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1900翻雲覆雨 作者:紛卿 (連載中)

Nineider 2009-3-31 09:34:49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95 91155
Nineider 發表於 2009-3-31 11:03
第一卷 西行漫記 第三十章 開業大吉

    莊虎臣獨自一人做在二堂的客廳里,又忍不住看了一下手里的打璜金懷表,已經是快八點了,再過幾分鐘,就是開業的時候了,近鄉情怯,這臨近買賣開張也是心虛的很啊。

    比他心虛的還有呢!趙馭德穿著個黑色的廣綢長袍,罩一件灑暗花的蘭色馬褂,頭上戴一頂六合一統瓜皮帽,這個打扮要說也和他的錢莊東家身份相稱。衣服都是找的祁縣最好的裁縫給做的,合身帖服,但是穿在他身上,怎麼看都覺得象是借來的。穿上龍袍也不象太子啊!

    錢莊門口也是披紅掛彩,連門口的石獅子上也配上了紅綢帶,兩個紅綢的絨球正頂在獅子頭頂上。兩邊的樹上掛著幾十串萬字頭的大鞭。兩班響器已經“嗚哩哇啦”的吹了半天了,穿著紅色坎肩的吹鼓手各個頭上都已經見了汗。

    “ 啪、 啪”,鞭炮聲響起,響器也吹的更賣力了。隨著鞭炮被依次點燃,幾十掛的大鞭發出震耳欲聾的巨響。

    一大堆人擠在門口看熱鬧,不管男女都捂住了耳朵,即使這樣,還是震的腦袋發昏。空氣里都是嗆人的硫磺味,紅紙屑飛了滿天,好一陣子才飄飄灑灑的紛紛落地。小孩子哄鬧著去搶沒有點燃的炮仗。

    趙馭德站在大門口,臉上掛著僵硬的笑容,躬身拱手準備接待來客。今天不是太熱,而且現在不過是辰時的光景,太陽還不高,但是趙馭德已經是滿頭的汗了。這做買賣可比打仗辛苦多了,趙東家現在覺得商人那幾個銀子是來之不易了。這少爺請的人會來嗎?別主人家擺下宴席,結果沒客人來吃飯,那面子就丟大了啊!

    正在趙馭德神思恍惚時,吳永就風風火火的走過來了,點金錢莊就在小東街,離大德通沒有幾步的路程,離吳永住的地方也近的很。在離門口還有十幾丈遠的時候,繃得僵硬跟死了老子娘的孝子一般的臉瞬間浮現出甜膩膩的笑容。

    “哈哈!兄弟來的還不遲啊!今天是趙東家貴寶號開業的好日子,咱們就不講官面的稱呼了,兄弟賀老哥了!”吳永人還未至,笑聲先到。

    趙馭德對他抱拳拱手,深深一禮道︰“吳大人真是賞臉啊!後堂備了一點薄酒,今天大人一定給兄弟個面子啊!”

    “那是沒說的,今天我是不醉不歸,要是喝多了失態,你老哥可莫怪啊!”

    吳永邊笑邊走到旁邊的禮賓台前,規規矩矩的小楷寫道︰吳永三百兩。隨後被一個小廝迎進了內堂。

    不多時,岑春 也打發人送來了賀禮,五百兩紋銀。

    莊虎臣獨自一人坐在內堂的東廂的小屋里,小廝不停事兒的來報,又是某某大人送禮若干。現在自己在這些朝廷的官員心里,算是太後的寵臣,官雖然小,但是誰敢說前程不大?趁自己現在還沒發粗長大,正是燒冷灶的好時機,若是等到一步登天以後再來溜須,恐怕是不趕趟了。

