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三戰娘子關 第一百七十章 婊子也有祖宗
慶王帶來了慈禧的旨意,雖然不是明發的,但是誰不知道違逆她的意思,肯定沒好果子吃。本來在娘子關的時候,楊士琦開玩笑歸開玩笑,但是也隱諱的提醒過他,和旗人結親絕對是沒好處的,當時總覺得開旗民通婚的例子幾乎是不可能的,再加上莊虎臣對容齡也確實有感情,就沒太放在心上,但是今天居然真的擺在面前了,而且竟然讓自己娶德齡,這個玩笑老佛爺開的也太大了些。
容齡今天哭著跑了,想去追,但是真的不知道追上去說什麼。楊士琦和自己談過,一旦今後天下有變,那麼額駙身份將是最大的障礙,天下人誰會相信一個滿清的駙馬會真的要推翻滿清,恢復漢家江山?中國人最重家庭觀念,女婿造丈母娘的反,說出去嘴上也不響。容齡和德齡姐妹現在都算是慈禧的養女了,如果娶了任何一個,都算是慈禧那老太婆的女婿,光緒就成了大舅哥了。
辜鴻銘勸了他兩次,讓他去找容齡沒,他都搖頭拒絕了,氣得這個半拉洋鬼子暗罵他是個無情無義的東西。莊虎臣不是真的無情無義,他很清楚容齡對自己的感情,也曾經無數次想和她共度一生,別說她很漂亮,而且氣質清麗脫俗,就算是個無鹽、謨母,憑她對自己的情誼也不能辜負了她。可是旨意居然讓自己娶她妹妹德齡,也是夠荒唐的了。如果是容齡的話,按照莊虎臣地性子,什麼今後的物議。以後的事情以後再犯愁,現在就把她娶回家算了,可偏偏老太後讓自己娶德齡。那就只好敬謝不敏了。
對容齡地濃情厚意,莊虎臣只能辜負她了,但是讓自己娶了她親妹妹在她傷口上再狠狠扎上一刀的事情。莊虎臣寧可舍了性命不要,也不能干,何況娶了格格以後的後果,自己也是很清楚地。但是明白的事情不代表可以忘記,她為了自己飛馬兩天兩夜從西安跑到娘子關,當時的她是那樣的憔悴和疲憊,她為了自己去被聯軍佔領亂哄哄的北京城,讓西洋報紙把自己包裝成文明的紳士。她為了自己給那些一身血污,臭烘烘的洋人傷兵清理傷口。換藥包扎。這一切的一切,真地能忘記嗎?如果是那樣,自己不就成了鐵石心腸嗎?
王天縱急匆匆的跑了進來,對莊虎臣道︰“大人,大格格要走了。”
莊虎臣心喪若死道︰“走吧,她在這里還有什麼可干地呢?還是回西安吧。”
王天縱腦袋搖的撥浪鼓一般到︰“大格格不是要回西安。她是準備出洋。”
莊虎臣先是一驚,隨即恢復了平靜道︰“該走的總會走,強留也留不住,算了。”莊虎臣不是不難過,現在他的心有種被撕裂的痛楚,但是在下屬的面前。這些是不能表露出來地。上司如果不能寵辱不驚,那麼下面的人就會驚慌失措。當了這些日子的官,該懂的東西莊虎臣已經懂的差不多了。
王天縱還不死心,又問道︰“大人真的不去看看大格格?”
莊虎臣虎起眼楮道︰“你絮叨不絮叨?管好你自己地事兒就行了!我讓你查刺客地事情查清楚了嗎?”
王天縱點了點頭道︰“這幾個人的身份都查清楚了,他們原來都是乾字地團的,黃蓮聖母的親信。”
莊虎臣心里一涼,一股冷氣順著脊梁骨就沖了頂門︰“是她?”
榆林堡里那個半人半神,又帶著三分妖異詭秘的女人,給莊虎臣的震動太大了,雖然她的功夫可能還比不上王天縱,但是當時的記憶讓莊虎臣現在想起來還冒汗,她那句“我會回來找你的”讓自己好幾次在夢里驚醒。=那天,莊虎臣可是在鬼門關里走了一遭啊!要不是楚顰兒放了一槍,自己早就是她手里的游魂了。莊虎臣現在覺得自己既辜負了容齡又對不起楚顰兒,這些日子把她一個人扔在山西,忘的死死的,拿她當擋箭牌的時候才想了起來,自己還有個媳婦,而且是兩次都沒把堂拜完的媳婦。
罷了,罷了,自己看來是天煞孤星下凡,天生沒有女人緣,別說當種馬的潛質了,就連象普通人一樣娶個媳婦都難如登天,莊虎臣在床上實在躺不住了,傷的也沒表面上那麼重,他爬起來,穿上衣服走出了門,王天縱緊緊跟在他身邊問道︰“大人要去哪里?”
