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1900翻雲覆雨 作者:紛卿 (連載中)

Nineider 2009-3-31 09:34:49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95 91171
Nineider 發表於 2009-4-1 21:33
第二卷 三戰娘子關 第一百零七章 到底誰是條狗

    載瀾被兩個膀大腰圓的武衛軍兵丁給拖到一個土台子上,幾個小兵手腳麻利的在地上釘了個木頭架子,然後把他綁了上去,嘴里的麻核桃也被掏出來了。

    這個時候,他也不知道哪里來了勇氣,扯著嗓子叫罵︰“莊虎臣,你個狗娘養的!有本事你就殺了國公爺,老子是道光爺的骨血,我阿瑪是敦郡王!踫掉爺爺一根寒毛,老子讓你豎旗桿!”

    趙馭德有點含糊了,悄悄問道︰“少爺,真殺啊?這可是皇親國戚啊,殺了怕是要惹禍的!”

    莊虎臣咬著牙發狠道︰“殺!他就是玉皇大帝的外甥,如來佛的爹,今天也非砍了他不可,誰也別勸我!”

    莊虎臣現在腦袋里就一句話在翻滾︰你就是一條狗,一條愛新覺羅家的狗!

    自己自打穿越到大清朝,一直感覺還是比較良好的,雖然也遇到些麻煩,甚至是生命的危險,但是一個不入流的小策劃人,能混到欽差副使,又總攬了全國的錢糧供應,要錢有錢,搖面子有面子,真可謂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榮祿、趙舒翹、桂春這樣的軍機大臣、大學士,見了自己都一口一個“紛卿老弟”,叫的親切無比。在娘子關更是一手遮天,即使武衛軍按照制度是行新式禮節的,可是上至統領、統制,下到普通兵勇,哪個有膽量敢見了老子直著膝蓋站著?還不都是跪地參見?

    今天被載瀾一語道破天機︰你不過是條狗!是啊,自己就算混的再風升水起,一個漢人,在這些滿州王公的眼里,還不就是一條給他們滿人看家護院的狗?就算你這條狗再忠心,咬人咬的再凶,叫的再大聲,可一但不合主子的意了。那就是殺狗烹肉,被人當了冬天進補的一道大菜。莊虎臣今天是又羞又惱。縱然後果再嚴重,也非砍了載瀾不可。

    趙馭德見說不動他,又趴到楊士琦地耳朵邊嘀咕道︰“我說老楊,你也不勸勸少爺,他正在火頭上,真要弄出大事兒了。可怎麼收場?

    楊士琦笑咪咪道︰“我的趙老東家,你把心放肚子里吧,大人早有算計,這載瀾也是夠討厭地,殺了也就殺了吧!”

    趙馭德疑惑道︰“你們倆搗什麼鬼?這是國公啊。鳳子龍孫,能是說殺就殺的?”

    楊士琦拍拍他的肩膀道︰“你就放心吧,大人辦事有板有眼,別看年齡不大,說句你不愛听的話吧,可比你趙東家老成!”

    載瀾還在不住聲的罵,莊虎臣也懶得听,不屑的看了遠處被捆地結實的他。自語道︰“死到臨頭,還敢囂張?”

    俘虜營里,載灃、載振和幾百的親兵、義和團被綠營兵、武衛軍圍著,一個個都是蹲在地上。悶聲不響的看著。這些人都是跑了幾百里地的,身上滿是塵土,剛才又是被臭揍了一頓,好多人都是變了灰熊貓,青腫著眼圈。現在是好漢不吃眼前虧。哪敢吭聲?自己是人家手里地行貨。輕咳嗽就是罪過!敢多說廢話那馬上就是一頓胖揍,何必觸那個霉頭?現在這些平日橫的沒邊的滿州王公才明白康熙朝的“布衣宰相”方苞的那句“平生不知王侯貴。如今方曉獄卒尊”的味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啊!但是心里已經把莊虎臣的祖宗八代都問候了一百遍。

    外面一匹快馬飛一般的沖到俘虜營門口,馬上一個瘦干干地人,正是陳鐵蛋。他扯著嗓子叫道︰“大人,大人,緊急電諭!”

    听見這個,蹲在地上的八旗和義和團又是一陣騷動,開始交頭接耳。結果立刻就被看守們上去一陣拳頭、槍托,打得再也不敢言聲。

    莊虎臣接過電報稿,看了幾眼,嘴角挑起一絲冷笑,遞給楊士琦道︰“你念給他們听听!”

    楊士琦接過看了看,也是輕笑而已,隨即高聲念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茲有欽差宣力副使,道員莊虎臣者,撫慰軍前,至三軍用命,屢建奇功,親善友邦,遵萬國公法,豎我大清文明禮儀之邦于泰西今朕聞有宗室不肖,妄殘西鄰以圖一逞,特授命該欽差以全權,軍前便宜行事,如有欲戕害俘虜,擅自殺戮者,即可自行處置,朝廷不為遙制!該欽差宜體察天心,必不可失我大清睦鄰友好之念!欽此!”

    這份電報是以光緒的名義發的,但是傻子也知道,這必然是太後地意思!軍前便宜行事,那就是按照軍法處置了!此刻,這些滿州王公壓抑不住悲憤,都是哭嚎起來︰“太後”、“老佛爺,您不能啊”

    載瀾也再不復剛才的驕狂,成了鋸了嘴的葫蘆,哪里還敢再罵半聲?

    “咚!”第二聲追魂炮恰到好處的響了。

    “莊大人,莊欽差!小的是豬網油蒙了心,您就看在皇上和太後地面子上,饒了小地吧!”載瀾被這聲炮驚的腦子也清楚了,急忙求饒,扯著嗓子對著遠處地莊虎臣哀嚎。

    李貴端著一碗酒,晃晃當當的走到載瀾跟前,笑呵呵道︰“國公爺,小的伺候您一碗!”

    載瀾發瘋一般的搖著頭道︰“我不喝,我不喝,我要見太後,我要見太後!”

    李貴收斂了笑容,又恢復了平常的迷迷糊糊沒睡醒的樣子,慢慢道︰“國公爺,太後你怕是見不著了,還是想想一會兒見了閻王爺說什麼吧。”

    載瀾還是不停的扭著身子,徒勞無功的試圖擺脫繩索,可是這些繩子是越掙扎越緊,都深深的嵌進了肉里,還是兀自高叫︰“我要見太後,我叫見太後,太後啊,太後啊!”

    記者們都在拼命搶鏡頭。走馬燈一般穿梭在被綁的載瀾和趾高氣揚的莊虎臣之間。這漢人欽差殺滿州王公的新聞那是八輩子恐怕都踫不上,只有那些洋俘虜還沒搞明白發生了什麼。都是趴在鐵絲網上朝外面看,渾然不知自己險些成了刀下鬼。

    幾百的滿州親貴和他們的戈什哈還有義和團地人,此刻看見載瀾的樣子,都是兔死狐悲地表情,又不知這半吊子欽差會如何擺布自己,先是低聲的抽泣。後來實在控制不住了,俘虜營里哭聲震天。

    守門的兵突然跑了過來,對著莊虎臣行了個軍禮道︰“報告欽差大人,有個人自稱是大學士桂春,在門前通名報號求見大人!”

    莊虎臣一楞。桂春?他怎麼來了?這老家伙也真能下了身份,堂堂的內閣大學士,居然軍前報名求見,也算是給足自己面子了。

    莊虎臣一抖官服,對著楊士琦和趙馭德道︰“走,咱們去接接桂相爺!”

    俘虜營門口,桂春急的團團打轉。榮祿接到報告,說小醇王載灃被輔國公載瀾慫恿著要去殺俘虜。當時就蒙了,可慈禧已經睡下了,沒人給通傳,如果這些洋兵真要被殺。那麻煩就大了。當時急中生智,想起了莊虎臣和喬家合伙做著買賣,而桂春和喬家關系最是深厚,莊虎臣已經會賣他個老面子,就派人連夜敲開他的門。桂春一听。嚇地臉都來不及洗。就帶著幾個戈什哈飛馬到祁縣,三、四百里的路程。老頭一天一夜就跑到了,可憐老家伙六十多的人,累的下馬就灘成了爛泥,靠著連灌了幾口甦合香藥酒,才算是從閻王爺那里吊回了命,現在還是一腳鬼門關里,一腳鬼門關外呢。

    莊虎臣老遠看見桂春面色慘白的站在門口,說是站那是好听地,實際是被兩個戈什哈架著才沒軟癱在地上。

    莊虎臣急忙快走兩步,見了桂春滿臉堆笑道︰“老相爺,您來也不派人知會下官,下官好出城三十里迎接您吶!”

    桂春勉強調過氣息,無力的擺擺手道︰“事情緊急,欽差大人,咱們也不弄這個虛禮數了,進大營吧!”

    莊虎臣親手攙扶著這半死不活的老頭進了俘虜營︰“桂爵相,您先進屋歇會兒,等下官辦完了手頭的差使,再陪相爺說話。”

    桂春急忙拉著他道︰“莊道,老頭子跑了幾百里,為了什麼,不說你老哥也明白,現在我看,也沒出什麼大事兒,就讓我把人帶走算了。”蹲在地上的載灃頭一個看見了桂春,眼楮一亮道︰“桂大學士!桂相爺,我是載灃啊!”

    載振更是如同見了親人,瞬間就淚流滿面,扯著嗓子喊︰“桂相爺!我是載振啊,你要救我啊!”聲音帶著哭腔,嘶啞的如同吃了辣椒的狗熊。

    桂春苦著臉道︰“莊大人,賣老朽個面子,就饒了他們吧,都是天潢貴冑,這也不成個體統啊!”

    莊虎臣淡然一笑道︰“桂相爺,您先歇歇,這里的事情您就別操心了。”

    桂春也有些惱了,一個四品地道台平常想見他一面,那都難如登天,今天自己給足了面子,居然他還不買帳,說話也恢復了平日的氣度︰“莊道,軍中的事情,本閣論說是不應管的,但是受榮中堂和軍機處之托,本閣不得不說幾句,這大軍還是朝廷地大軍吧?莫非莊道當了自家的私產?漢員不請旨就處置宗室,這國朝三百年還沒這樣的例子,本閣想請問貴欽差一下,你到底是何居心?”

    莊虎臣也火了,這老家伙話里話外的意思就是說自己擁兵自重,就差直接說莊虎臣要謀反了。

    莊虎臣拿出電報,遞了給他︰“桂相爺請看,朝廷已經有了旨意,下官是遵旨而行,莫非下官遵旨是錯了?桂爵相的意思是讓下官抗旨了?”話雖然聲音和緩,但是里面地骨頭也夠膈人地。

    桂春的臉色馬上就變了,電文地意思再明白不過了,他差不多就能從電報上看到太後氣的一張保養的沒有半點皺紋的臉都扭曲猙獰,現在是暗自後悔,自己是吃錯了什麼了,巴巴的跑了幾百里,趟這趟混水做甚?這些日子,雖然太後沒有說什麼。但是明里暗里從慶王和榮祿的態度上,也能看出。大阿哥失勢,廢了他是早晚地事情,光緒皇帝又沒有子嗣,宗室都盼著小醇王能生個兒子,承襲大統。要是現在醇王被宰了,那愛新覺羅家的近枝血脈就算是斷了。茲事體大。也不敢多想,就舍了老命往祁縣跑。現在情勢看來不妙,太後在氣頭上,這莊某人年輕氣盛,又是聖眷優隆。父子兩代都是殺人魔王,正是不知天高地厚地時候。載瀾、載振這些人平日是個什麼德行,自己是一清二楚,他們帶了幾百的人跑到這里會是如何的張狂、跋扈,那是用腳指頭都能想的明白,現在估計已經把莊虎臣這半吊子惹毛了,這莊某人現在又有電諭在手,怎麼會輕易放過他們?這如何是個了局?

    桂春怎麼說也是在官場摸爬滾打了幾十年的。腦子轉的飛快,馬上和顏悅色道︰“莊大人,老朽知道你地繁難,這些人都是些不懂事的。不過畢竟都是滿州的哈喇珠子,太後和皇上的至親至愛的人,難不成都殺了?太後也是一時地氣,等氣平了,還不是該是親的還是親的。該是熱的還是熱的。莊大人,你老哥的忠心和才具。那是滿朝皆知的,前途不可限量啊!可是,你想想,如果你真把他們殺了,等太後和皇上將來一天平了氣,又想起他們好處的時候,你老哥怕是有難了!自古疏不間親,更何況殺親?畢竟他們還沒做出什麼不可收拾地事情,你就抬抬手,全了太後和皇上的骨肉之情,自然是有你的好處的!”

    莊虎臣一楞,扭頭問楊士琦道︰“哈喇珠子是什麼意思?”

    楊士琦笑道︰“桂相爺說地國語,滿州話里哈喇珠子是小孩子的意思。”

    老頭一翻話,有威脅,有利誘,偏偏還說的委婉動听,不由人不佩服。殺俘虜的行為在他嘴里,那就是小孩子的游戲罷了。不過這也不算桂春地發明,當年乾隆朝,五王爺弘晝公然截了皇杠,滿朝震動,御使地彈章雪片般飛,朝野上下一片喊殺聲,結果到了太後那里,一句輕飄飄的“這不過是兄弟拿哥哥地錢花花罷了,值當個什麼?”就給搪塞了。軍國大事到了滿清原來都是小孩子的游戲而已,有這樣的土壤,也難怪慈禧能弄出來與西洋十一國開戰的驚人壯舉。

    莊虎臣仔細打量著這老頭,他生的短短的掃帚眉,下垂的三角眼,人中也不長,按照相書上說,是十足的倒霉相,可人家卻混到大學士,位極人臣,看來這算命的東西信不得。

    莊虎臣哈哈笑著拱手道︰“桂相爺說的透徹,下官受教了!這些人,您都帶回去!”

    桂春終于露出笑容道︰“老朽謝莊大人了,今天大人給老夫這個面子,兄弟承情了,今後必有所報!”

    倆人如同牲口販子買牛馬般談好了價錢,都是相視莞爾。

    “咚”的一聲炮響,把桂春嚇了一跳,忙問道︰“紛卿老弟,你這是什麼意思?”

    執法官小跑著過來,見了莊虎臣和桂春,行了個舉刀禮道︰“報告欽差大人,時辰已到!”

    莊虎臣冷冷道︰“我去給他送個行!”

    桂春拉著他的手道︰“莊道,不可啊!”

    莊虎臣笑著道︰“些許小事,相爺就別管了,別人都饒得,這載瀾要殺我,下官氣量狹小,是萬萬饒不得他!”

    桂春本來還想勸勸,但是看著莊虎臣眼楮里的血絲,只得嘆了口氣,不再言語,別把他弄火了,榆林堡惡少脾氣一發,把所有的人都宰了,那就更沒法交代了。

    莊虎臣拿過一碗酒,走到還在拼命哭叫的載瀾面前,笑著道︰“國公爺,兄弟敬你一碗,送你上路。”載瀾哀求道︰“莊大人,欽差大人,小的糊涂,小的發昏,您大人大量,求您看在小的是道光爺的親孫子的面上,看在我死得早的阿瑪的面子上,看在大清列祖列宗的份兒上,饒了小的一命吧!”

    莊虎臣嫌惡的白了他一眼道︰“我只是條狗而已,狗這個東西,誰對它好,它幫著誰,誰敢踢他,就咬死誰!”

    載瀾面如死灰道︰“小的混帳,小的說錯了話,得罪了大人,大人莫怪,小的才是狗,小的是條癩皮狗!您就把小的當個屁,放了吧!”

    莊虎臣冷笑道︰“現在求饒了?晚了!這些話,你留著和閻王爺說去吧!別這麼慫包蛋,喝了這碗酒,唱個曲,死也死得象人男人!”

    載瀾拼命的踢騰著道︰“我不要死,我是道光爺的孫子,你不能殺我!桂春,桂相爺,你救救我啊!”

    桂春把臉扭到一邊,裝沒听見。

    莊虎臣乜斜了他一眼,把碗摔到地上,高叫一聲︰“行刑!”

    兩個武衛軍的軍官小跑到木樁子邊,大營也沒有劊子手,這些兵就用雪亮的西洋戰刀當鬼頭刀使喚。

    莊虎臣背著手,看都不看就走了,耳邊還听著載瀾嘶啞的嗓音喊著︰“桂春,你個老王八蛋!你敢見死不救!莊虎臣,你個狗娘養的,老子就罵你是狗了,你這條狗!”後面再也罵不出聲了,武衛軍的軍官麻利的把他下巴給摘掉了,再也發不出聲音了。

    雪亮的戰刀映著陽光,從空中劈落,鮮紅的血液泉水般噴涌出來。

    桂春的臉也變得煞白,耷拉著腦袋不說話。

    莊虎臣笑盈盈的走到他跟前道︰“來,桂相爺,咱們今天好好喝兩杯,今天真是高興啊!”
Nineider 發表於 2009-4-1 21:35
第二卷 三戰娘子關 第一百零八章 打你還得謝謝我(上)

    桂春滿心的憂郁,自己親自跑到了祁縣,結果還是被殺了一個輔國公,堂堂一個公爵被殺,那是好玩的?可是又發作不得,人家是奉了旨的,到哪里都說得嘴,這下玩笑開大了,回去見了榮祿和太後怎麼交代?莊虎臣再三再四的請,這酒也喝不下去,一拱手算是道別,帶著這幾百人悻悻而去。他們一出了俘虜營,大營里的兵就開始哄堂大笑。外面的人听了真切,恨的咬牙卻又羞臊滿臉。

    趙馭德卻是一臉的陰沉,看著嘴角還掛著譏諷笑容的莊虎臣,把他拉到一邊輕聲道︰“少爺,你這禍闖的大了,殺了一個公爵,還打了這麼多的皇親國戚,你就是再大的功勞,怕也難過了這一關啊?人家關起門吵翻了天,和太後、皇上也還是一家人,打斷骨頭連著筋,你何苦呢?”

