亂成了一鍋粥,回西洋的船票拿金條都不好買,那些在租界置辦了地產的人,都發瘋一般找人買房,多少給倆個錢就賣,即使這樣,也是問津者寥寥。誰傻啊?義和團的告示都貼到租界里面來了,看來殺洋人就是眼眉前的事情了,這個時候買房子?洋人肯定是不買的,中國人也不會買啊,被當了二鬼子砍了頭,那可是冤枉到家了。現在莊虎臣和容齡的名字,一夜間全上海的華洋兩界,幾乎是無人不知了。

    上海熱鬧,娘子關也沒閑著,井陘縣電報局發報的人手指頭都麻了,自打這電報閣子被欽差莊大人征用以後,一封封的電報雪片般飛到上海李鴻章的寓所,飛到西安慶王爺和榮祿的公案。在華的西洋報館,那更是家家都盼著娘子關的電文。看看今天有沒有新鮮熱辣剛出爐的秘辛。《申報》是最夸張的,直接發了電報給娘子關,安納斯-美查當天夜里就派了前方記者,星夜兼程趕往娘子關。

    幾天的時間,井陘這個原本沒有多少人知道的小縣城,成了舉國矚目的焦點,而這焦點的中心就是那位在中軍大帳里正習慣的撓著頭皮的欽差委員莊虎臣。
Nineider 發表於 2009-4-1 21:16
第二卷 三戰娘子關 第一百零一章 莊虎臣的算計

    丁香花園里,李鴻章拿著報紙看了又看,直恨不得把眼楮都瞪出來,似乎覺得還沒看清爽,又戴上石頭老花眼楮,臉上的表情似喜還驚。

    突然,他把報紙往茶幾上一拍,高叫道︰“拿酒!”

    侍女罄兒遞過他長喝的波爾多紅葡萄酒,他一把推開道︰“不要這個,寡淡的很,拿茅台!要四十年陳的那個!”

    罄兒輕聲道︰“大人,佛蘭克醫生說,您不可以喝那些烈性酒,對您的眼楮不好。”

    李鴻章不屑道︰“醫生的話也不可都听,要都按他們這些洋人醫生說的,那飯也都吃不得了!”

    楊士驤和顏悅色的對罄兒道︰“丫頭,你快去取吧,難得今天中堂興致這麼高,莫要掃了他老人家的興。”

    罄兒微笑著出了屋子,不多時,取來一壇酒,放到西洋茶幾上。李鴻章親手拍開了泥封,弄的一手的土。罄兒急忙把手巾把子遞了過來。

    李鴻章笑著道︰“你去吧,這里不用你伺候了,我們爺幾個高興,你去陪丁香說說話吧。”

    罄兒轉身出了房間,盛宣懷親手把金色的西洋門鎖給插上,轉身坐到李鴻章身邊,楊士驤打開酒櫃,取出了幾個水晶杯。

    李鴻章微微皺眉道︰“喝這個酒,還是大碗爽利些,這些水晶杯、玻璃杯還是配洋酒的好。”

    盛宣懷笑道︰“中堂,你讓我到哪里給你尋粗瓷大碗?這里又不是淮軍的大營,大伙房里隨便揀出個三千、五千個來。”

    李鴻章也是哈哈大笑道︰“還是當年軍中的日子爽快啊,白天打仗,晚上喝酒,打贏了喝慶功酒,打敗了喝點老酒去去晦氣,反正是隨便尋個由頭就喝個爛醉。”

    幾個人都是湊趣的一笑。

    李鴻章倒了滿滿一杯,一飲而盡,笑容可掬的看著楊士驤道︰“蓮府啊,你那個弟弟了不得啊!在袁世凱那里搞了幾天的洋務參議,這洋務上的事情弄的頗是嫻熟。都學會利用洋人的報紙給自己樹碑立傳了。”

    楊士驤尷尬的一笑道︰“中堂,莫要取笑了,他哪里有那麼高深的道行啊!”

    盛宣懷抓起報紙看了幾眼,疑惑的念道︰“日軍全軍被圍,幾次沖突不得破圍,士兵欲降,而將官不許,連殺數人,遂又決死沖擊清軍陣營,彈盡不得脫,死傷枕籍,將官命全體余眾自殺```````這些小鬼子也是夠凶悍的,打不過就全體自殺?不過這沒什麼不對啊?難道當將官的對要投降的兵也殺不得了嗎?”

    李鴻章嘴角一撇,笑道︰“杏蓀吶!虧你還是輪船招商局的總辦,老洋務了,對這個都不懂?西洋人以為彈盡糧絕之時,不許投降的行為是野蠻的。而東洋小鬼子殺士兵的行為,自然為西洋人不恥,而逼戰敗之兵自殺更是讓西洋人覺得驚異,報紙上譴責一下,沒什麼不對的。”

    楊士驤猶豫了一下,咬了咬嘴唇,好象是下了很大的決心,方道︰“這些東洋鬼子不是自殺的,是,是被莊虎臣下令砍的頭!”

    李鴻章大驚失色,從椅子上站了起來,片刻平靜下來,抿了一口酒,慢悠悠的道︰“好!砍的好!這些倭人,都該殺!呵呵,估計這份報紙的內容又是令弟杏城的杰作吧?給姓莊的小子擦屁股?”

    楊士驤苦笑著搖頭道︰“中堂,這次您可猜錯了,這些報紙的文稿差不多全是莊虎臣一手擬的,舍弟只是潤色一二罷了。”

    李鴻章臉色一變道︰“難道這都是莊虎臣的手筆?”隨即搖頭道︰“他一個二十不到的毛頭小子,要說打仗嘛,憑著股血氣之勇打贏兩仗,這還是小可,若說這利用洋人報紙的手段,怕他還是沒有吧?你看看這昨天的這一張。”

    李鴻章抓起另外一份報紙,找了一下,指著上面道︰“你看看,這上面,優待聯軍官兵,這是只有通曉萬國公法的才懂這些的,這個也罷了,你再看看他對報社的記者講的話,西洋各國進入大清,原只因義和團與教民紛爭,聯軍單為保教`````````他把國家之間的戰爭換了個名目,變成了團教之爭,而聯軍的目的則變為保教,如此一來,給洋人了面子,又把朝廷給撇清了,而義和團興起,又因教會對教民管理不善而起,這樣就是雙方責任,團教各打五十大板,這樣洋人雖師出有名,但是也說嘴不得了,偏偏他還說的有憑有據,讓人批駁不得`````

    你再看看後面,朝廷被迫宣戰是被諸大臣和義和團威逼,而太後無力控制局面,這樣又把太後給摘干淨了。這樣的手筆能是個二十不到的毛孩子的功力?他必是身後有高人指點,令弟的手段,我還是知道一些的,才具怕是不在你楊蓮府之下。”

    楊士驤搖頭道︰“中堂錯了,舍弟的性子不要我說,中堂和杏蓀兄都是清楚的,最是心高氣傲不服人的,眼下把那個莊虎臣服的都五體投地了。他電報里直把他夸的天上才有,地下全無,說這個莊某人不僅打仗的手段高明,居然還會講一口流利的洋話,對西洋的事情爛熟于胸,平日里雖做不讀書狀,卻每每出口有佳句。”

    李鴻章沉吟了半晌,方道︰“我原本以為,這莊虎臣和他老子一樣,是個能打仗的悍將,如果真如你說的,那就是個文武全才,且學慣中西?我大清怕是還沒有此等樣的人物吧?”