    就連馬玉昆這樣的一品大員都派人送了禮,哪個隨駕的官員不知道這錢莊的東家是他的管家?誰都明白,這就是他莊虎臣的買賣。給錢莊面子就是給他莊虎臣面子,將來如果自己真的發達了,就是留進步攀交情的台階。紅頂子來的不少,後院三十多張桌子都快坐了一半了。可是到現在,西幫還沒一個人來堆花,就是連個道賀的都沒有,真要是沒人來,怎麼辦?又是習慣的撓頭,現在不比在二十一世紀,現在腦袋前半部都是剃的精光,一使勁就撓出了血印子。

    “大人,宮里來人了!”李貴匆忙跑進來。

    “噢,那看看去!”莊虎臣從凳子上蹦起來就跑。

    “少爺,你的鞋,你的鞋啊!”李貴一急,也忘記了莊虎臣平日的教訓,習慣的叫著少爺,提著他的鞋子就跟了出去。

    莊虎臣也不躲在後堂裝深沉了,老遠就見李蓮英的心腹太監張順青衣小帽一副普通人打扮正在和趙馭德說話。

    “哎呀!我的張公公,您怎麼親自來了,也不打發個人招呼一聲,下官好去接你啊!”莊虎臣笑的臉都開了花,邊說邊把張順往門里迎,擺了當年接待領導的嘴臉出來。

    “呦,莊大人,咱家給您賀喜了!”張順光滑的圓臉怎麼笑都看不到皺紋。

    “怎麼敢勞張公公您的大駕啊!”莊虎臣是客氣的都沒邊了。

    張順親切的拉著他的手道︰“莊大人有面子啊,李公公他老人家今天都送了禮啦!”

    “噢”,這莊虎臣倒沒想到“李公公?他老人家也想著我?這讓我今後怎麼報答啊!”莊虎臣一副感激涕零的表情,自己都覺得演技高超,應該把今年的小金人頒發給自己。

    張順抓著莊虎臣的手一直就沒松開過,手里都是粘乎乎的汗。

    “莊觀察,您啊,前途大著呢!您恐怕還不知道吧!太後老佛爺,一直念您的好呢!太後是最要體面的人,出京的時候為了躲洋兵,換了那麼身埋汰衣裳,太後的心里膩味啊!您懂事啊,您送太後的新衣服,你不知道啊,在你家內堂,太後換上以後,那份高興啊!你全了太後的體面,這份功勞,哪個也比不了,說句不敬的話,就是您家老太爺,打敗洋鬼子的戰功都沒您的功勞大!”張順越說越關不住嘴了。

    送一件衣服比殺的尸山血海,守土保疆的功勞大!莊虎臣心里一陣痛,替自己的便宜老爹不值。好象記得西方有個國王說過一句混帳話︰“山崩地裂,洪水滔天不如我的牙疼重要!”當權的人心里面什麼時候裝過老百姓?這些滿州的王公什麼時候把養著他們的漢人當過人?那些為了保衛疆土甚至是為了保衛這些喝著人血的達官貴人的士兵,他們什麼時候存過一絲的感恩?

    耳邊張順還在絮叨︰“今天是兄弟你的寶號開業的好日子,李公公也送了一百兩的禮,咱家也存點銀子,給你捧個場。”

    莊虎臣回過神道︰“哦,那太感激了!“

    “呵呵,咱家存兩千兩”張順把頭附在莊虎臣耳邊道︰“這還是兄弟你送我的,今兒個又存到你這兒了。”

    莊虎臣被他嘴里的大蔥味燻得頭疼,忙招呼伙計道︰“去,給張公公打張票子,告訴櫃上,利息按照雙份兒給!張公公,您到後堂喝茶,一會兒啊,我去給你敬酒,可要賞臉多喝幾杯啊.”