    莊虎臣平靜的道︰“你放心吧,這樣的狗東西,殺一百個也就殺了!”

    楊士琦也湊了過來道︰“大人,殺了載瀾倒不值得什麼,不過今天把小醇王和振貝勒可得罪的不淺啊!這怕是要惹禍遭災的!”

    莊虎臣笑道︰“我的好哥哥,我的大叔,你們盡管把心放到肚子里,我惹禍的事情多了,那剛簡安不還是剛毅的親佷子嗎?我殺不也殺了?誰又能把我如何?”

    趙馭德無奈的搖頭,又指著楊士琦道︰“你啊。你啊,少爺年輕,你應該是個曉事地!殺了個國公,你居然說殺了不值得什麼?”

    莊虎臣和楊士琦相視一笑,趙馭德被他倆給笑迷糊了,問道︰“你們倆搞什麼鬼?”

    楊士琦也不答話,還是看著莊虎臣道︰“這眼下得罪了醇王,他可是要當太上皇的主,紛卿兄有什麼辦法應付?眼下看,倒還不妨事。長遠來說,得罪了他,怕是不妙啊!”

    莊虎臣指著那群興奮的中、外記者道︰“杏城兄,你看見沒有。擺平醇王和振貝勒就著落在他們身上了。哼,那群廢物,打了他們,還得讓他們說聲謝謝!”

    楊士琦和趙馭德看了看那群擺弄著照相機的記者,這下倆人都有點犯迷糊了。

    過不多時。所有人都明白了,莊虎臣感情還是老一套,拿銀子說話,誰讓他錢多呢?幾十個記者,中國的、法蘭西、英吉利、西班牙、美利堅的,說著亂七八糟的語言,莊虎臣找了個既懂法語又懂中文的美國記者當了翻譯。這時候,歐洲人要是不會說法語。那肯定就是鄉下剛進城的,而美國也不是後世那個世界警察,在歐洲人眼里,都還是些不開化。沒見過世面的鄉巴佬,就連美國地上層人士和知識階級,不會說法語或者是西班牙語,那都沒臉在社交場合混。莊虎臣搬來了幾大箱子的銀子,又一手擬了好幾份電報稿。有直接發給榮祿的。有發給湯竟軒和壽元轉交慶王的,還有一份是給這些記者們地。這場熱鬧著實不淺。這些洋的土的記者,先是把腦袋搖成了撥浪鼓,然後看見箱子蓋打開,雪花台州足紋上那潔白的銀霜,光閃閃得晃的人頭暈。看見銀子,那自然什麼都好講了,接著就是討價還價了,最後結果肯定是各取所需,彈冠相慶。然後開始記者開始有秩序地排隊,領封口費了。

    這些記者忙著領銀子,照相機都扔到院子外面,陳鐵蛋和兩個親兵悄無聲息的搬過了三架。照相機這些壞小子都會使,這都是跟著大格格容齡學的,現在派上了用場。正在有的記者已經領了銀子出門,其他的在走廊排隊的時候,幾架照相機同時閃光了。記者們嚇了一跳。莊虎臣一看,也哈哈笑著出了門,把這些記者都召集到院子里,拱手道︰“各位記者朋友,兄弟知道各位都是有職業道德的,既然領了本大人的銀子,今天地事情必定會按照兄弟交代的寫!但是這個銀子不是兄弟的,是祁縣這些商人出的,他們這些商人拿錢出來當然要留個憑據,沒辦法啊,人家出了錢,不能白出,兄弟也沒辦法,各位諒解!”

    當翻譯地美國記者也是面如土色,好容易磕磕巴巴的把莊虎臣的話翻譯出來,這些記者們都面面相覷。這個欽差大人年紀不大,心眼夠活絡的,給錢就給吧,還拍了照片當證據,今後要是敢不按他說的辦,那直接就給扔到報館,那自己算是在這一行混到頭了。

    莊虎臣熱情地招呼道︰“今天到了本大人這里,那是兄弟地榮幸,能來這麼多的貴客,兄弟高興啊!今天無論如何,要多喝幾杯,晚上我請各位去相公消遣,這個地方就相當于你們外國人地沙龍,雅致的很吶!對了,這相公翻譯成英文怎麼說呢?咳,就說是沙龍吧!”

    莊虎臣一會中文一會英語,把這些土、洋記者都唬的一楞一楞的,想不到一個中國的欽差大人居然能說這麼流利的美式英語。要知道平時清朝的官見了洋人,要麼緊張的連囫圇話都不會說,要麼就如同見了鬼,能躲多遠躲多遠。

    莊虎臣扭過臉,朝笑的眉眼開花的楊士琦詭秘的一挑眉毛,楊士琦暗暗對他豎了一個大指。這些土洋記者被捏了把柄,也只得由他擺布。不多時,俘虜營最大的一間房子里,擺下了幾張八仙桌,莊虎臣頻頻舉杯,挨個的推杯換盞,賓主相遇甚歡。楊士琦也是喝的興起,官服也脫了,青衫布履,一副儒雅書生打扮。就連俘虜營的聯軍,今天都特別給準備了酒,平日他們吃的雖好,但絕不能喝酒的,怕他們喝多了鬧事兒。今天借了這些記者地光,都是喝的面紅耳赤,舌頭都短了半截,仿佛覺得這當俘虜的日子還是不錯的。

    只有趙馭德一直在獨自絮叨︰“這殺了個國公,如何是好?”可是見莊虎臣和楊士琦的表現,又隱約覺得似乎不妨事,心里暗罵楊士琦,什麼事情都不和自己交底,裝什麼大頭蒜!

    莊虎臣這里喝得開心,載灃和載振這些人可是一腦門的官司。尤其是載振,出娘胎哪吃過這樣的虧啊?一路打馬飛奔,挨了二十軍棍,屁股早就開了花。疼的鑽心,現在又被馬鞍一磨,血已經把中衣都濕透了,臉更是腫的比豬頭還大。現在恨意滿胸,也顧不得疼痛。死命的打馬揚鞭往西安跑。心里暗道,到了西安,不把這莊某人整死,那以後就改姓烏龜王八,總之是沒臉姓愛新覺羅了。

    他一路狂奔,舍了大隊,獨自一人先跑回了西安。西安縣衙現在成了慶王臨時地府邸,西安縣令正在大門口站著。現在前衙還是他辦公的地方,後堂則住了慶王一家,現在西安城里到處是兵,滿街走的全是朝廷的大人。街面上不管鬧出什麼亂子,都不是他一個小小地縣令能管的了的,索性也不開堂問案了。

    載振到了大門口,已經是跑了一天一夜了,馬已經活活累死了一匹。還沒跳下來。就頭一暈,載了下來。西安縣令急忙把他扶起道︰“貝勒爺。您這是怎麼了?呦,臉怎麼了?被馬蜂蟄了?”

    載振回過神,怒沖沖罵道︰“滾開!”

    西安縣令弄了個沒臉,悻悻的走到一邊,嘴里偷偷念叨著一句故老流傳的名言︰“前生不善,今生知縣,三輩做惡,知縣附廓,惡貫滿盈,附廓省城!”看來這西安縣令還不止是惡貫滿盈,居然附廓省城外加個有王爺當鄰居,那真是倒霉到家了。

    載振正要向前走,屁股上地傷疼的實在不行,又加上一路傷口被馬鞍磨,不能結痂,血流的太多了,頭一沉,腳一軟坐到地上,看著旁邊的嘴里還在念念有詞的西安縣令,火冒三丈道︰“你這瞎眼的狗才,還把你爺爺扶進去?”

    西安縣令的黃胖臉趕緊擠出點笑模樣,攙著載振往內堂走。

    剛進了二堂,一個刀條臉沒胡子的男人就趕忙過來,一把推開西安縣令,自己扶著載振,惡狠狠瞪了他一眼道︰“貝勒爺這是怎麼回事兒?”

    西安縣令苦著臉道︰“大總管,下官也不知道啊?”

    這個大總管沒胡子沒喉結,明顯是個太監,他白了西安縣令一眼道︰“沒用地狗東西,出去,這內堂是你能進的嗎?”

    西安縣令耷拉著腦袋,暗罵自己今天到底是沖撞了什麼了,怎麼霉運當頭,好端端的已經被罵三回了。

    慶王府的大總管柳阿七,原來是宮里二總管崔玉貴地表弟,被他推薦到慶王爺身邊。他平日里也會巴結,沒二年就混到王府大總管的位置。他現在親自扶著載振,幾個下人要來幫忙,都被他攆到一邊,對著載振輕聲道︰“貝勒爺,今天王爺回家就看著臉色不太好,貝勒爺是不是先回自己房里歇著,奴才去把孫太醫請來,先給爺瞧瞧傷?爺這是怎麼了?傷成這個樣子,奴才看了心里難受啊!”說著,居然眼淚就淌了出來。

    載振怒道︰“看個屁的太醫!我阿瑪在哪兒?”

    柳阿七道︰“王爺就在堂屋呢!”

    載振把牙齒咬的“嘎吧”響,狠狠的道︰“現在把爺扶到堂屋!我要找阿瑪去!莊虎臣,我要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Nineider 發表於 2009-4-1 21:39
第二卷 三戰娘子關 第一百零九章 打你還得謝謝我(下)

    載振被柳總管攙扶著一瘸一拐的走進二堂。里面堂屋里慶王坐在一張景德圈椅上,宣德爐里的檀香讓屋子里有一種清淡而雅致的味道。

    慶王六十多歲年紀,愛新覺羅家標志性的刀條臉,細長的眼楮,不過平日保養的好,血色倒也紅潤,不象光緒那種棺材板相。此刻,他滿臉的陰郁,眼楮里帶著不易覺察的怒氣和擔憂。載振還沒進了堂屋,就扯著嗓子喊道︰“阿瑪!你兒子讓人打了,你管不管吶?”

    慶王奕听見的他的叫聲,身子開始不受控制的抖動,臉上肌肉開始抽搐,看來是氣得狠了。載振看見他爹,好象突然來了精神,直起腰板叫道︰“阿瑪,我讓人給打了!”

    奕好象沒听見,理都沒理他,還在哆嗦。載振平日是被驕縱的沒樣子的,從來也不怕他爹,再加上和那桐做了聯手,賣官蠰爵的時候都是自己出面,算的上是“慶那公司”的總經理了。多年來,對他爹助力不小,說話也有分量,更是不怕這個老子了。現在看他爹沒反應,急道︰“阿瑪,你耳朵怎麼了?沒听見啊?你兒子被人打了!你到底管不管啊?”

    奕冷冷的看了他一眼,現在好象心情平復了許多,也不抖了,慢吞吞道︰“你怎麼沒被打死呢?把你打死了,全家的都干淨!”載振有點懷疑自己的耳朵了︰“阿瑪,你說什麼吶?被人打的是你親兒子啊?你還咒我,有你這樣當爹地嗎?”

    奕從椅子上一躍而起。一腳就蹬在載振的前胸,把他當時就踢了個跟頭。別說,慶王已經六十多的老人了,但是腿腳還真利索,每天兩趟“布庫”堅持了幾十年,還真沒白練。

    載振被打糊涂了,扯著嗓子嚎叫︰“額娘,額娘。你快來啊,我阿瑪發瘋了!”

    老慶王福縉听見這里吵嚷,從內堂慌忙跑了出來,看見載振的樣子,當時就是一驚︰“兒子?你怎麼了?誰把你打成這個樣子?是你阿瑪?”然後她瞪著奕,好象一個護雛的老母雞︰“王爺,兒子是你的。可也是我的!你就下這樣的死手來打他?你把他打死算了!他要死了,我也不活了!就留你一個老絕戶!”

    大福縉是和慶王一起受過窮,遭過罪地,當年養成的習慣,奕對她倒有三分怕七分敬。見她發狠的樣子,也只得嘆了口氣,坐回椅子上道︰“老太婆,你瘋魔什麼啊?這哪里是我打的?”

    大福縉倒也迷惑了,但是怒氣更盛︰“呦呵,這倒稀罕了,你是總理王大臣,又是軍機大臣。咱兒子也是貝勒,誰有這麼大的膽子,敢打振兒?”

    載振見他娘給他撐腰,膽氣更壯。惡狠狠道︰“是一個混蛋漢人,叫莊虎臣!”

    大福縉怒極反笑道︰“好,真好!一個漢人,就敢打貝勒,真是膽包身子了!今天敢打貝勒。明天就敢弒君了!這樣的混帳。王爺,你還能容他?”

    載振更是理直氣壯。開始火上澆油了︰“這混蛋把小瀾子給殺了。”

    大福縉更是一驚︰“誰,你是說老敦王爺家的載瀾?”

    載振道︰“可不就是他,載瀾被莊虎臣給砍了腦袋!小醇王也被他手下給打了,那可是皇上地親弟弟啊!這混帳東西眼楮里還有朝廷,還有皇上、太後嗎?我的老阿瑪,您這個總理王大臣在人家眼里,更連個屁也不是了!”

    奕眼楮里冒火,上去對著載振就是一巴掌,這一掌打的突然,“啪”的一聲脆響。載振更是蒙了,他的貝勒脾氣也發了,沖他爹叫道︰“你老酒吃多,昏頭了?莊虎臣打我,你也打我?”

    大福縉連忙把載振拉到她身邊,看著他臉上地淤腫,心疼的拿手來揉,載振臉都被打爛了,踫一下鑽心的疼,“哎呦呦”的慘叫起來。大福縉突然發現他的衣服下擺上有血,急忙叫道︰“兒子,你是怎麼了,這怎麼出血了?到底傷到哪兒了,叫額娘給你看看!”

    載振推開她的手道︰“別看了,我被莊虎臣那王八蛋打了二十棍子!”

    大福縉徹底氣瘋了,沖著悶聲不語的慶王叫道︰“王爺,你兒子被人打成這樣,你到底管不管?你要不管,我這就到行在,找老佛爺去,我去問問老佛爺,這大清的天下到底還是不是愛新覺羅家地?”

    載振也開始拱奕的火道︰“就是,找老佛爺去,莊虎臣這王八蛋現在有榮祿這老混蛋給他仗腰子,張狂的都不知道姓什麼了”

    奕“啪”的猛一拍桌子道︰“你個畜生,你給我閉嘴!找老佛爺?你個畜生差點就把咱們全家送到菜市口!莊虎臣打你?他怎麼不打死你,打死了你,我和你額娘也不要活了,全家死到一塊,那還都干淨些!你一口一個莊虎臣王八蛋,榮祿混蛋?沒有他們兩個,你摸摸你地頭,還在不在!”

    大福縉一看他變了臉,也覺得事情好象不對頭,忙問道︰“王爺,到底出什麼事兒了?你可別嚇我!”

    慶王好象瀉了氣的皮球,頹然坐到椅子上,老淚都流出來了︰“你問問,你問問你養的好兒子,你到祁縣做了什麼?”

    載振梗著脖子道︰“我做什麼了,我做錯什麼了?莊虎臣在祁縣養了那麼多的洋兵,他想做什麼?他是打算養寇自重,還是準備謀反?我就是要殺了這些洋鬼子,給老佛爺出口氣,娘的,這些洋人把老佛爺弄地連紫禁城都住不下了,還不該殺?”

    慶王看著他那個腫得大了好幾圈地腦袋。又是痛恨又是心疼,啐了一口道︰“你個不懂事地小畜生,你懂得什麼叫養寇自重?你以為那些洋俘虜是莊虎臣養地嗎?那是老佛爺養的!洋人要殺老佛爺,這些俘虜就是老佛爺的護身符!有這些人在,洋人議和的時候就不敢提發落太後的事兒了。你居然要把他們都殺了,老佛爺但凡有個意外,那咱們全家的上下幾百口子人的性命就都被你給了斷啦!要不是莊虎臣臨機處置得宜,怕是咱們今天晚上能過地去過不去。那還兩說著!”

    大福縉一楞︰“王爺,事情沒這麼嚴重吧?也罷,就算他莊虎臣做的對,可也不該打咱們振兒啊?他也太猖狂了!”

    慶王厭煩的看了她一眼道︰“這軍國大事,你一個婦道人家懂得什麼?莊虎臣打了他,那就算是已經按照王法處置過了,老佛爺也就不好再發落他。所謂打了不罰,罰了不打就是這個道理。要不然,就憑他的罪過,老佛爺輕了說也把他發配伊犁,只怕我這王爵也傳不下去了。”

    載振不服氣道︰“這麼說。他打了我,我還得謝他了?”