    楊士驤又搖頭道︰“中堂又錯了,舍弟一天幾個電報,詳細的很,就說這次吧,莊虎臣殺了日軍俘虜,又向記者言說是被日軍長官逼迫自殺,這邊又在優待西洋俘虜,還在報紙上大談旅順日軍的大屠殺,這就是他一石二鳥的計策!一是向西洋各國宣示,我大清為文明開化之國家,二是顯示日本的野蠻。西洋各國一直視大清為野蠻國家,日本為半開化國家。他此舉的目的就是讓西洋各國以和日本聯手為恥,而現在聯軍中日本兵是最多的!他這分化聯軍,以夷制夷的手段,居然也是無師自通,中堂的衣缽怕是有了傳人了!”

    李鴻章沉默了半天,連楊士驤剛才連說了兩次的“中堂錯了”也不計較了。

    “蓮府,如果杏城的話沒有夸大,咳,他也不會夸大,他的性子老夫也是清楚的,哪里肯平白的服人?這莊虎臣恐怕當的光緒朝第一能臣了!以剛剛及冠之年,就有這樣的心思計較,殊是難得啊!實在是大清的福氣啊!他此一番言論,摘干了老佛爺的責任,洋人想趁機讓太後歸政,怕是也難了,這也是太後的福氣!這還是令弟的福氣,跟了個這麼個通曉世情的好孩子!你給杏城發個電報,讓他辭了山東的差使,袁世凱那里也不要去了,今後就跟著這莊虎臣吧!”

    李鴻章滿滿的倒了一大杯酒,站起身來,哈哈大笑道︰“來,為我大清出此能臣,為我淮軍、北洋後繼有人,干了這杯!”

    三人頻頻舉杯,李鴻章喝的眉開眼笑。楊士驤卻心里暗道︰莫非中堂有了托付北洋給莊某人的心思了?若真是如此,我家這個弟弟那可是跟對了人啦!”

    盛宣懷猛然想起什麼來,放下酒杯道︰“中堂,朝廷來電,問中堂,聯軍要求把娘子關的兵撤進山西,才許議和。太後和榮中堂拿不定主意,想問問中堂,這洋人的話到底信得還是信不得?”

    李鴻章絲毫不以然道︰“洋人現在打不進娘子關,丟了臉面,讓咱們撤軍,不過是要個面子罷了,和議在即,聯軍還能真的殺進西安?滅了咱們大清朝廷,他管誰要銀子去?洋人的要求,我看,可以答應他,給洋人點面子,將來談判桌上也好討價還價!”
Nineider 發表於 2009-4-1 21:19
第二卷 三戰娘子關 第一百零二章 嚇唬慈禧

    莊虎臣的大帳好幾天沒這麼冷清了,容齡去了北京,湯竟軒去了西安,楊士琦整天守著個電報局。趙馭德成了悶聲葫蘆,成天的唉聲嘆氣,連陳鐵蛋、李貴這幾個小壞蛋話都少了,天天忙進忙出的。大營眾將也是垂頭喪氣的,好象死了老子娘一般,見人都愛搭理,各個火氣都大的不得了。當兵的還是興高采烈,沉浸在大捷後的喜悅,照樣大碗酒大塊肉的恣意快活。

    莊虎臣看著公案上的“馬上封侯”,越看越覺得那只猴子象自己,沐猴而冠,望之不似人君。自己看上去 赫,實際上不還是四品的道台嗎?而且這糧台也好,欽差副使也好,都不是正經的職司,事情一了,就要繳旨了,不還是個空筒子?這些日子也明白了一個道理,這洋人好對付,朝廷的事情麻煩啊,正如那天古明阿唱的︰“這曹營的事情難辦的很吶!”這大清的事情可比曹營難辦百倍,這些大佬但凡有曹阿瞞一分的本領,也不至于讓聯軍進了北京城。

    昨天接到湯竟軒從西安發來的一封秘電,銀子是都送出去了,去的時候也匆忙,忘記給榮祿那份兒了,他又從“大德通”的西安分號借了三十萬兩,給榮祿也送了二十萬,加上其他的什麼門包之類的雜花,轉眼間七十萬兩銀子就不見了,讓莊虎臣肉疼不已。不過銀子一送上去,立刻就起了作用,李蓮英就給他看了一張電報稿。湯竟軒片刻也不敢耽擱,就照著原文給發了一份到井陘縣。

    看了電報,莊虎臣差點氣的抽過去。這李鴻章也太昏聵了,這個時候要撤軍?好容易鼓舞起來的士氣,一旦撤軍,那後果不堪設想。這些日子,清軍是靠著自己的安排,幾乎是在絕對安全的狀況下,才有了勇氣和聯軍對抗,如果撤軍的時候被聯軍咬了尾巴,那自己敢肯定,立刻就變成了潰逃。自古“匪來如梳,兵來如篦”,亂兵可是比土匪要可怕的多啊!

    楊士琦微笑著挑開大帳的棉簾,走了進來。

    莊虎臣見他,急忙道︰“杏城兄請坐,兄弟正有事請教。”

    楊士琦笑著揚了揚手里的紙片道︰“大人莫不是為了此事發愁?”

    莊虎臣接過來看了看,原來是內容和湯竟軒發來的一模一樣的電報稿。

    莊虎臣皺眉道︰“兄弟就是為了這個事情煩心啊,這李鴻章也太糊涂了,這個時候怎麼能撤兵?”

    楊士琦自己倒了杯茶,喝了兩口道︰“大人,這有什麼不妥啊?撤便撤吧!終于是個了局了,難得的是洋兵在議和的條件里主動取消了懲辦娘子關眾將這一款,大人的災星褪了,下官恭賀欽差大人!”說罷,站起身來,恭恭敬敬的深深一禮。

    莊虎臣苦著臉道︰“杏城兄,不要再拿兄弟打哈哈了,這個時候撤軍,那山西就無險可守了,兄弟這一仗是怎麼打贏的,你老哥比誰都清楚!如果放到平原上和聯軍對壘,就咱們大清的這些兵?怕是槍一響就跑個沒影了,聯軍如果一鼓作氣拿下西安,朝廷就完了。說句殺頭的話吧,朝廷完了也就完了,但是萬一這中國被聯軍瓜分,或者是被一個強國獨佔,成了印度一般。那五千年的文明,九萬里的大好河山就真的毀在咱們這一代人手里了!兄弟好怕啊!”說到最後,聲音都有點顫抖了。

    楊士琦笑道︰“欽差大人,怕是過慮了吧,洋人已經在邀請李中堂和談了,和議在即,洋人還要破關滅了我大清?沒了大清朝廷,他們找誰要賠款去?洋人好的是利,李中堂辦老了交涉的人,不會看錯的!”突然他又意識到了什麼,正色道︰“大人剛才失言了,這朝廷亡便亡了的話,可不是做臣子應該說的,今天是我听了,換了旁人,怕是大人立時就禍不旋踵。”

    莊虎臣也意思到自己急的口不擇言,嘆了口氣道︰“哎,我是急糊涂了,李鴻章也許想的不錯,但是我是冒不起這個險的,煌煌怕是也冒不起這個險!現在撤兵一旦被聯軍餃尾追擊,後果不堪設想啊。”

    楊士琦也被他說的後果嚇著了,這些日子,楊士琦對他是服的死死的,平日里也不見他讀什麼書,更不要說置什麼經義,但是談起西洋各國的政治、軍事如數家珍,這些洋務上的見識怕是比李中堂他老人家還要明白些,更別提那些“不知山外歲月是何年”,睡的死沉的朝廷大佬了。也怪了,他不到二十的年齡,又沒出過洋,怎麼會曉得這些?難道真有那種天縱英才?正因為如此,才對他的分析重視了起來,換了別人說李鴻章糊涂,那自己連辯解都懶得,只是心中暗罵一句︰爾等蠢貨曉得什麼!

