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1900翻雲覆雨 作者:紛卿 (連載中)

Nineider 2009-3-31 09:34:49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95 91176
Nineider 發表於 2009-4-2 08:58
第二卷 三戰娘子關 第一百四十七章 國際維和部隊

    莊虎臣和李鴻章進了小書房,他看到了無數情報。莊虎臣翻了幾份以後,嚇的手腳冰涼,他現在只想扭頭就跑,這個和他也不想去議了。

    莊虎臣拿著一份翻譯稿,手都哆嗦了,驚異道︰“中堂,你這些情報是從何而來?”

    李鴻章苦笑道︰“老夫戎馬半生,豈不知情報的重要?與洋人打交道,那更需要步步謹慎,如不知己知彼,還辦什麼交涉?甲午之敗,老夫就是敗在情報上,日本已經和英國、俄國簽定密約,而朝廷還是懵懂不知,連我也是被蒙在鼓里,還以為有英、俄壓制,日本尚不敢任意胡為,沒想到這些倭奴為了謀我大清,真是夠狠的,什麼樣的條件都肯答應西洋人,關稅、外交均可托付西洋人!哎,經此一事,我李二再糊涂,也不敢忽視情報的重要。”

    莊虎臣無奈的搖頭,又有點不死心道︰“中堂的情報能確定是真實的嗎?”

    李鴻章略微有點得意︰“此乃我李鴻章數年心血,必然無差,我執掌北洋多年,再連收買幾個洋人為內應,傳遞些許消息都做不到,那這一年幾十萬的銀子就算白花了,這些斷然真實無誤。”

    莊虎臣想起日本就是一肚子火,低聲罵道︰“這些倭奴都是混蛋!”

    李鴻章听他罵日本人,大有同感︰“倭人狡詐,無信義之徒,我是發過誓的,今生決計不再踏入日本半步。就是四年前去美利堅訪問,輪船需要在日本補給,老夫也是停在外海,決不食言而肥。令天下人笑!”

    莊虎臣輕聲接道︰“東洋倭奴外貌啕啕恭謹,性情狙詐凶險。變幻百端。與西洋人迥異。”

    李鴻章眼楮里放出光道︰“紛卿竟然曉得老夫幾十年前的話?”

    莊虎臣輕嘆道︰“中堂既視我如子佷,那我有一言,不吐不快,中堂莫怪。”

    李鴻章點頭道︰“你講。”

    莊虎臣問道︰“中堂既然數十年前就知道日本狼子野心,久有犯我中華之念。為何甲午年會敗的如此慘重?”

    李鴻章嘆了口氣,欲言又止道︰“總歸是我李某人本事不濟,北洋糜爛,打不過日本人。”

    莊虎臣搖頭道︰“日本蕞爾小國。兵力有限。而且國內借西洋各國款項甚多,日本與我國交戰,只可勝而絕不可敗,若有一次敗仗,西洋各國就怕借給日本的錢打了水漂,必然干涉,如日本小敗,則會要求兩國停戰,如日本大敗。則英、法各國則會重視我國,以我國來牽制俄國,俄國自從克里木戰爭以後,西洋各國對它疑忌甚深,都要防它做大。如此一來。西洋各國如與我國結盟。則對日本就要下手了!假使當年中堂干脆就放日本人進來,而以各路勤王之師斷其後援。日本兵力一但分散,首尾自然不能相顧,就算日軍凶悍,可也不能保證百戰百勝,我國國土縱深很大,可持久戰,即使百戰百敗,也有回旋余地,此次聯軍佔了北京,不是還打不破我的娘子關嗎?而日本即使百戰百勝,也經不起消耗,若再有一敗,就會土崩瓦解,西洋各國在中國利益甚多,大清雖窮,但是人口眾多,一人買一件西洋之物,也是巨款,我國稅收更是數倍于日本,列強助我國利大,助日本利薄,英美各國是以商業立國,必然以商業利益為第一要務,日本縱然把它賣了,也填不滿西洋各國的胃口,到時候,就變成我中華與西洋列強合力攻日之局面,我中華可敗,日本不可敗,這樣地局面相信以中堂之眼光必然能看地清楚,為什麼當年就容日本如此的猖狂?”

    李鴻章眼楮里的光芒更甚,猛一拍莊虎臣的大腿道︰“紛卿知我啊!”

    莊虎臣倒吸口涼氣,這老頭這麼大歲數,又病歪歪的,手勁還不小,不過以後希望他再興奮也拍自己地大腿。

    李鴻章眼神漸漸又由興奮轉為黯淡,幽幽道︰“你初涉朝堂,縱然天資過人,可還是很多事情不明白啊!你講的這些,我何嘗不知?縱然我北洋和大清百萬大軍都是豆腐渣,也能撐死日本這頭野豬,我曾向朝廷進言,遷都西安,然後利用我國之縱深與日本打一場持久戰!可朝廷說我李二畏敵如虎,又怕京師危險,就把我駐守威海衛和旅順的大軍給調到北京勤王。可憐數千萬兩銀子打造的要塞,那麼多地西洋大炮竟然被用來轟炸我北洋水師!罷、罷,這些陳年舊事,談也無益!伊藤博文後生晚輩,當年見了老夫戰栗不敢言,回頭秘告伍庭芳道,說見了老夫被我氣勢所壓,嚇地哆嗦!可甲午年在馬關,此獠何等的張狂!我是下了決心了,此生絕不再踏上日本土地!”

    莊虎臣冷冷道︰“我倒是希望有一天去日本看看。”

    李鴻章疑惑的看著他。

    莊虎臣冷笑著接道︰“不過是帶著兵艦過去!”

    這話太對李鴻章的脾胃了,他是哈哈大笑道︰“若真有此日,紛卿當在老夫墳前燒一封書簡,讓我在泉下也樂呵樂呵!”笑到最後,老淚縱橫,看來是觸動情懷了。

    李鴻章笑完了,又變了擔憂之色︰“紛卿壯志可嘉,但是怕你也大事難成,你在娘子關之勝,勝在洋兵不許議和,已經威脅到兩宮安危,故此舉國之精銳盡數集于你手,而重炮、洋槍也隨你使用,軍需更是不缺,洋人則是已經佔領北京,對娘子關打也可,不打也可,你是以傾國之力對聯軍無心戰斗之師,所以能操了勝算,這點和當年日本打我大清殊有可比之處!都是集中力量于一點,對抗力量分散的敵人。西洋人說,當年甲午之戰是我李鴻章一個人打日本全國,也不算是說錯,開戰之時。南洋水師眼見日本兵艦開過。居然不預攔截,放它通行,戰敗以後,廣丙艦管帶也昏了頭,他還去求日本把兵艦還給他。理由是該船隸屬廣東水師,不是我北洋的船。我老李以一人敵日本一國,不敗倒是怪事了!”

    這個情況,莊虎臣還真的不知道。他也無法想象。一個國家的軍隊面對敵人從自己眼皮子底下通行,居然視若無睹!甚至還心內竊喜,盼著敵人打勝了,好把政治上的對手扳倒,這是什麼樣地國家啊?這是什麼樣地朝廷啊?這又是些什麼樣地官員?

    李鴻章指著滿滿幾大箱子的情報道︰“紛卿,看了這些,你還願意去議和嗎?”

    莊虎臣此刻對李鴻章還真是有了些感激,現在他也確實不想去議和了!這個和還有什麼好議的?本來莊虎臣地心里是有一幅畫卷地,到了談判桌上。痛斥聯軍對中國地侵略,慷慨激昂,罵地這些侵略者啞口無言!雖然國力不濟,在這個力量就是外交的時代,吃點虧是肯定的。但是起碼也過過嘴癮。讓全世界地新聞媒體宣傳出一個大義凜然地民族英雄形象!反正自己對新聞界已經有了不小的控制力,自己每個月都偷偷的給這些報館的記者特別津貼呢!拿著自己的能不手軟?還好意思不替自己鼓吹?

    現在看了這些第一手的資料。莊虎臣腦子的畫面已經全變了,在北京的談判桌上,西洋各國公使們鼻涕一把眼淚一把的控訴滿清政府地反人類暴行和違反萬國公法的罪惡行徑,自己和李鴻章、慶王三個倒霉蛋縮著脖子抱著頭被人罵的昏天黑地,直想找個地縫鑽進去。現在公使團成了“洋白勞”,自己這些人成了被批斗的惡霸!老天啊!你還準備把我玩成什麼樣子,你才甘心!莊虎臣的心里暗罵賊老天和那些後世里掐頭去尾地可惡報道。

    這個和還怎麼議啊?原來西摩爾地聯軍竟然是清朝政府批準進京來維持秩序的,而且連他們進京用地火車都是朝廷調撥給他們的。鬧了半天,八國聯軍竟然是一支國際維和部隊!

    被載漪安排虎神營的兵殺死的德國公使克林德,他在公使團上有一段歷史上赫赫有名的罪惡發言,那句“先生們,現在是瓜分中國開始的日子”,現在看來居然是後人的斷章取義!

    當時,義和團已經進了北京,城內一片混亂,使館和教堂附近出現了大量的傳單和告示,說義和團將在農歷三月攻打使館和教堂。西洋各國都是一陣恐慌,商量著派遣衛隊進北京。商定的名額一共派兵三百五十六人,這些人仿照戊戌年的例子,由天津來北京。而克林德的原話是︰“我不認為中國政府還有能力控制目前的混亂局面,中國政府正在土崩瓦解!”他的發言馬上就被英、美等國理解成了“德國妄圖瓜分中國”,公使團當時就反對再調兵進北京,連這三百多人也不許來了!

    德國外交大臣布洛夫听說克林德的講話後大怒,痛斥其胡說八道,克林德拼命解釋,兩天里不知道給國內發了多少電報,說自己的話沒那個意思,德國政府的態度是即使是你的原話也是不能說的,這樣會造成列強以為我德國準備單獨侵略中國!

    自打克里木戰爭以後,列強都怕當出頭鳥,俄國進攻土爾其的結果不是明擺著嗎?被列強組織聯軍一頓胖揍,把想吃獨食的沙皇打的鼻青臉腫,親媽都快不曉得他是哪個了!當年拿破倫的例子放在那里,列強都怕再出現一個拿破倫似的人物,那樣的話,歐洲將會再次陷入混戰的泥潭。

    德國在歐洲的擴張意圖已經讓列強對它甚為不滿,哪里還有膽量在東方再找麻煩?就是前兩年租界膠東,也要找個“巨野教案”當借口,威廉二世皇帝還要親自問問俄國的態度,怕被人給當靶子收拾了!德國現在如果一個不小心,就會給了恨它恨的牙根癢的法國人機會,英國人對德國也是虎視眈眈,威廉二世皇帝雖然狂妄,但是他還沒有慈禧敢和全世界為敵的沖天豪氣!

    這些要調進北京的三百多各國士兵,本來就是各使館的衛隊,前兩年就有例可循的,一般都是進京三個月後就回去。而且朝廷也都批準了地。正在這個關緊地時候。端郡王載漪恨西洋各國反對慈禧廢光緒立大阿哥之舉,就引天津、直隸的義和團進了北京,然後更大規模的屠殺教民,燒毀教堂的行動就開始了。

    莊虎臣看著情報,無力的辯解道︰“義和團也是恨洋人欺負中國。所以才和洋人為敵,情有可原。”莊虎臣知道李鴻章地心思,他對義和團的態度是殺再多也不算多!這老家伙要是動了手,中國怕是要血流成河了。

    李鴻章輕蔑的一笑︰“這些拳匪要是真的有膽量殺洋人。那我老李還敬他們三分!也許憑著民氣可用。還能留他們,你再看看,這份東西。”李鴻章找了一份東西遞給了莊虎臣。

    莊虎臣看完以後,真是郁悶到極點,這份情報是德國公使在兩年前發給國內地電報,上面地內容竟然是︰“幸運的是,這些秘密社團的打擊對象不過是他們本國的教民,而並沒有傷害我們的傳教士!”

    李鴻章指著上面道︰“看清楚了吧?這些妖孽如果沒有徐桐、剛毅、載漪這些人給他們撐腰!他們哪里敢動洋人一根毫毛?他們只有膽殺咱們中國人!他們也曉得洋人是不好惹的,只敢搶掠普通百姓!”

    莊虎臣看了一份洋人的統計報告。在西歷一九零零年五月三十一日之前,在整個中國土地上,只有一個洋人卜克思是被義和團殺的,而被屠殺的教民達到了十數萬!這就是一場轟轟烈烈地反對洋人的運動?這就是中國的民族主義?

    隨著莊虎臣看了越來越多的資料,其中甚至有些是最保守的滿清官僚地日記。莊虎臣在暗暗心驚李鴻章地手伸的真長啊!多少朝廷大佬家里都有他地眼線!可是心驚之余。一副慘烈的畫面在眼前浮現。

    無數無辜的教民,甚至根本就不是教民。只是因為家里多少有點和洋字沾邊的東西,就被舉家屠殺,稍微漂亮點的女孩子就被賣到了妓院!當這些人實在沒有活路的時候,他們涌向了洋人的使館,而使館本來是不願意接收他們的,使館自己的保衛力量太弱了,一般都只有幾十名士兵,哪里敢對抗外面以十萬計的義和團?無數人就這麼死在使館外面,一時間,各國公使門口尸積如山!哭嚎之聲,不絕于耳。

    終于有人看不過眼了,奧匈帝國公使館的馬克沁對天開了槍,把義和團的人驅散,救了這些可憐的教民,當義和團發現子彈並沒有打到自己的時候,更加相信大師兄的法術,果然是刀槍不入,竟然沒有一個人被槍子傷了,然後就壯了膽子,沖擊使館。這下,洋人就不客氣了,洋槍、機關炮齊鳴,把義和團打的死傷慘重,這才將他們擊退。

    北京城里還是到處在屠殺、搶劫,有些被救了的教民,想起了家里的親人,懇求洋兵出擊解救家人,洋兵本來是不敢的,教民就自發的組織起來去營救,有些洋兵被他們的勇氣感動,高叫道︰“志願兵何在?”公使館的衛隊不顧本國上司的反對,毅然冒死沖出使館,參加了解救這些教民和家屬的行動,而有些教堂也成了教民的避難所,其中西庫門教堂就收留了四千多人!日後這些幫助洋人守衛教堂的漢奸被國人唾罵,可是誰能知道他們的處境?只要敢出教堂的門,那就是死!如果教堂被攻破,一樣是個死!即使是出賣了保護他們的洋兵和神甫,義和團抓住他們,還是一樣的死!

    拼死保衛教堂是他們唯一的生路,而他們也確實成功的做到了,四千教民協助四十多個洋人水兵硬是擋住了義和團和清軍幾十天的攻擊,也算是奇跡了!洋人的救援隊發現了無數被屠殺的人,無數被搶劫一空的店鋪,無數連衣服、被子都被搶光了的民居!最讓洋人和這些教民覺得發指的是,他們發現一個女人被捆綁著燒死,而義和團燒她的目的,居然是因為路太黑,需要有個照亮的東西!這要什麼樣的心腸才能這麼殘忍?日本鬼子在南京地暴行恐怕也就這樣了!當發現她地時候,她還微微的在翻滾,還沒有死透!一個洋人士兵實在不忍心看下去了。給了她一槍。結束了她的痛苦。然後洋人和這些教民也就發狂了,只要發現人影就開槍,混亂中,也不知道多少人被打死。

    莊虎臣真的被震的心都碎了?這哪里是反對洋人地運動,這和後世里非洲某個國家發生的胡圖族對圖西族的大屠殺簡直如出一轍。根本就是一場人道災難,僅僅一個北京城就有十幾萬人被殺害,那在全國到底被屠殺的有多少?一伙子只殺教民不殺洋人地“愛國者”,一群冒著生命危險進行人道救援地“侵略軍”。這個世界真是瘋狂了。到底什麼是真的,什麼是假的?

    西歷五月二十八日,局面越來越亂,那些原本怕德國獨霸中國,影響本國在華利益的公使團,眼見自己的性命都難以保全,也就顧不得什麼德國的威脅,還是老命要緊!就使館里這幾十個兵幾桿步槍怕是難以抵擋!也就一改初衷,要求滿清朝廷批準天津租界的兵到北京保護公使館和教堂。並護送家眷離開北京,朝廷無奈,也就批準了,並調撥了火車。直到這個時候,公使團還抱著最後一絲幻想。如果清國朝廷能控制局面。就不調西摩爾的兵來北京了,不要讓俄國和德國趁機撿了便宜。

    大阿哥的爹端郡王載漪一听洋人要帶兵入京。心里一陣害怕,這些義和團就是他給勾搭進北京地,而且是他授意他們殺教民的,現在連砍了“一龍二虎三百羊”的口號都喊了出來,哪里還有轉圜的余地?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就炮制了一份洋人逼慈禧歸政光緒的假照會,他把老太後地脈號得死死地,知道只要一說動她的權力,老太婆肯定就瘋了!果不其然,慈禧大怒,發出要和西洋萬國決戰地旨意,還把幾個反戰的大臣給殺了,這下朝廷里再也听不見反對之聲,大清朝廷發出一份“彼等”欺負“吾等”,今天“吾等”忍無可忍,要殺“彼等”這樣連敵人都不明確的奇怪戰書,然後一場亂七八糟的戰斗開始了。

    西摩爾接到公使團的命令,從租界拼湊了兩千人,大部分是日軍,還有些法國的越南兵,而英國目前無兵可調,最近的也在印度,就把“華勇營”的幾百人用上了。他們坐上清朝政府提供的火車準備進北京,結果半道上就被義和團和清軍給襲擊了,打了個措手不及。這就是歷史上著名的“廊坊大捷”!

    西洋各國一見朝廷都向自己宣戰了,那還能客氣了?急忙調兵遣將,可調兵也不是那麼容易的,千里迢迢而來,後勤補給、糧草輜重都是大問題,就是坐火輪船也得走上個把月,只得讓日本和俄羅斯先派兵。俄羅斯本就對東北垂涎三尺,只是害怕列強干涉,又弄出個克里木,再被人暴打一頓,那可就是偷雞不成折把米了。現在一看清國都向自己宣戰了,而且各國有求于自己,那不借機發兵?這樣的好機會,什麼時候能踫見?在慈禧詔書發出的當天就迫不及待的殺進東北,海蘭泡的滿漢百姓慘遭俄軍毒手。

    等到聯軍進了北京,十幾萬義和團居然一夜間就不見了,理由更是讓人啼笑皆非,一直不開眼的老天居然下了場大雨,那還了得?看來洋人教堂遮了天的說法有些靠不住了,老天也怕洋兵!這場雨一下,那可顧不得當義和團了,還是回家種秋莊稼來的實在些。

    而那些本來被屠殺的可憐教民馬上就變了嘴臉,他們接過了義和團的刀,把那些殺過他們的人和一些還有點資產的人都當義和團來殺!而那些英勇保護教民的傳教士和使館衛隊,一轉臉就成了強盜、土匪,能搶的地方趕緊去搶,不要落在人家後面。天主教駐北京的主教樊國梁那就是最好的例子,老家伙居然一次就弄了二百萬兩銀子,打斷了腿也夠吃十輩子的了!戶部、王府,普通民居,只要多少還有點油水的東西都被弄干淨了,連紫禁城里的銅飾物,都被俄國人當金子敲下來帶回了家。義和團和清軍攻打教堂、使館時受的驚嚇,這回一次就撈個夠本!

    中國歷史上最荒誕不經的一幕,一場所謂的轟轟烈烈的愛國運動,居然是這麼個德行!北京的百姓經歷了幾百年來最深重的災難,先是義和團搶、那些攻打教堂失利的甘軍搶,後來洋兵搶、傳教士搶、教民也在搶,這麼多次洗劫夠後,連家里的耗子洞都被掏了個干淨!

    李鴻章見莊虎臣沉默不語,長嘆道︰“紛卿,你現在曉得為什麼不讓你去議和了吧?這個和如何能議啊?如果是甲午年,日本單恃強權,我持公理,雖然慘敗,還可獲得西洋各國同情,最後弄出個三國干涉還遼,今天的局面,公理、強權盡操他人之手,去議和不是徒遭洋人羞辱?我老頭子快死的人了,漢奸之名已經洗不干淨了,你年輕有識,未來國家之柱石,又有戰勝英雄之名!何必去沾一身的污泥呢?”