    “莊大人的情,咱家心領了,咱家比不得外官,太後和大阿哥那里還得伺候著呢!這就告辭了!”戀戀不舍的還在莊虎臣的手上又摸了兩把才拱手告辭。

    看他出了大門,莊虎臣扯著嗓子高叫一聲︰“陳鐵蛋,快去,給爺打盆水來,爺要洗手!”
Nineider 發表於 2009-3-31 11:05
第一卷 西行漫記 第三十一章 羊肉落在狗嘴里

    離熱鬧喧天的“點金錢莊”十丈的路邊有一棵長的歪七扭八的大柳樹,正好可以擋住從點金錢莊往這里看的視線。楊士琦和賈繼英此時正在樹後瞧著這里的情形。

    楊士琦斜著眼楮看著摩拳擦掌,屁股上著火似的走來走去的賈繼英,不覺好笑道︰“怎麼,被大掌櫃的那把椅子勾的百爪撓心了?”

    賈繼英被說到心腹事,臉上一紅道︰“大掌櫃不大掌櫃的,我倒不在乎,在大德通慢慢熬,十年以後,我混個大掌櫃也不難,只是這天上掉下的富貴,不接著是太虧得慌!”

    楊士琦點頭道︰“天與弗取,反受其咎!西幫是自取其辱,只是你這個未來的東家莊大人,還是太年輕了些啊,要說手段也算高明,那天你一句,‘西幫怕商路不通’,他馬上就能動手!雷厲風行,是個做大事的,但是還是年輕,怕他嘴上無毛,辦事不牢,如果事情辦的不穩當,到時候你老弟可是有苦頭的!把西幫得罪苦了,你再想回頭可就難了!”

    賈繼英一臉的憤憤不平︰“我已經辭了東,還回什麼頭?大不了回老家去當個教書先生,哪里還不吃碗飯?”

    楊士琦微笑著不做聲了。

    “哎!杏城兄,你看,那邊那個胖子,看見了嗎?就是擠在門口的那個,好家伙,太谷三多堂曹家的二掌櫃啊!呦,那邊合盛元的大掌櫃親自來了,好家伙,裝的神頭鬼臉的,那邊的那個不就是日升昌大掌櫃的弟弟嘛!好家伙,西幫都在瞧熱鬧啊!”賈繼英興奮的邊用手指點著邊向楊士琦介紹著,一連說了幾個好家伙。

    楊士琦淡淡一笑道︰“恭喜老弟,你這個大掌櫃的位子看來是飛不了啦!西幫服軟了!”

    喬家的堂屋現在都快被擠爆了,滿屋子都是穿著官服的人,不知道還的還以為進了巡撫衙門。一群紅頂子晃的人頭暈。屋子里原本待客的八把雕花椅已經不夠坐了,下人又臨時從別的房間搬來了十幾個烏木圓凳。可是這些人連坐的興趣都沒了,一個個都是站著,直眉瞪眼的看著同樣是站著的喬家少東家喬映霞。

    “喬東家,你說怎麼辦吧?按照規矩,新開的錢莊咱們同業是應該給堆花的!可是這‘點金錢莊’不是咱們‘相與’開的,是不是照老規矩,我也沒了主意,你喬家是咱們西幫的翹楚,我三多堂曹家听你的章程,你說怎麼辦,我就怎麼辦!”太谷三多堂的少東家曹發奎說道。

    “對啊,喬東家,我日升昌也是這個意思!您怎麼說,我們怎麼做,都听您的!”

    “我們百川通也是這個主張!”

    “對,我們協同慶也一樣!都听喬家的!”

    一群人七嘴八舌的說著,大家自說自話,誰也听不清楚到底別人在說些什麼了。

    喬映霞听得眉頭緊鎖,半天不語。大掌櫃閻維藩劃著了洋火,點上了一鍋煙,吧嗒吧嗒的抽著。

    突然,嘈雜的屋子安靜下來了,好象是來了一群麻雀一樣,叫的時候都一起叫,停的時候都一塊停。所有的人都在眼巴巴的看著閻維藩,可他卻恍如不見,只是默默抽著煙。屋子里寂靜得如同深夜,只有他吧嗒嘴的聲音。