    奕罵道︰“你個混帳,要是你謝他一聲就能算完了,那我情願你給他磕頭,以後給他叫爹!榮祿的安排,桂春跑的腿,莊虎臣的處置,三個人。一個軍機大臣,一個大學士,一個欽差,這人情你阿瑪我欠地大了。朝廷里人情欠上容易,還上難,這些都是什麼人啊?他們的人情是能隨便欠的嗎?”

    大福縉也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怯生生問道︰“那,王爺。你看這事兒現在算不算完?”

    載振沒好氣的從桌子上拿起一份電報稿子。扔給載振道︰“莊虎臣把屁股給你擦干淨了,這是剛才壽元給送來地。你這輩子就辦對一件事,就是給這個壽元弄了個官,現在中了用啦。明天我帶你去見老佛爺,私下里怕是要申斥一翻,可明面上,恐怕還要有些封賞。”

    載振也是大出意料,看了電報,滿臉喜色道︰“這姓莊的手段高明啊!”

    奕鼻子哼了一聲道︰“你要有他一分的本事,那你阿瑪死了也就閉眼了?你們年齡相仿,今後你要和莊虎臣多親近親近,恐怕將來他又是一個李鴻章!二十歲的人,就有這樣的手段,他要是個旗人,怕是你阿瑪的總理大臣早晚就姓了莊了!”

    載振笑呵呵的滿口答應,突然,頭一昏,載到地上。

    只听見,大福縉扯著嗓子喊︰“快去,快去找太醫!”醇王載灃十七、八的年齡,老醇王地門風,性子軟弱,這次被挑唆著來祁縣鬧事,本來就有點心虛。又見太後發了那樣的一份電諭,更是心慌。路上幾次問桂春,可桂大學士總是一副欲語又止的神情,話里話外的意思就是您可別再給你那皇上哥哥遭災惹禍了。更是弄地他沒了主張。本來他是打著主意要買太後好兒的,可老佛爺的旨意里就差說把他們這些人都砍了,馬屁拍到馬蹄子上,可又不知道錯在什麼地方,更是如同懷里揣個兔子。

    他見載振眼楮滴血,拼命往西安趕,也就把心一橫,撇了大隊,不過他不是打算去報仇的,而是要趕緊回去,看看如果出了什麼差子,好盡早彌縫。他平素就身子孱弱,而且馬也騎的少,那種隨著馬地顛簸而身子也節律性上下起伏地法子用的不熟悉,鞭子都快抽斷了,馬也跑不快,還把自己累個臭死。

    回到西安,又發了愁,老醇王死地早,他可不象載振還有個爹可以商量,哥哥光緒倒是皇帝,可那也是廟里的泥胎,雖受人香火,卻苦無靈驗。老佛爺更是在氣頭上,哪敢去觸她老人家的霉頭?沒奈何,只好去敲榮祿的門了。

    榮祿的大煙袋鍋子在銅盆上敲的“當當”響,直震耳朵,半眯縫著眼楮又自己裝上了一鍋。他的習慣是裝煙的活是不讓下面人插手的,據說煙裝的松了緊了,影響味道,還是自己動手有把握些。

    榮祿手下頭號謀士順天府尹陳夔龍親自給載灃沏好了茶,雙手捧了過來道︰“醇王爺,您請用茶。”

    載灃強笑道︰“小王謝庸庵先生了。”

    陳夔龍圓胖臉上笑的眼楮都看不到了︰“下官哪當的起王爺一個謝字。”

    小醇王眼巴巴的看著榮祿,見他還是沒有說話的意思,只得道︰“榮中堂,小王有個難解的疑惑,望中堂教我。”

    榮祿這才放下煙桿,笑道︰“奴才哪有什麼可以教醇王爺的,奴才是帶兵的丘八出身,王爺要是有學問上的事情不明,自可以去求教趙中堂,他可是兩榜進士,翰林出身,那學問可是大了。”

    載灃見他東拉西扯,也是著急了,撲通就跪在地上,帶著哭腔道︰“中堂救我啊!”

    榮祿急忙從椅子上跳了起來,拉著他的肩膀要把扶起,小醇王是說什麼也不起來︰“中堂不救小王,小王就跪死在你這里。”

    榮祿嘆了口氣道︰“王爺啊,你起來吧,王爺莫怕,你頭上的雷已經有人給你擋了。”

    載灃又驚又喜道︰“中堂,是哪個救小王的?可是小王到現在還知道到底是犯了哪條,老佛爺為什麼如此的生氣?”

    榮祿笑道︰“王爺,你也太糊涂了,那些洋兵是莊虎臣預備著議和的時候給太後她老人家擋雷的,你們要殺他們,豈不是要置太後于咱們這些臣子不忍言之境地?還好啊,總算是有人給你把事情抗下啦,替王爺你擋災的就是莊虎臣。”莊虎臣三字一字一頓。

    載灃一楞︰“是他?不大可能吧?”

    榮祿把一份電報稿子遞給了他,他看得眼楮都直了,手顫抖著道︰“他當真是這麼辦的?”

    榮祿笑著用戲文里念白的口氣道︰“當真!果然!哈哈!”然後拉著載灃親切道︰“醇王爺,你和別個不同啊,這次老佛爺著實的惱了,連皇上都受了申斥,今後大清的天要靠你來撐,可萬萬不可再如此孟浪了。”

    載灃激動的眼淚都快流出來了,也難怪他激動。本來一場殺俘的鬧劇,經過莊虎臣的生花妙筆,居然變成大清皇帝、皇太後派遣光緒之親兄弟醇親王載灃攜貝勒載振及一眾大臣,前往大營慰問聯軍俘虜,並向聯軍官兵宣諭我大清皇太後、皇帝與西洋各國萬世友好之意,並贈送慰問品肉類、糧米、菜蔬若干,聯軍官兵俱稱頌我大清為文明、禮儀之邦雲雲。

    榮祿哈哈大笑道︰“醇王爺,您就放心吧,一天的雲彩都消散了,今天老佛爺看了這封電報那是連叫了三聲好!哈哈,王爺,怕是太後對王爺你還有些封賞怕也說不得啊!”

    三人都是笑得開心,載灃的眼淚都滴到下巴上了,只是心里暗想,欠莊某人這諾大個人情,道聲謝謝恐怕是還不上的,這朝廷里的人情可是隨便能欠得?
Nineider 發表於 2009-4-1 21:40
第二卷 三戰娘子關 第一百一十章 一個小目標

    莊虎臣被大營里的起床號給吵醒了,頭疼欲裂,昨天實在是喝的太多了。那些記者,看著斯文,喝酒可不含糊,幾十個中外記者,都是拿著汾酒當涼水,看來都是些沙場老將,“酒精”考驗過的。大營的軍官當陪客,被喝趴下十多個,莊虎臣更是喝了吐,吐了接著喝,還沒到半場,已經是人事不省,怎麼被抬到床上的,也記不起來了,更不知道昨天晚上到底上了些什麼菜,只記得見人就舉杯。

    現在頭疼的連想再睡個回籠覺都不行了,叫親兵送了杯濃濃的熱普洱,又拿滾水燙了個手巾把子擦擦臉,才多少強了些。睡不著,又不想起來,就隨便找了本乾隆版的《三國演義》翻了翻,這線裝書都是豎版的,而且又是繁體,看得累得慌,沒瞧幾眼,就給扔到了床角。百無聊賴,心里突然覺得不舒服。自己這些日子又是忙著開錢莊發財,又是忙著打仗,這又顛顛的給這些旗人大爺擦屁股,腳都不沾地。今天總算偷得浮生半日閑,可偏偏沒那個享受的命,卻又人閑心不閑了。

    自己這些日子窮忙活,到底是為了什麼?本來剛穿越的時候腦子一片空白,整日渾渾噩噩,光熟悉環境和適應自己這個前世的身份就過去了倆月,又趕上準備娶媳婦,結果堂還沒拜完,義和團就來了。好容易把義和團打跑了,就踫上慈禧了。遇見了她們這幫子特殊地難民。自己也曾經是心內竊喜,覺得有了翻雲覆雨。改天換日的機會,甚至動了拿一包耗子藥,結果大清朝地念頭。後來的事情幾乎就是隨波逐流了,根本就是被命運推著走,也知道,這天下的大勢,根本不是不是殺一兩人就能改變的。光緒和慈禧死了,自然會有人接上班。而且看樣子,肯定還是愛新覺羅家的某人,換湯不換藥。

    自己做了這麼多的事情,做的時候都是很興奮,成功後更是得意忘形。十足的暴發戶嘴臉。現在看來,這些事情有意義嗎?本來是打算把大清朝一腳踹到坑里,再親手填把土。現在看來,自己做地這些事情好象正好翻了個,似乎是給這個垂死的人送了一碗人參湯,雖然不治病,但起碼可以讓他吊著半條命,不至于眼下就斷了氣。難道老天把自己送到這清末。參與這三千年未有之大變局,就是圖個好玩?或者就是為了給大清王朝再延續個幾十年的陽壽?

    自己如果不弄清楚今後要干什麼,恐怕至多就是另外一個李鴻章,當當裱糊匠。眼下看。仗打的也順手,輕松勝了兩陣。可是自己比大清朝哪個人都明白,現在的聯軍可是不代表列強地真實水準的。現在的八國聯軍,基本上可以說是烏合之眾,雖然訓練還算有素。但是先天不足。各國互有私心,彼此不服統屬。政令不一,又缺乏必要的物資儲備。但是李鴻章的電報里說,俄國、日本都是強烈要求大舉增兵,德國也有增兵的念頭。

    如果自己再勝兩仗,會不會讓洋人真的發了狠,拿自己當了勁敵,對了真格的。別地不說,光東北的十七萬俄軍一但南下,自己就吃不消。李鴻章的電報讓自己從娘子關撤軍,雖然覺得他老糊涂了,這樣斷不可行。但是他有一句說的有道理,憑你莊虎臣一人之力,能挽泰山于將傾?憑娘子關之險,再加上自己比這個時代先進十多年地塹壕戰,是可以守得一時。但是真的能憑這些東西抵抗全世界所有的強國嗎?那不是痴人說夢又是什麼?

    慈禧腦子一發昏,和天下萬國開戰,那份戰書倒是頗有幾分黑色幽默的味道。連敵人是誰都不明確的指出,而是一口一個“吾等”、“彼等”,感情在老佛爺地眼楮里,除了大清,所以地外國人都是敵人,與全世界開戰的壯舉,古往今來,還真地沒有哪個君主有此等的豪氣。可是洋人一打進北京城,她跑的比兔子都快。

    議和是肯定的了,如果不議和,還真能讓這仗沒完沒了的打下去?現在的局面可以說危險到了極點,也微妙到了極點。日本,借用被砍了頭的載瀾的話說,是條喂不熟的狗!島國意識和狹小的領土、貧瘠的土地、匱乏的資源,讓它大陸的土地萬分渴望。俄國就象狗熊,對于領土的貪婪永遠沒有止境,不管眼前的土地是肥沃還是寸草不生,就象狗熊見了玉米棒子,管它什麼樣的,先掰了再說。所以,這兩個國家對瓜分中國最有興趣,增兵的呼聲也是最高。德國統一時間不長,雖然強盛,但是總覺得缺乏殖民地,需要尋找原料供應地和新的傾銷市場,所以也鬧著要增兵,希望瓜分中國的時候多分一份。

    而英國現在,日不落帝國的名聲猶在,只是早已不復全盛之時的囂張,各個殖民地沒少給它找麻煩,所以再對開疆拓土,已經沒了什麼興趣,擴大海外貿易,保護經濟上的統治地位和特權才是實實在在的,法國則對德國沒什麼好感,畢竟一個號稱歐洲陸軍第一強國的國家被一個才統一沒幾天的德國,打的找不著北也不是什麼有面子的事情,再加上法國是共和國,民意是非常重要的,而法國老百姓基本上的態度是德國支持的就是我們反對的。美國,作為後起之秀,它更需要一個有購買力的市場,美洲的市場還沒搞定,暫時對瓜分遙遠的中國,興趣不大。況且大清平常也算是很听話了,如果俄國、日本、德國控制了這里,那麼今後英、法、美在遠東說話的時候底氣怕是都不足了,所以他們強烈反對瓜分中國,但是在這里大撈一票,那絕對是沒意見的。

    莊虎臣對這段歷史還不算陌生,自己是打了幾場勝仗,也覺得過癮,但是如果因為自己的原因,這些本來各懷鬼胎的列強真的合成一股,鐵了心的瓜分中國,那怎麼辦?這樣的結局想一想就頭皮發麻。自己的參與,到底是讓事情往好里發展,還是變的更遭,真的沒把握了。

    議和就議和吧,但是一想到那份《辛丑條約》,心里就覺得憋悶。一個老女人吃錯了藥,就得全中國四萬萬五千萬人替她去受罪!四萬萬五千萬?這不就是庚子賠款的數目嗎?全中國一人一兩,這賠的哪是銀子啊?這分明是全中國人每人被人劈臉一巴掌,還順帶著被人吐了口唾沫,一百年都洗不干淨的恥辱啊!

    莊虎臣突然自嘲的笑了,既然自己不知道大的事情怎麼發展,起碼議和的時候不要讓這個屈辱的數字出現吧,哪怕是少一百兩,哪怕是一兩,就算是少一個銅板,也值得去拼了這條命!形式主義吧?沒多大實際價值吧?讓後人去笑吧,只有當局者才能深刻的體會到那種深入骨髓的痛楚。一種被人當街潑了一身大糞,在周圍看客的哄笑聲中既又不能還手又不能躲避的無力感和屈辱。

    就把這個當個小目標吧,莊虎臣心里暗道。

    外面聯軍俘虜唱著歌開始跑操,這是他們的習慣,就是到了俘虜營也沒改變,莊虎臣還特許他們可以升國旗,每天太陽一出來,洋兵第一件事情就是升國旗。莊虎臣從床上跳下來,走到窗前,看著外面洋兵整齊的步伐發呆,看看他們,再想想自己手下的那些胡子兵、娃娃兵,真是氣餒。可也沒辦法,他們也就是這樣的材料了,沒有魚翅、燕窩,只有蘿卜、白菜,那就看廚子的水平了。

    莊虎臣用把青鹽蘸到前端被撕成一縷縷的柳樹枝上,這就算是牙刷了,把牙擦了擦,把衣服穿好,又走到窗戶前發呆。看見洋人升國旗的那種自然的崇敬和驕傲,讓自己想到以前的時候,在天安門前看升旗的那些人的表情。什麼時候,中國人能有了國的概念,而不是那種“朕即國家”的混帳話,到那時,還有誰有膽量欺負這世界上人口最多的國家?一人一口唾沫就淹死了他!

    趙馭德突然從窗戶口冒了出來,差點就和莊虎臣撞了鼻子,倆人都是哈哈一笑。趙馭德現在對這個少爺現在也是服了,殺了個公爵,那麼大的事情,居然他能跟沒事兒人一樣,轉眼就和洋人喝酒去了,結果酒還沒喝完,太後的回電就從西安發來了,通篇都是嘉獎的文字。殺了鳳子龍孫,擱到別人身上,那是潑天的大禍,到他身上,竟然什麼事兒都沒有。而且看他的神情,似乎是早就料到了,渾然沒半點的意外。

    趙馭德走進了屋道︰“少爺,既然已經到祁縣了,你就去看看少奶奶吧,把她一個人扔在錢莊子,我覺得不落忍的!”

    莊虎臣一拍腦袋,怎麼把楚顰兒這個大活人給忘的死死的了。上次臨走的時候,自己但凡有一絲的不堅定,那肯定是生米就煮成了熟飯了。一個小姑娘,給扔到祁縣,身邊只有個丫鬟,是有點可憐。反正今天也沒什麼大事兒,就去看看她吧。

    莊虎臣笑道︰“趙叔,叫上楊士琦,咱們打馬回府!”

    趙馭德高興道︰“這就對了,小夫妻和和美美的,才是過日子啊!將來我在地下見了老爺、太太才能有交代啊!”突然,他又想起什麼來︰“少爺,要不,擇日不如撞日,我看,你就親事補辦周全了吧?”
Nineider 發表於 2009-4-1 21:40
第二卷 三戰娘子關 第一百一十一章 哪個女人不吃醋

    祁縣小東街,現在最氣派的兩家買賣就是“大德通”和“點金錢莊”,“大德通”自不必說,喬家已經是上百年的 赫大族了。“點金錢莊”後起之秀,開張才個把月,已經隱然執票號業之牛耳了。老百姓路過門前,總是要朝里面多看幾眼,現在傳聞,大清國所有的銀子都在這里面放著呢。

    莊虎臣、趙馭德、楊士琦都是青衣布履,普通人打扮。這身行頭在山西說是讀書人也可以,說是商人也過得去。大洋馬放到了俘虜營,換是普通的蒙古馬,悄悄的就進了縣城。到了門口,發現錢莊的生意還真是熱鬧,存銀子的居然排了老長的隊了。

    這賈繼英也確實是人才,無師自通的發行了小額銀票。大額銀票在全國範圍內,凡是有西幫票號的地方都可兌換,逢百抽五,和鏢局子押銀子一樣的費用,那商人自然是選擇拿著銀票走路更方便些。小額銀票只能在發行的當地使用,雖不能在外地自由兌換,但是多少有幾個利息,加上這“點金錢莊”是山西各大票號都參股的買賣,信用之好,自是毋庸質疑。銀子放在家里是不會生崽的,利息雖說不高,但是多個銅板也是好的,山西百姓又普遍比其他地方富裕,大家都爭著把銀子存進來。雖然都是十兩、八兩,甚至二、三兩的存,可積少成多,也是筆不小的錢了。現在賈繼英正在考慮如何發放小額貸款的事情,這個比較麻煩,山西票號講究“萬兩銀子一句話”。但是借錢只借給熟悉的“相與”,不是誰都可以去借地。發放小額貸款,有錢人不會來借,窮人又怕他借了還不起,要是讓人家抵押家產,總覺得和那些放“印子錢”的區別不大了,丟了票號的臉面。

    莊虎臣慢慢踱進錢莊,馬上有小伙計跑了上來,客氣的問道︰“這位爺,您是來存銀子的。還是拆款的?”