    莊虎臣傻傻的站著,默默無語。作者話︰這一章我估計發出去以後,會有一些讀者把這本書扔掉,不再訂閱了!因為讓大家很不爽,而爽是網絡文學商業成功的第一要素!我可能要損失一點本來就很微薄的收入!

    可是作為一個寫手的良知,我不能不把自己說知道的一些事情告訴大家。

    一個真正偉大的民族是敢于正視自己歷史的陰暗面的!任何一個民族的崛起都伴隨著黑暗與光明,骯髒與聖潔,那種把頭插在土里當鴕鳥,關起門來做天朝上國迷夢的結果,大家都是很清楚的!
Nineider 發表於 2009-4-2 08:58
第二卷 三戰娘子關 第一百四十八章 鐵齒銅牙辜鴻銘

    莊虎臣現在真的是不知道怎麼辦了,事情遠遠比自己想象的復雜,不由得他對李鴻章反對他去議和心存一份感激,但是現在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就是裝病怕是也來不及了。

    李鴻章本來是邀請張之洞來上海的,他也參加了東南互保的人,彼此雖然平時政見不同,但是現在也算是一根繩子上的螞蚱,結果張香帥居然不來,只來了個電報,說舉薦一人,憑他三寸不爛之舌,足以對付那些個各國公使。李鴻章一看名字就不屑道︰“狂生耳!”

    莊虎臣一見這個狂生的名字,立刻就把上海道余聯沅的宴請給推了,帶上楊士琦就趕往公共租界。原來,張之洞推薦的不是別人,而是近代史上鼎鼎大名的辜鴻銘,這個人的名字如果多少了解點近代歷史的人,那是沒有不知道的,真正的一個學貫中西。此人生在南洋,學在西洋,婚在東洋,仕在北洋。精通英、法、德、拉丁、希臘、馬來亞等種語言,獲13個博士學位。他一身主張帝制,卻在慈禧太後六十大壽的時候用打油詩罵慈禧“天子萬年,百姓花錢。萬壽無疆,百姓遭殃”,但是在八國聯軍打進北京的時候,他又寫了無數的詩來歌頌慈禧,號召全民抗敵。袁世凱死了以後,天下舉哀三天,他倒是好,請了個戲班子吹吹打打,慶賀三天!

    他母親是西洋人,他卻嘲笑西洋文化。象他這樣的人,天下也只有愛才如命的張香帥才能容得下他,李鴻章見舉薦的是他,就很是不以為然。

    在二十世紀初,洋人中流行一句話︰到北京可以不看三大殿,但是不可不見辜鴻銘!連印度的聖雄甘地都稱呼他是︰“最尊貴的中國人!”日本首相伊藤博文也曾經被他忽悠的一楞一楞地。他娶了個日本老婆。還是華族。卻棄如蔽履,後來遇見一個小腳地中國女人,當時就被吸引,從此終身不逾。

    這樣的大才子,這樣的怪人。不見見那太可惜了。莊虎臣的樣子租界里很多人都見過,為了防止麻煩,他就戴了個黑色墨晶眼鏡。到了公共租界的一家會所,才知道今天是辜鴻銘在租界做演說。

    楊士琦咧嘴道︰“乖乖。看他一場演說要兩塊洋錢!真是夠貴地!楊小樓的戲票。那也不過是八毛啊!”

    莊虎臣笑道︰“你廢什麼話啊,趕緊掏錢吧!”

    楊士琦不滿的看了他一下,還是掏出了四塊鷹洋。楊士琦性格高傲,最是不服人的,而且也是學富五車,如果說別人學問好,他是頂頂討厭。今天見莊虎臣對這個辜鴻銘如此推崇,很是不爽,就打算今天來看看。給這個半洋鬼子個難堪。

    進了會場,里面地電燈不知道裝了多少盞,照地亮亮堂堂的,里面花錢來听演說的,中國人大概佔了四成。洋人倒是居多。上面一個高鼻梁、深眼窩。瘦高的男人正在講演,莊虎臣他們來的晚了。也不知道講了多長時間了。

    莊虎臣看見他的樣子就想笑,他看上去四十多歲,高鼻子深眼窩,明明是個洋鬼子的長相,卻留了條辮子,這根辮子又細又黃,還卷曲著,穿一件棗紅寧綢的大袖方馬褂,上戴瓜皮小帽,穿一雙黑色布鞋,怎麼看怎麼別扭,感覺好象是傳教士誤穿了中國衣服,真是不協調。

    辜鴻銘的演講里大部分時候說地是法語,有時候又參雜著英語和中國話,讓莊虎臣听的那個費勁啊!可這些洋人都是激動不已,不停的鼓掌,甚至還有幾個洋婆子對著台上飛吻。莊虎臣不懂法語,英語倒是沒問題,但是辜鴻銘說的英語是維多利亞時代的古英語,莊虎臣就覺得和听天書沒多大區別了。

    過了一會,演講完畢,現在開始有人提問。

    一個留著仁丹胡子地男人站了起來,用蹩腳地中國話道︰“你剛才說中國文化是最優秀的,我覺得不對!我認為,民族地性格和飲食是有很大關系的,中國人主要是漢族和回族!漢族人喜歡吃豬肉,所以又髒又懶惰,回族人喜歡吃羊肉,所以象發情的公羊一樣好斗!而我們大和民族喜歡吃魚,魚的性格就是勇往直前!一直要游到目的地才肯罷休。”

    楊士琦怒道︰“不知死的東洋鬼子!”

    莊虎臣壓低聲音道︰“先不理他,听听這個辜鴻銘怎麼回答。”

    只見台上的男人笑了笑道︰“我不知道你說的性格和飲食的關系對不對,我只是在你的話里听出這麼個意思,你們日本人的性格象魚,對吧?”

    下面的日本人傲然說道︰“你的理解也不算錯,應該可以這麼說。”

    辜鴻銘冷笑道︰“如果按照你的意思引申下去,魚這個東西它是顧頭不顧 !只知道向前不知道拐彎,用我們中國人的話來說,是花崗岩腦袋,最後的結局就是明明知道前面是魚網,還非要沖上去,只能是別人的一盤菜!”

    辜鴻銘把這個話用中文和英語、法語各說了一遍,莊虎臣听得大為解氣,而這些洋人都是哈哈大笑,把那個日本人弄的自己沒了意思,老老實實的坐了下去。

    一個法國男人嘰里呱啦說了一大通,莊虎臣和楊士琦一句也沒听懂,辜鴻銘听完了,譏諷的一笑,然後把他的話翻譯成中文,這個洋人是說中國人太迷信了,把飯菜供奉給祖先,既浪費又沒有實際意義。

    辜鴻銘藍眼珠一翻,嘲諷道︰“你們法國人把鮮花貢獻給死人,那你們法國的人祖先一定是可以聞到香味了?”

    又是一陣哄堂大笑。

    楊士琦搖頭道︰“洋鬼子都是賤骨頭,被人罵還掏錢?好象我看這些洋人越是挨罵還越高

    一個胖胖的洋人站了起來,他留著一個長的快到胸口的大胡子,很是惹眼。他還會講中國話,而且听起來,居然不算難懂。他對辜鴻銘道︰“你們中國人。留一根豬尾巴一樣的辮子。很不衛生。”

    下面的中國人都是怒目瞪著這個洋人,洋人成天拿中國人地辮子取笑,今天在這麼多人面前提這個,也太可恨了些。

    辜鴻銘哈哈大笑道︰“我們中國人留辮子好象和衛生扯不上什麼關系吧?不過我知道俄國人喜歡留大胡子,這個到底衛生不衛生。我也不清楚,只知道當年貴國地彼得大帝讓所有留大胡子的人脖子上掛塊牌子,上面寫道︰留胡子是不衛生的表現!”

    所有的中國人都是笑的前仰後合,只有那個俄國大胡子弄地臉通紅。

    大胡子還是有些不服氣。又道︰“你們中國的女人裹小腳。這個是對身體的摧殘,是很愚昧的表現。”

    辜鴻銘冷笑道︰“你懂什麼?我們中國女人裹小腳是因為她們愛美,你們歐洲女人穿那麼緊地衣服,把骨頭都勒變形,也沒見歐洲地女人說是摧殘啊?難道全歐洲的女人都很愚昧?你個大男人哪里懂得女人的事情?要不,回去問問你老婆?”

    這下不單單是中國人了,連洋人都笑翻了。大胡子徹底沒了意思,趕忙坐了下來。

    楊士琦也有些服氣了,挑大指贊嘆道︰“這個半洋鬼子可以啊。嘴皮子滿厲害的!”

    莊虎臣心道,這個近代第一鐵齒銅牙,怎麼會是浪得虛名呢?別說一個普通的俄國老毛子,就連日本首相伊藤博文,都被他忽悠成了傻子。

    一個高鼻深目的男人站了起來道︰“我是德國記者。我想問問辜先生。你對發生在北京的事情怎麼看?這是不是就說明中國人不團結,喜歡內斗?”

    這個問題比較敏感了。莊虎臣的神經有被觸動了,他看著上面的辜鴻銘,看他如何回答。

    辜鴻銘不屑地看了他一眼道︰“我們中國人幾千年前就說過,兄弟兄弟鬩于牆,外御其侮,自己家里的事情自己解決,不勞外人操心,我們中國人自己會把門戶看嚴,不需要外國人來當看門狗!要說內斗,我們中國人怕是要象你們德國好好學習一下,你們從紅胡子巴菲特皇帝死了以後,一直斗了快七百年,直到三十年前才重新統一,貴國堪稱是團結的典範!”

    德國記者被損的連忙坐下不說話。

    一個胖胖的洋女人戰了起來,她用英語講了一大通。莊虎臣對美國英語太熟悉,一下就听出她一口地紐約腔調。莊虎臣越听越想笑,楊士琦不通洋文,見莊虎臣地樣子,知道肯定有什麼好笑的事情,但是自己不懂,只好問道︰“大人,這番婆子說了些什麼?”

    莊虎臣笑道︰“這個人是女權主義者,她在說中國一個男人娶幾個老婆是不對地。”

    楊士琦哼了一聲道︰“女人還說什麼權力?牡雞司晨,國家之大忌!李中堂去德國訪問的時候,德國宰相就問過他,為什麼中國會敗給日本,李中堂的回答就是與婦人孺子打交道難!”

    上面辜鴻銘笑呵呵道︰“這個男人的生理結構好象是茶壺,女人的生理結構好比是茶杯,一個茶壺當然要配好幾個茶杯,有什麼不對嗎?”

    莊虎臣被他的話逗得哈哈大笑,會場里也是哄鬧聲一片。

    這個美國女人不服氣,用英語道︰“那為什麼不能一個女人嫁好幾個丈夫呢?”

    辜鴻銘搖了搖頭道︰“如果一個茶杯配幾個茶壺,那這個杯子裝的下那麼多的茶嗎?”

    這下會場更是亂了,洋人平常都是裝的滿正經的,現在拍巴掌的,尖叫的,連打口哨的都有了,看來辜鴻銘的回答甚合這些男人的胃

    這個美國女人還是挺倔強的,她又問道︰“你這個解釋不能贊同,你還是沒有說服我!”

    辜鴻銘笑著反問道︰“你家的馬車是幾個膠皮輪子?”

    美國胖女人不解,但還是回答道︰“四個啊,這個是最簡單的常識了。”

    辜鴻銘又問道︰“那我請問,你家是用幾個打氣筒給膠皮輪子打氣?”

    胖女人人道︰“一個啊!”

    辜鴻銘點了點頭道︰“這個就是一個男人為什麼要娶好幾個老婆的原因了!”

    胖女人听得滿上通紅,氣的從會場跑了出去。

    這下會場更熱鬧了。一個美國男人大叫道︰“說的好!不過還是多少有點區別。馬車是先打氣後跑,女人是邊跑邊打氣。”

    莊虎臣地英文很好,听出了里面地曖昧隱寓,笑的噴飯。

    會場里的人們開始了長久而有節奏的掌聲,仿佛上面是鋼琴家李斯特剛剛演奏了一首美妙的曲子。

    莊虎臣對他更是佩服。這辜鴻銘地口才還真是不凡啊。

    下面又有很多人在提問,問題五花八門,辜鴻銘嬉笑怒罵皆是文章,尤其是他對西洋文化里的陰暗面了解的實在透徹。記性又好。什麼犄角旮旯的典故都能被他拿出來用,還說地頭頭是道,讓人無法反駁,這些洋人也是賤骨頭,你越糟踐他,他還越佩服,那幾個被辜鴻銘損過地人,反而是巴掌拍的最響的。

    楊士琦對他也有了些敬佩,但是嘴上還是不服軟,對莊虎臣道︰“這半拉鬼子。還真是個攪屎棍子,沒理攪三分,偏偏歪理還說得有模有樣,唬唬傻鬼子還真管用。”

    莊虎臣心里一陣亮堂,這次議和本來就不佔什麼理。大清國自打道光年間被洋人修理了不知道多少次。哪一次都是洋人挑釁,中國被欺負。惟獨這庚子年稀罕。洋人還沒動手,大清朝廷吃錯了藥,主動去摸老虎屁股,現在被老虎咬了,不是活該是什麼?不管有理沒理,這個和還是要議的,不議和的結果那就是洋兵長期在中國不走,下面會發生什麼事情就很難預料了!這辜鴻銘沒理攪三分的本事怕是要有大用的!

    正在莊虎臣出神的時候,一個中國男人站了起來,他穿了一身的洋裝,看樣子應該是留過洋地,或者是洋行買辦之流。他對台上的辜鴻銘道︰“辜先生,我想請問一下,現在儒家思想是不是還符合現在的時代?孔子的學說在二千年前,那是很先進的,到了現在是不是就落後了?”

    辜鴻銘擺了擺手道︰“非也,非也!我打個比方吧,儒家經典好比是數學,二千年前三三得九,到了二千年後,難道還會變成三三得

    穿洋裝地中國男人又問道︰“中國地東西曾經是先進的,但是現在落後了,就比如今天來說吧,這個電燈就是比油燈和蠟燭亮,所以我認為,我們應該拋棄中國地傳統文化,徹底學習西方,效法日本的全盤西化和脫亞入歐,才是中國前進的道路,而日本現在的情況已經證明了這條路是對的。”

    楊士琦低聲罵道︰“洋奴,數典忘祖的東西!”

    辜鴻銘微微一笑道︰“你說電燈比油燈亮,這個我承認,可為什麼中國人喜歡用油燈呢?那是因為中國人讀書講究明心見性,因為心明自然不需要外面亮了,我們中國人和洋人不同,我們不做那麼多的表面文章,我們有什麼問題在自己的內心找答案,光明本來就在我們的心底。”

    莊虎臣不得不服了,這家伙也太能扯了,居然能把電燈、油燈哪個亮這樣的問題拔高到哲學的角度上,講的東西是玄而又玄!唯心主義的東西那是最能蒙人的。

    當辜鴻銘把他剛才說的話用法語和英語再復述了兩遍以後,先是滿場的沉默,大家都是若有所思的表情,接著就是長久不歇的掌聲!

    莊虎臣也跟著熱烈的鼓掌,盛名之下無虛人啊!風馬牛不相及的事物他居然能拉扯到一起,還能說的象模象樣,人才啊!清末第一大忽悠非此人莫屬!

    楊士琦還是有點不以為然,不屑道︰“不過是用些歪理來騙騙沒學問的洋人罷了,若是遇見國學大師,立刻就讓他露怯!”

    莊虎臣哈哈大笑道︰“杏城兄,此番就是要讓他去用歪理來對付那些沒學問的洋人公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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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三戰娘子關 第一百四十九章 力量與外交

   莊虎臣見了辜鴻銘,真是如獲至寶,這樣的大才居然只是在張之洞手下屈居幕僚,可算的上野有余賢了!辜鴻銘對他也是甚為推崇,對莊虎臣在娘子關的戰功他是挑著大指稱贊!

    辜鴻銘血管里雖然流的有一半洋人的血液,但是他骨子里就是個徹頭徹尾的中國文化優秀論者。他對西方的思想一概嗤之以鼻,偏偏又對洋人的文化了解到骨頭縫里。莊虎臣對他的理論雖然不是完全贊同,但是也非常清楚,一個國家,一個民族沒有自己的傳統文化是多麼可怕,完全丟棄傳統的結果,很有可能就是亡國滅種,徹底被別人同化!而在幾十年後,日本在東北做的就是這樣的事情,一家一姓之王朝變更,謂之亡國,而文化消失,就是亡天下了!

    辜鴻鳴昨天說的一句話,讓他覺得好笑。他居然說,調教瓦德西如同老子教訓兒子,讓他如何就得如何,口氣也實在大了些,不愧他狂生之名。楊士琦平時就夠狂妄的了,現在和他比,簡直是小巫見大巫。楊士琦回到錢莊,對莊虎臣就說,這樣的家伙要去議和必然會壞事,他真要指著鼻子把列強挨個罵一遍,恐怕真的要弄出外交上的麻煩。他見莊虎臣沒什麼反應,也是無奈的一搖頭,自己找了個黃包車去了丁香花園,看望他哥哥楊士驤去了。現在這些國家莊虎臣大致給分了兩撥,美國本來是不打算來中國摻和的,但是公使康格被圍在使館里。不來解救的話,在國內就說不過去,它算是湊熱鬧地。英國已經不是當年瘋狂掠奪殖民地的時代了,現在它被殖民地的民族解放運動搞地頭大,目前在專心維護海上貿易霸權,這兩個國家對在中國佔有土地意思不大。尤其是美國,它現在出口的棉紗一多半是賣給中國的。其他貿易的潛力更是無限,一個被瓜分肢解的中國不符合美國地利益,這樣會大大降低中國的購買力,別的不說。首先美國的很多棉紡織廠就要關門歇業了。

    英國一直是把中國當了禁臠地。它原本壟斷著中國地鴉片貿易,對外航運控制了九成,中國對外貿易額它也佔了七成,另外中國還是個有四萬萬人口的消費大國,幾十年來這塊肥肉一直由英國獨享的,英國商人不知道在中國撈了多少銀子,現在德國借著“巨野教案”,強租了膠東灣,又畫了山東為勢力範圍。不許其他國家染指,俄國則趁著慈禧對西洋各國宣戰的機會,佔領了東北,並且要求把新疆、蒙古作為俄國的勢力範圍,法國要西南。日本想要福建。對于中國來說,是主權淪喪。國家危亡,對于英國人來說,是自己那塊大蛋糕被別人給切的就剩渣滓了,那還了得?這些後起的國家都爬到大英帝國的頭上了!