    外面馬荀風風火火的跑了進來,附在閻維藩的耳邊不知道說了些什麼。

    閻維藩臉色一沉,煙袋也不抽了,站起身來環顧四周,眼楮充血道︰“好,給他堆!我大德通堆五萬,不,七萬,十萬兩!”聲音都有些嘶啞,牙齒磨的咯吱響。

    “好,我們听喬家的,告辭了!”一伙子紅頂子狗咬屁股似的跑了,一瞬間滿當當的屋子就剩下閻維藩、喬映霞、馬荀三個。

    “大掌櫃,怎麼了?”喬映霞現在是一頭霧水,這東家也當得沒個味道。

    “哼~~~~~~滿以為那姓莊的逼我們是為了給朝廷借銀子,原來那套富貴人家是打算自己享用的!人家手里就不缺這十萬!”閻維藩氣的臉都扭曲著,話也懶得說了。

    “我剛才看見,一伙子人趕著大車,乖乖,十萬的現銀子啊!開門才一天的鋪子,就有人拿十萬的銀子去存?那不是搗鬼是什麼?明打明這個錢就是那鋪子自己的!存銀子是給人看的,那‘點金錢莊’的東家就是莊糧台的管家”馬荀也是老生意經了,有什麼事情是他不明白的。

    “什麼東家,就是個傀儡,真正的東家還不是那個狗屁糧台!”閻維藩怒氣難平道。

    傀儡?自己這個東家和傀儡又有什麼區別?你閻大掌櫃什麼時候拿我當東家看了?還有你馬大掌櫃!不也是一樣?你們眼楮里的東家永遠都是爺爺!喬映霞被觸動了神經,心里也是恨意滿胸。

    “那咱們怎麼辦?”心里不痛快歸不痛快,事情還得辦。

    “怎麼辦?現在西幫的人都趕著去給姓莊的溜溝子,少東家,你沒瞧見嗎?他們今天來的時候可是都預先穿了官服的,那是急等著要去拍莊虎臣的馬屁,怕去得晚了,所以拜客的衣服都是先穿好了的,怕回去再換耽誤了工夫!今天這些混蛋說的好听,喬家怎麼說,他們怎麼做,咱們要說不去,他們轉過頭就拿這話到莊虎臣那里墊咱們的磚!”閻維藩越說越激動,在屋子里打轉。

    “那咱們喬家怎麼辦?這些人怕咱們喬家接了朝廷的餉糧,就不怕姓莊的也這麼干?”喬映霞還是有點不明白。

    “還能怎麼辦?換衣服去拜客!西幫的人當然不怕他了,他是個外行,就是代理了行在的糧餉,他也玩不轉,可是喬家不同啊,咱們要是接了這個差,那是能把西幫的同行都逼死的!現在說這個還有什麼用!”閻維藩猛得把手里的煙袋揮了起來,狠狠得砸在烏木案子上,“通”的一聲悶響,煙桿折成了兩段,紫銅的煙袋鍋子把木頭上砸出了個深坑,露出了白茬。

    “好一塊肥羊肉啊!怎麼就落在了狗嘴里!”閻維藩剎那間仿佛老了十歲一般,頹然坐在了椅子上,如喪考媲道。
Nineider 發表於 2009-3-31 11:06
第一卷 西行漫記 第三十二章 王霸之氣(上)

    “點金錢莊”的二堂外面是個十多丈見方的場院,院子里擺了三十多桌。從早上辰時開始,流水席面就不斷事的往上端。趙馭德見人都陪笑臉,三天下來,臉都笑麻木了,想不笑都不行了。莊虎臣也只好親自出面支應客人,也是笑的腮幫子疼。現在實在受不了,躲到內堂不出來了。

    滿院子的紅頂子、水晶頂子、泥金頂子,各式的飛禽走獸補子,搞的這里好象是個萬獸園。祁縣幾大飯莊子的廚子都被請來,川魯徽粵,水陸珍饈,不要錢的往上端。小二手托著紅漆木盤盛著菜,打著旋穿梭在人群里。頭一群人吃得打著飽嗝,晃悠悠的走了,另外一幫又來了。禮賓台的登記賀禮的簿子已經是第三本了,隨駕的官員還有山西各大商號、錢莊、票號有頭有臉的都來了。