    莊虎臣偷著想笑,這肯定是西幫其他幾家剛剛派來的人,居然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拆款子?說的客氣啊,西幫票號不興說“借錢”,怕“相與”听了心里不爽快,都用拆款子代替。

    趙馭德接茬道︰“我們既不借銀子也不存。”

    小伙計納悶道︰“那幾位爺有什麼貴干?”

    里面櫃台上的一個胖伙計被他們的聲音驚動了,猛抬頭。高聲叫道︰“欽差大人?東家!哎呀,您幾位怎麼這時候回來了?”

    他地話把所有人都驚呆了,好家伙,這個年輕人居然是個微服私訪的欽差?戲文里,那些欽差大人出巡可都是鳴鑼開道。威風八面的啊!

    一個翹著山羊胡子的老人,眼楮發亮,壯著膽子問道︰“大人莫非是在娘子關大敗洋兵的莊欽差?”

    莊虎臣笑道︰“我就是莊虎臣。”

    老頭當時就跪下了,所有來存銀子都是“呼拉拉”跪倒一片。莊虎臣連忙把他攙扶起來道︰“老人家,不用這樣,兄弟年輕,這樣會折壽的。”

    老頭半是激動半是緊張,眼淚都出來了︰“欽差大人擋住洋兵。護我三晉百姓周全,晉省父老皆感念大人的恩德啊。”這老頭說話半文半白,應該是個讀過書地。

    莊虎臣笑著抬手道︰“各位父老,都起來吧。”

    “謝欽差大人。”

    跪了一地的人才紛紛起來。都偷眼敲這個年輕英俊的欽差大人。

    莊虎臣一時間也不知道說什麼了,只是笑著頻頻拱手。

    趙馭德對胖伙計問道︰“掌櫃的呢?”

    胖伙計道︰“大掌櫃在里面盤庫呢。”

    莊虎臣對趙馭德道︰“辛苦他了啊,你這個東家可不稱職啊。”

    趙馭德憨厚的一笑,隨即對胖伙計道︰“你這個櫃台可太高了,我怎麼看怎麼不舒服。怎麼就覺得你象那當鋪地朝奉呢?”

    胖伙計呵呵一笑道︰“掌櫃的也說看著不順眼。就是忙,沒工夫弄它。”

    莊虎臣仔細看了看道︰“把櫃台改低一尺半。到男人胸口高就行了,讓人抬頭看你們,累得慌!這些存銀子、拆款的客商是錢莊的衣食父母,沒有他們,這錢莊就是空殼子,怠慢不得。”

    胖伙計忙道︰“今天收了生意,就找人來改。”

    莊虎臣抱拳拱手,然後三人走進後堂。

    這些存銀子的百姓都是一臉的興奮,壓低聲音交頭接耳道︰“這大人真年輕啊,生的也好,比戲台子上的趙雲地扮相還俊些。”

    “是啊,不光長的好,本事也大啊!”

    “這大人好生的和氣啊!這麼大個欽差,一點架子都沒有,比咱們鄉下的地保都好說話。”

    “你瞎比什麼啊?欽差大人是武曲星君下凡,你拿那些個污糟人來打比方,小心菩薩降罪。”

    一群人嘀嘀咕咕,但都是打心眼里往外地高興,見到這麼大的人物,又對自己如此客氣,值得回家去說嘴了。錢莊的伙計此刻也是格外的客氣,臉上掛著笑,見到歲數大點的排隊,還專門有人給送了馬扎子。

    莊虎臣走進了內堂,里面好大個院子空蕩蕩地。前些日子好幾十人擠在這里,連內外之防也不顧了,現在人都到了娘子關,就剩下楚顰兒和冰兒兩個人。賈大掌櫃說了幾次要再安排些丫鬟、僕役來伺候。但是楚顰兒地爹是窮御使出身,性子剛強,要面子不要里子的人,本來就沒什麼錢,他死了以後,楚顰兒和冰兒就靠典當過日子,節儉慣了,又是個不喜歡熱鬧地。就給回絕了。

    莊虎臣看著整潔而又空曠的院子,心里也是有些歉疚,這些日子把她倆給忘地叫個干淨。連做夢的時候都沒想起過自己有個半拉子媳婦兒,容齡倒是經常記掛的,不過想她的主要原因還是考慮她在北京事情辦的如何。自己現在好象權利大了,想的東西多了,對女人似乎淡了許多。當年自己上學的時候,壯著膽子給那個漂亮而誘惑的歷史老師送了封信,還專門給疊成了仙鶴的樣子,結果一整天都沒看到那個女老師有什麼反應。到了放學的時候,看見她鑽進一輛別克里,和一個胖忽忽地中年男人膩歪,還不忘記回過頭,白了自己一眼。弄的莊虎臣郁悶了一個學期。那時候,可是覺得自己有當情聖的潛質的。

    “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

    晚風拂柳笛聲殘,夕陽山外山。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

    一觚濁酒盡余歡,今宵別夢寒。

    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

    晚風拂柳笛聲殘,夕陽山外山。”

    屋子里傳來輕輕的歌聲,唱的居然是那首《送別》,聲音很小,似有若無,到了後面,越來越慢。有些不成了曲調,仔細听來,仿佛有了輕輕的抽泣聲。先是一個人抽泣,逐漸變成了二重奏。

    莊虎臣心里有點不舒服了。自己是有點過分了,要是在二十一世紀,敢把女朋友一個人扔到一邊不管,那輕則一天二十四個電話,又是哭又是罵。不把自己搞神經就算客氣了。這還是好地。要是換了個輕浮點的女孩,那還不是和尚拖木頭——作出事(寺)來?綠帽子成箱的搬來。可這個時代的女人只能是在屋子里輕聲哭泣。守著這幾間空房子,也著實是太可憐了。

    莊虎臣故意大聲的咳嗽了一下,然後叫道︰“顰兒,我回來了。”

    屋子里地哭聲立刻就止住了,先是冰兒飛也似的沖了出來,看見莊虎臣興奮的眼楮放光,旋即又板了臉,冷冷的道了聲︰“姑爺,你回來了?”

    莊虎臣笑道︰“是啊,回來看看你們。”然後把手里的一個小包遞給了她道︰“這個是你們買的上海出的花洋布,天要冷了,做件衣服吧。”

    冰兒大眼楮忽閃忽閃的眨,問道︰“這是給小姐買地吧?”

    莊虎臣笑道︰“給你們倆的,你們都有。”

    冰兒臉上一紅,又高興起來,快步走回屋里,還邊走邊叫道︰“小姐,姑爺來看你了,還給你帶了東西。”

    莊虎臣看她高興的樣子,也是臉上一紅,剛才還得虧是楊士琦提醒,才想起來,要給她們帶點禮物,幸好祁縣是西幫的大本營,街上商鋪林立,賣什麼地都有,就找個布莊,買了一丈二的洋花布。

    趙馭德輕聲道︰“少爺和少奶奶說說話,我和老楊去喝酒了啊。”

    然後拉住笑的臉上開花的楊士琦道︰“走,走,看什麼看?快四十的人了,老沒正經地東西!”

    趙馭德把楊士琦連拖帶拽地拉走了,莊虎臣慢慢走進了楚顰兒的屋子,見她正在拿帕子擦臉,估計是怕讓他看見自己哭過。

    楚顰兒見他進來,趕忙把臉扭到一邊,又偷眼對著玻璃鏡子看看,見已經看不到淚痕,才轉過頭來,淡淡地道︰“大人回來了。”

    莊虎臣陪著笑道︰“幾天不見,怎麼就這麼生分?叫大人听著別扭,還是叫相公好些。”

    冰兒撅起嘴道︰“相公?怕今後叫相公的是那洋婆子吧?”

    莊虎臣一楞︰“你說這個話是什麼意思?”

    冰兒白了他一眼道︰“姑爺莫當我們都是聾子,前堂的伙計都吆喝遍了,說大人怕是要娶格格當娘子了,那洋婆子也不知羞恥,姑娘家家的往軍營里跑,那里是女人去的地方嗎?全都是些爺們,還都是些臭當兵的!”

    莊虎臣裝糊涂道︰“你听誰亂說,沒這事兒!”

    楚顰兒對冰兒使了個眼色,把她嘴邊的話又給堵了回去,然後對她道︰“冰兒,你去吩咐廚房,給大人弄幾個好菜,大人喜歡吃徽菜,山西沒什麼好吃的東西,若是他們弄不好,就讓他們去醉仙樓去叫,那里的菜大人中意。”

    莊虎臣有點感動,她一個從來沒出過門的人,居然知道自己喜歡徽菜,還知道哪家的館子味道好,看來對自己是動了心思的,自己也算是沒良心的,把她給忘到九霄雲外。

    冰兒甩著大辮子,風擺柳般出了門。

    楚顰兒一指椅子道︰“大人坐啊,這是你自己的家,又不是客人,何必這麼拘束,說句實話,我才是寄人籬下的,謝大人收留了。”

    莊虎臣尷尬道︰“顰兒,你這麼說,我就羞死了,這本來就是你的家,你是女主人啊!”

    楚顰兒蒼白的臉上浮現出一絲苦笑︰“大人,你的心思我明白,我不過是個沒見過世面的小女人,你和大格格才是一條路上跑的車,都是洋人做派,又都會說洋話,人家為了你,什麼都能舍得,一個人深入北京城,舍死忘生的,大人別辜負了她。”莊虎臣也是暗自郁悶,她一個從來不出門的女人,怎麼就什麼都知道?有位先賢說的好啊︰不吃飯的女人也許世上還有幾個,但是不吃醋的,那是一個都沒有。尤其是在山西,那更是老陳醋的故鄉,莊虎臣在空氣里嗅出濃重的酸味。

    楚顰兒看出他眼里的疑惑,嘆了口氣道︰“你不要亂想,沒人向我瞎嚼舌頭根子,這祁縣的商人滿天下都有,你的事情他們都用電報發到這里了,就連冰兒和我都听了個滿耳朵。罷了,我就成全了你們吧。”

    莊虎臣半天說不出話來,過了許久方道︰“你听的不假,我也沒什麼好辯解的,但是還是那句話,這里是你的家,你哪里都不能去。”

    楚顰兒苦笑著搖頭道︰“我不走又能如何?我是大紅花轎正門里抬進你莊家的,我是不能做小的,難道將來大格格進門以後,讓她做妾?怕是不成的吧?她也是個好的,對你也情深意重,你心里也是念著她的,我知道,你是個重情意的人,不是浮華無行的登徒子,必然會好好的待她。”

    莊虎臣低著頭,不知道說什麼才好,抬頭看見楚顰兒已經是淚流滿面了,急忙從懷里掏出手帕給她擦,還沒等把她眼淚擦干。楚顰兒已經控制不住情緒,“嚶”的一聲扎到他的懷里,哭的身子顫抖,把莊虎臣抱的緊緊,嗚咽道︰“我不許你休了我,我好怕,別不要我,我怕!”

    莊虎臣摟著她,任由她的眼淚打濕了自己的衣服,心里暗道︰原來她裝了半天的大方,都是假的,女人是絕對不會允許和別人分享老公的,更不會客氣到把自己的老公拱手送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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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三戰娘子關 第一百一十二章 莊虎臣的心思

    楚顰兒就這樣趴在他肩頭哭了許久,大約是哭累了,喃喃自語的睡著了。在夢里還在說著︰“別不要我,我怕。”

    莊虎臣慢慢把她的頭放在了自己膝蓋上,讓她趴的舒服些。心里也是一陣酸楚,一個怕字,把楚顰兒的心思道盡了。如果說她如何的喜愛莊虎臣,怕是連莊虎臣自己都不敢信。自己第一次給她留下印象的時候,就是帶著一幫惡奴當街調戲,一副戲文里王老虎的嘴臉,能讓人待見嗎?等到隨駕山西,自己是忙的腳踢屁股,哪有時間和她相處,雖然說早晚也見個面,可都是說不三句話,就趕緊跑。在即將去娘子關前線的那天,她倒是溫柔可人,自己差點就答應和她把婚禮補辦周全,可是現在仔細想想,那只是她無奈之舉吧?

    這丫頭也算是夠可憐了,娘家已經沒人了,拜堂又只拜了一半就被義和團給攪和了。嫁個男人偏偏又是個惡少,雖然莊虎臣覺得自己和那個榆林堡惡少關系不大,可是畢竟這副皮囊自己披著呢。這個年代的女人本就悲慘,足不能出戶,笑不能露齒,要是命不濟,再嫁個混蛋些的男人,更是張口便罵,伸手就打。如果有個有勢力的娘家給撐個腰,那還多少好些,可楚顰兒是個連娘家都沒有的人,她還只不過是個周歲不足十六的小女孩啊。如果自己要是真的把她轟出門去,怕是除了死,她是沒別的路可走了,她能不怕嗎?今天雖然嘴上說的硬氣,但心里怕是嚇的要命吧?

    自己一直覺得和一個不愛的女人上床。是不負責任地表現。哪怕是有那張婚約也是不道德地。但是在這個時代,不和她圓房,恐怕是更不道德吧?楚顰兒現在過的日子和望門寡又有什麼區別呢?也許給她個孩子,她有個盼頭,可能會快樂一點。二十一世紀的道德標準放在清末那簡直就是垃圾。

    此刻,楚顰兒好象睡熟了,臉上泛起了甜蜜的笑容,怕是做了好夢了,許是很久都沒這麼塌實過了。沒有根的浮萍,那種隨波逐流的日子真的很難受。她的皮膚那種水嫩柔滑的質感讓人忍不住想捏上一把,只是臉上隱約可以看到沒有擦拭干淨地淚痕。莊虎臣不禁暗自憐惜,她還只是個沒長大的孩子啊!莊虎臣實在無法想象和一個未成年的女孩子躺在一個被窩里,犯罪感太強烈了。

    看著楚顰兒。不覺又想了容齡,這丫頭才十九,而且這個年代是講虛歲的,但是她個子也高,發育的更是良好,洋人地做派,感覺象二十幾歲的成熟女人。她現在在北京那是混的風生水起的,西洋各國都知道有個韃靼的美麗公主。她那張給聯軍傷員包扎的照片。在西方報紙上幾乎登了個遍,名頭比莊虎臣還要響亮許多。法國主教範國梁,法蘭西的公使夫人,那是她府邸的常客。就連聯軍搞地酒會,她都敢孤身赴宴,弄的莊虎臣和趙馭德替她捏把冷汗,這要是被當了人質可如何了得?

    現在法國使館專門給她派了兵保護她家的宅子。前門大街上的一個五進地宅院,這個就是容齡家。她爹裕庚也是個貝勒。現在幾個洋鬼子給貝勒府看門,在北京城也算是一景了。要不是街上聯軍亂哄哄的。還不知道要有多少人來西洋景呢。

    不過捫心自問,自己真的很愛容齡嗎?不錯,她是滿漂亮的,雖然要論眉目的精致比楚顰兒略差些,但是在這個女人基本上都是泥金般地牙齒,抹地白的如同僵尸還魂般地臉,描的嘴巴血紅的時代,她那張朝天的素面,絕對已經是上上之選了,而且她那雙勾魂的長腿和風拂柳枝般的腰身,顧盼之間那段自然的風情,真是有看頭。

    但是,細想想,自己和她在一起,未嘗沒有後世有錢人泡女明星的那種感覺。畢竟真正的感情要靠培養的,甚至是要靠風雨來洗禮的。自己和她認識怕是也沒幾天吧,而且就是在祁縣的時候聊過幾次天,就這樣還是在大庭廣眾之下,兩個人還是在娘子關才獨處過一會兒,可也沒說上幾句話。

    容齡自己說過,自打從法國回來,這里的男人見她只有兩種態度,要麼避之不及,仿佛見了鬼,要麼低三下四,一副奴才相,看了惡心,只有遇見莊虎臣才有種可以平等對話的感覺。莊虎臣也覺得自己和這大清朝的人有點格格不入,總覺得他們怪怪的,只有容齡象是個正常人,也願意和她多說上幾句。自己覺得大清朝的人怪,這大清朝的人看自己和容齡那恐怕是更怪吧?自己和容齡好比是冷天里走夜路的兩個人,互相依偎和靠近幾乎是本能,算得是真正的愛情嗎?把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扔到孤島上,肯定會愛上對方,自己和容齡怕也是這樣的感覺吧。想想這些,還真是有些氣餒。

    楚顰兒還在睡著,輕微的鼻息讓莊虎臣覺得腿上有點熱熱的。用手撫摩了一下她的頭發,輕而慢的拍著她的後背,楚顰兒迷迷糊糊的抱住了莊虎臣的大腿。還是不醒,十幾歲的人正是睡覺打雷都听不見的年齡啊。

    “呀”的一聲尖叫,把心事滿懷的莊虎臣和正在甜甜入夢的楚顰兒嚇了一跳,只見冰兒裝模作樣的用手捂著臉,但是眼楮卻從指頭縫後面看得真切。莊虎臣透過她的指頭,都能看見她長長的睫毛在忽閃,這指頭縫也開的太大了。

    楚顰兒從莊虎臣的腿上一下子蹦了起來,緋紅著臉道︰“你這丫頭也太沒規矩了,連門都不知道敲。”

    冰兒也不捂眼楮了,笑道︰“小姐和姑爺,你們連門都不知道插,還能怨我嗎?”