    德國本來在陴斯麥時代,對中國還是比較友好的,那時候,它地注意力在歐洲,不想在遙遠的東西樹立敵人,所以李鴻章從德國大量進口了軍火,並請了不少德**官充當新軍的教習。現在威廉二世皇帝上台了,這個有點殘疾、腦子也不太好使的家伙滿心要和英國比試高低的念頭,到處搶佔殖民地,現在地德國已經是很危險地國家了。

    法國則一直對西南諸省虎視眈眈,當年打了一仗,沒佔到多大便宜,連海軍司令孤拔都被莊虎臣的便宜老爹一炮給炸死了。現在逮到機會,就想一口吃個胖子。

    俄國還用說嗎?沙皇對土地地貪婪從來沒有止境,最後弄的天怒人怨,連列強都對它忌憚萬分,在克里木組織聯軍把俄軍打成半殘廢,這才讓沙皇消停了幾天。現在它已經出兵東北,讓狗熊把吞到肚子里的東西吐出來怕是困難。

    日本久居孤島,而且地震頻發,對大陸的土地垂涎三尺,這次在聯軍里,出力最大,傷亡也最嚴重,斷然是不肯善罷甘休的,這只狼崽子比俄國熊的危險性一點都不小。

    奧匈帝國、意大利目前力量比較弱,而且都是只出了幾十個兵,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現在英、美算是一撥,它們對中國看重的主要是商業利益,屬于可以爭取的力量,但是態度搖擺不定,是不是能用好處收買了,還說不準。美國稍微好擺平一點,它是由資本家控制政府的典型,而資本家是最實際的,里子比面子重要,只要價碼合適,應該談的攏,而且美國剛剛和西班牙大打了一仗,拿下了菲律賓,現在還有點消化不良,暫時沒時間對中國下刀子。

    英國日不落帝國的架子擺的年頭也長了,什麼時候有人敢動過它的大使館?它不欺負別人,那個人就應該燒高香了。這次居然被從來沒往眼楮里放的清國把使館包圍了兩個月,現在英國人火大了!但是如果真的把中國肢解瓜分,對它來說,又是利益被其他強國侵佔,吃了幾十年的獨食被人家下叉子實在不甘心。

    德、法、日、俄算是一撥,它們眼楮里只有殖民地,對中國威脅很大,相當危險。尤其是德國,威廉二世皇帝在派兵的時候就**裸的說︰“我們要向匈奴阿提拉王曾經在歐洲做過的一樣,狠狠的教訓中國!”實際上德國到了中國以後就是這麼干的,本來說實話,德**隊被陴斯麥和老毛奇調教多年,軍紀相對算是比較好的,平日當兵的也算比較約束自己。但是現在皇帝都發話了,那還不連搶帶燒?俄國自有它的小算盤,現在就它吆喝的凶,說聯軍都先撤出北京,回到租界,最好是直接開拔,坐上火輪船各自回家,為和談創造一個良好的氣氛。俄國現在的態度儼然表現地好象是大清國的保護神一般。說的再沒它好听了。列強都懶得理它,誰不知道它地意思?別人都回家了,它的十七萬大軍可還在東北呢!俄國現在怕吞並東北的行為被列強抵制。此刻八國聯軍與清國的仗已經打完,一但沒有敵人,那內部問題就格外尖銳,俄國已經是眾矢之的了。

    日本蕞爾小國,甲午年成了爆發戶。去年終于通過談判從西洋列強手里收回了治外法權,也算是廢除了不平等條約,英國人為了讓它幫忙遏止俄國在遠東地擴張,和它眉來眼去。小日本受寵若驚。原來自己地位這麼重要!連以前需要仰望的大英帝國都看的起咱!它就象個燒火的粗使丫頭突然有一天。老爺說要把她收房當小老婆一般,興奮地睡不著覺,這次清軍和義和團圍攻使館地時候,公使團一發話,小日本是格外賣力。覺得這次給列強出了大力了,那把福建弄到手應該問題不大了,不至于再搞一回“三國干涉還遼”,把吃下去的東西再吐出來。

    法國覬覦西南不是一天半天了,只是它在歐洲自己屁股還沒擦干淨。普法戰爭被打了個稀里嘩啦,法國號稱歐洲第一陸軍強國,現在成了笑話!色當一戰,老虎皮被揭個底掉,所以一直也就沒膽量大規模對中國下手。

    莊虎臣覺得好難啊!現在的處境比原來預想的困難多了。英國、美國兩只吃飽了正在睡覺的老虎被拔了毛。火冒三丈。德國、法國、俄國、日本四只餓狼哈喇子流的老長,就想借這個機會把中國生吞活剝了!

    莊虎臣心里暗暗叫苦啊!列強視彼此為虎狼。而視中國為羔羊,雖然羊肉肥美,但是哪個不怕自己下牙的時候,被別的虎狼借機會咬了後脖子?為了一口美食,丟了性命,那是絕對的劃不來!列強之間,矛盾重重,可以說是彼此仇視,如果不是力量不足以消滅對方,早就殺地天昏地暗了!這大清朝廷也真夠可以的,竟然能把這些壓根就尿不到一個壺里的國家擰成了一股繩!如果現在公使團要選一個團長的話,慈禧老佛爺和端郡王載漪怕是最合適的候選人了!

    這個和要怎麼議?恐怕賠點銀子這種破財免災地想法都已經有點幼稚了!現在要考慮地,不是損失什麼國家的面子,也不是損失點商業利益,而是要實實在在考慮,中國不能步了印度地後塵,成了完全的殖民地,或者象非洲、南美一樣,被列強瓜分!現在看來,自己在娘子關打的勝仗,對于國家的命運,屁用也沒有!舉國皆敗,一場戰斗的勝利是不能改變最終的結局的。國家貧弱如斯,還要徒遭橫禍,真是雪上加霜。那些在蝸牛角上爭何事,石火光中度此生的昏聵官員,他們才真是南美洲的蝴蝶,隨便扇扇小翅膀,就能把太平洋上的颶風引到中國來,把個華夏神州吹成斷壁殘垣。

    莊虎臣現在真的覺得這個朝廷沒救了,本來對滿清朝廷的懵懂昏聵是有點思想準備的,但是沒想到居然能玩的這麼大!廢掉一個皇帝,這個事情可以說是塌天的大事了,連曹操當年都只敢挾天子而令諸侯,可老太後一句“此吾之家事”,那就算過去了!要不是洋人反對,現在光緒早就滾出紫禁城,是死是活都不知道呢!萬一哪天慈禧腦子再一發昏,又整出個什麼妖蛾子來,自己還能替她擦屁股嗎?娘子關已經替她擋了一次災了,這次議和如果成功了,那就算是讓她逃過兩難了,自己難道真的打算當曾國藩或者是李鴻章,去裱糊這個破屋子?這個和還真的能議嗎?

    該替自己打算了,早點把議和的事情了結,盡早抓到兵權,這才是根本,手握重兵在這個時代才能多少有點安全感!現在莊虎臣有點了解為什麼會出現那麼多的軍閥了,自己的小命操在別人手里,那種感覺非常的不妙,容齡已經是公主了,還整天心驚膽戰,何況普通人?

    莊虎臣在小客廳里,把眼前的事情掰開揉碎了分析,現在對局面看是看得很清楚了,也看的清楚,但不代表有能力解決。中國的力量和各國差地太遠,任何一個強國都不是中國可以全面抗衡的。外交上更是處于劣勢,這次可是清朝主動攻擊的使館區啊!西摩爾地聯軍也是朝廷批準來北京的。而且還給他們派了火車,但是車還沒出天津,就又派兵去襲擊!這和咸豐年間,一邊要求和英國談判,一邊把英國談判的特使關進大牢幾乎如出一轍。上次是咸豐跑到了熱河,圓明園被焚燒,這才過了幾十年,又弄了一出。北京城第二次被佔領了!這朝廷怎麼就不長點記性呢?

    莊虎臣對辜鴻鳴昨天說的油燈、電燈哪個亮的問題。現在一直在腦子里反復閃現,而他地回答讓自己有了思路。偷換概念!洋人在中國求的是利,只要符合他們的利益,什麼萬國公法,那就是廢紙一張!如果這次攻打使館的行動真要是按照萬國公法,把朝廷押到審判席上,那玩笑就開大了!眾所周知,使館屬于海外領土,襲擊使館就視同攻打對方國家本土!如果嚴格說起來。這就算滿清朝廷對全世界地侵略!莊虎臣真地覺得有點昏頭了,這到底誰是侵略軍啊?

    但是在這個時代,也沒人這麼個算法,所謂的萬國公法,只是一塊破抹布。誰想起來就拿來用用。想不起來,就扔到一邊。伊騰博文曾經很露骨的說過︰“兩國力量相當。外交就是力量,兩國力量懸殊,力量就是外交!”現在真的是力量懸殊啊,但是問題是,現在不是兩國,而是一大堆國家,這就有了轉圜的余地!莊虎臣絕對不會相信,這些國家都是一個心思,分化瓦解聯軍本來就是既定方針,但是要瓦解聯軍,總要給那些意圖在中國獲得經濟利益的國家一個貌似講的通的說法,起碼他們也要堵其他強國的嘴。

    力量、外交,兩個字在莊虎臣腦子里轉,伊騰博文地那句︰“兩國力量相當,外交就是力量,兩國力量懸殊,力量就是外交!”一直在耳朵邊上響,自己幾乎都可以看見伊騰博文囂張的嘴臉了。

    莊虎臣突然靈光一閃,拍了自己刮的干淨的前額一巴掌,打了個脆響。外交的目地就是改變力量地對比,而力量這個東西不是簡單的加法!只要拿出一個似是而非地理由,讓英美能堵住本國議會的嘴,他們為了好處絕對是可以對清朝主動進攻使館的行為視而不見,選擇性失明。

    如果英、美能裝瞎子,那麼他們的力量對于志在瓜分中國的法國、德國、日本、俄羅斯來說,那就是相抵消的負數!而到那個時候,怕是這些國家的力量將被削弱到極為微小的數字,甚至為零也不奇怪。在這個時代,英、美對世界的局面看的非常清楚,中國只是一頭奶牛,殺了太可惜了!而列強是虎狼,如果讓他們在中國獲得太大的利益,那會讓他們更加強壯,殺頭奶牛養肥敵人,這樣的買賣精明的商人是絕對不會做的。

    可現在的問題又擺在莊虎臣面前了,究竟一個什麼樣的借口能讓英美接受,而欣然裝聾作啞呢?

    辜鴻鳴!這個怪才應該是沒理攪三分的絕頂高手!這個能把風馬牛不相及的事情生生拉扯到一起的大忽悠,這樣的難題不找他找誰?

    想通了這些關節,莊虎臣的心又稍微松了一點,點上根煙,半躺半靠在西洋沙發上養養神,最近太費腦子了。

    “砰”的一聲,門被撞開,楊士琦風風火火的沖了進來,莊虎臣被他嚇了一跳,略微有點不滿道︰“杏城兄,你怎麼了?”

    楊士琦把門趕緊關上,又謹慎的朝窗戶外面看了看,然後拉住窗簾,莊虎臣被他神神鬼鬼的舉動弄蒙了,這有出什麼事兒了?

    楊士琦走到莊虎臣旁邊,低低耳語了幾句。

    莊虎臣驚的從沙發上蹦了起來,聲音顫抖道︰“你說的也是真的?“

    楊士琦點頭道︰“千真萬確!”

    莊虎臣對著自己的腦門狠狠拍了一巴掌,此刻他後悔的自殺的心都有了!

    作者話︰這一章說實話,廢話比較多!我是希望掰開,揉碎了,讓大家對當時的國際、國內情況能有個比較深刻的了解,這樣對下面的情節發展有好處。

    我對滿清也比較佩服的,列強之間那麼深的矛盾,居然滿清能把他們弄成聯軍!不得不服他們的水平了!
Nineider 發表於 2009-4-2 08:59
第二卷 三戰娘子關 第一百五十章 中華共和國

    楊士琦帶回了一個驚人的消息,就在慈禧逃到莊虎臣在榆林堡的莊子上的時候,南方正在醞釀一個天大的計劃。當時參加東南互保的幾個督撫,都覺得這次慈禧和光緒在劫難逃,而光緒無子,如果由大阿哥即位,或者再由滿州親貴選出一個皇帝來,那天下還不知道要被禍害成什麼樣子。

    張香帥這位慈禧老太後欽點的探花,膽子也是夠大的,直接把劉坤一、袁世凱給叫到了武漢,三個人一商量,這大清朝廷就讓它壽終正寢吧!如果慈禧和光緒死了,就推舉李鴻章當大總統,政體仿效美利堅,三權分立之共和國體制,而且已經私下征詢了美國領事的意見,美國方面雖然沒有明確表示支持,但是也暗示這樣的安排是可以接受的,而且對李鴻章表示了好感,並且說很欣賞李鴻章在訪問美國時,對已故的格蘭特總統的那種深深的哀思。

    這三個人都是搞洋務的,都知道一旦大阿哥當了皇帝,他爹端郡王載漪肯定是不會放過自己的,別說他們幾個是漢人,就連慶王奕因為執掌過總理衙門,也被當了二毛子差點給宰了。幸虧慶王他老人家料事如神,長了前後眼,提早讓自己的兒子貝勒載振和他們混在一起,玩的還不錯,又有貝子溥倫給說情,才留下條老命。這要是讓載漪他們掌了權,還能有張之洞他們的好果子吃?

    袁世凱更是怕這個,別說大阿哥即位以後,端郡王載漪要殺他,就是議和成功,洋人可是要求讓光緒親政的,如果光緒親了政,那他袁世凱還不被誅了九族?戊戌變法時候。六君子那筆血債,再加上光緒被囚禁瀛台之苦,千刀萬剮怕是免不了的。雖然自己當年為了巴結翁同和得罪過李鴻章,但是如果自己擁立他做大總統,這筆舊帳似乎是可以勾銷的,而且以他對李鴻章的了解,李中堂對淮軍和老北洋出來的人是極為護短的,即使地得罪過他,也不過是被罵個狗血淋頭。殺頭是不會的,所以袁世凱是舉雙手支持。

    楊士琦把這個消息告訴了莊虎臣,憂慮道︰“大人,現在形勢已經很明朗了!如果不是李中堂猶豫,如果不是兩宮聖駕無恙,這天下已經變了顏色了!大人要及早做準備啊!”

    莊虎臣後悔的腸子都青了,當年如果自己真的在榆林堡往慈禧、光緒的飯菜里下一包老鼠藥,那中國就真的變樣子了,還反什麼清啊?民主共和國已經成立了!如果李鴻章做了總統,以他的手腕和在軍中的威望。袁世凱還有戲嗎?李二先生咳嗽一聲,都能把他嚇哆嗦!庚子年的袁世凱只是個山東地巡撫,還遠遠不是宣統年間那個總理大臣,三大總督哪個都比他牛的多。如果是那樣的話,也許後來的軍閥混戰就可以避免,中國也會少遭點罪了,孫文先生就只好在美國刷盤子賺幾個小錢。蔣校長更是只能在上海灘給顧小五的徒子徒孫當小弟,做個民國蠱惑仔罷了!想從政,慢慢混吧,看你拉選票的本事了!

    這樣的機會居然被自己錯過,莊虎臣真想正正反反扇自己一百個大嘴巴!“曾經有一個滅亡大清的最好機會擺在我面前,但是我沒有珍惜,如果上天能給我再來一次的機會的話!我希望給他們吃老鼠藥,如果非要給老鼠藥標個數量地話,我希望是一萬包!”

    莊虎臣郁悶的在屋子里打轉,他的心思楊士琦哪里曉得?

    楊士琦道︰“大人。方今的局面,你應該清楚了,朝廷早已離心離德,我看,即使是議和成功,怕是也撐持不了幾年了!大人應盡早決斷!當斷不斷,反受其亂!李中堂如果不是心慈手軟,現在已經大柄在握,即使太後尚在,三大總督加上袁世凱。也不是朝廷能應付的。”

    楊士琦的心思,莊虎臣也能摸的透,他是害怕朝廷亡地太早,自己還沒來得及下手,大清就沒了。別人坐了皇位。沒自己什麼事了,而他楊士琦的大才就無處施展。

    莊虎臣好容易才讓心情平靜了一點。問道︰“杏城兄,你對共和體制如何看法?”

    楊士琦滿臉的不屑道︰“什麼共和體制,張南皮曉得什麼共和?他是怕如果讓李中堂做了皇帝,到時候弄出朱洪武火燒慶功樓來,他和劉坤一、袁世凱都是手握重兵,李中堂做了皇帝,又如何能不疑忌?兔死狗烹的事情弄了幾千年了!所以他搞這麼一出,不過是為了限制李中堂的權力,自保之道罷了。這個東西哄得別人,哄不得我!”

    莊虎臣搖了搖頭道︰“我只問你,共和和帝制哪個好些?”

    楊士琦道︰“我國與美利堅國情迥異,斷不可實行同樣之政體,我國民智未開,百姓愚昧,況且上智下愚,自古皆然,現今我大清貧弱,必要有一大有為之強力君主乾綱獨斷,仿效日本明治天皇和俄皇彼得,集中國內有限之資源與金錢,革故鼎新,三、二十年後方能成就大業,使我華夏立于列強之林。”

    莊虎臣對他的回答一點也不意外,如果他要說出擁護民主共和才是怪事,就又問道︰“那你覺得共和制度有什麼不好?”

    楊士琦微微搖頭道︰“歧路多了走失羊,如果各種學說都來鼓吹,那治國以何種學說為準呢?況且,什麼事情都要議會來決斷,那不是又弄成了久拖不決?況且君子群而不黨,黨爭之禍,史不絕書,洋人的東西不是什麼都好!張南皮雖然做事情的本事不濟,但他有句話說的對,中學為體,西學為用,目前最適合中國的還是開明之專制!漢唐之時,中國也是專制,天下景仰,唐宗宋祖之聖德。至今百姓還在傳誦,那時候也沒人說什麼不好!”

    莊虎臣知道和他也辯論不出什麼來,也就不再做聲,不過他有一點應該說地是不錯,張之洞這些人哪里會真心的擁護共和制?如果下一任選舉把他們選掉了,讓他們回家讀書、種田,他們會願意?他們這些人都是手握重兵,他們會把軍隊交出來,組建國家軍隊?指望這些督撫安心交出權力。當了普通百姓,別做夢了!到時候,他們就是軍閥了,這幾個人的本事可不是後來的北洋那些丘八可比,文地武的樣樣都行,誰知道要是他們動起手,會的打成個什麼樣子。

    收了意馬心猿,莊虎臣不禁有些驚駭,這些督撫商量的已經是推翻大清朝廷的法統了!這可比慈禧廢光緒的事情更嚴重百倍,廢立不過是滿清朝廷里面換個皇帝地事情。而他們要做的是把中國施行了兩千多年的帝制徹底推翻。他們既然敢這麼商量,那就說明他們有絕對地把握做了以後不會有什麼太大的後遺癥,也可以說,滿清朝廷根本就沒放在他們眼楮里。如果李鴻章不是猶豫不決,現在還議什麼和啊?恐怕他老人家正在舉行總統登基大典呢!李鴻章就任兩廣總督地時候,各國公使齊來道賀,他要是當總統。估計是盛況空前啊。

    楊士琦見他在出神,急地直搓手︰“大人,現在不能猶豫了,這個和不要去議了,朝堂變局就在眼前,速速決斷吧!”

    莊虎臣站在窗前,看這外面開始落葉的法國梧桐,一片片地枯黃灑落在鵝卵石鋪就的林蔭道上,傍晚的泣血殘陽在上面鍍了一層薄薄的金色,他淡然道︰“天涼好個秋啊。”

    “驚鴻書寓”。上海灘最出名的堂子,這里可不是什麼看書地地方,而是頂頂高級的青樓,上海道余聯沅今天就在這里招待莊虎臣。

    房子是中式的兩層小樓,而進到內堂,則是一色的西式家具,等莊虎臣到了的時候,余聯沅已經在門口等候多時了。

    進到屋里,余聯沅趕緊把上首的位置讓給莊虎臣,他也不客氣。只點了下頭,算是表示了謝意。屋里的人不多,余道台就帶了一個幕僚,莊虎臣也只帶了楊士琦一個人。落座完畢,余聯沅就趕緊把老鴇叫了過來。對她道︰“去。讓小翠喜來伺候莊大人。”

    莊虎臣也不假意推辭,反正是逢場作戲地事情。自己又不是道學先生,在這里裝什麼正人君子啊?

    不多時,門上掛著的珠簾被輕輕挑開,上面的西洋風鈴“叮叮當當”的一陣悅耳的脆響,一個女孩抱著個琵琶低著頭走了進來。

    余聯沅笑著道︰“把頭抬起來,給大人看看。”

    這個女孩緩緩抬起了頭,精致的額蛋臉,兩彎細眉,眼楮不是很大,新月形狀,皮膚白里透著粉紅,少女的那種特有水嫩質感,眼神里沒有風塵女子那種輕佻與放浪,而是略微帶一點羞澀與膽怯,看樣子也就十五、六歲。

    余聯沅對莊虎臣意味深長的笑道︰“大人還滿意?這還是個清倌人呢!”

    莊虎臣不禁好笑,那天和楊士琦聊的內容不就是清倌人和清官嗎?隨即打趣他道︰“哦,我知道,余大人是清官!”

    余聯沅沒搞懂他話里余音,以為莊虎臣是個雛,不曉得清倌人的意思,只得尷尬一笑道︰“大人謬獎了!下官職責所在,自然是要清廉地。”

    楊士琦可是听明白了,暗暗好笑。

    余聯沅轉過頭道︰“小翠喜,給大人賣點力氣,好好唱幾段,伺候好了,本官重重有賞。”

    一直沒說過話的女孩點了點頭,又福了一福道︰“謝各位大人,不曉得大人想听什麼?”莊虎臣見她說的是官話,也有點奇怪,在上海的堂子里,居然還有會說官話的,問道︰“你是什麼地方人?”