    楊士琦問道︰“那欽差大人的意思呢?這個和就不議了?”

    莊虎臣搖頭道︰“和自然是要議的,但是只有我們這里打的越好,將來談判桌上失去的越少,以勝求和才是王道。要是在撤軍途中被洋人打的稀哩嘩啦,那恐怕真就是個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的局面了!”

    楊士琦擊節叫好道︰“好!以勝求和!這樣才是老成謀國的見識,難為欽差大人二十的年紀,就有怎麼深的見地!這幾天,朝廷里有幾個發昏的,見大人這里打了勝仗,就要帶兵殺回北京,說是要把洋人統統殺光!昏聵!我大清哪里有實力以一國之力,與海內萬國抗衡?甲午年,一個東洋小鬼子就打的大清一敗涂地,現在與西洋十一國開戰,那如何能抵敵?但是也不能任人宰割,只有打勝了,這個和才議得!家兄前日電報里說,李中堂也是這個意思!現在洋人邀請李中堂為議和代表,談判善後,前些日子,洋人可是說,不許和議的!這還不就是因為欽差大人在娘子關打的好?洋人也知道,咱大清也不是誰想捏扁就能捏扁,哪個想要搓圓就能搓的圓的!”

    莊虎臣看他說的興奮,自己卻無論如何也高興起來︰“杏城兄,你這個大人叫的我難受,咱們還是老稱呼吧!我怎麼覺得現在變的不認識你了?還是你以前的風度更好些。”

    楊士琦一楞道︰“難道我變了嗎?咳,人哪有不變的,欽差大人你,哦,不,忿卿兄,你變的也不少啊!”

    莊虎臣一擺手道︰“這些變不變的事情以後再說吧,現在的事情怎麼辦?李鴻章的電報已經送到太後那里了,恐怕旨意要不幾天就到了,到時候,想不撤軍也難了!”

    楊士琦站起身來,一言不發,在屋子里踱步,走了半天,眉頭一展,有了主張︰“兄弟想到一策,這大清的事情就是太後的事情,太後即大清,大清即太後,此一而二,二而一的事情```````”

    莊虎臣急切道︰“杏城兄,有什麼好主意趕緊說吧,別一呀,二呀的了!生生急死個人!”

    楊士琦笑道︰“這件事情必須著落在太後身上,要想打動太後,還是要利用一下這些洋人的報紙!怕是你家容齡格格在北京也要出些氣力才好。”

    莊虎臣苦笑道︰“什麼叫我家的容齡格格?我是漢人,她是旗人,旗漢不通婚啊!”

    楊士琦笑的眉眼開花道︰“紛卿兄不是說過,什麼民人、旗人,什麼滿人、漢人,想娶哪個就娶哪個!”他把莊虎臣的語調學了個十足。

    莊虎臣被他逗樂了,一笑道︰“杏城兄,都火上房了,這些閑篇回頭再扯,還是說正題吧!”

    楊士琦正了正容色,一條一條開始講。

    楊士琦打的主意其實就是把慈禧嚇糊涂,讓她沒膽量下撤軍的命令。莊虎臣心里暗笑,這和廣告里的那種恫嚇式廣告有異曲同工之妙,這楊士琦要是放到二十一世紀,怕不也是個策劃高手。

    聯軍自打進了京,就一直要求,兩宮回鑾北京方可議和。現在就抓住這一條,在報紙上大造輿論,就說聯軍把慈禧列為禍首之第一位,洋人要殺她。反正現在朝廷的官哪里懂得什麼叫虛假新聞,看了報紙還不嚇昏頭?即使慈禧沒被嚇糊涂,起碼也會造成洋人逼他還政光緒的感覺,對這老太婆來說,沒有權力和殺她的區別也不大了。這樣即使慈禧和朝廷的王公軍機急于議和,也不敢隨便把娘子關的兵撤下來。

    聯軍方面,現在也是著急議和,尤其是法國駐上海的領事差不多一天往丁香花園跑幾趟,現在法國國內已經知道自己有幾百人被清軍俘虜,反對黨拿著這個當打擊現任政府的武器,滿世界的宣揚,就怕法國老百姓不知道,現在巴黎街頭示威游行,一天都沒斷過。莊虎臣只要能守住娘子關,那洋人也只得取消要求撤軍的提議,這個不是不可能,前幾天聯軍不還吆喝的凶,說是要懲辦娘子關眾將嗎?現在這一條也不提了,洋人也就是吃柿子,揀軟的捏。

    莊虎臣听的哈哈大笑,挑著大指稱贊道︰“杏城兄對朝堂的事情,比兄弟明白百倍啊!”

    楊士琦微笑道︰“這還是受了紛卿兄的啟發,要不然兄弟哪里曉得洋人的報紙也是可以收買的?原本听說這些洋記者都是有什麼職業操守的!”

    莊虎臣暗笑,有職業操守的記者可能是有,但是好象靠這個約束人,怕是不穩妥,後世經常見報道,山西礦難出來後,上百的記者排著隊,領什麼封口費!洋人也是人,中國人的黑眼珠固然是見不得白銀子,那藍眼珠、綠眼珠就能好到哪里去?

    兩人相視一笑,莊虎臣親自給他倒了杯酒道︰“杏城兄,我代這天下百姓謝兄台的好計!”

    楊士琦笑道︰“代天下百姓?紛卿兄這個題目太大,兄弟受不得!咱們就為能為這苦難深重的稍微保留些元氣,干了這杯吧!”

    莊虎臣也是一笑︰“你這個題目似乎比兄弟還要大了些了!”
Nineider 發表於 2009-4-1 21:21
第二卷 三戰娘子關 第一百零三章 出了什麼大事兒?

    莊虎臣和楊士琦推杯換盞,酒興正酣。兩個人都從脖子紅到了耳朵根,說話的舌頭都大了。

    楊士琦一搖三晃的舉著酒杯道︰“來,紛卿兄,再走一個,多少年都沒這麼暢快過了!”

    莊虎臣耷拉著腦袋道︰“我是喝不動了,你自己喝吧!”