    楚顰兒薄嗔道︰“你這丫頭這麼沒規矩,今後看誰家敢娶你?將來如何找婆家。”

    莊虎臣笑道︰“那不怕。等過了年。我也忙完了手頭的事兒,這二門外的小子,你看上哪個,我就把你配給哪個,還怕沒人娶?”

    冰兒一下就慌了神,連忙擺手道︰“姑爺,小姐,不要啊,我不要嫁那些沒皮沒臉的東西!”

    說罷。看看莊虎臣和楚顰兒臉上掛著的狡黠地笑容,鼻子一哼道︰“小姐你老是耍笑我!姑爺也是個不正經地!”

    說罷,又是扭著楊柳腰出了門,走出了門,又想起了什麼。轉過頭對著屋子里叫道︰“姑爺,小姐,我去醉仙樓把菜叫好了,一會是送到小姐房里還是在二堂的堂屋里吃啊?”

    莊虎臣道︰“就送到顰兒房里來吧,等一會,你也一起吃,咱們一家三口吃個團圓飯。”

    冰兒臉上一紅,低著頭輕聲道︰“哪個和你是一家人?”突然又想起了件事情。又折了回來,正好看見準備插上門閂的楚顰兒,險些撞了個滿懷。

    楚顰兒皺眉道︰“你怎麼又回來了?”

    冰兒偷眼看了一下屋子里坐著的莊虎臣,用手指在臉上刮了兩下。詭秘的一笑,然後悄悄道︰“莫非小姐要做什麼羞人的事情?怕我看到了?”

    楚顰兒登時就紅雲滿天,作勢要打道︰“你這沒臉沒皮的小蹄子,再敢亂嚼老婆舌頭,看我不撕你的嘴!”

    冰兒笑著朝後面跳了一步道︰“這林妹妹怎麼就變了王熙鳳了?我剛才在醉仙樓遇見了趙大叔。還有那個沒臉沒皮的楊士琦。他們也在喝酒呢。”

    楚顰兒道︰“他們老爺們喝酒,這也值得和我說?”

    冰兒笑地花枝亂顫道︰“趙大叔和我講。說是讓我勸勸小姐,早點和姑爺圓了房,他好抱小少爺。”

    楚顰兒輕啐了一口道︰“老的小的,都是些不正經的!”

    “醉仙樓”里,楊士琦和趙馭德正是喝的酒酣耳熱。小二從外面吆喝著“水晶肴肉”,然後挑開簾子就給放到了桌子上。

    趙馭德奇怪道︰“哎,小二,這個菜我可沒點啊?”

    小二笑地眉眼開花道︰“趙老東家,這個是小店的招牌菜,掌櫃的專門自己下廚給您二位弄的,我們掌櫃的說了,今天您二位能來小店,那是我們八輩子修來的福氣,今天算是小的們一點孝敬,您二位塌塌實實的喝著,看還需要什麼,你老言一聲。”

    趙馭德擺手道︰“和你們掌櫃地說,我謝謝他的好意,你們開飯館的,煙里來火里去,也賺不幾個銀子,要都是白吃白喝的,再好地買賣也經不起這樣糟踐。菜已經夠多了,不要上了,上了也吃不了,還不是糟蹋了?”

    小二點頭哈腰道︰“老東家,瞧您說的,您二位跟著欽差大人在前線血里火里,護得咱山西百姓,小店能孝敬您一回,那也是應該的不是?”

    楊士琦一撇嘴道︰“行了,你去忙你的,趙老東家比你們老板錢多,別讓他省錢,這老摳門難得請我喝頓酒,還讓別人請客?哪里有這樣的規矩!你們老板地心意我們爺們領了,他要是真地想孝敬我,那讓他給我想辦法弄盤毛豆腐,我就承他老大的人情了。”

    小二苦著臉道︰“大人莫要耍笑小地,這毛豆腐臭不拉幾的,哪是您這樣的人吃的?那都是我們這些下人們沒了葷腥下酒,隨便弄一口的東西。”

    楊士琦道︰“哦,你這里還真有,怎麼菜牌子上不見呢?”

    小二道︰“這個東西有臭味兒,客人都不愛吃,只有我們掌櫃的喜歡,自己做的放在廚房里,想吃的時候就弄一盤。”

    楊士琦笑罵道︰你懂個屁,爺就好這口,我和你老板是安徽同鄉,你去和他說吧,燒的時候放點黃醬,再弄點蒜苗。”隨手扔出一塊洋錢道︰“這個賞你了。”

    小二眼楮放光,死盯著桌子上的鷹洋,手伸了下,又縮了回去道︰“小的怎麼敢要二位爺的賞?老板知道了,還不打斷我這狗爪子?”

    楊士琦對他屁股輕踢了一腳。笑道︰“水仙不開花。你裝什麼洋蒜啊?滾蛋,麻利的給爺把毛豆腐送來,想這口都想地喉嚨眼長手了。”

    小二趕緊把大洋抓了起來,習慣地放到嘴邊,正準備吹個響兒,又有些不好意思,忙攥到手心里,連連道謝退了出去。

    趙馭德用筷子夾了一個蝦丸子,咬了一口。贊道︰“又鮮又香,手藝不錯。”

    楊士琦笑道︰“安徽人會吃在全中國都是出名的,比起享受,山西這些財主就差得遠了。”

    趙馭德放下了筷子,問道︰“我說老楊。那天殺那個鳥國公的時候,你們怎麼都跟沒事兒人一樣?”

    楊士琦不在意的道︰“咱們大人是誰?欽差!那是見官大三級,殺誰不行?”

    趙馭德不屑道︰“你拉倒吧!別拿這些戲文的詞和老子打馬虎眼,說說,到底是怎麼回事兒,我到現在還含糊著呢!”

    楊士琦端著酒杯,慢慢的品味︰“這酒起碼有四十年陳了,香而不俗。甜而不膩,入口綿,進喉利,真是好東西。今天這醉仙樓的老板是拿出了點好東西啊。”

    趙馭德看他那副裝蒜的樣子,恨不得把一壺酒潑他臉上,但是還是壓著火道︰“你就快說說,活活急死個人。”

    小二從樓下“  ”幾步就跑了進來,笑著道︰“二位爺有口福。這個是我們老板炒了給自己吃的。听說二位爺要吃,就讓小地送上來了。”

    楊士琦一看到盤子里長滿了白毛的臭豆腐。眼楮都直了,忙道︰“你去吧,沒你的事兒了,要什麼,我再招呼你。”

    小二脆生生的應道︰“好咧。”隨即出了門。

    楊士琦伸著筷子就朝這盤毛豆腐夾了過去,結果夾了個空,趙馭德早把這盤菜拿了起來,舉到窗戶邊道︰“老楊,你要是再賣關子,我就把它倒窗子外頭去。”

    楊士琦舉著筷子苦笑道︰“我的老哥哥啊,你真是個急性子,莫倒莫倒,我講還不行嗎?你小心著點,別把湯撒出來了,十多年都沒吃到這東西了。”

    楊士琦見趙馭德沒反應,只好說道︰“我地哥啊!你怎麼就不懂得大人的心思呢?你看他做事似乎是沖動,可是哪一件是沒做成的?他手里就十多萬的銀子,就把朝廷的糧餉供應弄到了手,去娘子關打仗,多凶險的事情?他不但仗打贏了,還讓洋人對他沒辦法,朝廷也要褒獎,將來議和的時候,說到哪里,這懲辦的名單都不會有咱們大人。”

    趙馭德點點頭,也坐了下來,把那盤毛豆腐也放到桌子上。楊士琦急忙夾起了一塊,放到嘴里,慢慢品著滋味,陶醉地道︰“還是十幾年前家鄉的味道啊!都十多年沒回過泗州了,也不知道老家現在什麼樣子了。”

    趙馭德死死的盯著他道︰“你快說,快說,我好象明白了一點兒。”

    楊士琦把嘴里的毛豆腐吞了下來,吃地有點急,外面不熱了,里面還燙,張著嘴吸了幾口涼氣,又喝了半杯涼茶,方道︰“你就說這次殺輔國公吧,似乎是大人一時動了火氣,可是細想想,不是那麼簡單。大人當了欽差以後,一共就拿倆人開了刀,一個是剛毅的佷子,一個就是這輔國公。都不是一般人吧?換了別個?誰敢動他們?就是奉了太後的電諭,也不能輕易下手吧?況且電諭也只是說便宜行事,可也沒說要把載瀾砍了啊!”

    趙馭德點頭稱是道︰“對啊,就是這里的關節,我想不通啊。”

    楊士琦笑道︰“這正是大人高明的地方,殺雞給猴看,殺地次數多了,怕是嚇不住猴子吧?要是換過來,殺猴子給雞看,那恐怕雞就老實了。剛毅、載瀾,這都是挑唆著朝廷和西洋十一國開戰地主,又是鬧拳鬧的最凶地,其實,骨子里是燒的大阿哥的熱灶,就等著有一天,大阿哥襲了大統,他們就是擁戴的功臣。可惜,打錯了算盤,太後雖然嘴上還沒說,但西洋各國都是向著皇上的,老佛爺也沒辦法廢了皇上,立大阿哥。既然皇上廢不了,那這些人早晚就沒個好兒!還不都是皇上的眼中釘,肉中刺?況且端郡王在北京城的時候就鬧的不成個樣子,帶著些個拳匪沖了紫禁城,要殺咱光緒爺,被老佛爺當時就給罵了出去,那個拳民的頭兒當時就給砍了。有這樣的爹,大阿哥還想即位,怕是做夢!載瀾也是個不開眼的,那時候鬧的就夠勁,現在居然還鬧,那不是取死之道?這些人,現在連老佛爺都恨著他們,氣他們給太後遭了災,惹了禍!誰宰了他們,怕是太後她老人家高興都來不及呢!”

    趙馭德恍然大悟道︰“你的意思是說,少爺殺人都是挑好了的,專揀那些看著牛氣,實際上底子潮的殺?”

    楊士琦會心的一笑道︰“趙東家,你終于開竅了!你想啊,現在朝廷和洋人議和就是眼眉前的事情,載瀾又鬧這麼一出,大人殺他不是白殺?現在這些鬧著重用拳民和洋人開戰的人,朝廷的大佬抖落還怕抖落不干淨,誰肯粘這個包?大人殺了載瀾怕是故意的要和這些裝神弄鬼的義和團還有這些擁立大阿哥的人撇清關系!”

    趙馭德將信將疑道︰“少爺是我看著長大的,怕是沒有這麼深的心機吧?”

    楊士琦一撇嘴道︰“咱們大人,年紀雖輕,但是心眼比你多十個都不止!”說罷,又夾起一塊毛豆腐,放在嘴里細細的嚼,滿意的笑道︰“一天能吃上這麼幾塊,給個軍機大臣都不換啊!”
Nineider 發表於 2009-4-1 21:44
第二卷 三戰娘子關 第一百一十三章 西安不安

    莊虎臣在祁縣心情異常的復雜,雖然和楚顰兒談不上有多恩愛,可是畢竟三拜都拜了兩拜了,還差這最後一下子?何況一想起,那天她手拿火銃救了自己的命,還有那天她伏在自己膝蓋上,夢中還在念叨著︰“我怕。”心就軟的和面條一樣,又耐不住趙馭德沒完沒了的嘮叨,就答應把婚事補辦周全了。趙馭德這下樂壞啦,立馬開始張羅,張燈結彩自不在話下,南北戲班,嗩吶鑼鼓,鳳冠霞披,各項執事,自是安排停當,又有喬家十二萬分小心的巴結,那必是妥妥當當。楚顰兒現在是整天把自己關在房間里,也不見人,只有冰兒進進出出的給她遞東西傳話。冰兒這丫頭天天走路都跳著,好象要嫁人的是她自己一樣,天天樂的大眼楮都眯成了月牙。

    莊虎臣本來有點擔心,畢竟娘子關那里還算是前線,但是趙馭德和楊士琦都勸他別擔心,防御體系已經夠完備了,而且和議在即,沒什麼可擔憂的,再說了,祁縣離娘子關不過一百多里,戰馬跑瘋起來,兩個時辰就到了,兩個地方又都有電報,有什麼消息,那是瞬息即至。都讓他安安心心的做新郎吧。

    這邊莊虎臣正在緊鑼密鼓的安排婚事,預備小登科。西安城里,突然狂風大做,不多時就下起了暴雨,已經是快到中秋節了,這麼大的雨還真有點少見。

    陝西臬台衙門的二堂現在住著的是端郡王載漪,今天他這里格外熱鬧,堂屋里聚集了幾十號系著黃帶子和紅帶子的宗室、覺羅。

    一個五十左右的男人,瘦刮刮的刀條臉,腰間系著黃帶子,下面還有一個明黃的臥龍荷包,一看這個顏色就知道是宮里出來的東西,漢玉頭子晃蕩在身下。看他的長相,就知道肯定是愛新覺羅家的種兒。他半躺半靠地在一個紫檀木雕福壽圈椅上,從懷里拿出個純銀的扁盒子。在里面掏出一根洋煙卷,然後用手捻著把煙絲倒出了一半。

    一個年輕的紅帶子瞧著稀罕,問道︰“倫貝子爺。您這是整地什麼景兒?好好的煙卷怎麼給掏空了?”

    倫貝子得意的笑道︰“小子,學著點吧!”說完,從臥龍荷包里取出一個小錫紙紙包,掏出一個煙泡,搓成細條,又給塞進半空的煙卷里。旁邊下人趕緊劃了洋火給點上。

    倫貝子深深的吸了一口,陶醉的吐了個煙圈道︰“小子,瞧見了吧?奧匈帝國的煙卷,英吉利的泡兒。倆洋鬼子伺候著咱呢!”

    一群人都湊趣道︰“就是,要是論懂享福,那咱們大清國誰能比得上您倫貝子!”

    一個三十多歲的男人不滿道︰“我說溥倫,這端王把咱們都召到這兒,他怎麼還不露面呢?”

    一個年輕地黃帶子笑的賊忒兮兮的道︰“呵呵。怕是咱們這位端王,正在和福縉在後面端著吶!”一個端字格外的咬的重些。

    然後他還腰部向前突,做了個不雅地動作,引得滿堂哄笑。

    溥倫更是笑的差點從椅子上掉下來,指著那個年輕的宗室罵道︰“你個狗才,連王爺也敢編排,小心王爺听見,把你的腿敲折!”

    那個黃帶子不以為意道︰“咱們這位端王。那是頂頂和氣的,對咱們宗室的爺們也最照顧,怎麼會和我一個小輩計較?”

    溥倫嘴里念叨著︰“端王,端王。”又是笑的喘不上氣。指著他笑道︰“你他娘的,怎麼就能想到那上面去?腦子都轉邪性了!”

    這個端郡王也是夠奇怪地,本來是承襲了瑞王爺的爵,結果懿旨上寫錯了字,把個瑞字寫成了端。結果只好將錯就錯。就成了端王。端郡王載漪的福縉是慈禧的親佷女,葉赫那拉家地閨女。平日里又會巴結,把老佛爺弄的離不開她,整日給叫進宮陪她斗牌、講笑話,順帶著端郡王載漪也跟著沾了光。

    幾十個人一邊講著笑話,一邊看著外面的瓢潑大雨。

    一個四十多歲的男人從後堂走了過來,屋子里的人都肅靜下來,只見他一身黑色地王爵服飾,上面杏黃色地四爪團蟒。大家都打千見禮道︰“給王爺請安!”只有溥倫大咧咧的坐在椅子上,繼續抽煙。

    大家突然發現,端郡王載漪地袖子上帶著一個黑色的孝章,上面還牽著一塊小小的紅布條,這個是給小輩人或者是母親一族的親屬帶的輕孝。

    剛才那個拿載漪的端郡王爵位開玩笑的宗室緊張的問道︰“王爺,您這是怎麼了?”

    載漪也不回答他,對著手下一個小廝問道︰“振貝勒那,你請了嗎?怎麼他人沒來?”