    一個穿著白鷳補子的三十多歲的中年男人,慢悠悠的走進來,到禮賓台前,端端正正的用小楷寫了個︰直隸候補知府湯竟軒六兩。在滿篇的都是幾百兩、幾十兩,太谷三多堂曹家送了三千兩的賀禮也在這一頁,在這滿當當的一張紙上,倒是他這個六兩顯得格外的醒目。

    禮賓台負責接待的小廝詫異的看著他,湯竟軒白皙的臉皮一紅,扭過了頭,假裝沒看見。院子里的桌子已經是基本上坐滿了,找了半天,才發現在左邊山牆根上有一桌還有空位,就徑直走過去坐下。

    這一桌坐的都是甘肅綠營的幾個武弁,穿的都是犀牛、熊羆、飛天彪之類的補服,左右不過是些參領、佐領、千戶、守備之流。湯竟軒找了個位置坐下,也沒人理他,一群人正在噴著唾沫說葷段子。

    一個臉黑的在晚上都看不清楚眉眼的男人蹲在椅子上,往嘴里罐了一杯酒,然後又用筷子把一個蹄膀上面的皮都給掀下來塞進嘴里,一邊嚼著,一邊口齒含糊的問道︰“我說毛臉,听說你討了個山西的小老婆?山西哪里人?”

    那個叫毛臉的男人是個滿臉落腮胡子的年輕人,看臉頰的上半部,應該是不超過二十五,但是一臉的連面胡須,讓他粗看起來有三十多歲的感覺。他把嘴里的菜猛嚼了兩口咽下去以後,才說道︰“山西大同,唱蒲州梆子的!”

    “呦喝!你小子有福氣啊!山西大同的女人可是出了名的,多少京城的大人都到那里討姨娘啊!呵呵!怎麼樣,重門疊戶的滋味不一般吧?”一個瘦的皮包骨,臉上灰青青泛著煙容,穿著犀牛補服的男人一臉詭秘的笑容。

    “什麼叫重門疊戶?”一個穿熊羆補服敞著懷的男人問道。

    “呵呵,這個你得問毛臉了,他最清楚!”滿臉煙容的男人笑的更加詭異了。

    一個十六、七歲戈什哈打扮的半大小子也湊過來問︰“就是啊,大人說說,什麼叫重門疊戶!”

    “回家問你媽去!滾蛋,小孩子湊什麼熱鬧!”滿臉煙容的男人不耐煩道。

    “二蛋,**你大爺的,什麼玩意兒!”毛臉也不生氣,只是指著他的臉笑罵。

    毛臉看著那個一臉煙容叫二蛋的人,然後突然想起來了什麼,一只腳踩到了椅子上,對著滿桌人道︰“哎,哎,我給大家講個笑話啊!瞎子公公和啞巴兒媳婦的故事,大家听不听?”

    “听,听,你講!”滿桌人都知道要有葷段子出來了。

    “話說啊,以前有個瞎子公公,他有個兒媳婦是個啞巴!這啞巴媳婦不光啞,腦子也不太靈光。有一天,屋子外面有人放鞭炮,還吹嗩吶!這瞎公公就問了︰這是誰家娶媳婦吶?兒媳婦就趕忙跑出去看,看完了,回來不知道怎麼說,你想啊,那啞巴怎麼說啊?”毛臉故意賣著關子。

    一伙子人听得來了興趣︰“快說啊,快說!”

    毛臉喝了杯酒,又夾了一筷子的燒肉,半天才道︰“這兒媳婦就把公公的手放在自己的這個地方!”作勢用手在胸膛上比畫了一下︰“公公恍然大悟,哦,是二奶奶家娶媳婦啊!”

    一群人沉默了瞬間,哄堂大笑,引得其他桌的人都往這里看,他們卻渾如不見。

    “接著說,接著說,毛臉,你他娘的別賣關子,快點!”