    楊士琦把酒杯遞到他手里道︰“難得我高興,酒逢知己千杯少。”

    莊虎臣突然想了他們的賭約,問道︰“杏城兄,你可是答應過我,如果我在娘子關能安然無恙,你就不回山東了啊!”

    楊士琦哈哈笑道︰“山東?我回山東做什麼?給袁世凱這個混蛋捧臭腳?從今往後,我就算賣給你莊紛卿了!可有一樣啊,你給我多少銀子?總不能讓我自己帶著干糧給你干吧?我家還有幾十口子等著我這點俸祿買老米下鍋呢!”

    莊虎臣也笑道︰“你老兄開個價,兄弟絕對不還價。”

    楊士琦沉吟片刻道︰“這個銀子嗎?一年馬馬乎乎算一萬兩好了,這個價錢公道吧?我老楊還值這個價碼吧?另外啊,三年之內,你得給我補個四品的實缺。”

    莊虎臣看他掰著手指頭,假模假式的樣子,逗得把酒都笑噴出來了,半晌才調勻了氣息道︰“一萬兩?也太少了吧?賈繼英那一成的份子,光身股一年就不下五萬兩,憑你老兄的本事怎麼也值個大掌櫃的價錢吧?三年混個四品實缺,也太慢了吧,就憑你這次在娘子關的功勞,補個實缺道台就滿夠了!便宜,便宜!騾子賣個驢價錢,著實的是便宜啊!”

    兩人都是笑的喘不過氣。

    趙馭德從外面急匆匆的跑了進來,看樣子是累了,都快到中秋節了,還居然一腦門子汗。

    楊士琦看見他,大著舌頭招呼道︰“來,老趙,你也喝兩杯!”

    趙馭德推開他拿杯子的手,力氣可能大了些,杯子掉到地上,摔了個粉碎。然後從懷里掏出一張紙道︰“少爺,出事兒了!”

    莊虎臣一個激靈,酒都給嚇醒了一多半,這個“出事兒了”最近是听的太多,都被嚇出毛病了,忙問道︰“是洋兵又打來了!”

    趙馭德把紙片遞給他道︰“比洋兵麻煩多了!你自己看吧!”

    莊虎臣揉揉已經被酒精燒的發昏的眼楮,趙馭德把汽馬燈的旋鈕擰到盡頭,大帳里亮堂了許多。

    莊虎臣看罷,臉色發暗,一聲不響的遞給了楊士琦,他看了半天,也是面如土色,楞了片刻道︰“快,把馬隊都召集起來,立刻趕到祁縣!”

    楊士琦皺著眉頭,思索片刻道︰“這事,太後知道嗎?”

    `````````````

    這兒事,太後還真的不知道。榮祿都在陝西巡撫衙門口等了半天了,急得直跳腳,可是里面就是不給通傳,半夜了,太後她老人家已經就寢,誰敢打攪?天大的事情也得等天亮。好容易,雞叫三遍,天倒是已經亮了,可是又傳出她老人家在梳頭,慈禧的老習慣了,不梳妝打扮好,那是絕對不見人的。當然也有例外,比如洋兵的子彈都打進了紫禁城的時候,那就顧不得了。

    內堂里,李蓮英正在做著每天早上最重要的功課,給慈禧梳頭。

    李蓮英諂媚的笑道︰“老佛爺的頭發就是好,還是這麼的烏黑水滑,咱宮里,奴才就沒見過誰有這麼好的頭發!”

    慈禧笑罵道︰“你這猴崽子就是嘴甜!”突然,又想起來了什麼,問道︰“今天的報紙來了嗎?”

    李蓮英趕緊的把幾張電報稿取了過來︰“一早就給您預備下了!”

    慈禧這幾天,又多了個新嗜好,每天都要看上海租界里的洋人報紙,但是西安哪里有這些東西,于是上海道又多了個工作,每天派人在街上把各種的華文和洋文報紙都買個遍,然後派人翻譯了,用電報發到西安。慈禧這幾日的心情也好了許多,洋人報紙上對她大有同情之念,讓她覺得聯軍怕是不至于要自己的老命。捎帶著對替自己向洋記者說好話的莊虎臣和容齡大有好感。這兩天正琢磨著給莊虎臣封個什麼官呢。

    慈禧邊看邊笑道︰“容齡這丫頭就是可人意,悄沒聲的就跑到北京城了,她阿瑪前幾天滿世界的找她,急的都要魔怔了!”

    李蓮英湊趣的笑了笑,彎著個蝦米腰道︰“太後的眼力那自然是最好的,容齡格格也是個懂事兒的,您還真沒白疼她!”

    慈禧笑道︰“是啊,這丫頭知道誰對她好,是個通世情的好孩子!呵呵,你瞧瞧,你瞧瞧,這洋鬼子亂寫些什麼?什麼時候容齡就成了我閨女了?洋人報紙說她是個公主!呵呵,索性啊,就封她個和碩公主也沒什麼!小李子,你說,封她個公主是不是過了?那可是親王的品秩!那她阿瑪和額娘見她就要行禮了,這好象也不合規矩吧?”

    李蓮英笑道︰“這樣的事情,奴才哪懂啊,奴才只知道伺候老佛爺,哦,對了,榮中堂來了,剛才他們通報說,他昨個後半夜就來了。”

    慈禧微微變色道︰“哦,他半夜就來了?那快傳!不是有什麼要緊的事情吧?把皇帝也叫過來吧!”

    過不多時,陰死陽活的光緒就板著棺材臉進來了,也不說話,連個安都沒問,就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慈禧嫌惡的看了他一眼,但是對他這副樣子也早就看慣了,也懶得追究他的失禮。

    榮祿一路小跑進了門,連氣都沒連的及喘勻實,就結結巴巴的說了起來。慈禧越听臉色越難看。

    慈禧陰森森的語氣問道︰“領頭的是誰?”

    榮祿看了光緒一眼,小聲道︰“是醇王和振貝子!”

    “啪!”的一聲,慈禧把一個景德鎮官窯的粉彩蓋碗摔的稀碎,惡狠狠的瞪了光緒一眼道︰“好啊!還真是親哥倆啊,都盼著我早死呢!一個是要帶兵逼宮,讓康有為來殺我!另一個就指望著洋人來殺我!好!好!好的很!“

    光緒嚇的跪在地上,全身瑟瑟發抖,話都不會說了。

    慈禧轉過頭來問道︰“這事兒,莊虎臣知道了嗎?”

    榮祿道︰“昨天夜里,奴才就給他發了急電了,估摸著他要是騎快馬,中午就應該趕到祁縣了!”

    慈禧長舒了口氣道︰“這還好!”突然又變了臉色,指著榮祿的鼻子道︰“你混帳!這麼大的事情,怎麼現在才來報?”

    榮祿嚇的撲通就跪下了,哆嗦著道︰“奴才是昨天夜里才得的信,當時就過來了~~~~~~”後面的話,就說不下去了。

    慈禧沉吟片刻道︰“你起來吧,這事兒原本也怪不得你,你處置的還是得宜的!是不是那些不長眼的狗奴才擋了你?”

    榮祿沒敢接茬,打了個岔道︰“這莊虎臣是個漢員,又只是個四品的職餃,怕是辦不好這個差事!”