    小廝垂著手,低眉順眼道︰“回王爺的話,小的去請過了,慶王府的人說,貝勒爺傷的重,現在連床都起不來了。小的把王爺送的藥交到門房,就回來了。”

    載漪點頭“嗯”了一聲,然後看著滿屋子的宗室、覺羅道︰“剛才你們問我怎麼了?本王還想問問你們,你們到底怎麼了?載瀾一個好端端的輔國公居然被個候補道就給說殺就殺了,載振堂堂的貝勒啊,他阿瑪還是總理王大臣又是軍機大臣,也被打的起不了炕,你們怎麼就跟沒事兒人一樣?我昨兒個去載瀾他們家了,連去吊唁的都沒幾個,太太死了壓斷街,老爺死了沒人問,咱們愛新覺羅家的人隨便就給人殺了,這大清國不是反了天了?他莊虎臣屁大的官,又是個漢人,就敢殺國公,打貝勒,要是給他弄個軍機大臣干干,他還不弒君?”

    那個三十多歲的宗室疑惑道︰“我說,五哥,這個不是老佛爺的電諭里讓他這麼干的嗎?他可是奉了旨的。”

    載漪不滿的斜了他一眼道︰“我說載澍,你什麼腦子啊?老佛爺的旨意里是讓他相機處置,可沒說讓他殺人啊。”

    載澍喃喃道︰“旨意好象是便宜行事吧?”

    載漪不耐煩的擺手道︰“都是一個意思。”然後看著大模啊樣吞雲吐霧的溥倫道︰“倫貝子,這里論年齡,你最大,你說說,怎麼辦?”

    溥倫笑道︰“五叔。您別拿佷子打 了,大事兒還不是您拿主意,我就隨大流了。”

    載漪無奈的看了看這個比自己還大幾歲地佷子。又說道︰“這個頭不能開,要是一個候補道都可以殺國公,那這些漢人還不都騎到咱爺們頭上拉屎撒尿?道台就能殺國公,那巡撫不就能宰了王爺?總督是不是就能扯旗放炮去弒君?這還了得?”

    載漪的話一下子把屋里的人都拱起了火,七嘴八舌道︰“就是,一個漢狗,膽子包了天了,他娘地,也不知道仗了誰的勢力。就這麼張狂!滅了他個王

    “王爺,您說怎麼辦吧?要不,佷兒明天就帶人去祁縣,砍了這兔崽子!”

    載漪一擺手,示意安靜。屋子里這些人都閉上了嘴,他又道︰“這不是辦法,他現在是手握重兵,這些武衛軍,除了李鴻章和榮祿,別人的話,那是不會听的,這些新軍都是被他拿銀子喂出來的。別人壓服不住!我看,再這樣下去,就成了他的莊家軍了,你們帶兵過去那肯定是不行。別又弄出一個殺貝勒什麼的,那就更夠瞧的了,咱們旗人的臉就真沒地方擱了。”

    載澍還是一副木納相,疑惑道︰“那五哥,你說怎麼辦?”

    端郡王載漪冷笑了一下。一抖衣襟大馬金刀地做在主位的太師椅上。目光掃視了一下這些人道︰“明個朝會,軍機大臣和六部的堂官都參加。咱們明天就去找老佛爺,讓她老人家給評評理!不殺這個莊虎臣,老子這個王爺就不干了!”

    下面的人紛紛接嘴道︰“王爺說的對,找老佛爺去,她老人家還能由著這些漢人騎在咱們頭上?咱們明天去唱一出《三哭殿》!”

    載澍現在也激動起來︰“明天慶王爺也在,振貝勒是挨了打地,慶王最寵載振,還不恨死這個莊虎臣,對了,小醇王也會參加,他也是吃了虧的,肯定幫著咱!榮祿以前是老醇王手下的人,老醇王建神機營的時候,他干過翼長和總兵,算是醇王一系的人,這次小醇王要是發難,榮祿能不跟著?”

    端郡王載漪撇了撇嘴,不屑的念叨著︰“載灃、榮祿”。這兩個人,是最不受載漪待見的,載灃自不必說,他是光緒的親弟弟,而光緒對立大阿哥地事兒,肯定是恨之入骨。榮祿在戊戌年賣了康有為、梁啟超,還把賈繼英的老師御使楊深秀和譚嗣同這些人送上了法場,算是把光緒給得罪苦了。當時一听太後有廢皇帝,立大阿哥的心思,立刻就和載漪打的火熱。可最近,一看老佛爺地心思活動了,他就連端郡王的門都不上了。現在要再說榮祿算是醇王一系的,那還真的有點困難,不過小醇王倒是和榮祿的關系不錯,但是畢竟載灃是光緒地親兄弟,到了節骨眼上,是不是還能把榮祿當自己人,也難說呢。

    一個懶洋洋地聲音道︰“又不是北京紫禁城,還叫他娘的什麼大起兒?淨整些虛招子!”

    載漪一看,又是溥倫,也懶得理他。當年同治死地時候,宗室里呼聲最高的就是溥倫,因為他的血脈最近,又比同治小一輩,承襲大統,他是最合適的人選,偏偏太後就選了和同治一輩的載,讓他空歡喜一場,從那以後,三十多年,就是斗雞走狗,恣意的荒唐,反正也沒什麼正經的職事,旗人宗室里胡鬧的人多了,也不多他一個,而且他還有點子小聰明,玩什麼都能玩出門道,那些愛玩鬧的滿人都願意和他親近,所以在旗人中間名聲不小,再加上他是右翼近支第二族族長,身份也尊貴,更是沒人敢管。

    溥倫這麼一說,這些宗室、覺羅也是沒了興頭,都附和道︰“就是,那麼一大清早就得去上朝,晚一點朝會就散了,二更多天就得起來”

    載漪看看這些人,也是一陣喪氣,然後又哈哈一笑道︰“早就給你們預備下了,夜宵都準備好了,喜歡玩兩把的,後堂里麻將、牌九、翻攤,喜歡抽一口的,煙燈、煙槍都是現成的,前兩天,山西的藩司孝敬本王一個大同的戲班子,都是些坤角啊,小妮子一個個皮光肉滑的,全是從大同買來的,自家養成,想听戲的去听听戲”

    下面的這些人都是眼楮一亮︰“還是王爺想的周到,今天晚上就不睡了,鬧他個通宵,明天清早再去哭金殿,有點意思。”

    “山西大同的妮子?那好啊,先听她唱曲,然後听膩味了,再听叫床,痛快!都說大同女人重門疊戶,老子還沒試過呢!”

    “女人有什麼意思?爺我就好耍兩把,誰有種,咱們玩大點?”

    “怕你個鳥啊,玩多大老子都陪你,輸的當了褲子,爺爺光著跑回去,還涼快!”群人吵的屋子里亂哄哄的,只听見溥倫大叫了一聲道︰“王爺,你家的茅房在哪兒?肚子不爽快。”

    載漪厭惡的看了他一眼道︰“你這是怎麼了?”

    “昨兒個晚上吃汆白肉,這不是要貼秋膘嗎?娘,吃多了,膘沒貼上,還竄稀,這下子老本又給折了。”

    一屋人又是一陣哄笑。

    一個小廝走過來道︰“貝子爺,奴才送您過去。”

    溥倫捂著肚子道︰“不用,你就說在什麼地方吧?爺自己去。”然後看著自己帶的親隨道︰“小狗子,你是死人啊?還不扶著老子。”

    小狗子連忙扶著他,只听見他說道︰“一會兒,去給爺回家把治拉肚子的洋藥取來。趕緊的,腿腳麻利點,爺的肚子啊!哎呦呦”

    小狗子脆生生的答應道︰“知道了,爺,奴才馬上去取。”

    到了茅廁邊上,一直捂著肚子的溥倫眼楮往周圍一瞄,見四下無人,連忙取出一枝洋鉛筆,在草紙上寫了幾個字,對小狗子道︰“你趕快把這個給慶王爺送去。”

    小狗子面露難色道︰“爺,天已經晚了,怕是王爺已經睡下了。”

    “王爺就是和福縉被窩里正端著,你也得給爺把這東西交給他,晚了就出大事兒了,要是守門的不通傳,你他娘的就告訴他,有人要逼宮!誤了事情滅他九族!”端字也是咬得格外重些,話音里帶著一股子狠勁,和平時的輕浮相仿佛是兩個人。

    小狗子急忙把紙條揣到懷里,走了出去。

    不多時,只見溥倫滿臉堆笑的走到堂屋,扯著喉嚨喊︰“剛才是哪個不知死的要玩兒大點?爺爺今天手癢,看看誰是老子的財神菩薩!”
Nineider 發表於 2009-4-1 21:48
第二卷 三戰娘子關 第一百一十四章 風雨欲來

    祁縣小東街,“點金錢莊”鋪面上生意火暴,里面也是忙的不亦樂乎。一听說莊虎臣要娶媳婦兒,整個西幫都當了天大的事情來辦,各家都派了人幫忙。典禮所需一應物事采辦,都有專人負責,現在連趙馭德都插不上手了,他也樂得清閑。

    莊虎臣是“點金錢莊”的最大股東,不說他欽差的身份,單論這一條,已經算是西幫的盟主了。誰讓他代理著天字第一號的買賣呢?大家都指望著從這口鍋里多盛一勺子呢。所以他娶老婆,哪個敢不當個事兒來辦?

    莊虎臣悠閑的房間里品茶,楚顰兒的茶道還真是不賴,這幾天莊虎臣好象有點喝上癮了。這功夫茶,剛開始喝是苦,回味卻是甜絲絲的,而且喝了以後,精神見長,真是不錯的東西。但是楚顰兒現在是待嫁的新娘,按規矩是不能和他見面的,只好央求冰兒兩邊跑。好在冰兒也樂意給他跑前跑後。

    楊士琦急匆匆的走了進來,手里拿著一份電報抄稿道︰“大人,西安壽元和湯竟軒的急電。”說罷,遞給莊虎臣道︰“本來是昨天夜里發的,祁縣電報局子的人混帳,到現在才給送過來。”

    莊虎臣看完了,不在意的道︰“就這?”

    楊士琦見他滿不在乎,似乎也受了傳染,從桌子上端起小杯子,也飲了一盞,笑道︰“少奶奶好茶道啊!我家那幾個吃貨怎麼就沒這麼好的功夫!大人有福啊,少奶奶又漂亮又會伺候,大格格也是出奇的能干,將來這齊人之福,哪個也比不了啊!”

    莊虎臣笑道︰“杏城兄,你就別沒事糟踐我了!你家里都六房太太了。還不夠啊?再添倆就夠兩桌子麻將了!”

    楊士琦尷尬的擺手一笑道︰“都是些庸脂俗粉,不值一提,不值一提!”隨即轉換話題道︰“大人。這些子滿人大爺要對你動手了!”

    莊虎臣不屑的笑道︰“就他們?能掀起多大的浪?”

    楊士琦一笑︰“大人越來威風越大了。一個郡王還有幾個貝勒、貝子,國公,乖乖,咱大清地近支宗室都快到一半了,你居然不在乎?佩服的緊吶!”

    莊虎臣端了小茶杯,讓了楊士琦一杯,自己也弄了一杯,喝了下去。巴咂了一下嘴,笑道︰“這大清是太後當家,再多人鬧都是閑扯,只要她的心思不活泛,誰能鬧出花兒來?現在地局面,還由得太後心思動搖嗎?”

    楊士琦哈哈一笑道︰“這話說地透徹,大人果然不是凡俗,一語中的!現在的大局是什麼?議和是大局。天大的事情也漫不過這個,咱們在娘子關打的熱鬧,圖什麼?還不就是為了議和的時候多少能講點價錢?大人優撫這些俘虜為什麼,也是為了議和。這大清誰最盼著議和早日成功?非老佛爺莫屬,哪個動了這個大局。那就是自己找死!”

    莊虎臣輕蔑的笑了一笑道︰“杏城兄果然是深知兄弟的心思啊!這些人鬧地越厲害,倒霉的越快!”

    楊士琦搖搖小泥壺,已經沒水了,又自己從西洋暖壺里往里面注上,給茶盤上的幾個杯子都挨個倒滿。拈起來一杯。一口飲盡,方道︰“這功夫茶好喝是好喝。就是講究太多,又是什麼關公巡城,又是什麼韓信點兵的,麻煩!”然後看著莊虎臣道︰“大人說的極是,這大清的廟是太後修的,她老人家讓哪個當神,哪個才能當神,惹她不高興,說句不該說的話,就是皇上,也當得不穩妥!”

    莊虎臣一笑道︰“杏城兄,你一口一個大人,叫地兄弟別扭,別人這麼叫,我就生受了他,你老哥和別人不同,咱們還是朋友論交,按說,你的大少爺比我還大著一歲,叫你一聲兄長,我已經是高攀了!”

    楊士琦急忙擺手道︰“現在下官是大人的屬員,這朝廷的禮法破不得!”

    莊虎臣笑的把茶都噴出來了︰“你老哥居然是個講禮法地?你別笑死我!”

    楊士琦正色道︰“大人這話,讓兄弟汗顏,我平日里是張狂了些,我平生最是個不服人的,但大人是讓我十二萬分的折服!我敬重大人,非重大人名爵,而是敬大人的本事!這朝堂上兗兗諸公,有誰有大人的見識?說句不敬地話,就是李中堂,那在咱們大清,頂尖地見識了吧?我覺得尚且不及大人對天下大勢的把握!”

    莊虎臣被他夸地臉一紅,別人對天下大勢是分析判斷,而自己根本就是知道會如何發展,實際上是作弊啊!這些日子吹捧也听的多了,多少有點抵抗力了,不象剛穿越那會兒,一碗米湯就灌的頭暈。連忙岔開話頭道︰“估計這會,朝會上正吵的凶呢!”

    楊士琦笑道︰“管他呢,誰不怕死就鬧去!咱們喝茶要緊!呵呵,再過幾天就要喝大人的喜酒了!”

    莊虎臣笑道︰“是啊,隨便鬧,關我什麼事?”

    莊虎臣還真沒猜錯,端郡王載漪弄的這一出兒,還真的不是為了他,更不是給那個死鬼載瀾出氣。慶王接到溥倫的密報,眼珠子連轉都不需要轉,就明白他想干什麼,立刻就披上衣服,親自去找榮祿了。

    第二天一早,小太監在巡撫衙門口,大鞭子甩的響亮,高叫道︰“太後叫大起兒!”

    早已等候在門外的軍機大臣、大學士、六部九卿堂官,還有小醇王載灃魚貫而入,裕庚也被破例允許參加了。按說,朝會是不應該有載灃的,他雖然貴為親王,但還是沒職事的空筒子王爺,太後今天專門特許他列席,讓這些大臣們都是一肚子狐疑,但是有一點是肯定的,看來這廢立之事。怕是要做罷了。裕庚就更不用說了,他自打從法蘭西回國,還沒派過差使。今天也讓參加。看來聖眷正隆,升官指日可待了。

    進了大堂,行過三跪九叩首的大禮,慈禧笑著道︰“都賜座吧,這里不是紫禁城,沒那麼多的規矩,都坐著好說話!”

    又是照例的稱頌謝恩,太監把早就預備下地烏木圓凳搬來。還特意給領班軍機禮親王世鐸和慶王、榮祿、鹿鐘麟等幾位老臣準備了椅子,上面都鋪了軟墊子。

    慈禧看著裕庚笑的格外的開心,對他道︰“裕庚,你是個有福氣地,生地女兒好本領啊!你現在威風好大!連洋鬼子都得給你看門守戶!”

    裕庚緊張的冒汗,也听不出慈禧話里到底是真心,還是弦外有音,急忙跪下道︰“奴才教女無方。惹出笑話,請老佛爺治罪!”

    慈禧笑道︰“起來吧,看你嚇的樣子,還是個爺們?你比你的倆丫頭差遠了,她們倆我瞧著都是好的!”

    裕庚哆哆嗦嗦的爬了起來。坐回到凳子上,兩條腿還兀自在打顫。

    慈禧笑著道︰“這倆丫頭我都是瞧著喜歡的,功勞也不小,我看,都封了和碩公主吧!”然後看著世鐸道︰“禮親王。你看呢?”

    慈禧一出口就是驚人之語。和碩公主那是親王的品秩,拿地也是親王的俸祿。雖然說沒有什麼實際的職權。難得的是這份體面,更別說一家封了兩個了!

    裕庚又給嚇的跪在地上了,急忙道︰“請老佛爺收回成命!這份恩典太大了,奴才消受不起啊!”

    慈禧笑著不說話,慶王接口道︰“裕庚啊!君有賜,臣不敢辭,這才是為臣子之道,你仔細君前失儀,再說了,老佛爺封的又不是你,你推辭算是哪家的道理?朝廷的爵賞是酬其功,賞罰分明,這正是太後地英明!你再推辭就是做作了。”然後轉過臉,笑著對慈禧道︰“不知道奴才說的是不是老佛爺的意思?”

    慈禧更是眉開眼笑道︰“還是七爺會說話!裕庚,你也起來吧,今後好好的替朝廷做事,不要辜負了我的這片心思!”

    裕庚已經是激動地滿臉淚花了,除了磕頭,什麼都說不出來了,用袖子偷偷抹了下眼淚,又重新坐回凳子上。滿朝都是艷羨之色,這裕庚家生的女兒,可比自己家的兒子強了百倍了!