    女孩低聲道︰“回大人的話,小女子直隸人。”

    莊虎臣點頭道︰“怪不得是北地口音。”

    女孩說話的聲音一直很低,幾乎是在嗓子眼里發音,讓莊虎臣覺得听起來真費勁,她走上前來。拿個單子道︰“請大人點曲。”

    莊虎臣哪懂這個啊,就又推給余聯沅︰“還是貴道點吧,兄弟客隨主便。”

    余聯沅再三執意讓莊虎臣點,推來讓去,莊虎臣有點煩了,可也不好發火。

    楊士琦插言道︰“你就隨便唱一支吧。”

    女孩又垂下了頭,坐在椅子上,縴縴玉指撥弄著琴弦,一串曼妙的音符流瀉下來。女孩輕開檀口。慢啟朱唇唱道︰“燕支山上花如雪,燕支山下人如月,額發脆雲鋪,眉彎淡欲無,夕陽微雨後,葉底秋痕瘦,生怕小言愁,言愁不耐羞”

    聲音甜軟,偏又百轉千回,直似夏天的時候一串晶瑩的水珠從臉上滑過。讓人舒服中又帶點不滿足。莊虎臣雖然對這個東西不怎麼懂,但是也知道她唱地不錯,起碼挺悅耳的。

    楊士琦拍著桌子叫好道︰“好,好一個夕陽微雨後,葉底秋痕瘦,這首菩薩蠻有柳三變之風,莫非是新譜的?”

    女孩沒說話。點了點頭,這種沒有風塵氣息的風塵女子最是讓人動心,余聯沅看著她的眼神里都帶了鉤子。莊虎臣看他地那副沒出息地樣子,真是覺得惡心,當著自己就這種涎水欲滴的表情,要是屋子里沒外人,估計就直接撲上去演出一幕怪叔叔和小蘿莉版本地老狼與小紅帽了!

    楊士琦高聲道︰“小先生,可有別地曲子?”

    莊虎臣一楞,隨即反應過來,這是對書寓女子的客氣叫法。

    女孩點了點頭。撥著琵琶,隨手抹了一把弦,然後唱道︰“晚風無力垂楊嫩,目光忘卻游絲綠,酒醒月痕底,江南杜宇啼,痴魂銷一捻,願化穿花蝶,簾外隔花蔭,朝朝香夢沾。”

    女孩唱罷。又是把頭低垂下,她眼楮里一直有一種若隱若現的哀愁,讓人憐惜。

    余聯沅盯著女孩一直看,胳膊架在桌子上,“啪嗒”一聲。一雙筷子掉了地。他才回過神來,看見莊虎臣的眼楮里滿是譏誚。他尷尬的擠出一絲笑容,然後又對著小翠喜道︰“都是些淫詞艷曲,不堪入耳!”

    楊士琦白了這個胖乎乎的上海道一眼,然後看著女孩道︰“這個詞也應該是新填的吧?”

    女孩看起來對他印象還好,點點頭道︰“是新填的,我才剛剛會唱,唱的不好。”

    楊士琦連忙搖頭道︰“唱的好,詞也好,今天听到這兩首菩薩蠻,真是不虛此行啊!”

    余聯沅也不理會楊士琦地話,轉過頭來,輕聲問莊虎臣道︰“欽差大人覺得可好?”

    莊虎臣隨口道︰“不錯。”

    余聯沅笑的眼楮都看不見了,輕聲細語道︰“大人若覺得還看的上眼,下官就讓她今後伺候大人,紅袖添香,也是一段佳話。”

    莊虎臣剛才以為他問好不好,是唱的好不好,原來他是這個意思。莊虎臣笑了笑道︰“我是俗人,不好唐突了佳人啊。”

    余聯沅湊到莊虎臣耳邊道︰“大人不要客氣,這個是下官的一番心意,大人不收下官那下官的顏面何存啊?”

    他正在和莊虎臣嘀嘀咕咕,那邊楊士琦詩興大發,端著杯酒在屋子里踱步,走了七、八步,吟道︰“送盡鈿車拾翠人,一天余韻殿芳春。相逢無賴隨萍水,墜落微憐雜溷茵!”

    女孩听著听著,把頭抬了起來,水靈靈的眼楮忽閃著,看著楊士琦道︰“大人好詩才啊!”

    楊士琦哈哈大笑,一杯酒送到嘴邊,一飲而盡。

    莊虎臣看他倆一唱一和,自己這個主賓倒成了陪襯,不過也沒什麼好郁悶,這個女孩雖然還算漂亮,但是如果和楚顰兒那種鐘靈鼎秀比起來,就差了一番自小書香門第陶冶出來地空靈。比大格格容齡那種想哭就哭,想笑就笑的自然風情也是不如,對她自己實在沒多大興趣,再說她唱了半天,自己一句沒听懂,也不知道哪里好。

    莊虎臣覺得興趣索然,抖抖衣袖道︰“你們少坐,我到外面透透氣。”

    楊士琦興致正高,也沒答話,余聯沅倒是跟了出來,到了外面的通走廊,余聯沅小聲道︰“大人,請到旁邊一敘,下官也句要緊的話,和大人講。”

    莊虎臣一楞,但還是跟了過去,旁邊有個小房間,門是虛掩著的。

    余聯沅先把門推開,挑起簾子,等莊虎臣進了屋子,他把門上的西洋鎖給反鎖了起來,莊虎臣不覺有些詫異,問道︰“貴道這是何意?”

    余聯沅“撲通”就跪到地上,抱著莊虎臣的大腿哭道︰“欽差大人救我啊!”
Nineider 發表於 2009-4-2 09:03
第二卷 三戰娘子關 第一百五十一章 賣官蠰爵

    上海道余聯沅求莊虎臣的事情,他听了好笑,堂堂的一個道台,居然被幾個洋人大班給逼的官都不敢做了,非要調個地方。他曉得莊虎臣和李鴻章有點香火之情,和慶王、榮祿關系都不錯,就來求他幫忙。

    前一陣子,義和團鬧的凶,雖然余聯沅也參加了東南互保,按說上海是不妨事的,仗應該打不到這里。可是謠言的力量永遠是無法估計的,幾張殺洋人的傳單、海報就把租界搞的一團糟,本來寸土寸金的租界地價一落千丈,這些洋人大班哪里舍得要手里的地皮仨核桃倆棗就給賣了,就紛紛找到上海道衙門,逼朝廷按照平時市價把這些地產給買了,說的都還好听︰“你們大清不是一直想收回租界嗎?現在是最好的機會,你們把地皮都買走,租界不是就沒了嗎?”

    上海道暗暗叫苦啊,租界的土地現在跌了一百倍了,要按平時的市價購買,那這些地皮都要砸到自己手了了,而且就算想買,哪里有那麼多的錢啊?“地產預言家”史密斯當年離開上海的時候,手里的四十畝土地就賣了七百多萬兩現銀子!

    要是按照平常的價格,別說買下整個租界,就是任何一個洋行手里的地皮都不是上海道衙門能掏的起價錢的。當年中法戰爭的時候就弄過這麼一出子,那時候租界也是強行把土地賣給了當時地甦松太道台衙門。結果把衙門掏干淨了也沒買幾畝,只好又借了洋債,等到再賣出去的時候,賣的那點錢連付利息都不夠。有心不買吧,這些洋人天天在衙門聒噪。還動不動就說自己破壞兩國的友好邦交,話外面的意思已經很明確了,不行地話那就要派兵船來打!弄的余聯沅真恨不得吞了鴉片煙膏子,干脆死了心淨,一了百了。

    可是說氣話歸說氣話,真死那是舍不得的,剛娶的九姨太已經懷上了,而且幾個大夫都說會是個男胎,那如何舍得就這麼死了?幾次托盛宣懷讓他代自己求求李中堂。讓他老人家幫忙給自己調個缺,卻一直沒有著落,現在連這個鐵路大臣盛宣懷都躲著不見自己,只好來走這個年輕欽差莊虎臣大人的門子了。

    莊虎臣听他絮叨,心里想笑,這個余聯沅點子也算挺背的,花了好幾十萬的銀子。才補了這麼個肥缺,結果就趕上庚子國變,壯著膽子參加了東南互保,洋兵沒往南打,這才算躲過一劫,現在又被洋人弄的沒脾氣。不過,說起來,他也真是夠昏庸的,洋人為什麼要賣土地和房產?那不是就是害怕嘛!都怕地不敢在租界呆了,還能把朝廷這些大人嚇的連官都不敢當。這樣的廢物真是死一個少一個。

    莊虎臣看他一個五十多歲的半老頭子,哭的鼻涕一把眼淚一把,心里一陣惡心,但還是掛著微笑道︰“貴道起來吧,兄弟怕是也幫不上貴道的忙啊!”

    余聯沅用袖子抹了把眼淚道︰“大人聖眷優渥,只要肯幫下官說句話,那是自然能成的,只要大人肯幫忙,下官願傾家孝敬。”

    莊虎臣一听,他明明白白地表示要賄賂自己。也不和他客氣,直接問道︰“貴道願意出多少?兄弟是不要你一個錢的,但是這上上下下的打點使用,恐怕費用也是不少。”

    余聯沅一听有門,急忙道︰“兄弟想謀個山西按察使。現任的山西按察使丁憂。現在出了缺,兄弟想補這個。”

    莊虎臣沉吟道︰“山西。那可是富的流油啊”

    余聯沅忙道︰“兄弟願意出十萬兩現銀子。”

    莊虎臣不屑的笑道︰“十萬兩就想謀山西按察使,未免也便宜了些,一個三品幾值十萬,這大清的官也忒不值錢了!”

    余聯沅焦急的瞅著一臉雲淡風輕的莊虎臣道︰“大人說個數,下官定然照辦,就是買房子也要孝敬大人。”

    莊虎臣佯裝思索了一下道︰“這樣吧,你拿四十萬兩,我包你一個山西按察使,慶王爺那里,我說話還是有點用處的。”

    余聯沅瞪大眼楮,苦著臉道︰“四十萬?這個也是太”

    莊虎臣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道︰“怎麼?不願意?那就算了,本欽差哪里有工夫管你這些閑事。”說罷,轉身就要出門。

    余聯沅急忙拉住他的衣袖道︰“大人不要動怒,四十萬就四十萬,下官三日內給大人奉上,大人的情下官領了,今後下官必會惟大人馬首是瞻。”

    莊虎臣轉嗔為笑道︰“貴道言重了,兄弟年輕,今後還要貴道多提點。”

    余聯沅用袖子擦擦冷汗道︰“大人說哪里話了,下官今後的前程就全靠大人提拔了。”

    莊虎臣看著他哈哈一笑,余聯沅勉強的擠出一絲苦笑。

    莊虎臣回到錢莊以後就不停的笑,楊士琦都被他笑糊涂了,覺得大人今天是不是魔怔了,如果是踫見什麼好笑的事情,那自己和他是在一起的,應該也知道了,不是撞邪了吧?

    楊士琦實在看不下去了,問道︰“大人今天遇見什麼好笑的事情了?”

    莊虎臣似乎被他撓了癢癢肉,又是一陣大笑。

    楊士琦被他笑的寒毛都炸起來了,問道︰“大人今天怎麼了?沒事兒吧?”說話地聲音都有點岔了。莊虎臣好容易才笑完了。看著楊士琦問道︰“杏城兄原來不是讓我三年內給你弄個四品地實缺嗎?現在就有一個,要不要?”

    楊士琦先是一楞,然後緊張道︰“大人莫非覺得楊某人無用?如果大人想讓我走,盡可以直說,不必遮遮掩掩。”

    莊虎臣笑著擺了擺手道︰“杏城兄想多了。兄弟是實心實意的要幫你弄個官當當。”

    楊士琦一撇嘴道道︰“我現在還不想弄什麼實缺,給大人干個幕僚比當什麼狗屁官有意思些。”

    莊虎臣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自己掏了支煙,又撂了一支給他,然後翹著二郎腿到︰“杏城兄,這個官非你莫屬,別人還就當不得。”

    楊士琦有點奇怪,自己在牆上劃了根洋火,點上煙。悠悠的吸了一口道︰“大人到底葫蘆里賣的什麼藥,你就直說吧。”

    莊虎臣笑著問他︰“你說說看,今後咱們最重要地事情是什麼?”

    楊士琦隨口道︰“當然是要抓兵權了,天下馬上就要大亂,有槍就是草頭王。”

    莊虎臣笑道︰“杏城兄說地不差,那對于養兵來說,什麼最重要?”

    楊士琦又道︰“自然是錢糧。李中堂就說過,沒錢帶什麼兵啊?敢欠當兵的半年餉銀,他們就敢砸了衙門。”莊虎臣點頭道︰“你說地一點不錯,我讓你當的這個官,就是將來給我籌餉糧的。當年劉邦封功臣,誰是第一?”

    楊士琦眼楮一亮道︰“自然是蕭何了!他為劉邦大軍供應糧餉,維護後方,他是功臣,而韓信、張良、樊鄶則是功狗!”

    莊虎臣又點了點頭︰“今後兄弟有沒有成就,就看杏城兄的了。”

    楊士琦似乎想通了什麼。又搖頭道︰“大人的意思,莫非讓我當甘肅干個地方官給大軍協餉?可甘肅苦窮,我就是刮地皮刮的天怒人怨,把甘肅搞的天高三尺,怕是也難啊。”

    莊虎臣又是哈哈大笑道︰“誰讓你去刮地皮了?說正經地啊,給你弄個上海道,願意不願意干?”

    楊士琦一驚,問道︰“怎麼,這個余聯沅要出缺?”

    莊虎臣點了點頭。

    楊士琦思索了一下道︰“上海道確實是個肥差,但是甘肅提督協餉肯定是在陝甘兩省。最多加上新疆,說什麼也不會讓上海給甘軍協餉。”

    莊虎臣神秘的一笑道︰“這個你就不用操心了,你就說,你干不干。”

    楊士琦使勁點了點頭道︰“干!我這一百多斤就算賣給你了。不過要謀這個上海道的差事要是少了二十萬兩,怕是不行啊。載振那個慶那公司可是明碼實價。熟人也不打折扣的!”

    莊虎臣笑的更是開心了︰“那你要謝謝余聯沅了,他替你出了二十萬!呵呵。他想挑個缺,當山西當按察使,出了四十萬。”

    楊士琦有點奇怪了︰“這按察使雖然是三品,但是出息可比不得上海道啊!難道這余聯沅竟然是為了面子不要里子的?”

    莊虎臣笑道︰“上海道不是誰都能干的,你做地了,他就不行。”

    楊士琦一臉的狐疑,但是看著莊虎臣詭秘的笑容,心里似乎就有了底,這個欽差大人弄錢的本事,大清怕是沒幾個人比得了。

    倆人說完正事,開始喝茶談天,顧小五跑的一頭一身的汗來了。

    進了門,解開扣子,用衣角扇著風道︰“少爺,你找我有什麼要緊的事兒?”

    莊虎臣遞給一杯茶,他一飲而盡,又問道︰“少爺,有什麼事情您盡管吩咐。”

    莊虎臣笑道︰“你手下有嘴巴嚴實,可靠的人沒有?”

    顧小五猙獰著面孔,臉上的傷疤格外的醒目道︰“少爺,是誰得罪你了?我這就帶人宰了他!”

    莊虎臣白了他一眼道︰“你三十大幾地人了,除了打打殺殺就沒別的了?這上海還有人敢得罪我?”

    顧小五憨憨的一笑道︰“那少爺找我有什麼事兒?你知道,我是粗人,除了這個也不會別地了。剩下的就只有一把傻力氣,估計少爺也不需要扛大包的。”

    莊虎臣和楊士琦都被他逗樂了,莊虎臣有問道︰“你就說你手下有沒有可靠的人,要嘴巴嚴實的,話少地。”

    顧小五道︰“咱們安徽出來的幾個兄弟。都是老爺一手調教地,只要是少爺吩咐的事情,上刀山、下油鍋都沒得說,少爺放心,就是說夢話的時候,也不會賣了主子。”

    莊虎臣點了點頭道︰“好,過幾天,你听我的消息,趁著夜黑。偷偷的貼幾張告示到租界,公共租界和法租界都要貼,注意,要做地隱蔽,不要讓發現了。”

    顧小五苦笑道︰“就這事兒?好!我安排幾個癟三就辦了。”

    莊虎臣惡狠狠瞪了他一眼道︰“要是這樣,你就當我沒說!”

    顧小五連忙點頭道︰“好,少爺您放心。我保證安排妥當,我親自帶人半夜去貼,到了後半夜,那些巡捕都睡覺了,放心吧,一定不讓人看見。”

    莊虎臣反復交代道︰“這個事情,對我重要地很,這是我交給你地頭一趟差使,辦砸了,以後你就別來見我。你那個什麼上海灘拼命三郎地招牌也趁早拆了,這個不是小事,一定要辦的妥妥當當。”

    顧小五頻頻點頭,莊虎臣問道︰“你跑了半天,餓了吧?”

    顧小五也不跟他假客套︰“是啊,接到你的信,我連洋車都沒坐,跑了五里多地。”

    莊虎臣突然一臉迷糊的問楊士琦道︰“杏城兄,咱們今天晚上吃什麼了?”

    楊士琦也撓撓頭道︰“我也記不住了,光顧著听那個小妮子唱曲了。你還別說,她唱的那些詞,那就一個絕!”

    莊虎臣用手指著他道︰“莫非杏城兄動了春心,準備收了做七姨太?”

    楊士琦臉一紅道︰“大人別開玩笑了,她才幾歲啊?我大兒子都比她大著不少!”

    莊虎臣詭秘的朝他點了個眼色。更是讓他臉漲紅地如同紫茄子。

    過不多時。小廚房送來了幾個小菜和幾樣點心,還有大餡餛飩。莊虎臣今天看見余聯沅就沒了胃口。楊士琦是听曲听的忘了吃東西,顧小五晚上倒是吃了不少,可剛才一通跑,又餓了,三個人放開了量,不一會,桌子上已經是碗淨盤空。

    莊虎臣伸了伸腰道︰“嗯,飽了,吃的真舒服,***,和這些當官的吃飯比打仗還累。”

    楊士琦笑了笑道︰“大人今天晚上心思不在那里,你沒覺得那個小妮子唱的曲好嗎?那個詞頗有新意,而且才氣縱橫,斷然不是那些只會做陳貓古老鼠文章的酸腐儒生能寫的出來的。”

    莊虎臣見他再次提起,笑了笑道︰“這樣吧,余聯沅說要給她贖身,然後送給我,我干脆就答應了他,再借花獻佛,杏城兄對她有意,我看她對你也投契,干脆我就當個大媒如何?”

    楊士琦急忙擺手道︰“大人的好意,我心領了,這樣地女子,還是只可遠觀,不可褻玩焉!我可不想如果哪天我死了,弄出了小妾重新下海,高張艷幟,然後再寫了道台夫人,那樂子可就大了去了。”

    莊虎臣被他給逗笑了,笑罷,轉過頭來問吃的舒服正在喝茶消食的顧小五道︰“你知道有幾個洋行在賣鴉片?”

    顧小五皺著眉頭想了想道︰“怡和、老沙遜、小沙遜,哎,差不多吧,家家洋行都干這個,這個東西來錢快啊!”

    楊士琦疑惑道︰“怎麼,大人要靠這個東西弄錢?”

    莊虎臣變了臉色,厲聲道︰“鴉片是什麼?是毒藥!靠這個賺錢?這個東西賺的錢那都帶著血!”

    楊士琦看他的臉色鐵青,也有點膽怯,還從來沒見他發這麼大的火呢,輕聲問道︰“那大人是什麼用意?”

    莊虎臣看著顧小五道︰“你知道租界里誰是鴉片生意做的最大嗎?“

    顧小五點頭道︰“小沙遜!就是那天開張的時候來過的那個胖子。這家伙現在是上海灘頭一個鴉片販子,最不是好東西。”

    莊虎臣獰笑道︰“好,這回就把這些鴉片販子一鍋給端了!讓他們在中國賺的錢全給老子吐出來!”

    顧小五搖了搖頭道︰“這個怕是不容易,沙遜家族可是幾百年地大家族了,而且是個什麼貴族,好象听說和英國的皇帝都有親戚。”

    楊士琦白了他一眼道︰“英國是國王,哪有什麼皇帝?”

    顧小五尷尬的一吐舌頭,自我解嘲道︰“這些洋鬼子的事情,我哪里弄的明白?”