    慈禧沖著門外就道︰“小李子!”

    李蓮英急忙從外面小跑了進來。

    慈禧怒沖沖的道︰“把昨天夜里當值的太監全部杖斃!”然後轉過頭對著榮祿道︰“你快發個電報給他,就說允許他隨機處置,就是把他們這些混帳都殺了,朝廷也不追究!用軍機處的名義,不,就發上諭!”

    李蓮英疑惑的看了看慈禧,也沒敢說什麼,就跑到門外,急忙招呼道︰“快傳散差!把昨個兒夜里當值的都打死!”

    二總管胖太監崔玉貴悄悄問道︰“大總管,這是出了什麼大事兒了?我听見老佛爺都氣的摔東西了!”

    李蓮英也是一臉的迷茫,半是回答半是自語道︰“這到底是出了什麼大事兒了?”

    不多時,院子里就傳來撕心裂肺的哭嚎聲,聲音先是越來越大,後面就小了下來,漸漸沒了聲息。
Nineider 發表於 2009-4-1 21:23
第二卷 三戰娘子關 第一百零四章 殺俘(上)

    祁縣郊外,一片的青磚房整齊的排列,圍牆圈了好大一片地方,外面還有穿著對襟排紐,包著藍布頭巾的武衛軍士兵戰的旗槍般來當值。這些人一個個仰著脖子,挺著胸膛,步槍的刺刀雪亮,軍裝也是嶄新,看著還是滿雄壯的。這幾個兵都是莊虎臣精心在上萬人里挑選出來的,身高要一般齊,長相要周正,身材要魁梧,歪瓜裂棗那絕對是不要,這是專門給華、洋報紙的記者看的樣子貨,賣相差了那還行啊?

    這個地方是幾十年前,鬧長毛的時候建的。當時謠言四起人心惶惶,都說長毛要打到山西來,祁縣的財主也一反常態的不摳門了,自發的出錢請衙門組織了團練,修了營房,買了洋槍、抬桿,整日操練。結果長毛一直在南方轉悠,就沒來山西,白出了筆冤枉錢。等到南京被曾九帥打破了,太平軍也就煙消雲散,山西的團練就更是沒了必要,自行解散。這里的營房就空出來了,後來被一些騾馬販子看中,成了牲**易市場。

    前幾天,喬老東家接了莊虎臣的這份“厚禮”,要求他找地方安置這一千多的洋兵,可叫他又是高興又是犯難了,高興的是難得打了這麼大的勝仗,看來洋兵進山西是不大可能了,家業被毀的擔心消了一大半。犯難的是這麼多人,往哪里擱?最後還是廣盛鏢局的戴大當家給出了主意,看上了這麼個地方。連忙找人把場子騰出來,打掃干淨牛屎、馬溺,就把這牲口市場關了洋鬼子。反正洋人在中國人眼里,紅眉毛綠眼楮看著也就不算個人了,基本上和禽獸也就是親戚,當牲口關也不算委屈了他們。

    大門里面,又被鐵絲網分割成了兩處。外面一群武衛軍正在隊列操練,軍容之整齊,堪比儀仗隊。這些年來,大清的新式陸軍,基本上天天練的就是這個,要說別的那是不行,要論站軍姿,那是連洋人的軍隊都比不了的。穿著德式軍裝的軍官,右手舉著洋刀叫道︰“全體立~~~~~~~~~~~正!”

    士兵們把條令之中的西洋立正法演示的如同模版︰一聞立正之令即振奮精神,迅速將左腳收回,兩腳跟靠攏並齊,兩腳尖向外如八字式,相距之度須在一直角限內。兩腿挺直,兩膝蓋後挺,肚腹後縮,胸膛前挺,兩肩宜平,兩臂從容下垂,兩肘微彎宜向前合,兩手平貼胯下不可太緊,頸挺直,頭端正,下頦向後收,兩眼向前看,切不準稍有搖動及微語、側視各情弊,必須站立一處,正而且穩,直同泥塑,斯為盡善。

    一群華、洋報紙的記者照相機就沒停過,到處是鎂粉燃燒的白煙。在莊虎臣的心思里,自己手下軍容威武,那是必須要見諸報端的。

    鐵絲網里面,則更是熱鬧,一群群的聯軍俘虜憋的難受,正自發的搞一些體育運動來發泄過剩的精力。德國和法國軍隊各自出了二十名代表,正在拔河,意大利人發揮了高度的職業精神,當了俘虜還沒忘記自己旗手、號手的本職工作,拼命的搖旗吶喊。兩邊都是憋的臉通紅,身子後傾,繩子中間的紅布條來回的在中線附近搖擺。終于,德國人全體摔到地上,發出得意的笑容和尖叫,法國人則悻悻的看著他們。這里記者就更多了,有的在拍照,有的則拉著聯軍的官兵采訪。有幾個聯軍的軍官還很紳士的邀請記者去自己的單間共進午餐。

    里面還有個幾個大房間,住的是傷兵,武衛軍的醫官正掛著和藹可親的笑容查房,對于傷的嚴重的,還有人在專門喂飯喂水。整個一派其樂融融的景象,怎麼都不不出這是敵對廝殺的兩軍,一副奧運會上場上是對手,場下是朋友的感覺。莊虎臣刻意營造的親善表演給這些自以為是文明人的華、洋記者很大的好感。尤其是洋人報紙更是把他吹成了東方的騎士,不過西洋百姓更感興趣的還是那個漂亮的韃靼公主。華界的反應則眾說紛紜,有些言辭激烈的,已經把莊虎臣罵成了漢奸,說他舔洋人的屁股,要求朝廷撤消這個二鬼子的欽差職務,並把這些俘虜全部斬首祭旗,以壯軍威。報館樂得看兩派人吵翻了天,爭論的越激烈,報紙的銷量就越大,做廣告的也就越多,銀子洋錢自然是大把大把的。

    俘虜營門口,突然響起雜亂的馬蹄聲,守衛營門的兵士也是一驚,隨即一陣尖利的銅哨聲響起。外面正在操練的士兵立刻抄起了步槍,沖到了門口。一陣煙塵滾滾,干燥的土路上蕩起的黃土,讓人睜不開眼楮。

    “吁、吁~~”的一陣聲音,騎馬的人拉住了馬韁,停在大門口,然後開始一個個翻身下馬。伴隨著“哎呦”的叫聲,這些人開始罵罵咧咧的叫嚷開了。

    “你大爺的,累死我了!爺爺這麼些年,哪受過這個!”

    “你叫個屁啊,王爺還沒說累呢,你就累了?”

    煙塵漸漸消散,只見一大群人散亂的站在了營門口,哩哩啦啦的拖了幾十丈遠。前面幾個人勒著黃帶子、紅帶子,竟然是宗室和覺羅,後面的人則是各式各樣的打扮,最多的是把大紅土布背心穿到外面的義和團。除了幾個宗室、覺羅以外,剩下的人都是背著洋槍、大刀,滿臉的不熨貼,好象別人都欠他二百吊錢的樣子。

    一個三十多歲的矮胖男人從馬背上取下水囊,媚笑著遞到一個十七、八歲的瘦弱男人面前︰“王爺,您先喝口水,潤潤嗓子。”他的聲音象公鴨一般,而且沒有胡子和喉結,竟然是個太監。

    年輕人一把推開道︰“這到了大營,他還敢不給爺們弄個熱乎湯水兒?這涼水喝的難受!”