    慈禧環顧了全場,說道︰“今天朝會的正題還是議和的事情,現在洋人提出要把娘子關地兵撤回山西才肯開和議,你們軍機處是個什麼意思?”

    禮親王世鐸急忙站起來道︰“奴才們自然是听太後地!軍機處承旨就是了。”

    慈禧不滿的看了他一眼,問道︰“榮祿,李鴻章是個什麼態度?”

    榮祿站起身答道︰“李中堂回了電報,說是洋人信實無欺,撤軍不過是給他們個面子,不妨事地!洋人也要議和,既然是要和談了,還陳列大軍,是有些不妥。”

    慈禧點頭道︰“這洋人的事情,怕還就李鴻章明白些。”

    榮祿附和道︰“是啊,咱們國朝只有李中堂是辦洋務的行家里手。”

    慈禧又問道︰“莊虎臣一直是在前線的,他是個什麼說法?”

    慶王從懷里掏出電報抄稿,慈禧擺手道︰“不用給我看了,你說說就行了。”

    慶王道︰“莊虎臣的意思是說,兵斷不可撤!”

    慈禧一皺眉頭,問道︰“噢?他是個怎麼說法?”

    慶王答道︰“莊虎臣的意思是說,和自然是要議的,但是洋人怕是不可輕信,他來電言三事!”

    慈禧道︰“哦,是哪三事?他個惡少,當街調戲良家婦女的主,現在也會上書言事兒了,呵呵,稀罕!”

    滿朝湊趣的哄笑。

    慶王把莊虎臣的電報一條條講解。其實莊虎臣的意思很簡單,就是首先優待聯軍俘虜,做出文明之姿態,再是將地方上的教士和教民由地方官員和朝廷派員甄別,確實是無辜受害的的那些則立即撫恤,對那些魚肉地方的則暫由地方官看管,並要求中、外記者陪同監督,以做今後和洋人瓣扯的證據。最後,娘子關的兵只可增強,不可撤退,只要這些洋俘虜安然無恙,那就可以和洋人耗下去。最終聯軍還得坐在談判桌上來解決問題。電文里,莊虎臣再三強調,只有娘子關打的越好,兩宮就安全,洋人就不敢在談判的時候,議和條件里扯上太後。

    慈禧興奮的一拍公案,大叫道︰“好!”然後看著這些王公大臣,激動道︰“听听,听听,你們都听听,這才是個忠心的!”

    榮祿道︰“莊虎臣說的好!兩宮之周全乃是大清之根本,必要以策萬全!李鴻章電報里說,兩宮之安已是萬全,莊虎臣則說,必須是萬全之後再加萬全!這又高了李中堂一層啊!”

    慶王連忙湊趣道︰“莊虎臣是太後親手簡拔的,自然比別人不同,要是也不懂事,那就是沒天良了,太後的眼楮什麼時候看錯過人?”

    一直坐在上面死尸般的光緒,怕是听不進去這麼肉麻的吹捧,低著頭,不停的擺弄手里的意大利進貢的琺瑯金懷表。

    大家好一陣的稱贊,大堂里才漸漸靜了下來。外面傳來了一陣陣的哭聲。

    慈禧奇怪道︰“這是怎麼回事兒?誰在那里嚎喪呢?晦氣!”

    榮祿和慶王相對交換了一下眼色,心道︰該來的終于來了!
Nineider 發表於 2009-4-1 21:53
第二卷 三戰娘子關 第一百一十五章 一天封了仨公主


    慈禧看著地下跪著的幾十個近支宗室,氣不打一處來,他們一個個都是肩膀上掛著孝章,進了大堂就開始哭。慈禧壓著火氣道︰“都起來說話,我還沒死呢!哭什麼喪吶?說說吧,這是給誰戴的孝?”

    端郡王載漪抬頭看了看慈禧,帶著哭腔道︰“老佛爺,您可得給奴才們做主啊!輔國公他死的冤啊!”

    慈禧冷冷一笑︰“哦,你們是給載瀾出頭來了?好,都起來。”見他們還在地上哭,勃然大怒道︰“都給我起來!怎麼,我老了,說話不管用了是怎麼的?”

    幾十個宗室都是嚇的一哆嗦,趕忙爬起來。在慈禧幾十年的積威之下,早就怕她怕的要命了。

    這些人的眼楮都紅了,但是不是哭的,一夜打牌、听戲順帶“端”了幾個坤角,都沒睡覺,硬熬成了這樣。載漪道︰“老佛爺,這莊虎臣也太無法無天了,眼楮里還有朝廷嗎?一個四品的道台沒請旨就敢殺國公,這還了得?奴才看,和造反也沒多大區別了!”

    慈禧冷冷的看著他道︰“你怎麼知道他沒請旨?”

    載漪梗著脖子道︰“奴才就沒看見邸報。”

    滿屋子的大臣一起白了他一眼,心里都是郁悶,這事兒捂都還怕捂不住,還明發邸報?怕洋人不知道你們這些爺去殺俘虜啊?可事情又不能明說,難道說朝廷在作偽?那也太打臉了。

    慈禧一擺手道︰“好了,這事兒我知道了,你們跪安吧。”

    載漪還來勁了,大著嗓門吆喝道︰“請老佛爺的示,今天奴才們想給枉死的瀾公爺討個說法。不殺莊虎臣,朝綱不肅,人心不安。宗室不寧。八旗人人自危啊!”

    慈禧火也上來了,往下一看,近支宗室一共分了左、右兩翼,左翼兩族,右翼四族。六個族長下面居然有四個,右翼近支第一族族長鎮國公載澤,右翼近支第二族族長貝勒溥倫,這端郡王載漪是右翼近支第三族的族長。還有個左翼近支第二族族長貝勒載澍,來的也夠全的,都到了一多半了。

    慈禧突然笑了,心里明白,這是載漪帶人來和自己打擂台了,估摸著看著大阿哥即位無望,垂死掙扎罷了,但是這麼多地近支宗室。一但合了槽那也是很不得了的勢力。她平靜的問道︰“那依著你地意思,怎麼辦?”

    載漪仰著臉道︰“依著奴才地意思,滅了莊虎臣的九族,把這莊虎臣千刀萬剮祭奠輔國公。”

    榮祿半閉著眼楮聲音不大的接了一句︰“殺了莊虎臣,那前線的仗怎麼辦?”

    載漪乜斜了他一眼道︰“這天下又不是只有莊虎臣一個會打仗的。咱大清猛將如雲,又有百萬神拳忠勇可恃!量他幾個洋毛子也翻不了天!”

    慈禧听他說起義和團,突然一陣惡心,當時怎麼就听了這些人的話,發什麼昏。和九洲萬國。普天下的列強就同時開了戰,弄的差點沒命。洋人地子彈都打到了慈寧宮了。當時李蓮英嚇的直哆嗦,壯著膽子揀起了彈頭,還熱的燙手。想起這些,慈禧還有點後怕,但是還是強裝平靜,看著他道︰“哦,你倒說說,你有個什麼章程,殺了莊虎臣容易,那善後的事情如何是個了?”

    載漪受了鼓勵,更是氣壯如牛︰“奴才以為,那些洋鬼子也都是紙糊的老虎,一戳就破,這娘子關不就是個例子?一仗就抓了一千多活的!咱大清百萬雄師,還有四萬萬百姓,都是久服王化的,各個都是心向朝廷,只要調度得宜,這些聯軍不在話下。奴才以為,這個和也不要議了,那些主張議和的都是些奸臣,統統抓起來,該罷官地罷官,該殺頭的殺他幾個,調天下勤王之兵,奴才願領一旅之師,親冒矢石,殺回北京城,迎太後回鑾,也讓這些洋鬼子知道知道咱們八旗的厲害!”

    慈禧見他說的口沫四濺,越看越覺得他這臉是如此的討厭,平日里怎麼就沒瞧出來呢?榮祿和慶王悄悄交換了一下眼神,都是冷冷一笑。昨天他們接到溥倫地秘報,早就明白什麼意思了。這載漪是最怕議和成功的。現在全天下都知道,洋人是幫著光緒的,一旦議和成功,說不定光緒就又重新親政,那還有他的好?他帶著幾十個義和團就沖了紫禁城,要不是太後攔著,當時就把皇上給殺了,如果一但光緒重新掌了權,頭一件事怕不就是要砍了他的腦袋。就算太後還繼續訓政,可太後馬上就七十地人,光緒縱然身子骨不好,可也才三十來歲,熬也把太後熬死了,一旦太後沒了,他地下場恐怕比和紳還慘,和紳好歹有十格格在嘉慶面前求情,保住了全家的性命,只殺了他一個人,載漪就憑這弒君地罪過,滅門就不冤枉了他。現在滿朝的人都明白了,感情他的意思就是不要去議和。

    載漪還在滔滔不絕道︰“這莊虎臣一個漢人居然騎到咱滿人頭上了,他狗一樣的東西,殺他不過是捻死個臭蟲,這些漢人都不是好東西”

    這下犯了眾怒了,幾個漢人軍機和大學士都是把眼楮瞪得鈴鐺般大,慈禧也實在听不下去了,怒道︰“夠了!你混帳!聖祖康熙爺就說過滿漢一體,好家伙,過了快二百年了,你居然還提什麼滿漢之分?康熙爺的母親佟佳太後就是漢人!乾隆爺的母親錢佳太後也是漢人!這麼說,列祖列宗都不是好東西了?這大清朝就你一個好東西!”慈禧也是真火了,連這些先太後的尊號都不叫了,直接稱呼起姓氏了。

    載漪嚇的一哆嗦,急忙跪在地上,但是他今天也橫了心︰“奴才失言,但順治爺在罪己詔里就說自己其罪一,就是重漢人不重滿人。動了國本!”

    載漪今天也是說話糊涂,滿漢之分是民間的說法,實際上應該是旗民之分。漢軍八旗也是旗人。也有鐵桿莊稼,今天他一桿子算是把一船人都打了,連裕庚都對他虎視眈眈的,他雖是貝勒,可也是漢軍旗出身的。慈禧也老辣,直接就抓住這個語病,把幾位先太後都給弄出來了。這幾位雖然是漢軍出身,可都是旗人。算不得正經地漢人。可誰敢挑她話里的毛病啊?

    慈禧平復了怒氣,也覺得今天的事情不是那麼簡單,這麼多地宗室,也不能一棍子都打死吧?她看著載澍道︰“你是左翼近支第二族地族長,你說說吧。”

    載澍平日里口吃,說話結巴,今天居然口齒也利索了,他道︰“奴才以為。端郡王雖說話語激切了些,但還是為了大清好,忠心可嘉,這莊虎臣目無朝廷,擅自威福。將來必是朝廷的禍患,如不及早處置,將來天下督撫和掌兵大臣都效法,開了疆臣殺親貴的頭,那恐怕國將不國了!”載漪也急忙接話道︰“對。奴才就是這個意思!這樣的人要是不殺。那朝廷以後還叫什麼朝廷?”

    慈禧面無表情的看了看他,然後看著禮親王世鐸道︰“禮親王。你是領班的軍機,你說說,你是怎麼看的?”

    世鐸哆哆嗦嗦站起來道︰“奴才這個耳朵,最近是越來越不好使了,剛才端郡王和澍貝勒說什麼,奴才都沒听見,現在這耳朵里還是嗡嗡叫呢。”

    慈禧不滿的看了他一眼,也沒辦法,世鐸是出名地“世面糊”,萬事不做主的擺設,因為他身份貴重,親王的爵位,年齡又大,所以做了領班的軍機。有清一代,自打成立了軍機處,那就是領班軍機一個人說了算,其他人都是樣子貨,惟獨他是打定主意明哲保身的,所以現在榮祿以軍機第二位的身份,行了領班軍機的職權。

    慈禧又看看下面一臉無所謂表情的溥倫,心里也是有點奇怪,這位平日是荒唐慣了地,從來不攪和到軍國大事,今天是怎麼了,也跟著起哄?

    慈禧看著他,問道︰“溥倫,你是右翼近支第二族的族長,也是親貴,這些人里,你年齡也是最大的,既然來了,你也說說吧,看你魂不守舍的,想什麼呢?”

    溥倫收起了那副輕浮相,正色道︰“奴才以為,憑莊虎臣的功勞,應該給封個官了,老是這樣地候補,也實在是冷了功臣的心啊!剛才老佛爺問奴才想什麼,奴才在想,該給這莊虎臣上個什麼好听點的勇號。”

    溥論的話,如同晴天里的一聲霹靂,把這些憋著來鬧事地宗室驚呆了,載漪更是怒不可遏叫道︰“溥倫,你他娘地到底是哪一頭的?”

    慈禧用手指著載漪,氣地渾身都顫抖道︰“你混帳!這里是朝堂,你就敢這麼撒野?口出穢言!來人,把他給我叉出去!”

    幾個大內侍衛直接就把他給架了出去,他今天也是王八吃了秤砣了,大叫道︰“溥倫,你這個混蛋,吃里爬外的東西!”

    慈禧仍然氣的發抖,嘴角都在抽搐,半天說不出話來。

    滿朝都嚇得跪在地上道︰“請太後息怒!”

    過了好半天,慈禧才平靜過來,傷心道︰“這都是我調教出來的,怎麼都是些這樣的東西?活活要慪死我!”然後她看見下面跪著的烏壓壓的一地人,嘆氣道︰“算了,都起來吧。”

    大家這才爬了起來。慈禧看著慶王道︰“老七,你是左翼近支第一族的族長,今天這六大族長都差不多到齊了,你也說說話吧。”

    下面那些今天準備上演《三哭殿》的宗室,一看叫到了慶王,都知道載振是挨了打的,而且慶王最是溺愛這個兒子,都眼巴巴的看著他,等著這位最受太後寵愛的總理王大臣給他們出頭。

    慶王輕輕一笑道︰“老佛爺,奴才家那個不成器的東西,這次也去祁縣鬧事了,還被莊虎臣打了二十軍棍,奴才給莊虎臣發了個電報,上面就三個字

    慈禧也來了興致。問道︰“哪三個字?”

    慶王慢悠悠道︰“打輕了!這樣不懂事的畜生,打死了也不可惜!”

    慈禧感動道︰“有你這樣的阿瑪,孩子不會學壞了。你是懂管教的!”

    慶王一翻話讓這些都死了心了。呆呆的看著,這莊虎臣殺了個輔國公,這麼潑天地大事,竟然會是這麼個結局?慶王今天的態度也是太出他們意料之外了。

    慈禧又轉過臉看看在座位上瑟瑟發抖的載灃,說道︰“載灃,你也是去過祁縣地,你也說說吧,說說這莊虎臣是如何地跋扈。看看他到底是不是年羹堯。”

    小醇王載灃本來就膽小,一見太後問他,嚇的立刻就突碌到地上了,跪著連連磕了幾個響頭,哆嗦著從懷里掏出一份奏折道︰“老佛爺,這是奴才的請罪折子,奴才糊涂,一時莽撞。請老佛爺降罪!”

    他這一手,大出所有人的意外,只有榮祿好象是不以為意,還是坐在椅子上眼楮半眯著養神。小醇王偷眼看太後的臉色緩和了些,又壯起膽子道︰“奴才的阿瑪是帶過兵的。奴才小的時候也看過,俗話說,大將軍八面威風,載瀾把槍都頂到莊虎臣地頭上了,莊虎臣要是不殺他。怕是以後這兵也就帶不了啦。統兵的大將要是沒有殺伐之氣,那不就成了庸人。這娘子關的仗今後打起來也就艱難了,奴才回頭想想,這莊虎臣要是不在那個當口殺一儆百,怕是再鬧出什麼大亂子也說不定,奴才現在想起來,還冒冷汗呢!”

    他這一番奏對,讓一直擺弄懷表的光緒都听楞了,眼楮里閃過光芒,這弟弟是長大了,懂事,將來必是個可用的。曉得韜光養晦了。

    慈禧滿意的看著他道︰“嗯,你能懂得這些,這趟祁縣你也算沒白去,你阿瑪是個明白人,可惜死的早,你額娘拉扯你不容易,朝廷將來還要指著你們這些年輕的。”

    載灃在地上跪著眼圈都紅了,帶著一絲地哭腔道︰“奴才不懂事,惹老佛爺生氣了。”

    慈禧臉色轉好,輕笑道︰“算了,起來吧,知道錯了,以後不犯了,還是個好的。”

    這些來弄事的宗室這下是徹底蔫巴了,事情的發展都邪門了,載振挨了打,慶王楞是不生氣,載灃在祁縣丟了面子居然還上折子請罪,看來要糟糕了。呼啦啦跪倒了一片,滿屋子都是請罪之聲,只有貝勒載澍還是站的直挺挺地。

    慈禧看見他就討厭,他的福縉雖然也是自己的佷女,但是夫妻感情不好,經常在自己這里說載澍對她如何如何不好之類的,听的久了,也就膩味這個有點口吃地佷女婿,偏偏戊戌年地事情上,載澍對光緒甚是同情,經常在家說什麼“牡雞司晨,非國家之福”這樣的混帳話。今天見他這樣地挺著腰桿子和自己嗆火,更是氣不打一處來,問道︰“載澍,你還有什麼要說的?”