    “那公公又問了,是二奶奶家的誰討老婆呢?啞巴媳婦就趕快又跑出去看,回來以後啊,又想了半天,就用手抓住了公公的那玩意兒!”毛臉又是喝了杯酒慢吞吞的道。

    “這下瞎子公公就又明白了,哦,是二蛋啊!那二蛋娶的又是哪個姑娘啊?”

    一群人都不言語,看著毛臉,听得入神了,連湯竟軒也听得津津有味,筷子里叨的雞腿也忘記往嘴里送了。

    “這下,那啞巴媳婦就又跑出去看,回來以後,想了半天,就把公公的手啊,放到了自己的那個地方!”毛臉壞笑著往兩腿間比劃了一下。

    “公公終于全弄明白了,原來二蛋娶的是後屯的小鳳啊!”

    “小鳳?小縫!哈哈!”一桌人明白過來,哈哈大笑。

    “慢著,二蛋,小鳳?哈哈,二蛋,你媳婦不就是叫小鳳嘛!原來你媳婦是後臀的啊!”一個穿著虎插雙翅飛天彪補子的中年人笑的從椅子上蹦了起來,指著叫二蛋的人,後臀二字咬的是格外的清楚。

    滿桌人這下可是笑翻了,嘴里的飯菜噴了一桌子,連湯竟軒手里的雞腿都被噴上了殘酒。

    二蛋拿別人開涮結果被弄了個紅臉,都是彼此笑鬧慣了的,也不真的生氣,端著酒碗就往毛臉的嘴里灌。湯竟軒看著自己的官服上被他們噴上的穢物,一陣惡心。丟了手里的筷子,從懷里掏出個舊的發黃的絲帕子擦了擦手,又把衣服上揩干淨,只是前襟上一個水印子弄不掉。

    “哪位是直隸來的湯知府?”陳鐵蛋從後堂里走出來,扯著嗓子喊叫。場院里亂哄哄的,聲音稍微小點就誰也听不見了。

    湯竟軒連忙上前道︰“下官就是!”

    陳鐵蛋打量了他幾眼道︰“我家大人在後堂等您呢,湯大人請跟我來!”

    “那就謝小哥了!”湯竟軒抖抖擻擻的從荷包里摸出一塊洋錢道︰“這個是下官給小哥買茶喝的!”

    陳鐵蛋微微一笑道︰“這個我可不敢收,我家大人知道,是要扒了我的皮的!”

    “下官也知道是太少了,等將來,下官是有情後補!老水牛吃豆芽,好歹也算是個菜,這個,您收著!”湯竟軒一臉的尷尬,把洋錢往陳鐵蛋手里塞。

    陳鐵蛋變了臉色,低聲道︰“大人要再這樣,就是要砸小的飯碗了!我家大人的規矩大,小的是真的不能收!”

    湯竟軒給也不是,揣回去也不是,楞了半天,訕笑道︰“莊大人果然好門風啊!下官佩服的緊啊!”

    “大人,別耽誤了,我家大人還在等您呢,別讓他等急了!”

    兩人結伴進了內宅的門。
Nineider 發表於 2009-3-31 11:09
第一卷 西行漫記 第三十三章 王霸之氣(下)

    莊虎臣坐在炕沿上,仔細打量著湯竟軒,看得出來,他被自己的眼光瞅得有點發毛。當年自己在公司招聘新人的時候,也是用這樣的眼神,足以讓比自己地位低的人手足無措。人其實就是這樣,屁股決定腦袋,坐在什麼位置上,就有什麼樣的表現。如果自己是個販夫走卒,或者是穿越前的小策劃,見了這樣地市級的官員,那該輪到自己不知道手往什麼地方放了。

    這三天,也難怪莊虎臣得意。西幫這次還真配合啊,幾大錢莊、票號足足堆了六十萬兩銀子。看著臨時當了倉庫的地窖里白花花、亮閃閃的銀子,頭都暈了。這輩子,不,是八輩子也沒見過這麼多的錢啊!