    後面幾個戈什哈打扮的人牽過他手里的馬,幾個黃帶子、紅帶子圍繞在他身邊,大大咧咧,一搖三晃的到了門前。

    門口的兵丁平端著洋槍叫道︰“站住!什麼人敢闖軍營?”

    矮胖的太監“刷”的一下對著兵丁就是一鞭子,當兵的促不及防,正抽到臉上,當時就是一條血印子。

    胖太監罵道︰“混帳不長眼楮的東西,王爺的駕,你也敢擋?”

    挨打的兵正要發作,听見是王爺,又瞅見他們腰里的黃帶子、紅帶子,也是呆住了,但還是平端著步槍攔著路。俘虜營里的武衛軍也都跑到了門口,看見自己的袍澤挨打,各個陰沉著臉,怒目相視。

    一個勒著黃帶子的年輕人從後面沖過來,對著在門口發傻的兵士就是一腳︰“滾開,好狗不擋道!”

    這幾個武衛軍的兵縱然是泥人,這會兒也有了三分的土性,連著挨了幾下,也是火沖頂門,也顧不得什麼王爺不王爺,“刷拉拉”把槍栓就拉開了。

    這些來的宗室、覺羅哪吃這個?也把腰里的手槍都掏了出來,後面的人也都跑了過來,洋槍、長矛對著這些守門的兵。武衛軍的兵一看門口的弟兄要吃虧,都紛紛擠到門口,各個都是拉開了槍栓,虎視眈眈的看著這些人。守門的兵看來了支援,也是膽氣一壯,挺著胸膛對峙。有機靈點的,更是把哨子吹的嘟嘟響,召喚幫手。

    轉瞬間,不大的營門口,已經聚集了幾百人,那些中外記者見出了事情,都拖著沉重的照相機來搶新聞,義和團的人見里面有洋人,更是炸了鍋,舉著大刀、長矛,舞舞喳喳的要往里沖,眼見雙方就是一場混戰。
Nineider 發表於 2009-4-1 21:27
第二卷 三戰娘子關 第一百零五章 殺俘(中)

    五匹高大的西洋戰馬飛一般的穿街過市,即使在人煙稠密的城鎮穿過也是沒減速。路人紛紛躲避,攤販們來不及收拾東西,筐子里的青菜、水果被撞的滿街飛,幾只鴨子也解脫了籠子的束縛,扇著翅膀到處亂跑。小販們正要罵街,但是看著這些人身上的官服和後背上的洋槍,又生生的把嘴邊的髒話和著唾沫咽了下去。

    莊虎臣本來出來的時候是帶著五百回回營的護兵的,結果沒跑出三十里,那些騎著低矮的蒙古馬的士兵就跟不上了。只有楊士琦、趙馭德、馬福祥、王天縱和他一樣,騎著繳獲日軍的阿拉伯高頭大馬,一路狂奔向祁縣。

    街頭的小販想罵人,莊虎臣現在是殺人的心都有了。榮祿發了份急電給自己,說小醇王載灃、慶王的兒子貝勒載振、敦郡王的兒子輔國公載瀾帶著幾百的親兵和義和團,沖到祁縣要殺那些聯軍的俘虜。莊虎臣一看見電報,頭皮都麻了。這些聯軍的俘虜是自己留著當保命的護身符的,現在天天大碗酒,大塊肉的伺候著,還鑽窟窿打洞,連容齡都使上了,弄來一大幫的記者天天的拍照發新聞,好容易在西洋給自己豎立一個文明人的形象,你們卻要來殺俘虜,不是想害我嗎?這要是聯軍的俘虜都死在祁縣了,議和的時候,自己這個禍首那是肯定沒跑的!這些滿清的王公真是害人不淺啊!

    這些滿州的大爺也是吃撐著了,你來給老子裹什麼亂吶?洋兵打北京的時候,你們一個個跑的比兔子還快,現在打死老虎了,個個都裝武松了!惱歸惱,可這麼多的滿州親貴,自己一個空筒子的道台惹的起嗎?再說,榮祿發電報的時候,他們都已經騎快馬出發了半天多了,現在還來得及嗎?從西安到祁縣,三、四百里地,這些旗人大爺平時出門三步都得坐轎子的主,這會你怎麼也不怕累抽筋了?

    趙馭德和馬福祥本來是跑在最前面的,現在放慢了速度等了莊虎臣一下,見他追了上來,二馬並行邊跑邊道︰“少爺,馬上就到祁縣了。”

    莊虎臣鼻子了“嗯”了一下,並不答話。

    趙馭德看他的樣子,也不再說話,只是拼命打馬揚鞭,加快速度,已經跑了一百多里了,這些雄壯的西洋戰馬也是汗出如漿,全身上下精濕。前面馬福祥用鞭子一指道︰“欽差大人,前面轉過彎就到了。”

    幾匹戰馬旋風般轉了個急彎兒,人和馬都是傾斜的,馬福祥的馬術是最好的,幾乎是半貼著地面。剛剛轉過玩兒,莊虎臣就看見前面一群亂糟糟的人群擠在一個大門口,這個地方,莊虎臣還從來沒來過,但是現在就是用腳指頭想,也知道這是俘虜營。

    幾個人直接騎著馬就沖進了人群,引起一陣騷亂,這些義和團和王爺、貝勒的親兵才不官你穿什麼衣服,張口就罵。,但是也都怕被馬踩著,都是一邊嘴里冒著零碎,一邊往路邊閃。

    莊虎臣到了門前,跳下馬,邊喘著粗氣邊看著這些人。看見前面臉都氣綠了的小醇王,急忙拱了拱手道︰“下官莊虎臣給王爺見禮了。”

    小醇王和其他的幾個宗室都是認識他的,在祁縣的時候沒少和這個糧台見面,平日也算客氣,畢竟自己逃難的時候,吃沒吃、穿沒穿,都和叫花子差不多,自打這莊某人當了糧台以後,那供應上就再也沒缺過,再加上他又在太後面前得臉,所以當時關系還處的不錯。但是今天實在是火大了,兩天一夜快馬跑了三百多里,到了營門口就給擋駕了,居然這些丘八還敢拿槍指著自己。好歹自己也是親王啊!遇見這樣的情況,就是菩薩也發火啊,可是又不敢動真格的,這些武衛軍和甘肅綠營都是打過仗,見過血的,上過戰場的人自然就有股子殺氣,要是動了家伙,這些混蛋不知個高低上下真開了火,那自己這三百多號人哪夠人家二千多人打的?恐怕要不了一頓飯的工夫,都得報銷干淨。

    小醇王不過是十七的年齡,性子又懦弱,這會見了滿臉堆笑的莊虎臣,一時間竟不知如何待他了,只好也是還了個禮道︰“莊道辛苦了!”