    楊士琦又看看莊虎臣道︰“大人這次議和,英國人地態度至關重要,不要一時地義憤,壞了大事。”

    莊虎臣冷冷的一笑道︰“一碼是一碼,這次我就要把沙遜這個什麼英國貴族連根拔起!”

    楊士琦和顧小五看著莊虎臣發了狠,都心里暗暗感覺,欽差大人怕是心里已經有了成算了。
Nineider 發表於 2009-4-2 09:07
第二卷 三戰娘子關 第一百五十二章 雷納洋行

    莊虎臣的面子那是非同小可,湯竟軒和壽元輕而易舉就從西幫的幾個票號開出了兩張二十萬兩的超大金額銀票。當這四十萬兩銀子捧到貝勒載振面前後,他笑著拍著壽元的肩膀,把銀票攥的緊緊道︰“你說,莊虎臣和咱爺們也弄這個?自家兄弟,搞的見外了啊!”

    壽元點頭哈腰道︰“貝勒爺,這可不是給您的,我家大人說了,您這里還不知道有多少關節要疏通呢!怎麼也不能讓您給他幫忙,還要自己掏腰包不是?”

    載振忙把銀票揣到袖筒里,笑道︰“都是自己人,莊虎臣和本貝勒那和親兄弟沒兩樣,你也是個覺羅,算起來還是一個祖宗,為朋友兩肋插刀,花幾個錢算什麼?”

    壽元笑道︰“我家大人說了,您幫這個忙,他就感激不盡了,哪還能讓您帖錢呢?誰也不能從家背著干糧給別人干活不是?”

    載振哈哈大笑。

    銀子這個東西除了沒本事生死人,肉白骨,其他的事情幾乎是無所不能。三天不到,部里就發了電報,楊士琦接任了上海道,余聯沅以最快的速度交割公文完畢,連到部的手續都免了,立馬就跑到山西上任了。

    這個買賣做的合算,楊士琦買缺的錢不但莊虎臣沒出一文,還白白收了十多萬的下面官員到任賀禮。楊士琦也不跟他們客氣,誰給錢都收,哪個敢不出血,或者錢出少的的。立刻摘了他們的印。撤了他們地差使,這位楊道台地作風居然和載振如出一轍,錢貨兩清,童叟無欺,分毫不爽,幾天不到,上海楊扒皮的綽號聲名鵲起。

    就在莊虎臣、容齡和李鴻章坐著火輪船去天津的路上,楊士琦就召開了新聞發布會,他對議和前景表示非常樂觀,並專門宴請了租界的所有大班以及公董局的所有董事。並暗示可以用平時市場價格的三成收購租界土地。

    一石激起千層浪,當楊士琦表示要買地的時候,這些大班反而不願意賣了,雖然按照平時的三成,已經比目前市價高了幾十倍,但是誰不知道他楊士琦是莊虎臣的人?而且他哥哥又是李鴻章手下數一數二的謀士,他既然敢買。那就說明戰爭確實過去了,議和地事情必然成功!租借依然是“國中之國”,他們這些大班依然是“國中之王”。

    尤其是沙遜兄弟,更是覺得太膽小了,都忘記自己是怎麼發了大財的!當年要不是靠中法戰爭的時候,中國陸軍在鎮南關和諒山兩次勝利,讓租界的人慌了神,法國人首先要跑,接著別的國家的洋人也都跟著要逃。這哥倆趁租界地價一落千丈時候買了幾十畝,恐怕到現在還是個不入流的鴉片販子。沙遜兄弟一商量。不但不賣了,反而集中資金大量收購,但是才買了十多畝,就買不到了,別人也都聞出了味道,這麼低地價格都不願意再賣,結果收購價格一漲再漲,漸漸恢復到平常市價的三成半了,而且有價無市,很難再買得到。沙遜兄弟一咬牙。舍不得孩子套不著狼,再次漲價,一下子把收購價格提高到平日市價的五成,並從怡和洋行和“點金錢莊”各借了三百萬,還把作為販賣鴉片本錢的二百多萬兩也砸了進來。一舉收購了三百二十畝土地。成為租界幾十年來從未出現過的超級地產大王。

    沙羅門沙遜和阿爾博特沙遜兄弟的發家史這些洋行的大班們太清楚了,現在一看他們哥倆拼命買地。都醒悟過來,這和中法戰爭一樣,又是一次發大財的絕好機會,現在就恨自己下手晚了,沙遜兄弟買的價格平均起來,不過是平日的兩成左右,他們一邊罵自己反應慢,一邊也開始買,沒過半個月,租借地地價就恢復到平日的七成,而且已經很難買到,這些大班都只好無奈的罷手,眼睜睜的看這兩個老猶太鬼又要發筆橫財!

    租界恢復了歌舞升平,有些已經打算跑的洋人和華人買辦也都安心了,洋行里的買賣繼續在做,碼頭上的貨物還是川流不息,似乎戰爭已經是遙遠的月亮上的事情了,舞照樣跳,馬照樣跑的幸福時光再次來臨。

    楊士琦地上海道衙門恢復了平靜,再沒有余聯沅當道台時被這些大班威逼的景象,他也樂得清閑,只是放心不下在北京的莊虎臣,也不曉得他在北京議和的事情順當不順動,雖然對他擺布洋人的手段非常放心,但畢竟是戰敗之國,怕是難辦地很,力量懸殊地情況下,什麼樣的陰謀詭計都顯得蒼白無力。

    楊士琦在簽押房里叼著根煙卷正在愣神,外面一個戴著大帽子地兵走了進來,打了千道︰“大人,有個洋人求見。”

    楊士琦伸個懶腰,用手搓搓臉道︰“拿他的片子給我。”

    兵丁道︰“回大人的話,他沒名刺,他說是大人的朋友。”

    楊士琦不以為然道︰“我什麼時候冒出洋鬼子朋友?肯定又是那些洋行的大班、二班有什麼買賣上的事情和中國人發生了糾葛,搞不清爽,就來衙門攀交情。”

    兵丁搖頭道︰“他不是洋行的人,穿的象個神甫,他說他是法國人,叫雷納。”

    楊士琦立刻來了精神,指著兵丁的鼻子罵道︰“你個沒用的東西,說話都說不囫圇,趕快有請!”

    兵丁被罵的低著頭出了門,到了外面嘟囔道︰“還以為這個楊道台比余道台膽量大些,原來也是見了洋人就慫包,只敢拿我們這些人出氣。”

    心里不痛快,可也不敢朝洋大人發脾氣,還是客客氣氣把雷納引了進來。

    雷納還是一身的神甫袍子,上面那個有點淺坑的十字架戴在胸前。老遠看見楊士琦就扯著嗓子叫道︰“親愛的楊。我地老朋友,好長時間沒見到你了,你還好嗎?”

    楊士琦看這老家伙地氣色明顯比在祁縣和娘子關的時候好,人也胖了,臉上泛著油光,看來在北京沒少撈好處。恐怕不止是莊虎臣給他的幾萬兩銀子,估摸著聯軍在北京搶劫的時候,他也跟著渾水摸魚了。

    楊士琦心里想著這個,但是嘴上還在客氣︰“雷納神甫,這次你在北京辛苦了!”

    雷納點頭道︰“是啊。北京當時太亂了,你知道的,德國人、日本人和俄國人到處搜捕拳匪和清國的官兵,為了保護你們的幾個朋友,我是費了很大的力氣,而且花了很多的錢,很多很多的錢!”

    楊士琦見他刻意地提錢。心里暗笑,這不是典型的得了便宜還賣乖嗎?讓他貼錢辦事,除非太陽打西邊出來。但是也不願意說破,還是笑道︰“這次你來的好快啊。”

    雷納點頭道︰“楊大人,你是知道的,莊大人是我的好朋友,而且救過我的命,主教大人在北京說過,他是天主教在東方的保護者,是所有教徒地朋友。我實在無法拒絕他的要求。”

    楊士琦笑了笑,對外面叫道︰“上茶。”

    一個差役送上來兩杯茶,低著頭退了出去。

    雷納看著簽押房,艷羨道︰“楊大人,您的辦公室可真大啊!”

    楊士琦也懶得和他解釋,只是笑了笑,用杯蓋撥了撥茶碗里的沫子。

    雷納詫異的看著他道︰“楊大人,是不是我的到來,讓您很不愉快?”

    楊士琦也被他說迷糊了,答道︰“我可沒這個意思。你為什麼會這麼想?”

    雷納指著他的茶杯道︰“中國的政府里,端起茶杯不就是要讓客人走的意思嗎?可是,我才剛剛來到你這里,事情還沒有和你談呢。”

    楊士琦被他逗的哈哈大笑,茶碗差一點被打了。這洋鬼子都從哪里學地一知半解的學問。雷納來中國年頭不少了,還自稱中國通呢。就這麼個通法?

    雷納來上海是莊虎臣的安排,租界里對中國人的生意有太多的束縛,洋人的企業就可以享受很多優惠待遇,這樣起點不同的跑步,對今後的布局是很不利的,莊虎臣想了半天,覺得雷納本身就是法國人,由他出面比較方便。趙馭德是堅決反對,要是辦了洋行,由雷納當老板,如果他要是私吞了怎麼辦?莊虎臣讓他放心,雷納是非股東法人,說白了,就讓他頂個名義,實際上還是假的,不過可以拿個空股份,一年多少能分些銀子。至于怕他搗鬼地問題,莊虎臣更是不擔心,有殺人不眨眼的顧小五和敢吃人肉的趙馭德在,還怕他一個法國老鬼子敢黑吃黑?除非他不要命了!

    雷納在北京听說莊虎臣讓他到上海去當大班,開心的不得了,他原來的教堂已經被義和團給燒了,現在可以說是無家可歸,突然有個當大班地機會,怎麼會不願意?當大班可比當神甫有面子多了,況且一年還有不少地銀子拿,那自然是千肯萬肯,急忙坐火車到了天津,買了張輪船票,就跑到上海。

    沒幾天,在法租界,一個很不起眼的小樓房里,“雷納洋行”開業了,不過這個洋行和別地洋行有點區別,他的雇員全部是中國人。本來洋行用中國人早就不稀罕,但是全部用中國人的還只有這一家,雷納又不是名門望族,這個洋行又小的沒個樣子,在租界的巨廈宏宇中幾乎就是個小不點,所以沒有任何人注意它。

    租界的夜比起外面的華界顯得溫馨而寧寂,沒有華界里污水橫流的街道,沒有深夜叫賣餛飩、湯團這些吃食的小販。巡捕房的安南巡捕,早就睡得死沉。幾個黑衣人臉上蒙著布,只露出眼楮,還有幾個在周圍放哨,警惕的注視兩邊的道路。他們手里拿著水桶、刷子,還有幾張海報、傳單之類的東西。

    沒多一會兒,每個路口的轉角和高樓大廈都被貼上一些東西,然後他們又都消失在夜幕里。

    上海道衙門。一大清早就有人求見。楊士琦正在吃早餐,幾根老油條,一碗豆漿,他吃的很簡單。他這個人可以享受最精致地美食,也可以粗茶淡飯,他無所謂。對于男人來說,沒有什麼東西地誘惑能超過權力,即使是最美麗性感的女人也不行,何況是一餐飯?楊士琦毫無疑問,是屬于那種對權力的熱愛超過一切的人。

    上海縣的縣太爺。他今天一大早就被人指著鼻子訓了一頓,可是他連辯解的膽量都沒有,因為訓他的人是美國人庫德魯。昨天半夜,這位駐上海領事就被幾家洋行的大班從被窩里掏了出來,他們手里拿著幾張讓他看了心驚肉跳的海報,上面赫然寫著義和團已經到了上海,準備在一個月後攻打租界。讓租界里的中國人不要給洋人當走狗,同時標出了賞格,殺一個男人五十兩,殺一個女人四十兩,就連孩子都不放過,一個兒童三十兩。這樣地東西曾經出現在北京的使館區和教堂,也在天津紫竹林租界出現過。洋行的大班早就听說過了,他們的同胞曾經向他們描述過,使館區內每天要挨兩百炮,飲食、藥物斷絕。很多人受傷以後得不到醫治,活活疼死。人總有夸大危險的習慣,以顯示自己的勇氣,可是後果是讓上海這些還沒有接受過炮火的洋人嚇破了膽子。別說是被幾萬手拿武器地義和團攻擊,就是前兩年,因為租界要擴大面積,引發的“四明公所”事件,數萬手無寸的憤怒寧波人就讓他們非常恐懼,這個國家太大了,人口太多了。如果不能讓他們徹底屈服,那麼他們的怒火可以把小小的租界燒成灰燼。

    庫德魯急忙找到了上海縣知事,他又連忙去找當地的最高行政長官,上海道楊士琦。

    楊士琦絲毫不以為然,把幾張海報給扔到地上。不屑道︰“貴縣找我。就為這事?”

    上海縣點頭道︰“回大人的話,洋人逼迫甚急。限令下官中午之前回復。”

    楊士琦不滿的看了他一眼道︰“貴縣到底做的是咱大清的官,還是洋人地官?兄弟就不明白了,洋人就能管住你了?”

    上海縣苦著臉道︰“大人,下官是怕引起糾紛,又和洋人掰扯不清啊。”

    楊士琦輕蔑的笑了笑︰“那依照貴縣,本官應該如何處置?”

    上海縣一听,似乎有門,忙道:︰“以卑職看來,應該嚴查亂民,另外派兵保護租界的安全。”

    楊士琦“啪”的一拍桌子道︰“亂民?誰是亂民?”然後站起來,雙手抱拳對天虛拱拱手道︰“太後老佛爺懿旨里說的明白,團民是義民,保團護教的上諭都發了幾個月了,你想讓本官抗旨不成?”

    上海縣忙道︰“卑職不敢,這個是前任余聯沅余道台的章程。”

    楊士琦鼻子哼了一下︰“貴縣眼里只認余道台,卻不認得本官?”

    上海縣的白胖臉被嚇得如同豬肝,磕頭如搗蒜︰“卑職糊涂,卑職絕無輕慢大人之心啊。”

    楊士琦看他嚇的面無人色,笑了笑道︰“貴縣起來吧,兄弟剛剛接任,諸般事宜尚不熟悉,但是本官對朝廷還是有一顆忠心的,朝廷現在對義和團並無新地旨意,本官也孟浪不得。”

    上海縣哆哆嗦嗦的爬了起來,用袖子擦擦汗水,坐到椅子上不敢吭聲。

    楊士琦看他那副樣子,越發的惡心,但還是好言好語道︰“貴縣的繁難,本官也是曉得的,地方官不好當,尤其你這附廓州、道地,就更難辦些。”

    上海縣連忙稱謝道︰“謝大人體諒,下官位卑職小,又被洋人逼勒,實在是怕出了紕漏,誤了朝廷地大事。”

    楊士琦慢悠悠道︰“他租界的事情,不在本官管轄範圍,如果擅自越俎代庖,怕又引起交涉,租界里那麼多地國家,你想讓我派兵,他不想,到時候,順得郎情失姐意,更是麻煩。”

    上海縣的臉更難看了,喃喃道︰“那美利堅領事還在等卑職的回復呢,置之不理怕是不成的。”

    楊士琦笑了笑道︰“那你就讓他來找我,本官什麼都怕,就是不怕和洋人辦交涉。”

    上海道听了這話,如蒙大赦,忙點頭道︰“謝大人,謝大人。”

    楊士琦端了茶碗,對旁邊點了點眼,差役會心的高叫道︰“送客!”
Nineider 發表於 2009-4-2 09:07
第二卷 三戰娘子關 第一百五十三章 想你想到要你命

    美國駐上海領事庫德魯真是不想去見楊士琦,誰都知道他哥哥是李鴻章的人,而李鴻章成天擺出個天朝上國的臭架子,還動不動就倚老賣老。你和他說個什麼事情,他就能充個老子。一張嘴往往就是當年你爹、你爺爺和我如何如何,外交上嘴頭也不吃虧。要不是大清國實在沒別人能打叫道,說什麼也不想搭理他。現在不光是他,連他身邊的人都是這個德行。楊士驤和盛宣懷把他的做派學了個十足。恐怕這個楊士琦也好不到哪里去。

    庫德魯見到楊士琦,出乎意料,他的態度客氣的沒邊,又是敬煙又是倒茶,還非要請自己吃飯,但是客氣歸客氣,對自己的要求那是一推二六五。理由很簡單,他一個小小的上海道哪里有那麼大的權力,有什麼事情請示朝廷或者是找北京的全權大臣李鴻章、慶王、莊虎臣,自己對租界里發生的恐慌表示深切關注,但是對不起,愛莫能助!

    庫德魯現在覺得楊士琦那種充滿成熟男人魅力而又熱情的臉是如此的討厭!李鴻章這些人雖然臉難看,話難听,可好歹還是能辦事的,這個楊士琦則是典型的中國官僚,打太極拳扯皮的功夫一流,說了半天,就沒一句有用的。

    萬般無奈,只好發電報給在北京的公使康格,詳細描述了上海的混亂局面。康格現在正火大,被義和團和清軍圍困在公使館里整整兩個月。那個時候的恐懼和絕望現在讓自己連入睡都很困難,每天清軍往租界打兩百多炮,幸好是老式土炮的實心炮彈,才沒造成太大的傷亡。後來的開花炮威力倒是很大,但是打擊的目標是使館區後面的一塊空地,要不然這些德國開花大炮只需要兩個鐘頭,就可以把使館區炸爛了,如果那些野蠻的義和團和韃靼人沖了進來,那麼自己這些公使和家屬將被活活撕成碎片。現在上海租界又將發生動蕩。這就很可怕了,上海租界不象天津紫竹林租界有重兵把守。因為和南方幾省的督撫簽定了東南互保。上海道余聯沅也是在上面簽過字地,而且這些南方的實力派也確實穩定了局面,所以上海租界地防衛力量少到了可以忽略的地步,如果一但受到攻擊。那麼人員損失將是驚人的數字。

    現在必須是和清國政府溝通了,否則一旦上海租界受到攻擊,將引起難以預料的結果,現在無法確切知道列強到時候地反應是什麼,只能讓這個危險消弭在萌芽階段。但是和誰打交道,就是個大問題。慶王雖然是總理王大臣,可是一牽涉到外交事務。那也是萬事不當家的。就算是和他談買張草紙的事情,他都要說本大臣做不得主,這個事情要請旨,而清國政府的效率康格是非常清楚的,一個月能有個明確的回復就不錯了,即使是回復了往往也是含糊其辭。

    李鴻章倒是個敢當家做主的,但是康格對他沒有半分地好感。李鴻章在上海地時候,上海領事庫德魯拜訪過他,他手里拄著當年格蘭特總統的遺孀贈送給他的手杖。一口一個︰“你們那個康格和康格的老婆這樣說話太不禮貌,就給翻譯成︰“康格公使和公使夫人。”

    結果李鴻章還能听懂英語,連忙搖手道︰“翻譯錯了,不是夫人,是老婆。老婆!”弄的克德魯哭笑不得。克德魯領事對李鴻章的評價就是︰“他就是個到處挑撥離間的老滑頭!”可是這個老滑頭做表面文章的功夫那絕對是超一流的。他第一次訪問美國地時候。看上了格蘭特總統的寶石手杖。總統只好說︰“首相閣下既然喜歡,本來是應該贈送的。但是這個是全國工商界送給我的心意,實在無法送人。”

    等到李鴻章第二次訪問美國的時候,格蘭特總統已經去世了,而李鴻章在他地墓碑前,久久不肯離去,沉默了很長時間,說了句意味深長地話︰“別了,我的朋友。”哀痛之情,溢于言表。結果一下子感動了所有地記者,總統遺孀馬上就把他曾經看中的那根手杖送給了李鴻章。因為他的舉動,美國聯邦政府和各地的州政府給予了他極高規格的接待,超過了以往任何一個訪問美國的元首。

    而且他在離開美國的時候,刻意避開了加利福尼亞,引得記者的好奇,當記者采訪他的時候,他對《排華法案》大力抨擊,一邊在夸獎美國擁有世界上最發達的政治文明和美國人擁有最廣泛的自由,一邊又哀嘆,為什麼廣大為美國做出了杰出貢獻和默默努力的華人不能享受平等待遇。他對美國大小報館呼吁要廢除排華的《格力法》,最起碼也要進行大幅度的修改。他的言論,又讓美國人認為他是個愛國的老人,而且對美國抱有高度的尊敬。美國的報紙對他的評價幾乎就上了天,什麼他是個睿智的老人,他愛護兒童,他博學而有禮貌!就連他戴著的那種硬框老花眼鏡,一時間都在美國老人中流行了起來。

    康格憤恨的罵著這些愚蠢的媒體,李鴻章有禮貌?你問問所有國家的公使,他的傲慢無禮幾乎是人所共知,他根本就是故意裝樣子!而且報紙把他稱呼為“首相”、“副國王”,可是中國通康格很清楚,李鴻章並不是什麼首相,他連軍機處都沒進過,離首相的位置還遠著呢!他從來就沒有真正掌握過很大的權力。

    克德魯說的很正確,他就是個老滑頭,但他是個美國民眾喜歡的老滑頭,也是國會認為中國唯一有能力避免國家分裂的人,他符合美國的要求,康格盡管很討厭他,卻也奈何他不得。本來按照康格的意思,是要狠狠的教訓中國的,可是國會是控制在那些大財團的手里,他們才不會理會一個小小的公使在遙遠地東方所經受的恐懼,他們所看重只有在中國地商業利益。

    現在看來。只能去找那個年輕的副欽差莊虎臣了,從報紙上看。他對西洋人的態度還是不錯的,尤其是優待聯軍俘虜地舉動讓白種人對他頗有好感,現在國會已經有人在注意他了,認為他會是未來中國年輕一代實力派人物。國會現在對列強準備瓜分中國的舉動非常關切。一個四分五裂,貧困到極點的中國對美國的商業利益是沒有任何好處的。而且過度削弱中國養肥列強的行為將對美國的安全造成危害,尤其是一旦列強在中國布置大量軍隊,將會對在菲律賓地美國海軍造成威脅。而李鴻章地年齡太大了,國會需要一個年輕的強力人物來控制未來可能發生的混亂局面,以保證美國在華利益不會蒙受損失。虎臣。想他的是個女人。而且是想的要死。想讓莊虎臣真的去死的那種想念。

    上海租界里有一片低矮的棚戶區,這個是當年號稱“地產預言家”的史密斯建地,專門租給中國人住。史密斯的作風真的是不一般,居然連收集來的糞便都不允許倒掉,還要賣給農民當肥料,這里污水橫流,臭氣燻天,其他洋行的大班都對史密斯地作風嗤之以鼻。

    在一間小地可憐的屋子里,住著一個二十五、六歲地中國女人。如果仔細看看。她是個很漂亮的女人,精致的面孔,而且臉上有一種聖潔和對眾生的哀憐,近乎慈悲的表情。要是莊虎臣看見她,非驚訝的下巴都掉下來。這個女人不是別人。竟然是攻打過榆林堡的義和團首領兼精神領袖黃蓮聖母林黑兒。

    此刻。她白衣觀音一般的臉都有些扭曲,佛在地獄的感覺是妖異而恐怖。坐在她旁邊的女孩嚇的連話都說不囫圇了︰“黑兒姐。殺了吳大師兄的就是他?”