莊虎臣淡淡的說道︰“出去透透氣。”
王天縱也不說話,寸步不離。
莊虎臣腦袋里一片空白,信馬由韁的走,也不知道在路上盤衡了多久,居然發現自己到了賽金花的青樓門口了,那面“狀元夫人”的旗幟在冬天的風里噗嚕嚕的飄揚。
莊虎臣不由得看看那匹馬,估計也是公的,老馬識途居然給自己帶到了這里,看來這畜生也不是個省油的!怪不得後世里把那些沒臉沒皮的男人叫牲口呢,原來是有緣由的。
莊虎臣一個人來這里,讓賽金花覺得意料之外,情理之中,有幾個貓兒是不吃腥的呢,有幾個男人又能不被她獨特的風情迷倒?對莊虎臣她並不討厭,實際上,妓女和嫖客是兩個非常特殊的群體,互相需要,又互相看不起。俗話說的好︰姐兒愛俏,鴇兒愛鈔。實際上,姐兒愛的是有鈔的俏,如果你沒有腰纏萬貫,就算你有潘安的貌,子建的才也比不上一個腦滿腸肥的闊佬吸引力大。當然你的才學如果是柳三變那樣的就另當別論,他的曲子是可以給這些姐姐妹妹們帶來更多的恩客冤大頭,所以才會有死了以後被姐妹們出錢埋葬的死後風流。
賽金花對莊虎臣真的不討厭,但是也止限于不討厭,對于賽金花這樣閱人無數的風塵花魁來說,什麼英俊、瀟灑,什麼舌燦蓮花都沒用,見過的男人多了,脫了衣服都是一個鳥樣,即使再惡心的,也只當是被鬼壓了,何況想沾她的身子,那可不是萬二八千的銀子就能做到的。喜歡流連風月場的男人是最賤的,越是不讓踫越是舍得花銀子,真的讓他得手了,就又覺得沒趣味了。
但是莊虎臣似乎是把青樓當了酒樓,對她安排的鸚鸚燕燕看都不看,也沒有說讓她們走,只是一杯接一杯的灌自己,不多一會,他就手腳遲鈍了,說話的聲音都有些含糊。別人敬酒,他杯杯不拒,別人還沒敬,他就自己喝,喝到最後,連那些久歷風月的紅倌人都有些含糊了。賽金花看著他空蒙蒙沒有半點神采的眼楮,也多少有些心疼,這哪里是來找樂子的?分明是個受了委屈的孩子,畢竟這個年輕的欽差似乎听說還沒滿二十歲呢!
賽金花笑著對他道︰“來,莊大人,我敬你一杯。”
莊虎臣迷迷糊糊的接過來,一飲而盡。
賽金花又親手斟了一杯道︰“來,莊大人,我再敬你一杯,你是我大清的英雄,娘子關大破洋兵,讓洋人不敢小瞧咱們中國。”
莊虎臣嘴里含混不清的叫道︰“英雄?我算個狗屁的英雄!這大清國但凡是有一個英雄,也不會讓洋人欺負成這個樣子!讓你一個女人去陪洋鬼子,我他媽就是個混帳!”說罷,正反抽起自己的嘴巴。
賽金花急忙拉著他的手道︰“大人說這些做什麼?我是心甘情願的,我雖然是個婊子,可是婊子也是吃著中國的飯長大的,婊子也不能忘了自己是有祖宗的!”
莊虎臣仰著頭對著天花板嚷道︰“這中國的男人都死絕了嗎?從漢朝到現在,幾千年了,還要靠這一套求個平安!沒有女人陪洋人睡覺,中國就要亡了嗎?”
賽金花鼻子一酸,眼眶也紅了,她拍著莊虎臣的後背道︰“莊大人,你是個英雄,真漢子!你護了山西上千萬的百姓。”
莊虎臣抓起酒壺往嘴里灌了幾口,喝的太猛,咳嗽了起來,半天低聲道︰“我算個什麼英雄,我連自己的女人都護不住,她要去外國了,可是我連留她都不能留,我算個什麼男人?”說著說著,聲音越來越低沉,漸漸帶了哭腔。
賽金花心里一軟,這個讓數萬聯軍都對他沒有絲毫辦法的莊虎臣,居然還是個多情的種子!莊虎臣漸漸眼皮發沉,嘴里的話也越來越含糊,象個囈語了,最後趴在桌子上睡著了。
賽金花擺擺手,示意幾個小人把已經人事不醒的莊虎臣抬到房間里.
她看看這個臉上還掛著些許淚痕的男人,苦澀的搖了搖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