    載振被憋在門口小半個時辰了,早就火沖腦門了,又是被他爹慶王嬌縱的沒邊的人,見了莊虎臣正好來了撒氣的對象,怒沖沖的跳出來罵道︰“姓莊的!你好大膽子啊?居然趕擋咱爺們?這大清國就沒有咱爺們進不去的地方,誰給你仗了腰子?”

    莊虎臣壓著火氣,還是滿臉笑容,親切的道︰“哎呀,我的貝勒爺!誰敢攔您的駕啊!下面這些兵都是粗人,哪里懂這些尊卑禮法,都是下官的錯!一會,下官給您敬酒賠罪!”

    載振也不好再說什麼了,平常倆人的關系還行,伸手不打笑臉人,挑了下眉毛道︰“好了,別跟爺扯這些閑淡,娘的,跑了幾百里,大腿都被鞍子磨破了,趕緊的,找間屋子,讓咱們爺們歇歇腳。”

    莊虎臣看著那些堵住大門的兵勇道︰“看什麼看?這是王爺,還不給王爺行禮?”

    武衛軍的兵不福氣的看了看,又見欽差大人在面前,只好把槍放下。一個哨官舉起洋刀叫道︰“全體立~~~~~~~~~正!”

    幾百人刷的把槍舉到平胸,行了個軍禮。

    一直跟在載灃跟前的太監瞪著金魚眼,扯著公鴨嗓子道︰“這都反了,還沒王法了!見了王爺還不下跪?”

    莊虎臣冷冷的掃了他一眼,嚇的他一縮脖子,躲到載灃身後,嘴里還叫著︰“反了,反了!”

    莊虎臣看著載灃道︰“王爺體諒,新軍是不行跪拜禮的,這個是朝廷的制度!下官不敢破了!”

    載灃勉強的擠出點笑容道︰“既然規矩是這樣的,那朝廷的法度,本王也是要遵守的,本來這跪不跪的就是個虛禮,就按規矩來吧。”

    莊虎臣拱手道︰“謝王爺體諒。”

    載振不耐煩道︰“行了,別扯這麼多沒用的,趕緊的,進去給爺泡壺好茶,爺的嗓子都冒煙了。”

    莊虎臣回頭向王天縱使了個眼色,王天縱沖到門口,對載灃道︰“請王爺和其他的幾位大人,還有各位大人的手下都把武器留在營門口,統一保管。”然後,攤開兩手等著。

    載灃再好的脾氣也壓不住火來,跳了起來,指著莊虎臣的鼻子道︰“姓莊的,你別蹬鼻子上臉!你好大的膽子,敢繳本王的槍!”

    載振更是氣的發瘋,直接揚起馬鞭對著王天縱抽了下來。突然覺得手里一空,馬鞭竟然到了王天縱的手里,只見他雙手各拉住一頭,然後用力一,熟牛皮的馬鞭居然斷成了兩截。

    莊虎臣也變了臉,輕蔑的撥開指著自己的載灃的手道︰“王爺,你帶這麼多的人,還都帶著武器,到祁縣做什麼?”

    載灃也動了真火︰“做什麼?你養著這麼些個洋兵,你想做什麼?本王要給太後和朝廷出這口惡氣,殺了這些洋鬼子!”

    載振皮笑肉不笑道︰“姓莊的,你把這些洋鬼子當親爹孝敬,可朝廷沒那麼多的米飯,老子今天要宰了他們,也省點糧食,給你這個糧台減輕點負擔不是?”

    莊虎臣冷冷的看了他一眼道︰“你們要殺俘虜?可以!有太後和皇上的旨意嗎?有軍機處的文書嗎?”

    載振怒道︰“你少他娘的拿軍機處壓我!你爺爺不吃這一套!我說姓莊的,你的洋爸爸給你什麼好處了?你就這麼護著他們?”

    莊虎臣被氣的直想一槍崩了他,突然眼前一陣白光,原來是個西洋記者正在抓拍,鎂粉燃燒的強光把眼楮給刺激了。這才猛然想起,還有這麼多的記者在呢,一定要保持風度。

    莊虎臣突然變了臉,掛著標準的露出八顆牙齒的迷人笑容道︰“回貝勒爺的話,下官沒有洋爸爸,下官的爸爸是打死洋人司令官的時候為國捐軀的。”

    載振被他這不當回事的笑容是著實氣糊涂了,深深吸了口氣道︰“哦,我還忘了,你是功臣的後代!這樣你就更該死了!不但是不忠,你還不孝!把你爹的臉都丟盡了!”隨即扭過頭,對著後面的義和團和親兵叫道︰“都給我沖,把這些洋人都殺光!誰敢阻攔的,統統宰了!”

    後面的義和團和戈什哈,喳喳忽忽的就要往里沖,突然“砰”的一聲響,只見莊虎臣手拿一把象牙柄的左輪槍,槍口還冒著裊裊的青煙,他英俊的臉上滿是倨傲的神情,大叫一聲道︰“我看誰敢?”
Nineider 發表於 2009-4-1 21:29
第二卷 三戰娘子關 第一百零六章 殺俘 (下)

    莊虎臣的槍一響,把這些旗人大爺給嚇住了,楞了半天。突然,一個臉色青黑,瘦的兩腮都塌陷的年輕人,沖到莊虎臣面前,用手槍指著莊虎臣道︰“你他娘的反了天了?敢在咱爺們面前開槍?”

    莊虎臣冷冷的看著他,緩緩道︰“我最討厭有人用槍指著我的頭!”聲音雖然不高,但是話里都結著冰凌茬子,讓人心寒。

    這一臉煙容的人是輔國公載瀾,今天鬧的這一出殺俘虜就是他攛掇的。現在一看要嗆起了火,那不出頭也不行。現在被莊虎臣的眼神看得心里發毛,但是在這麼多人面前,又不能掉了架子,所以強撐著道︰“你算個什麼東西?不過是個小小的道台!我們家下三等的奴才都比你尊貴!說好听點你是個欽差,說難听的,你不過就是我們愛新覺羅家的一條狗!”

    莊虎臣的眼楮開始發紅充血,什麼也不說,只是死死的盯著載瀾的眼楮看。

    載瀾躲了一下他的目光,嘴硬道︰“看什麼看!你就是一條狗!一條喂不熟的狗!”

    王天縱的手已經握在槍柄上,眼楮冒著火,正要掏槍,手被人壓住了,回頭一看,是一臉木糊的李貴。李貴被莊虎臣派到俘虜營,做了這些看守的頭兒,今天一直在冷眼旁觀。

    李貴的手里不知道什麼時候多了個小茶壺,壺嘴里還在冒著熱氣,他對王天縱詭異的一笑,然後低聲道︰“師傅,我來吧。”

    王天縱笑了笑,把槍又揣了回去。

    俘虜營門口,好幾百口子人都在沉默,只有那些中、外的記者,在拼命的搶著這難得的鏡頭,鎂粉燃燒的強光此起彼落。空氣里多了些嗆人的味道。

    李貴扯著嗓子喊道︰“哎,讓一讓,讓一讓啊!”扭著水蛇腰從人縫里擠到跟前。

    載瀾看著這個一臉迷糊相的半大小子,覺得好象有點熟悉,也沒理他,又轉過臉,看著陰森森的莊虎臣,那把槍還頂在莊虎臣的額頭上。

    李貴看著載瀾。恭順的打了個千道︰“國公爺,你老人家什麼時候來了?哎呀,你看,小人這雙狗眼啊,真該挖了當炮踩!楞是沒認出您來?”