    林黑兒點點頭,眼楮里殺意更盛。

    對面這個女孩莊虎臣如果看見,也會嚇一跳,她就是那天原來的上海道余聯沅要送給自己的清倌人小翠喜。

    小翠喜皺著淡淡的柳眉道︰“黑兒姐,他現在是欽差,怕是你這個仇難報了。”

    黃蓮聖母冷笑道︰“他就是天王老子,我也要殺了他,給吳師兄報仇!沒有吳師兄,我怕是真的要當一輩子的船妓,讓那些臭男人欺負!”

    小翠喜輕輕給她捶著背道︰“黑兒姐,我現在就你一個親人了,萬一你有什麼好歹,我可怎麼辦?”說著說著,眼淚無聲的淌了下來。

    黃蓮聖母慈愛的給她擦干眼淚,笑道︰“丫頭,你也大了,十六的人了,也該找個婆家,書寓畢竟不是安身之所,對了,那個大才子對你還好吧。”

    小翠喜嬌羞的點了點頭︰“他現在正回老家,說是賣幾十畝田,湊足錢給我贖身。”

    黃蓮聖母欣慰的微笑︰“這就好,難得他是個有情的,而且又是大才子,你們倆郎才女貌,又是郎有情妾有意,而且他父母都不在了,又不曾有家室,你過門就是太太,咱們這個出身的,有幾個人能有這樣的命?”

    小翠喜甜甜一笑,然後搖著黃蓮聖母的手道︰“黑兒姐,你也別去報仇了,就跟我們一起去鄉下吧,這上海咱們都不呆了,找個天高皇帝遠的地方好好過日子。”

    黃蓮聖母淡漠的一笑,搖了搖頭︰“沒有吳師兄,我恐怕早就不知道死在什麼地方了。我的命是他的,人也是他的,雖然我們沒拜過堂,連個野路子夫妻都沒做過,但是我十年前就認定,我就是他的人我們老家一個惡霸,一個快六十的老混蛋看上我。非逼我爹讓我嫁給他做小,我爹不肯,他就勾搭上我們縣的狗縣官,硬說我爹是白蓮教。我爹不認,他們就把我爹折磨死在縣大牢里。我娘和我叔叔去州府告他們,可那個老東西是入了洋教的,朝廷不敢惹,反而把我叔叔打了一頓板子,攆了出來船妓!我還有一個當年才七歲地妹妹小雅,現在也不知道下落在什麼地方。那時候。那個老狗又丈著幾個臭錢。要糟蹋我!我不從他,他就打我,我被逼的沒辦法,就跳了河,幸好被吳大師兄救了,他幫我燒了教堂,殺了仇人,又教我武藝。後來,我們被官府通緝。沒辦法就投靠了八卦教,再以後,我就成了聖母,後來咱們神拳興起,什麼大刀會、紅槍會。亂七八糟地人都掛著牌子叫義和團了。從我在八卦教當了聖母。我就死了和吳師兄好的念頭,但是我心里從來就只有他一個。我現在就是他的未亡人,他的仇不報,我就算死了,也沒臉在九泉下見他。”

    小翠喜對林黑兒和吳師兄地事情大致曉得一點,但是不知道他在黃蓮聖母的心里位置那麼重要,但是還忍不住道︰“這個莊虎臣,我見過一次,但是那天我不知道他是誰,今天看了新聞紙,才曉得他就是姐姐的仇人,不過他倒還是滿和氣的,而且不像其他那些狗官,見了我就毛手毛腳,他看上去還是挺正派,而且新聞紙上也說,他是打洋人的。”

    林黑兒狠狠道︰“他就是佛祖、菩薩,殺了他要下十八層地獄,永世不得超生,我也要替師兄報這個仇!”

    小翠喜眼圈又紅了︰“可是姐姐,你要是萬一有個三長兩短,我怎麼辦?”

    林黑兒撫摸著她一匹上好的黑緞子般的長發道︰“傻丫頭,你早晚是要嫁人地,還能跟著姐姐一輩子?我那個妹妹小雅要是還活著,也就你這麼大了,我每次看見你,就想起了我那個可憐地妹妹。”

    小翠喜的眼淚撲簌簌的往下掉,伏在她身上,不肯起來。

    林黑兒勸慰道︰“妹妹,姐姐答應你,等辦完了這件事情,我就陪你們小兩口去鄉下隱居,再也不拋頭露面了。”

    小翠喜畢竟是個十六、七歲的女孩子,被她說的紅雲滿天︰“姐姐,誰和他是小兩口啊!”

    林黑兒笑道︰“怎麼說,你是不願意嫁他了?那好,我和他說說,讓那個才子死了心,重新訂一門親事。”

    小翠喜急的臉通紅︰“他敢!”然後看見林黑兒在竊笑,醒悟過來,捂著臉道︰“姐姐,你欺負我!”

    黃蓮聖母看著她的樣子,心里一陣酸楚,自己那個丟了十年的妹妹不知道現在怎麼樣了,她是否也有了心上人,也能幸運的遇上一個英俊地才子。即使不能嫁個風流才子,哪怕是個販夫走卒,只要是真心的疼她,就足夠了,女人一輩子有個對自己好的男人,還求什麼呢?可自己的歸宿又在哪里?別說吳師兄在榆林堡被莊虎臣一槍打傷,然後不治身亡,就算他還活著,自己這個聖母的身份也是咫尺天涯,絕對不可能在一起地。

    吳師兄地傷本來不算太嚴重,但是他是義和團的大師兄啊,受傷地事情絕對不能給別人知道,更不能延醫問藥,就這麼硬抗著,還要天天跑來跑去,忙前忙後,結果一天重似一天,最後實在下不了炕的時候,他對黃蓮聖母道︰“黑兒,這個聖母,你也別干了,尋個沒人認識你的地方,找個好人家嫁了吧!”

    黃蓮聖母是眼睜睜看著他斷氣的,死的時候,他都沒有閉上眼楮,自己知道,他是不放心自己啊!黃蓮聖母一直在壓抑著感情,直道他死了,才伏在他已經冰涼的尸身上大苦,自己的心,難得他不明白嗎?自己怎麼可能再嫁另外一個男人?

    等黃蓮聖母悄悄給吳師兄下葬以後,再帶人去榆林堡尋仇的時候,卻發現榆林堡早已人去樓空,一個人都沒有了。接著洋兵就進了北京,大肆屠殺義和團,自己就悄悄躲到了上海的租界,洋人怕是做夢也想不到,曾經讓他們怕的要命,現在又恨的要死的黃蓮聖母林黑兒居然就在他們眼皮子底下。

    黃蓮聖母看著新聞紙上的照片,莊虎臣年輕英俊的面孔意氣風發,她把報紙貼到門板上,“嗖”的一聲,一把柳葉飛鏢已經釘了上去,正扎在莊虎臣的照片上。

    黃蓮聖母怒級反笑道︰“莊虎臣!我想你想的要死啊!”
Nineider 發表於 2009-4-2 09:08
第二卷 三戰娘子關 第一百五十四章 偷換概念 先兵後禮

    賢良寺本是雍正朝老十三怡親王的府邸,老十三死了以後就改了寺廟了。乾隆十二年又給遷到冰盞胡同。李鴻章每次進京基本上就住在這里,這次也不例外,如果說有什麼不同的話,那就是平日都是旗營的兵守衛,現在改了一群大白臉抗著洋槍的俄國人。

    俄國公使原本和李鴻章關系就不錯,自打前兩年,李鴻章訪問俄國,參加了俄國沙皇的加冕典禮。而俄國也給予了他極高規格的接待,讓他心情大好。這次俄國被莊虎臣在報紙上描繪成野蠻、愚昧、不開化的國家,使西歐和中歐列強都把俄國和日本當了生番,俄國為了改善國際形象,專門派兵護衛賢良寺。

    李鴻章和莊虎臣、辜鴻銘三個正在屋子里品茶,這兩天確實也不太順,列強似乎是穿了一條連襠褲,非要共同議和,拒絕了分別談判的要求。瓦德西更是直接對慶王說︰“你們的太後穢德彰聞,沒有資格代表你國人民;你是一個待決的囚犯,沒有資格和我講話。你們听吩咐好了!”這話也太張狂了!但是這個態度讓力圖分化瓦解聯軍的李鴻章、莊虎臣有點撓頭,而其他各國代表和公使也是什麼都不說就走了。

    李鴻章邊喝茶邊罵道︰“這一定是小日本搞的鬼!這些殺不完的倭奴!”

    莊虎臣暗自搖頭,李鴻章對日本人恨之入骨,小日本毀了他一輩子心血打造的北洋水師,又捎帶手敗壞了他“東方俾斯麥”的名聲,所以只要是覺得不對勁的事情,就要歸罪日本。

    莊虎臣搖搖頭道︰“中堂,這次怕是要猜錯了,我認為,日本在列強里只是末流,它還沒這麼大的影響力。”

    李鴻章疑惑的看著他道︰“紛卿,你說說。那是誰在搗鬼?”

    莊虎臣沉吟一下道︰“說不好。也許是俄國,也許是德國。但是肯定不是日本,小鼻子還沒這麼深的的道行。”

    李鴻章用他那根從來舍不得丟下的拐杖戳了戳莊虎臣,痛心疾首道︰“紛卿啊。你怎麼也如此輕視日本?此惡鄰亡我大清之心,須臾未滅,這是一頭惡狼!”

    莊虎臣笑道︰“中堂,我從沒一刻忘記日本的狼子野心,但是今天地局面不同,不是日本一頭惡狼要吃我們,它想獨吞中國,怕是還沒那麼容易,中堂想一想,如今列強為什麼還要和大清議和,而不是干脆就直接瓜分了事?”

    辜鴻銘白了莊虎臣一眼道︰“莊大人地話。學生以為十分無意義,我大清領土廣大,人口眾多,豈能是誰想瓜分就能瓜分的?”

    莊虎臣對他地那副狂生相早就習慣了,也不計較他的無禮︰“湯生兄,你是游歷過西洋的,學貫中西地大才,印度國土就不廣大嗎?人口就不眾多嗎?為什麼會被英國做了殖民地?”

    辜鴻銘笑道︰“那莫臥兒王朝昏庸無能,又是以少數穆斯林駕馭眾多印度教徒,怎會不亡?運氣又不好。踫上英吉利,各地總督紛紛要求獨立,自然是無法幸免對,縱然他再是狂生,也覺得這話犯了忌諱。

    李鴻章嘆了口氣道︰“這印度和我大清此刻。何其相似。”語氣里滿是無奈與蒼涼。

    莊虎臣站了起來。給李鴻章的茶杯里續了點水,又給辜鴻銘倒了一杯。慢慢道︰“此一時,彼一時,印度是遇見英國一家,況且現在的世界比幾十年前還是有不同,那時候,英國一家獨大,現在列強彼此牽制,各懷鬼胎,咱們也只有在彼此中合縱連橫了。”

    李鴻章笑道︰“老子的以夷制夷你倒是學的快,這個我當然曉得,只是現在到底是誰在搗鬼,還是有點問題,起碼要知道病在哪里,才好對癥下藥。”

    莊虎臣想了想道︰“我覺得最大的可能是德國,德國欲奪我山東,又怕別國干涉,所以怕我許諾別國好處,抵制德國,就搞出了各國統一議和。”

    李鴻章點頭道︰“說的有理,不過這次咱們大清先是攻打使館,後又襲擊已被朝廷批準的增援之兵,德國又是死了公使的,而且是死在去總理衙門的路上,這個怕是難辦了。”

    辜鴻銘大叫道︰“什麼朝廷批準?朝廷是被他們逼地,他們就是侵略軍!赤裸裸的侵略!被我大清的兵襲擊,笑話,難道是我大清派兵到英吉利、法蘭西、德意志去襲擊他們了嗎?”

    李鴻章不滿的看了他一眼道︰“湯生,現在不是唱高調的時候,眼眉前的問題就是怎麼分化公使團,不能讓列強合了槽!如同八國合槽,我大清就有難了!咱們朝廷可是下過詔書宣戰了的!”

    辜鴻銘不屑道︰“朝廷何曾下過什麼詔書?我皇太後、皇上何等聖明,怎麼會下這樣的詔書,這個就是那些拳匪和大臣瞞著皇上下的偽詔!”

    “啪”的一聲,莊虎臣和李鴻章幾乎是同時拍了一下桌子︰“妙啊!”

    莊虎臣豎著大指贊嘆道︰“妙計!湯生兄大才啊!”

    辜鴻銘被他弄傻了︰“我說什麼了?“

    李鴻章捻著胡須笑道︰“此言不差,朝廷何曾下過什麼旨意?如果有旨意,那我和張南皮、劉坤一怎麼不曉得?不錯,就是偽詔!”

    辜鴻銘何等聰明,馬上就听明白了他們地意思︰“中堂大人說的對,如果朝廷真的下詔殺洋人和各國宣戰,為什麼東南各督撫都不動手?自然是偽詔!”

    莊虎臣笑道︰“當時局面混亂,皇太後、皇上被幾個意圖奪權的大臣控制,是這些亂臣賊子私自下的偽詔,他們還意圖殺害皇帝、慶王、李中堂,但是就因為忌憚西洋英、美各國干涉,而沒敢真正動手!朝廷從沒向西洋各國宣戰,西摩爾地部隊是經過朝廷批準地,屬于,屬于什麼來著。對。屬于朝廷的雇佣軍,算是咱們朝廷請來幫助控制局面地。至于他們受到了襲擊,那是幾個作亂的大臣擅自下的偽詔!而軍民人等都是不明真相,被他們利用!”

    辜鴻銘指著莊虎臣地鼻子道︰“莊大人!你還有點原則沒有?這些侵略軍。都是屠殺我百姓,搶掠我財物地強盜!你居然還給他們涂脂抹粉?你應該痛斥他們,讓全世界看看他們的真實嘴臉,讓國人清醒!”

    莊虎臣把他地手壓了下去,有把他按在椅子上道︰“湯生兄,現在不是考慮什麼原則不原則的時候,現在是考慮避免國家被列強瓜分的問題!是,這些都是強盜!你說地分毫不差!我當然可以在談判桌上痛斥他們一番,而這樣,我能獲得個好名聲!可中國呢?百姓呢?是再一次被戰火蹂躪!如果我們能打勝。哪怕打個十年八年,也值得,可是你看看現在的局面,如果我們和全世界開戰,有贏的可能嗎?即使有,朝廷能容我們打個十年八年嗎?”

    辜鴻銘還是不服氣︰“那依照莊大人的意思,公理就不要了?一個世界,如果強權壓倒公理,那還成個什麼世界?莊大人的意思是說,只要對議和有利。什麼樣的原則都可以拋棄,公理當做草紙!和魔鬼合作都是可以接受的了?”

    莊虎臣站了起來,慢慢道︰“如果能讓國家少損失一點元氣,我不介意和魔鬼合作!”

    李鴻章听的煩了,用拐杖“奪奪”在地上搗了幾下道︰“都什麼時候。你們還在斗嘴?現在還是議議怎麼辦這個交涉!”

    莊虎臣點頭道︰“現在最關鍵的就是德國和美國。如果能許美國點好處,把它拉攏過來。再讓德國的態度不那麼強硬,事情還能有轉機。”

    李鴻章一撇嘴道︰“美國人都是不錯地,怎麼就出了個康格這個混賬東西!他對我大清一直很不友好,可惜了,格蘭特大總統死了,要不然我給他帶個話,免了這個家伙的公使,撤他的差事!”

    莊虎臣暗自好笑,李鴻章對西洋的政治制度還是只知道個皮毛,美國總統可不是中國皇帝,不是想干什麼就能干什麼的!但是也不說破,只是說︰“德國是有點不好辦,德國皇帝腦子不清楚,我怕德國真的不顧別的國家的態度,就真來狠的,那就有點麻煩,萬一別的強國不干涉!就和甲午年一樣,咱們中國現在和德國一對一,那可是差太遠了!”

    一直生悶氣地辜鴻銘突然叫道︰“德國交給我,小小的瓦德西,我來收拾他!”

    李鴻章不屑道︰“湯生,現在不是逞一時意氣的時候,不要胡來,誤了大事。”

    辜鴻銘笑道︰“中堂放心,如果沒有些把握,張香帥怎會薦舉我辜鴻銘?瓦德西,我片紙三言,管叫他服服帖帖!”說罷,拿出一張洋紙,在上面用德文寫了一些東西。

    然後又喚過俄國衛兵,用俄語和他們說了幾句,衛兵對他行了個禮就出去了。

    李鴻章和莊虎臣被他弄楞了。

    正在這時候,容齡笑盈盈從外面走了進來,她是經常來這里的,這些俄國衛兵都認識她,在門口對她行個禮,也沒人問她,她就徑直走了進來。

    李鴻章見她來了,作勢要站起來,容齡急忙把他按在椅子上。

    李鴻章笑道︰“老臣坐著,如何給公主行禮啊?”

    容齡笑著道︰“老中堂是國之干城,讓您給我行禮,不是要折死我啊?”

    李鴻章笑笑不說話了。

    容齡象只花蝴蝶,蹦蹦跳逃的到了莊虎臣身邊莊虎臣裝作不悅道︰“都是公主了,還沒個穩重樣!將來怎麼嫁地出去啊?”

    李鴻章笑著接口道︰“皇帝地女兒不愁嫁,公主嫁給誰,是誰的福氣!”