    載澍平日和宗室里來往不是太多,惟獨佩服薨了的老六王爺奕忻,六王爺死的時候,他就在旁邊,他的一句遺言一直在耳朵邊回響︰“這大清的宗社怕是要亡在方家園了!”這話當時把他嚇的一激靈,出了一身的冷汗,這方家園可是太後的娘家啊!

    現在他也是把心一橫,直楞楞的答道︰“太後任用私人,現以私愛廢大清國本,區區一個道台擅殺國公而不問,這樣的事情如何讓宗室心服?長此以往,國將不國!”

    慈禧本來剛剛好點的心情被他又給氣的話都說不出來了,指著他,半天才把呼吸調勻︰“好,你說的好!我就是任用私人了,我就是要國將不國!我就是打算把祖宗的江山給敗壞了!你能把我怎麼樣?”

    然後高叫道︰“來人啦!把這個忠臣孝子給我發往宗人府看管,削了他的爵位!永不敘用!”

    幾個侍衛又過來,把他也給拖出去了。這下子,那些宗室就更是嚇的只剩下磕頭了。

    慈禧怒沖沖的看著他們道︰“把這些混帳東西都給我

    榮祿一看,要出大事兒,也顧不得養神了,急忙跪道求告道︰“老佛爺息怒啊!”

    所有的軍機大臣、大學士、六部九卿的堂官也都跪下道︰“老佛爺請息怒,息怒啊!”

    慈禧長嘆了一聲道︰“罷了,罷了,你們都給我滾出去,都交給宗人府看管讀書,多看看聖賢書,磨磨性子吧。”

    這些人都是謝恩後,連額頭的冷汗都顧不得擦就趕緊的退了出去,個個都是面無人色。

    慶王輕聲問道︰“那端郡王如何處置?”

    慈禧提起載漪本是恨的牙根癢癢,但是一想起自己那個最寵愛的佷女,就灰心喪氣道︰“罷了,他就罰俸三年,也交給宗人府看管讀書吧。”

    慶王見慈禧情緒低落,笑道︰“太後,奴才有個私事,不知道在這朝堂上講,合適不合適?”

    慈禧看他笑的詭秘,也是有些奇怪道︰“老七,有什麼你就直說。”

    慶王一指載灃道︰“奴才看醇王年齡也不小了,太後也該給他指門婚了。”

    慈禧沉吟道︰“哦,你的意思是誰家的格格合適?”

    慶王道︰“這個奴才還沒想清楚,還是太後定奪吧。”

    慈禧想了想,看著榮祿道︰“你家的大丫頭,我是看著好的,就把她指給載灃吧?”

    榮祿當時跪在地上,老淚縱橫,說不出話來。

    慶王笑道︰“榮中堂家的大格格是太後親手調教出來的,又是太後的養女,配醇王奴才看是再合適不過的了,榮中堂,醇王,還不謝恩?”

    倆人都是跪地磕頭謝恩連連。

    慈禧的心情又高興了起來︰“好!索性這丫頭也封個和碩公主吧!和載灃你是敵體了,一般的品秩,你可不許欺負我閨女啊!”

    載灃又是連連磕頭道不敢。

    榮祿看著慈禧哭的說不出話來,心里五味雜陳。自己是把光緒得罪苦了的,一旦他要親政,自己怕是末日就到了,現在慈禧給配的這門婚,就是自己一家將來的護身符啊!況且光緒無子,大家都知道將來載灃要是有了兒子,那很可能就要承襲大統的,到時候,自己就是太國丈了!老佛爺對自己的榮寵那是沒話說了,替自己想的深吶!

    光緒也被這突如其來的情形弄的蒙了,半天也沒想明白,只是呆呆看著這個身材瘦弱的弟弟,見慈禧回過臉看自己,又低下頭繼續把弄那塊金懷表。

    慶王見慈禧轉怒為喜,哈哈大笑道︰“今天一天封了三個公主,真是我國朝的大喜事啊!說什麼也要多喝幾杯,榮中堂、醇王、裕貝勒,少不得最近要叼擾你們幾頓好酒了!”

    三人連忙起身對慶王道謝。

    榮祿突然想起了什麼,問道︰“老佛爺,這莊虎臣如何封賞?”

    慈禧一拍椅靠子,笑道︰“這剛才又是生氣,又是高興,怎麼把他這個正主給忘了?他的事情回頭你們軍機處擬個條陳,總不會讓功臣寒了心的。”

    慶王笑著對慈禧道︰“老佛爺,今天這麼高興的日子,您不得留我們幾個在您這里吃頓飯?奴才家今天可是沒開了伙啊!”

    慈禧笑的前仰後合道︰“老七,你也不是好東西,打秋風都打到我這里來了?好,今天就賞你們一頓好的!來人,安排傳膳!”

    滿朝文武哈哈大笑,朝堂上一團和氣,仿佛什麼事情都沒發生過一般。
Nineider 發表於 2009-4-1 21:54
第二卷 三戰娘子關 第一百一十六章 未雨綢繆

    祁縣“點金錢莊”,莊虎臣的婚禮還在有條不紊的張羅著。今天是個大陰天,雖然還只是剛過了晌午,天就黑的如同黃昏,眼看就要下雨了。天氣雖然不好,但是人們都是掛著笑意,一副喜氣洋洋。現在連趙馭德看這個年輕的欽差的眼神都變了,這個打小自己看著長大的少爺,真的是不一樣了。擱在別人身是就是抄家滅門的大罪過,居然到他這里就是風平浪靜,慶王爺還專門派人到祁縣給他送賀禮,來的人滿嘴都是道謝的詞。這還真稀罕了,真的被少爺說中了,打了他還得說聲謝謝。

    昨天更是來了天大的喜事,朝廷發了電諭,授予莊虎臣果毅巴圖魯勇號,賜紫禁城騎馬、佩授紫韁,賞黃馬褂,最難得的是封了個子爵。這可是能傳之子孫的榮耀啊!雖然不是鐵帽子的,後代還要減等襲爵,可畢竟也能傳三代,後世就算不肖,入不得考場,中不得科舉,起碼也算有個出身了。真是好事接連不斷,又是賞東西,又是封爵,再加上莊虎臣小登科之喜,“點金錢莊”現在比過大年還熱鬧。

    楊士琦看著電諭,偷偷的樂,莊虎臣看著他笑的賊忒兮兮的,有些奇怪了,問道︰“杏城兄,你怎麼笑成這樣?”

    楊士琦顧左右而言道︰“大人的榮寵在年輕一代的漢員里,怕是一時無兩,這紫禁城騎馬怕是難了些,現在洋兵還佔著北京城,怕是容不得大人在里面打馬揚鞭吧。”

    莊虎臣對他太了解了。搖頭道︰“杏城兄,你笑的怕不是這個吧?實說了吧,你到底笑什麼?”

    楊士琦在桌子上拿起一個核桃,用小錘子砸開,一邊吃一邊道︰“我想起乾隆朝的兩個故事。”

    莊虎臣知道,這故事肯定和自己有些關聯,忙問道︰“是什麼故事?”

    楊士琦還是不緊不慢。邊砸核桃邊道︰“乾隆朝有個宰相叫傅恆。大人听說過吧?就是大將軍福康安地爹。”

    莊虎臣道︰“知道,知道,你說吧。”

    楊士琦又是一陣懷笑,看的莊虎臣直想用腳踢他,半天才道︰“當年傅相爺年輕的時候,也被封了子爵,然後乾隆爺就讓紀曉嵐給他寫個牌匾,這紀曉嵐大人必是知道的吧?”

    莊虎臣急道︰“知道!你就快說吧。別賣關子了!”

    楊士琦微笑道︰“當時紀曉嵐看著他家的門樓直笑,笑的傅恆也是直發毛,問他為什麼發笑,紀曉嵐就說道,這有了封爵以後,私邸可以稱宮了,不曉得這子爵府應該稱個什麼宮?”

    莊虎臣被他說的臉都紅了,還能叫什麼?子宮唄!這紀曉嵐也真是個促狹鬼了。怪不得那麼好地學問,一輩子作不了宰相。莊虎臣心里暗罵楊士琦口上無德,心里還想听,就又問道︰“還有一個呢?”

    楊士琦又笑道︰“這紀曉嵐後來做了禮部地尚書,他這個人最是嘴上不吃虧的人。以前當御使的時候參過吏部的黃侍郎,後來這黃侍郎復了職,紀曉嵐也升了尚書,听說黃侍郎背後罵他叫雞上樹,他也反唇相譏。叫他黃鼠狼!”

    莊虎臣笑道︰“兩個都不是好東西。這些文人心思都用在這兒上了!”

    楊士琦挑著眉毛笑道︰“這些都是野史和前人筆記的故事,當不得真的。不過剛才我一直在想,將來不知道大人的雅號會是什麼?”

    莊虎臣略一思忖,氣的蹦起來就給了楊士琦一拳。這些文人都不是好東西,罵人都不帶髒字地!自己是果毅的勇號,又是子爵,那不就是果子爵嗎?私邸稱宮?自己的綽號已經不用想了,肯定就是子宮里的果子狸!這楊士琦真夠壞的!

    楊士琦倒吸著涼氣,苦著臉邊揉著胸口邊道︰“大人你也輕著點!手也太重了,真想打死我啊?”

    莊虎臣笑道︰“打死了你,我還省幾個銀子。”

    楊士琦斜著眼楮看著他道︰“呵呵,我死,早著呢,還沒喝過你的喜酒,哪里舍得死。”

    莊虎臣也不理他,自己也拿起個核桃敲著吃。

    楊士琦正色道︰“大人,說點正經的,大人受的這些封賞也有些蹊蹺。”

    莊虎臣看他一本正經地樣子,也上了心,問道︰“有什麼不對的地方嗎?”

    楊士琦一條條開始掰扯了起來。這幾天,賞賜是不少了,除了給大營眾將士的例行的恩賞以外,還專門給莊虎臣賞了銀子、綢緞、珊瑚、如意等物品。這次又是賞穿了黃馬褂,又是封了爵,真的可以說是聖眷優渥了。但是楊士琦一分析,卻大有文章,紫禁城騎馬和佩授紫韁,放到康熙朝,那是了不得地榮譽,必須是功勛老臣,而且都是輔助過兩代或者兩代以上帝王的元老重臣才能有的榮耀,可是到了乾隆朝以後,就成了常例的一種榮譽,朝堂里一半人都受過這樣的賞賜,算不得什麼了。黃馬褂更是在軍中賞地爛了,從曾國藩平長毛開始,那些游擊、守備都能弄上一件穿穿,更是不值得什麼。只有這個子爵難得,畢竟是個可以傳之子孫地恩蔭。可到了清末,實缺的官才是真地,有官才有權力,才能撈到好處,而爵位已經是不值錢了,除了點可憐的俸祿,就什麼好處都沒了,只是被別人叫個“爵爺”,听著好听些,實際的用處不大。

    所以,看起來受了不少的賞賜,卻沒給個實缺的官,有點不對頭了。起碼說給指個省,遇缺即補吧,可連這個在旨意里也沒有,還是個候補道。而且都不知道往什麼地方補。眼下看著風光,多少一、二品的提督、總兵見了自己都要遞手本庭參,可是一但這個仗打完,回去繳了旨,就又是空筒子道台了。到那時候,萬一朝廷過河拆橋,對自己的功勞視而不見。那可就是白忙活了。如果自己弄不到實缺。那手下這些人還能跟著自己嗎?那不都成了閑人,這些人都不聖人,自己也不是劉皇叔,哪里有那麼多地關羽、張飛、趙子龍什麼都求就跟著自己混,到時候一股腦做了鳥獸散,怕是必然的結局。

    楊士琦講的口干舌燥,端了茶杯,“咕咚咚”灌下了半杯涼茶。最後的結論出來了︰“大人,莫看你現在紅的發紫,可是朝廷還是在防著你呢!怕你又是個吳三桂!”

    莊虎臣無奈的苦笑道︰“我哪里比得了吳三桂?朝廷的事情我能做得什麼主?”

    楊士琦嘆了口氣道︰“大人可惜太年輕了些,若是再大個十多歲,憑大人地見識,就是做個北洋大臣也是滿夠地。”

    莊虎臣白了他一眼道︰“你怎麼不說我做軍機大臣,總理大臣呢?”

    楊士琦道︰“軍機大臣再過十年你也做不了,總理大臣就更別想。惟獨這北洋大臣還有點希望。”

    莊虎臣疑惑道︰“這是為什麼?”

    楊士琦解釋道︰“軍機大臣都是些老臣,誰個都有可能做,只要你官夠大,資歷夠老就行了,總理衙門是新設立的。現在是慶王的總理,今後怕不成了常例?估摸以後就是滿州王公當這個差了。而北洋大臣責任重大,不似大學士、軍機清貴,又要和洋人有諸般糾纏,雖然油水甚大。但朝廷里夠資格的大佬都是避之不及。而垂涎三尺的卻都資望不夠。所以,有一天。李中堂要請辭的時候,他的推薦那是最重要的。怕是能一錘定音。”

    莊虎臣笑道︰“那你地意思,是讓我燒李中堂的熱灶了?”

    楊士琦嘆氣道︰“大人若是大上十多歲,不消你去燒李中堂的灶,怕是中堂大人拉攏你還來不及呢!李中堂對你贊譽有加,可惜了啊!中堂的身子骨不行了,怕是撐不許久了,早年行伍里落下了病根,年歲又著實大了,大人你現在資歷尚淺,怕是等不及接老中堂的差使了!”

    莊虎臣見他說的煞有介事,笑道︰“既然是沒用的事情,想它做什麼?還是喝酒來的正經些。”

    楊士琦道︰“我說這麼多,實際上就是一個意思,大人要早做盤算了,未雨綢繆才是王道,莫要臨渴掘井啊。”

    莊虎臣把這個話听到心里去了,想了半天道︰“你地意思是說,要抓權了?”

    楊士琦笑道︰“一說就中!大人果然聰明!”

    兩人談了許久,現在的情勢已經不同于咸豐年間,洋人是強盜,來中國是要搶東西的,而長毛是家奴,他是要奪了大清的江山自己來坐,比較起來,還是家奴比強盜可怕些。所以朝廷準了曾國藩、李鴻章、左宗棠成立團練,而現在的局面,洋人是可以議和地,賠點銀子最多再割點地,這場災禍就免了,所以再想效法他們編制團練,怕是不行了。朝廷的旨意在東南各省已經和廢紙區別不大了,要不然怎麼能弄出個東南互保這樣的怪物。而在北方,朝廷還是可以控制的。清朝的制度是以文抑武,實際上掌握兵權地是地方地督撫,可是要想混到督撫一級,除了聖眷,年齡資歷那也是很重要的,按照莊虎臣二十歲地年紀,那是想也不要想。武職倒是容易,憑娘子關的功勞,封個提督那是滿夠的了,但是武職又沒實權,除了能喝點兵血,沒多大好處,見了督撫一級的官還得低三下四,有些混蛋點的地方官,一個小知府就敢不給你面子,無它,武人在清朝是被人瞧不起的。

    莊虎臣听他絮絮叨叨分析了半天,也好象有了點思路,問道︰“杏城兄,你就直說,你是個什麼意思?”

    楊士琦對著窗戶外面看了看,又把門給插上,輕聲道︰“大人覺得,這大清還長的了嗎?”

    “刷拉拉”一道閃電在空中劃過,然後“咚”的一聲炸雷,好象是在耳朵邊響過一般,莊虎臣的心“通”的一下吊在了半空中。

    楊士琦陰沉著臉道︰“大人拿我當兄長,那我這個做哥哥的就掏心窩子了,你看看這個朝廷,政令不過長江,已然是個南北朝了,現在太後在,還能控制的住,可太後也都是快七十的人了,說句殺頭的話,她今天晚上脫下的鞋,明天早上能穿上穿不上還是兩說著。太後在,沒人敢亂來,太後哪天歸了西,誰還能控制住這個局面?到時候,天下大亂,分崩離析,有槍便是草頭王!大人要抓兵權吶!”

    莊虎臣苦笑道︰“要抓兵權,非要混個總督、巡撫不可,我的年齡怕是危險。”

    楊士琦笑道︰“只要大人有這個心,那就有辦法!這大清那麼大的地盤,還能找不出條縫來?大人要做督撫自是難為,但是要弄個提督那是滿夠了!”

    莊虎臣疑惑道︰“武職只有練兵的份兒,可沒有調兵的權力啊?”

    楊士琦哈哈一笑道︰“這天下的事情,總有個例外,大人現在只要結好榮中堂和慶王,只要和議一開,自然就是另一番天地!”

    議和、議和,怎麼自己的命運就和這議和掰扯不開呢?連將來的出路都要靠議和!莊虎臣真是覺得自己所有的好運氣都要伴隨著中國的霉運,難道自己就是這老中國的災星?但是顧不得感慨,又問道︰“杏城兄到底有什麼好主意,就一發都倒出來吧。”

    楊士琦微微一笑道︰“別說武職無用,要看什麼地方,君不見董福祥乎?”

    莊虎臣突然明白了什麼,大叫道︰“甘肅?”

    楊士琦挑起大指,哈哈笑道。

    外面的大雨落了下來,把窗柃打的“啪啪”,莊虎臣看著外面的雨感嘆道︰“又是一個風雲變色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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