    載瀾覺得好象是有點認識,又搞不清楚,不耐煩的接了句道︰“你他娘的誰啊?跟老子瞎套什麼磁?”

    李貴笑的小眼楮都看不見了,把小茶壺捧到他跟前道︰“爺啊,您是貴人多忘事啊!你先喝口水,潤潤嗓子,看看,爺您真辛苦了,這衣服全是土,我給你撢撢!”說罷,一手捧著茶壺,另外一只手從懷里掏出一個髒的都看不出顏色手巾,就要往載瀾身是打。

    載瀾厭惡道︰“滾,滾,你到底是誰?”

    李貴笑道︰“爺,您真不認識小的了?在祁縣的時候,小的還給您送過新衣裳呢,那時候,您從北京城出來,穿的象個抗麻包的力巴`````”

    載瀾好象有了點印象,但又听他提起自己走麥城的事情,不禁也是臉上一紅。

    李貴把茶壺往前一送︰“爺,您先喝口水啊!”

    “啊”的一聲尖叫,茶壺翻了,滾燙的開水澆到載瀾拿槍的手上,槍一下就落了地。還沒來得及罵人,猛然發現有兩只槍已經頂住了自己,心里一驚,剛一抬頭,莊虎臣的槍已經指到他的額頭,而李貴變戲法一般手里也多了一把花旗國的六子轉輪,這把槍居然塞到他的嘴里,讓他連罵人的話都給堵回去了,現在只能在喉嚨眼里發出“嗚嗚”的聲音。

    莊虎臣還是冷冷的聲音道︰“你有本事就再說一遍!就說我是愛新覺羅家的一條狗!”

    李貴的笑容也不見了,又恢復了平常的那種木糊相。

    這突然的劇變讓這些滿州王公都傻了,片刻間就主客易位,被槍頂著腦門的就變成了載瀾。

    載振一見,也急了眼了︰“莊虎臣,你他娘的,敢對宗室下手?你真的要造反?”

    莊虎臣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嚇的他也往後退了幾步,這半吊子欽差手狠是出名的,義和團的黃蓮聖母,那是何許人啊,他都敢放一槍,剛簡安,那是剛毅的親佷子,那時候剛毅還是軍機大臣呢!他說宰就給宰了,要是這二百五發起瘋來,那還真不是玩的!更別提,這里還有二千多眼楮冒火的綠營和武衛軍。

    大營里,靜的怕人,幾千的人,硬是沒有聲息,只能听見按快門的“喀噠”聲。

    突然,一個四十多歲,身材魁梧的男人,穿著義和團的衣服,擠到跟前,扯著嗓子喊︰“國公爺,別怕,本仙給你做了法了!你現在刀槍不入!”

    莊虎臣被他這一嗓子嚇了一跳,回頭一看,心里暗道︰怎麼什麼事情都有義和團的來摻乎?

    王天縱抬手一槍,“砰”的一聲響,只見那個義和團的大師兄,腦袋象個被錘子砸爛的西瓜,紅的白的都流了出來,天靈蓋都被掀飛了。

    王天縱吹了吹槍口的青煙,輕蔑的道︰“哼,刀槍不入?”

    莊虎臣回頭沖著武衛軍的士兵道︰“來人,把他給我捆了!”

    幾個早就運了半天氣,就等著動手的兵,沖上去,把載瀾按在地上,細麻繩給捆了個四馬倒攢蹄,手和腳在背後綁到了一起,又用粗繩挽了個麻核桃,給塞到嘴里。

    載灃也被驚呆了,半晌才反應過來,指著莊虎臣道︰“莊虎臣,你別以為有榮祿給你撐腰,你就敢不把咱爺們放眼里!這大清的天還是姓的愛新覺羅!”

    莊虎臣一楞,猛然想起,自己用的槍是榮祿給的,也難怪他把自己當成了榮祿的私人。

    莊虎臣也不理他,回頭對著武衛軍的隊伍叫道︰“執法官!”

    執法官穿著嶄新的德式軍服,只是戴的還是泥金頂子的大帽子,見了莊虎臣,把西洋戰刀舉到鼻尖,行了個新式的舉刀禮︰“執法官蕭冷參見欽差大人!”

    莊虎臣故意問道︰“持械沖擊軍營,是個什麼罪過?”

    執法官高聲答道︰“按軍法,持械闖軍營的,當斬!”

    莊虎臣冷笑道︰“好,給我听清楚了,把這些人的兵器都給我下了!誰敢抗拒,格殺勿論!”

    幾百名如狼似虎的武衛軍和綠營兵勇,一听欽差下了令,都蜂擁而上,這些滿人王公哪見過這個?剛才大師兄被一槍爆頭,早就被嚇破了膽,一聲不吭就被下了槍。後面的親兵和義和團有的手腳慢點,或者是眼神里略微有點不善的神情,立刻就被他們飽以老拳。不多時,幾百人都被圈到了俘虜營里。不少人,都被打的鼻青臉腫。

    載振雖然被繳了槍,但是旗人大爺的脾氣不改,肉爛嘴不爛,對著莊虎臣吼道︰“姓莊的,你有種!等爺回了西安,整不死你!”

    莊虎臣不屑道︰“拉下去,二十軍棍!”

    載振臉色一變道︰“你敢打本貝勒?”

    莊虎臣乜斜了他一眼,理都不理他,幾個兵勇上去就把他拖到一邊,只見他用腳在地上一邊蹬,嘴里一邊罵道︰“莊虎臣,你個狗娘養的,該敢你家貝勒爺?老子和你沒完!”

    莊虎臣冷冷道︰“喜歡罵人?隨便!再給我掌嘴二十!再敢罵一句,加二十!”

    不多時,只听見軍棍的“撲、撲”聲和載振殺豬般的嚎叫,但是罵人的話是一句也沒有了,二十軍棍打完,他已經是如同一灘爛泥,這些兵士還沒算完,皮掌子套在手上,兩個兵架起他,“啪、啪”的左右開弓,這下,他連喊叫聲都沒有了,只是死尸般被打的腦袋兩邊搖擺。等到執法官匯報用刑完畢以後,他的腦袋已經腫了好就圈,看著比豬頭大了。

    莊虎臣發落完載振,又冷著臉看著被捆成粽子的載瀾,譏諷的笑道︰“現在該說說你的事情了!本官是奉旨的欽差,按《大清律》,戕害欽差罪同弒君!你自己說,該怎麼處置你!‘

    載瀾滿眼的恐懼,又說不出話來,只是發出“嗚嗚咽咽”的聲音,象是待宰的狗。

    莊虎臣不再搭理他,高叫道︰“來啊,給我請王命旗牌!”

    欽差儀仗擺開,王命旗牌高懸。

    “通!”的一聲,第一聲追魂炮聲響起。

    載瀾的臉色已經變了煞白,比死人還難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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