    容齡點點都道︰“就是,還是李中堂說地對!”

    幾個下人給容齡倒上茶,幾個人說著笑話,但是莊虎臣和李鴻章心里都捏著把冷汗,還不知道辜鴻銘搗什麼鬼。辜鴻銘倒是談笑風生,好像根本沒這麼一檔子事兒。他口才又好,胸中的典故又多。把心事重重的李鴻章、莊虎臣都逗笑了。更別說容齡了,她的茶都從嘴里噴出來了好幾次。

    過了一會。俄國衛兵來報,說聯軍大帥瓦德西求見。

    大家都是心里一咯 ,他還真的來了。每個人都是一臉的疑惑地看著辜鴻銘,但是他好像根本不在意似地。

    李鴻章和莊虎臣要去迎接,被辜鴻銘給攔住了︰“不用了,小小瓦德西,如果還勞動兩位欽差大人的駕,豈不是顯得我大清無人了?”

    李鴻章暗道,自己地傲慢無禮之名比起這位狂生怕是差了好大一截,但是憑他一張書柬,瓦德西就馬上來拜,看來不簡單。張南皮推薦他怕是別有深意。

    瓦德西一身戎裝就見來了,見了李鴻章等人點頭就算是打了招呼了,然後對著辜鴻銘就是一個熊抱。辜鴻銘一把推開了他,用德語說了些什麼,然後瓦德西急忙恭敬的一躬到地。他的舉動讓李鴻章、莊虎臣大跌眼鏡,這堂堂地聯軍統帥竟然對辜鴻銘如此的謙卑!

    辜鴻銘也不客氣,生受他一禮,然後如同老子教訓兒子一樣,指著鼻子對瓦德西用德語說了一大通,雖然莊虎臣和李鴻章听不懂德語。但是傻子也能看出來,他是把瓦德西罵了個狗血淋頭!而瓦德西的態度就更奇怪了,頻頻點頭,被罵的臉通紅,還不敢辯解!辜鴻銘自己倒好。越罵越生氣。最後拂袖而去,把瓦德西給晾在這里了!

    莊虎臣真的看傻了。他見容齡偷笑,急忙壓低聲音問道︰“辜鴻銘說什麼了?把這個瓦德西嚇成這個樣子?”

    容齡邊笑邊小聲道︰“辜鴻銘說,瓦德西,你太無禮!你沒資格代表你們的皇帝。我馬上給德皇陛下去電報。”

    莊虎臣一楞道︰“這就嚇住瓦德西了?他還說了什麼?”

    容齡把他們剛才說的話都翻譯給莊虎臣听,听的他更是迷糊了。

    辜鴻銘的原話是這樣的,他指著瓦德西地鼻子問道︰“我請問你,中國現在所處的情況和貴國過去所處的情況相同否?”

    瓦德西急忙點頭稱是︰“相同,完全相同!辜鴻銘又問道︰“那時,飛在貴國上空的惡鷹是哪些國家?”

    瓦德西回答道︰“自從拿破侖侵略我國而後,飛在敝國上空的惡鷹一直是奧國和法國。”

    辜鴻銘接著問道︰“貴國威廉一世大帝雄才大略,講軍經武,奮發圖強,率領日爾曼民族,東戰敗奧地利,西戰敗法蘭西,驅走貴國上空的惡鷹而外,還作過什麼最光明、最偉大、彪炳于世界史上的勛業?”

    瓦德西趕緊答道︰“我們威廉一世皇帝最偉大的功業是幫助意大利復國!”

    辜鴻銘鼻子一哼道︰“興滅國,繼絕世,這是敝國幾千年來的傳統禮教!也是貴國的教化目地,而不是如你國人士後來所說的什麼德意志文化至上思想——德國人是天之驕子,他國人是俎上肉。哼哼,在巴黎,我白教你了那麼長時間!我的一番心血都倒到陰溝了去了!”

    這下莊虎臣听明白了,感情辜鴻銘是瓦德西的老師?怪不得一幅先生教訓學生的態度呢!

    瓦德西被扔在這里也不是個事兒啊,容齡出來做了和事老,她先請瓦德西坐下,然後吩咐人煮咖啡,又派人把怒氣沖沖地辜鴻銘給請了出來。

    辜鴻銘背著手一出來,瓦德西急忙道︰“老師不要生氣,您是最喜歡土耳其香煙地,我從歐洲專門給您帶了一箱辜鴻銘听說他特意從歐洲給自己帶了禮物,這才多少平息了點怒氣︰“嗯,你還算有點孝心,不枉我教你師道尊嚴的道理!”

    容齡把這句話翻譯出來,莊虎臣差點笑出聲了,這辜鴻銘到底教了瓦德西些什麼?連師道尊嚴這些東西都教給他了,不知道瓦德西有沒有背過“人之初性本善”?

    瓦德西被他說地臉通紅,用手指著心口道︰“老師在巴黎教我堅持真理、主張正義!可是我今天違背了良心和誓言!率領聯軍,欺負中國,我知道錯了!我發誓!我一定幫貴國驅趕天空的惡鷹!”

    辜鴻銘這才開懷一笑道︰“好。這才是我的好學生!”

    然後。兩個人手捂胸膛用德語發了誓言。

    莊虎臣原本對辜鴻銘是佩服五分的,覺得他的口才和學問好。現在對他佩服了十二分!這家伙洗腦的功夫天下第一!堂堂的聯軍統帥,居然早年被他忽悠過以後,幾十年以後。還對他言听計從!這家伙要是搞個什麼邪教之類的,那別地神棍還有得混嗎?

    瓦德西怕是很少被辜鴻銘夸獎,被他一稱贊,興奮地白臉放紅光︰“老師放心,我這只小麻雀是不會怕那些凶惡的老鷹地!我決心和他們斗到底!”

    莊虎臣見瓦德西一幅憤青相,不禁好笑,這哪里是個侵略軍的統帥,分明是個被洗腦洗傻了的教徒見到教主地那種表情,就怕忠心表的不夠。

    瓦德西對辜鴻銘道︰“老師,請讓貴國的慶王出來一下。我要對他的無禮向他當面致歉。”

    辜鴻銘微微點了一下頭,讓下人去請在後院裝病的慶王。

    慶王過了一會哆哆嗦嗦的過來了,他是真的不想見瓦德西,被他嚇怕了,回來就說瓦德西是頭野獸,現在這頭野獸要見自己,那也不敢不見啊。

    瓦德西見了慶王,恭敬的用中國的禮節打了個千,把慶王弄楞了。然後听容齡翻譯了瓦德西的道歉,心放道肚子里了。急忙安排人準備宴席。

    酒宴擺下,端地是百味珍饈,煮鳳皰龍。瓦德西特意要求喝中國酒,幾壇子五十年陳的“茅台”下肚,瓦德西說話舌頭也有點大了︰“老師。當年。我和你共同在聖母瑪利亞的面前發誓,要做一只勇敢的麻雀。去斗敗所有飛翔在空中的惡鷹,可是我現在,覺得自己和誓言越來越遠了,直到見到老師,才知道自己錯的有多厲害!”

    辜鴻銘夾了一口菜,放到嘴里嚼了半天,才給咽了下去︰“你現在是錯的很厲害,你居然住在紫禁城,那是你住的地方嗎?你這樣的舉動是對我國的最大地侮辱!”

    瓦德西連忙點頭︰“我今天就搬出來,以後絕對不在那里住了!”

    辜鴻銘點了點頭︰“知錯能改,善莫大焉!那就趕緊搬出來吧!”

    李鴻章搖頭道︰“不急,不急!”

    大家都被他搞蒙了,他這是什麼意思?

    李鴻章解釋道︰“現在搬。力度不大,等到議和到了僵持的關鍵時候,瓦大帥搬出儀鸞殿,正好可以表明德國的態度,對議和成功幫助最大!”

    大家恍然大悟!這李二鬼子還是很有一套的!

    酒宴完畢,瓦德西告辭離去。

    慶王抹了一把冷汗道︰“湯生,我見瓦德西,每次都是戰戰兢兢,你怎麼就不怕他呢?”

    辜鴻銘一臉傲氣道︰“我有孔子、孟子、周公、堯、舜、禹、湯,各位先賢在身後,怕他一個小小的瓦德西?”

    李鴻章哈哈大笑道︰“今而後,方知孟子所說浩然之氣,文天祥所說天地有正氣之言,信不我欺也!”

    莊虎臣現在對辜鴻銘佩服地死死地,但是這樣的大才,居然只是在張之洞地幕府做個清客,真是太屈才了!不過看他高鼻子、深眼窩,藍眼楮的洋鬼子長相,開口閉口孔子、周公,確實有點好笑.

    李鴻章突然壓低聲音對莊虎臣道︰“這瓦德西怕是一時的沖動,到了關鍵的時候,又翻了臉,也未可知啊!”

    莊虎臣剛才在酒桌上,突然想起了一件事,笑到︰“我有一件最得瓦德西心思的禮物,管叫他服服帖帖!咱們是先兵後禮!”

    李鴻章見他的神情,疑惑道︰“你們這些年輕人,鬼花樣可真多啊!”句小小的牢騷,就看見那麼多的讀者在鼓勵、支持我!今天的訂閱也長的很快,說明很多朋友專門訂閱來支持的!
Nineider 發表於 2009-4-2 09:09
第二卷 三戰娘子關 第一百五十五章 瓦德西的運氣

    人一生最大的運氣就是在落難的時候或者在彷徨無助的時候遇見貴人,貴人不是一定要身份高貴,家財萬貫,而在你需要幫助的時候,不多、不少,給你的正是你急需的。

    辜鴻銘就有一個這樣的貴人,他的養父,一個富有的英國人,他當時在南洋擁有很大一片的橡膠林,是個大種植園主。這個英國人是一個怪人,他最崇尚的是中國的文化,他認為科舉是最好、最公平的選擇人才的方式,儒學是最偉大的學說。正是他把辜鴻銘帶到了歐洲,而他給辜鴻銘租的房子更是奇特,居然是在一個巴黎名妓的家里。

    在這個非常豪華的洋房里,他的養父給他租了三間房子,一間臥室,一間書房,一間客廳。他的教育方式更是別出心裁。辜鴻銘對養父給他安排住在妓女家里覺得很是不解。這個英國怪老頭鄭重的告訴他︰“你在不遠的將來,一定是個不凡的人,你會是個貴族,會是個中國的紳士,但是你更應該是你那個偉大的,擁有全世界最燦爛文化的國家的——救世主!你的使命就是拯救你的祖國,讓他免受強盜的欺凌!讓偉大的儒學的光輝照耀全世界!”然後他又指著窗外道︰“看見了嗎?這里是巴黎,號稱是歐洲文明的中心,實際上倫敦、巴黎、華盛頓是世界上最大的幾個強盜巢穴,英王、法國總統、美國總統還有什麼俄國沙皇,他們就是世界上最大的強盜頭子!”

    年輕地辜鴻銘似懂非懂的听著養父的高論。但是從那一刻起,他心里就更堅定了中國的文化是最先進的,而且永遠是最好的!自己將是這個偉大國家再次復興的救世主!

    那個英國老頭笑著道︰“你是不是對我安排你住在這里很不理解?那麼我告訴你,我特地選這個住所,是因為只有在這里,你才能見到大批形形色色地強盜,前來拜倒在這位名妓。哦,不——聖母的裙下。只有在這個住所中,你才能徹底了解人生。”他又接著道︰“我都給你安排好了。今日午餐時。我介紹你和這位聖母相見。她的英、德、法文造詣很深,她希望學希臘、拉丁文。你教她。”

    從此,辜鴻銘就一邊作為房客,一邊又做了這位漂亮而性感地女房東的私人教師。女房東又在辜鴻銘的影響下,接受了中國文化是世界上最燦爛輝煌的說法,她也認為儒學是人類文明的巔峰。

    而就在這個時候,辜鴻銘認識了瓦德西。不過那時候。他可不是什麼威風八面的聯軍統帥,而是個流浪在巴黎,靠叫賣水果、點心維生的小販。他本來出生在德國一個小貴族家庭,後來家道中落,就流浪到巴黎去踫踫運氣。最近每天都給辜鴻銘地房東送些水果賺幾個零錢。時間久了,這個美麗地女人就深深的刻在他心里。所以他看見進出這個樓宇的富有嫖客就是一肚子火。終于有一天,他看見兩個趾高氣揚的男人一邊扣著衣服扣子,一邊大談剛才的經歷如何如何的爽,瓦德西爆發了。他對著飛馳而去的馬車叫道︰“你們這些魔鬼、野獸、毒蛇,等我瓦德西有朝一日成為人類的救星,把你們全都消滅掉!”

    辜鴻銘正好在窗口全部看見、听見。而他的女房東剛好穿上了衣服,站在窗口透氣,也全都听地真切。

    女房東走進辜鴻銘的房間。指著外面笑道︰“辜先生。你看見外面的那個堂吉訶德了嗎?”

    辜鴻銘對瓦德西的狂妄倒是滿賞識,搖頭道︰“這個人很有志氣。將來不會是什麼阿貓阿狗一般的人物,如果給他機會,應該會出人頭地,有很大作為!我倒是很欣賞堂吉訶德挑戰風車巨人地勇氣!”

    漂亮地女房東甜膩的一笑︰“既然你這麼看好他,那麼我們就幫助一下這個未來會出人頭地地年輕人一下,怎麼樣?”

    辜鴻銘也是年輕,好為人師,也就答應了,兩個有錢而又都有很深的文化修養的年輕人開的一個玩笑,改變了瓦德西的一生。

    瓦德西雖然是個德國人,而且在俾斯麥的倡導下,德國的教育是免費的,所以後來有種說法︰普法戰爭的勝負在德國小學生的讀書聲中就已經決定了。但是免費的教育也不代表所有人就都能去上學,瓦德西小的時候就幫助家里干活,哪里有時間去讀書?所以,他是個文盲。

    就在那天開始,瓦德西交了好運,他不再需要靠叫賣糖果、點心度日了,女房東和辜鴻銘負責他所有的生活開銷。他開始系統的學習希臘文化和德文,辜鴻銘更是沒忘記自己的使命,讓儒學照耀全世界。四、五年的時間下來,又有辜鴻銘這樣學貫中西的大才子當老師,瓦德西從一個流浪在巴黎的文盲,變成了一個對中西方文化都有相當深厚造詣的青年學者。而辜鴻銘在這個名妓家里,充分見識了歐洲這些富豪的野蠻、粗魯、矯揉造作,更是對養父的中國文化優秀論深信不疑,辜鴻銘也真的把他的這個妓女房東當成了指引他看透世界的“聖母”!他的觀點又深刻的影響了年輕的瓦德西,瓦德西把對女房東的那種青春期朦朦朧朧的愛慕升華成一種崇敬!對辜鴻銘更是頂禮膜拜,視為偶像。

    在瓦德西學成準備回國參軍的時候,他和辜鴻銘同時在聖母瑪利亞的像前發了誓言︰“仁慈的聖母!我不是教徒,但我的心和教徒同樣虔誠。我情願作一只勇敢的麻雀,斗敗飛滿天的惡鷹。這是我地誓言。他年,我違反了我的誓言。讓毀滅捉住我的靈魂!”那一刻,年輕的瓦德西淚流滿面。

    後來瓦德西回到了德國,參加了軍隊,因為他有很高的文化水平,順利考上軍校,並因為成績出眾,被德國的軍神老毛奇看重。一步步提升,成了德國的總參謀長,最後當上了聯軍統帥。但是他一切成就地起點。源于辜鴻銘和那位巴黎名妓的一個小玩笑。

    如果說辜鴻銘的養父是他地貴人的話,那麼他就是瓦德西的貴人。所以瓦德西率領大軍進攻中國的時候,都不敢忘了給辜鴻銘帶上一箱子他最愛的土耳其香煙。

    當辜鴻銘波瀾不驚的把他和瓦德西的淵源講給莊虎臣听地時候,他才真正地明白,這個世界哪里有幾個傻子能被人一忽悠就納頭便拜的?辜鴻銘收拾瓦德西靠的不是什麼三寸不爛之舌和王霸之氣,而是整整五年的心血!比起這個,花的那點錢倒是小事情。關鍵的是他讓瓦德西從一個可憐的流浪兒。成為了一個受人尊敬的學者,並有了平步青雲的機會,這是多少錢都換不來地!

    怪不得辜鴻銘有把瓦德西罵個狗血淋頭的資本,如果自己受過別人這麼大的恩惠,那他就是要自己的腦袋,也得親手砍下來恭恭敬敬的奉上。莊虎臣這下算是徹底弄清楚了,看來瓦德西會真地為中國說幾句話了。

    瓦德西臨走時還留下了句話,讓莊虎臣和李鴻章提防英國。這下倆人都覺得有點傻了,他們早就分析過。按照英國地根本利益來說,過于削弱中國,對英國是不利的,起碼從長遠地經濟利益角度看,是不利的。可是瓦德西說的很誠懇。讓人又不得不信了幾分。莊虎臣暗自感嘆,如果瓦德西的話是真的。那大英帝國的衰落就真的不是偶然的,如此的短視,怎麼能不江河日下?為了眼前的幾個賠款,就放棄了巨大的中國市場,英國人的氣宇格局也著實小了些。

    和瓦德西接觸了幾次,莊虎臣對瓦德西有點另眼相看了,他不僅僅是因為辜鴻銘的原因,才不願意過于削弱中國,他“政治家將軍”的名聲可不是浪得虛名的。他對威廉二世瘋狂掠奪殖民地和準備瓜分中國的舉動認為是非常不明智的。威廉一世、老毛奇、俾斯麥,一代人杰,利用歐洲各國的錯綜復雜的關系,不但成功的統一了德國,而且一躍成為歐洲大陸的霸主!俾斯麥號稱“鐵血宰相”,實際上他的政策是最穩健的,不戰則已,要戰則必勝!而且他總能只和一個對手打仗,成功的避免了拿破侖、沙皇亞歷山大被列強圍毆的局面,縱橫開闔的外交本領在歐洲無人能出其右!

    這些人才薈萃,讓德國有了騰飛的翅膀。首先慫恿俄國向東擴張,並許諾,一旦英法干涉,他將會幫助俄國,沙皇果然中計,出兵土耳其,被英國、法國、土耳其、撒丁王國的聯軍打的鼻青臉腫,而當時還比較弱小的德國趁列強無暇西顧的時機,壯大了自己。接著又把衰落的哈不斯堡王朝統治下的奧匈帝國打的俯首稱臣,然後又修理了不可一世的拿破侖三世,法國巨額賠款讓德國終于稱霸了歐洲。在德國尚未統一,國家貧弱到極點的時候,俾斯麥和威廉一世就通過了全國免費教育制度,十年後,這些受過基本教育的士兵在戰場上表現出了高度的軍事素養。所以歐洲當時哀嘆︰“普法戰爭的勝負在德國小學生的課堂上就已經注定了!”

    現在威廉二世就是個野心大,本事小的家伙,而他過度膨脹的欲望將會讓德國陷入到處都是仇敵的危險處境!瓦德西作為毛奇的學生和接班人,對這一點看得很清楚,也讓他深深的憂慮。如果真的瓜分了中國,並索取中國無法承擔的賠款,那麼滿清政府將立刻土崩瓦解,而聯軍將陷入中國處處烽煙,人人都是義和團的境地,那麼得到便宜的,只能是離中國最近的俄國和日本,因為他們幾乎擁有無限制調兵的能力,而德國什麼都撈不到,得到的只會是中國人的仇視和在遠東打一場無休止的戰爭!統治一個擁有四億五千萬人口,並被“偉大的”儒學思想教化了幾千年。擁有同樣信仰地國家,對瓦德西來說,覺得是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只能讓德國的國力毫無意義的消耗在遙遠的東方。

    在賢良寺的幾天,莊虎臣知道的秘聞越來越多,東南互保可不是個單純地裝縮頭烏龜,三大總督。包括遠在山東的袁世凱都在厲兵秣馬,積極備戰!就等著一旦和議不成,就揮師北上了!張之洞把湖北一半的兵馬留下來保衛武漢。另外一半已經秘密調遣到湖北、河南交界處,李鴻章在兩廣也做足了功夫,加強海防,整頓部隊,劉坤一也沒閑著,庫存地新式武器在最短的時間發到了部隊,子彈、火藥全部備足!並且已經都動員到了鄉鎮。一旦開戰。立刻疏散人員,實行最嚴格的堅壁清野,讓聯軍一顆糧食,一口能喝的水井都找不到!

    莊虎臣不得不敬佩這些老狐狸都不是吃素的,一邊張口閉口朝廷是“偽詔”,拒不奉詔,一邊緝捕義和團和想趁機作亂的,並保護僑民和教堂的安全,不給聯軍開戰地口實。還都沒忘記準備打一場持久戰。而且在這麼紛繁地事務面前,“以夷制夷”的老一套還當法寶祭了起來,三大總督早就和美國勾搭上了。

    盛名之下無虛人啊!這些老狐狸在朝廷親貴百般掣肘下,幾十年屹立不倒,那能是一個僥幸概括的?只是李鴻章一直對俄國人抱有好感。並對俄國的野心估計不足。這讓莊虎臣很擔憂,但是勸了幾次。他就是不听,“三國干涉還遼”就是俄國發起的,現在三大總督對“以夷制夷”的國策產生了懷疑,朝廷里“接強援”的呼聲一浪高過一浪!自打甲午年以後,舉國都把日本當了心腹大患,而能夠在東北制約日本的俄國則被很多人看做是救星。

    莊虎臣多次勸解,李鴻章總是平淡道︰“紛卿啊,我何嘗不曉得俄國也不是好東西,但是兩害相權取其輕吧!”莊虎臣想再說,李鴻章就是一擺手,不願意听下去了!

    莊虎臣也無可奈何,畢竟他是正欽差,連慶王都要听他調遣,不能否認,李鴻章對自己是很不錯的,欣賞里帶著那種爺爺對孫子地溺愛,甚至曾經不顧後果的勸自己不要參加議和,但是莊虎臣也很清楚,李鴻章對自己的態度,還真就是個老人對有出息的孩子的態度,根子上看,他對自己地欣賞,是因為自己是兩淮子弟,是莊畢地兒子,而莊畢是李鴻章的親兵,是他李鴻章地人!

    爺爺對孫子的胡鬧和犯錯可以容忍,可以當沒看見,但是也往往是這樣的原因,他們也絕對不會和孫子平等的對話,他們會認為你幼稚,不成熟,所以你的意見不听也罷!

    莊虎臣對他是半點脾氣也沒有,這老家伙的頑固還真的不是一般人比的了的。

    辜鴻銘穿著一身普通讀書人的長衫,戴個六角帽子,一雙黑布鞋走到莊虎臣的屋子里,笑道︰“紛卿兄,走吧?”

    莊虎臣正在發呆,被他驚醒,問道︰“去哪里?”

    辜鴻銘指著他笑道︰“你不是說今天晚上請我和瓦德西吃飯嗎?莫非你這個東道舍不得花錢?”

    莊虎臣這才想起來,把正事忘記了,一拍腦袋,哈哈大笑。急忙換了一身長衫,扮做普通讀書人模樣,倆人幾乎穿的象雙胞胎。但是莊虎臣看著辜鴻銘洋人的模樣,中國人的打扮,不禁一陣好笑,辜鴻銘倒是不在意,似乎覺得自己特別的風神如玉,瀟灑不凡!此刻,他更是覺得自己就是中國的救世主了!

    倆人帶著親兵出了大門,坐上俄國準備的馬車飛馳而去,王天縱帶著一群親兵換了便裝,帶上短槍,騎著快馬前後護衛。

    辜鴻銘看見他們很煩︰“紛卿兄,不用搞這麼大的排場吧?不過是吃個飯而已?”

    莊虎臣也不喜歡被一大群人圍著,無奈的苦笑道︰“沒辦法,現在世道不太平啊。”

    辜鴻銘淡然一笑道︰“我在歐洲,豺狼窩里呆了那麼多年,都沒出過什麼事情,現在到了自己的祖國,難道還會有人想害咱們不成?荒唐!”

    莊虎臣也懶得和他辯解,要是論講歪理,誰是他的對手?

    馬隊在長街上飛奔而去,路邊的樹後,閃出幾個黑影,冷冷的眼神盯著遠去的馬車。
Nineider 發表於 2009-4-2 09:13
第二卷 三戰娘子關 第一百五十六章 捏了個軟柿子

    北京石頭胡同的一座小樓,高掛著十幾盞大紅氣死風燈籠,平日里這條街一到晚上,就格外熱鬧,秦粉燕蝶,收拾打扮停當,就開始拉客。有錢的主找個倌人听清音小唱,先是附庸風雅一番,然後就想辦法勾搭,偏偏這些婊子還裝的良家婦女一般,不把這些冤大頭荷包里的銀子榨干,哪里肯讓他沾身子?可是這些有錢的主就吃這一套,大把大把的往這些王八窩里送錢。檔次低點就找那些不太紅的姑娘,叫個局吃飯、打牌,然後敦倫雲雨一番。就連最窮的力巴憋急了,也能在這里尋個暗門子,熄了燈看誰都是七仙女。

    莊虎臣今天請客就選在這里了,在妓院請客甚是對辜鴻銘的胃口,他雖然是生在南洋,學在西洋,但是對中國古代文人的那種狎妓同游的做派,極為推崇,引為風流才子事業。

    進了內堂,三間通著的大屋子,懸掛著粉色輕紗帳,地面鋪著波斯地攤,細楠木家具,牆上掛著工筆仕女圖,雖然不是真跡,但是也能看出是名家臨摹的,神韻里自然流露出的那段風情格外奪魄銷魂。

    幾個伶俐的丫鬟、龜奴在旁邊伺候,有的斟酒,有的倒茶,有的裝水煙,忙的不亦樂乎。

    一個十七、八歲的紅姑娘彈著琵琶,在女琴師的伴奏下唱著南昆小曲。他們倆還真的是老相識,但是老相識不代表是老想好!十多年前,那位號稱通西洋事務,後來買了張假地圖當寶貝,被俄國人騙走了幾千平方公里土地的風流狀元洪鈞奉旨出使德國。他的原配的太太王氏一听說去洋鬼子的地方,就嚇哆嗦了,說什麼也不敢去。洪鈞就把新納的小妾傅彩雲給帶上沿途伺候,沒承想,這個年僅十五歲的小丫頭,什麼大場面也不害怕,又生的肌膚勝雪,眉目間顧盼傳情。一下子連德國皇帝和皇後都給震了,專門舉辦盛宴招待洪鈞和傅彩雲,一時間,清國公使夫人的美艷與風度在德國上層社會成為熱門的談資。德國貴族和大臣多次宴請洪鈞夫婦,讓這位狀元很是得意。但是瓦德西第一次見賽金花卻不是在德國。

    出訪俄國時,傅彩雲的風采也讓俄國沙皇夫婦著迷,那時候瓦德西正好在德國公干,他也應邀出席了沙皇的晚宴,在宴會上見過這位公使夫人,當時眼楮就直了,還曾經邀請她跳過舞,但是也僅限于此而已,那位清國的公使可是一直在旁邊呢,就是想勾搭怕是也沒機會。那時候,洪鈞夫婦可是社交界的明星,傅彩雲怎麼會記得瓦德西是何許人也。後來洪鈞死了,大婦不容,傅彩雲就重新下海,號稱“賽金花”。

    倆人相遇甚歡,外人不明白的還真以為是老想好呢,可是只要是常泡***場的哪個不曉得,這不過是歡場女子拿捏客人的本事罷了,若無這點手段。又有哪個冤大頭肯大把使銀子?

    莊虎臣和辜鴻銘見他倆你儂我儂。就悄然離席。

    坐到馬車上,莊虎臣一言不發,辜鴻銘覺得有點奇怪,問道︰“紛卿兄,有什麼心事?”

    莊虎臣嘆道︰“想不到。我們中國幾萬萬人口,竟然要靠個女人來消弭災禍!我覺得自己真的是太下作了!”

    辜鴻銘不以為然道︰“漢朝時候,文景皇帝何等英明,不還把公主送去和番?大人不過是拼個婊子對付瓦德西一下罷了,值得什麼?”

    莊虎臣搖頭道︰“賽金花不是平凡女子,你見到她內堂掛地條幅了嗎?”

    辜鴻銘疑惑道︰“這個倒沒注意,什麼條幅。何人所寫?是名家地手筆嗎?”

    莊虎臣苦笑道︰“就是賽金花自己寫的。寫的是國是人人的國,救國是人人的本分。”

    辜鴻銘肅然道︰“這還真是個奇女子了!風塵里地梁紅玉啊!改天我要登門拜見了!”

    莊虎臣摸出支煙卷點上,神情里說不出的倦怠︰“本來我也以為是個普通的妓女,今天看到她掛的條幅,我真的後悔了!讓她去陪瓦德西,我這不是造孽嗎?”辜鴻銘想勸他,又不知道如何開口,只得也掏出一根土耳其香煙點上,不多時。狹小的車廂就煙霧彌漫,好像是著了火一般。倆人煙癮雖然都不小,但是還是被燻的眼楮流淚,急忙把窗簾打開,一股涼氣沖了進來。心里都通透了些。

    辜鴻銘問道︰“你是怎麼認識賽二爺地?”

    莊虎臣一時不知道如何回答。吭呲了半天道︰“听別人說地。”

    辜鴻銘狡黠的一笑,不再說話。

    莊虎臣也覺得這個東西沒法解釋。越描越黑,就不再說話。

    馬車吱吱呀呀的向賢良寺走去,莊虎臣心腹事滿懷。

    早上天剛亮,美國公使康格就來了,听說是他,李鴻章很膩味,就躲了,眼不見為淨,慶王更是有多遠閃多遠,不湊這個熱鬧,他最怕的就是這個康格,因為聯軍進北京前,康格給他寫了好幾封要求保護教民和使館安全的信,他都是沒怎麼搭理。康格恨他很得要命,但是慶王也覺得委屈,自己那時候都差點死在載漪和義和團的刀下,保護教民和使館?他就是有這個心也沒這個本事啊!

    康格見了莊虎臣相當的意外,這個中國欽差居然一口流利的紐約腔調。

    康格本來是能說中國話的,但是講地不怎麼好,現在看莊虎臣英語很純正,問道︰“大人,您去過美國嗎?”

    莊虎臣笑道︰“我沒有去過?”

    康格有點奇怪了︰“那大人在什麼地方學的這麼好的英語?”

    莊虎臣還是那套老說辭︰“我是向一位叫李揚的傳教士學的。”

    康格眼楮瞪得溜圓︰“大人是清教徒?”

    莊虎臣喚人倒上茶,笑道︰“我不是教徒,但是對清教徒和五月花號還是比較了解地,我覺得五月花號就是美國地精神,為自由而不惜犧牲與奉獻。”

    康格激動的臉都紅了,來清國這麼久,從來就沒見過一個懂得美國文化地人,偶然有個通西洋文化的,也是滿口的英吉利、法蘭西,誰把美國當盤菜啊?他興奮的道︰“大人真是個美國通啊,你的老師李揚先生呢?”

    莊虎臣笑道︰“好幾年都不知道他的消息了,還真的有點想他。”

    康格有點感嘆︰“是啊,經過這場遭難,不知道他能不能幸免。”

    莊虎臣不禁好笑道︰“康格公使,你可以放心,他早就不在大清了。”

    康格點了點頭道︰“哦。這樣還好。幾個月前的恐怖景象真是太可怕了。”說話的時候,似乎又回到了那個被圍攻地時候,瞳孔都有些放大了。

    莊虎臣喝了口茶,問道︰“貴公使今天前來,有什麼事情嗎?”

    康格就結結巴巴地把上海租界的情況說了出來。最後幾乎是祈求的口氣道︰“希望尊貴的子爵大人,能盡快的和貴國政府商量出切實可行地解決辦法。”

    莊虎臣對他的態度相當的滿意,美國的利益決定了他們是絕對不允許出現中國被瓜分成為殖民地的局面的,那樣,美國將徹底丟失中國這個龐大的市場。

    莊虎臣大叫一聲︰“來人!”

    戈什哈急忙走了進來,把康格嚇了一跳。莊虎臣吩咐道︰“讓辜鴻銘先生擬電報,命令上海地楊道台馬上派兵保護租界。然後在上海搜捕制造恐慌地亂民。”

    康格看傻了。不敢相信是真的,問道︰“子爵大人說的是今天嗎?就在今天就可以派兵保護租界嗎?”

    莊虎臣淡然一笑道︰“公使閣下沒有听清楚嗎?本大人說的就是今天,難道本大人的安排不妥當?”

    康格激動的眼圈都紅了,他本來想這場皮不扯上一個月就算很快的了,居然這位欽差大人說的是今天!連忙稱謝,然後又開始了訴苦︰“如果貴國總理衙門有大人這麼高的效率,怎麼會出現今天這樣讓貴國和各個友好鄰國如此尷尬地局面?”

    莊虎臣冷笑道︰“真的是友好國家嗎?”

    康格臉上一紅道︰“起碼我們美國和貴國是友好的。”

    莊虎臣把茶杯放下,打開一盒呂宋雪茄,讓給康格一支。自己從扁煙盒里掏出一支土耳其香煙,這個是瓦德西送給辜鴻銘的禮物,他也揩了點油。

    康格用雪茄剪鉸開了口,用洋火點燃,吸了口煙道︰“子爵大人。今天的狀況絕對不是我們美國希望看到地。我們公使團為了保護教堂和使館地問題,前後和貴國總理衙門交涉了半年的時間。可是毫無結果,我們只得采取行動,這也是沒有辦法地事情,子爵大人應該諒解。”

    康格和美國國務卿海約翰的電報稿子,莊虎臣在李鴻章那里是見過的,笑了笑道︰“我相信美國朋友的真誠,我們的欽差大人李中堂也多次提到美國人民的友好與熱情,我對貴國只保護公使館和傳教士,不參與任何行動的友好舉動非常贊賞。”

    康格听楞了,他怎麼知道國務卿給自己的電報?早就听說他私下的生意做的很大,莫非他和美國的大財團還有什麼瓜葛?他的手能伸到美國的國會?但是這個事情是不能問的,只好把疑慮放在肚子里。

    莊虎臣臉色突然一變︰“可是貴國的軍隊還是違背了這個宗旨,在我國參與了很多對平民的屠殺和掠奪!這個不但是對我國的侵犯,也是悍然挑戰貴國國會和總統的權威!不知道貴公使對這個有什麼解釋?”

    康格急忙道︰“子爵大人,不要听信別人的謠言!美國軍隊是最守紀律的,他們不會參與野蠻人的行動!”

    莊虎臣冷笑道︰“謠言?”他從西洋三斗桌里取出了幾份資料︰“你看看,這些東西,很多就是美國人自己寫的,難道美國人也在傳播自己國家野蠻行徑的謠言?”

    康格看了半天,無言以對,這些資料不但有文字的,還有很多就是美軍自己吃多了撐的,搶劫以後居然舉著贓物洋洋得意的照片。

    莊虎臣凌厲的眼神掃了他一下道︰“我可以認為美軍的行動是因為貴公使和美軍統帥擅自違背貴國政府和國會的命令,而造成了今天對貴國聲譽無法挽回的破壞嗎?”

    康格也急了,這不是要敲自己的飯碗,順便把自己送進監獄嗎?他怒道︰“這個不過是有些失去理智的士兵的個人行為,子爵大人就認定是我的指使,不是太牽強了吧?那麼貴國對公使館的襲擊,可是貴國的皇太後親自下了詔書地!”

    莊虎臣看他大白臉憋成了豬肝色,笑道︰“我當然相信貴公使絕對不會縱然士兵在我國屠殺、搶劫。至于什麼詔書地問題。我國皇太後和皇帝從來就沒下過什麼詔書,他們是被一些大臣挾持,失去了自由,那個什麼詔書就是假的,對吧?公使閣下!”

    康格也是老江湖了。馬上听出了他的弦外之意,也不回答,又問道︰“那麼,如果我國在議和的問題上幫助了貴國,我國會得到什麼好處?比如貨幣方面的補償?”

    莊虎臣哈哈大笑道︰“我最欣賞貴國地門戶開放政策,我們國家很大,人口很多。資源更多。但是我們國家比較貧窮,我們的財政是赤字財政,入不敷出,我們根本沒什麼能力給別人貨幣方面的補償,相反,我還希望能有更多的資金注入我國,共同開發我國的資源,共同建設中國,我國政府會采取國際招標的方式來決定承包商。但是這樣的機會,我只會留給友好國家

    康格迫不及待道︰“我們美國和中國地友好是最經受地起考驗的!美國將是清國最好的朋友!而且美國財團的經濟實力是絕對雄厚的!”他突然意識到了中國現在的復雜性,又問道︰“子爵大人的意思可以代表貴國政府嗎?”

    莊虎臣笑道︰“我和李鴻章大人和慶王爺是全權大臣,當然可以代表中國政府。”

    康格搖頭道︰“子爵大人誤解了我的意思了,我的意思是。大人是不是也可以代表李鴻章、張之洞、劉坤一、袁世凱幾位大人?”

    莊虎臣心里嘆道。洋人都已經明白了中國政府對地方勢力無法約束地現實。但是也不說那麼多,回答道︰“李鴻章大人對美國一向友好。又是貴國前總統格蘭特先生的好朋友,他肯定是不會有什麼反對意見的,張之洞大人的全權代表辜鴻銘先生也在這里,他的意見本大人已經知道地很清楚,張之洞大人對所有願意幫助我國地朋友都是很友好的,劉、袁兩位大人,他們也是中國最開明地大臣,相信不會有反對意見,而且他們都是大清的臣子,必須接受中央政府的管轄,您說對嗎?”

    康格點頭稱是。

    莊虎臣吐了個煙圈,悠然道︰“那麼好朋友,您將為我們中國做點什麼呢?”

    康格現在也摸到了莊虎臣的底牌,笑道︰“我國會對任何意圖危害貴國領土完整的行動進行干預。”莊虎臣哈哈大笑道︰“貴國輸入我國的貨物,三分之二是通過煙台、牛莊、天津三個港口,對吧故意開始喝茶,不談了。

    康格心里對這個比誰都清楚,國內反戰運動蓬勃發展,去年在波士頓召開的反帝國主義大會,讓總統麥金萊非常的被動,民主黨人更是把反帝國主義的大旗舞的虎虎生風,總統大選在即,麥金萊總統豈能不小心謹慎?而且一旦那個被廢止了的《中俄密約》真的被清朝政府通過,那麼俄國將獲得優惠的稅收和自定運費的特權。美國經這三個港口進入中國的貨物將失去價格優勢,而因為有特權保護相對便宜的俄國商品就充斥這個,美國的經濟利益將受到極大的損害,現在美國亞洲協會多次向國會請願,要求絕對不能允許出現這樣的情況。這些大商會可都是總統競選經費的主要贊助人啊,得罪了他們,自己一個小小的公使還不得馬上滾回西部去放牛?這個欽差很厲害啊,他居然把美國的利益線摸的這麼清楚!

    康格想通了里面的關節,笑了笑,雪茄煙也抽的更有味道了︰“大人的意思,我很明白,我國絕對要保護貴國的東北主權不受到侵害,野蠻的俄國人在矩的,對我國和其他國家的利益造成了巨大的損害,這樣的行為是要受到譴責的!”

    康格公使連聲附和,莊虎臣安排人擺下酒宴,倆人相視而笑,彈冠相慶。

    康格暗暗感嘆道,這絕對是個小滑頭,但是不可否認,他是個可愛的小滑頭,這次美國將在中國獲得巨大的財富了。如果按照煙台領事福勒那個蠢貨的建議,派兵佔領煙台,那麼一場曠日持久的戰爭就會降臨,東南幾省督撫早就做好了戰爭準備,而美國剛剛和西班牙打完仗,氣都沒喘一口,是不能再進行一場大規模的戰爭的。一個煙台和一個開放的中國,哪個利益更大?這個帳康格算的很清楚。眼前的這個小滑頭如果將來有一天執掌了中國的權力,由一個清教徒培養出來的親美國的中國實力派,將是美國天然的盟友!

    莊虎臣也松了一口氣,美國這個列強里最軟的柿子,總算是給烘熟了,而且康格也明確表示反對俄國分裂中國的企圖,現在李鴻章的親俄態度讓莊虎臣憂心忡忡,下面的麻煩還多著呢!也不知道這個聯軍大帥瓦德西能不能起點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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