    借給朝廷了十萬兩,一咬牙,又報效了三萬兩給皇太後。朝廷以從來沒有過的高效率給了回報。當天太後就下了懿旨,特旨恩賞“點金錢莊”代理行在的糧餉。還讓軍機大臣趙舒翹給重新題了牌匾。

    其實朝廷也確實沒有什麼可選擇的余地了,現在又沒個戶部,總不能各地解來的錢糧都放在兩宮的院子里吧?西幫這回可虧大發了,而莊虎臣這個漏也撿大發了。弄得他骨頭都輕飄飄的,滿世界的唱︰“我得意的笑,我得意的笑!”

    原先莊虎臣的糧台這個差事,那是別人眼楮里的菜市口預備隊,比“王致和”的臭豆腐還臭,這下子弄來這麼多的白銀子,立時三刻就成了搶都搶不及的香餑餑。

    兩宮這次也算大方,他報效的銀子還沒暖熱乎,就直接發給甘肅綠營和武衛軍當了恩賞。這些丘八們拿了軍餉又領到了賞銀,各個都來了勁頭,街面上飯館和窯子的買賣立馬就紅火起來了。岑春 和馬玉昆自不必說,幫他們解了圍討了餉,現在對他都客氣親熱的沒邊,就差斬雞頭燒黃紙拜把子了,連榮祿見他也是一口一個的叫著“紛卿老弟”,官場上誰不明白啊?上司叫人表字那是很看得起的稱呼了!何況那不是別人,是軍機大臣榮祿啊!看來他這個糧台升發的日子就在眼前了。

    如果說,有什麼不順心的,就是這兩天沒白天沒黑夜的有人來他這里毛遂自薦。想當隨員,當師爺的,謀差使的人鑽窟窿打洞套交情,八桿子打不著的關系都往這里擺。他的祖宗八代都被調查清楚了,尤其是他那個便宜老爹莊畢。當年只是在淮軍里名氣不小,現在連軍機大臣都知道銘字營有個打死孤拔的莊三瘋子了。天天有人遞條子說人情,弄的也是不勝其煩。

    這個湯竟軒也算本事,走門子走到了張順那里,別人莊虎臣可以不給面子,宮里這些太監的面子那是不敢駁的。這些閹貨給人下黑腳使絆子的陰毒手段,在歷史上可是罄竹難書啊!寧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吶!尤其是這些沒卵子的小人。

    湯竟軒心里也是打鼓,這莊大人怎麼這麼看自己?莫不是和那些清流一樣,看不起走太監門路的?也不象啊,好象他這個糧台的差就是走了李大總管的門子吧?自己也是夠背的,候補了多年,好容易放了個知縣的缺,卻被指省放到了山東,那里現在一會兒是洋教一會兒是義和拳鬧的凶,朝廷也沒個準主意,一會兒撫一會兒剿的。不是好呆的地方。

    自己當時也拿不定主意是去還是不去,最後一狠心,把老宅子給賣了,又找了幾個帶肚子的師爺和小二爺,大家七拼八湊弄了三萬兩銀子走了軍機章京駱玉庭的門路,放了個知府,指省直隸,遇缺即補,也算半個實缺了。說好了,到任以後,大家四四六六的拆帳。沒想到,還沒輪到出缺呢,洋兵又打過來了。現在好容易逃到了山西,那幾個師爺和小二爺,天天逼他還銀子,鬧的自己是哭天無淚。還不如當時就去了山東,當個在任的知縣不比現在強百倍?現在自己是霉透了,放到五黃六月的太陽底下都曬不干。

    本來這幾年就因為捐官和謀缺,弄的原本還算殷實的家已經是沒剩下幾個錢了。現在又腆著臉走御膳房總管太監張順的門子,攀了同鄉。這下子更是搞的河干海落,今天連賀禮都是搜干了荷包,又當了老婆的一根金簪子才湊了六兩銀子。萬一這莊糧台臉一抹,不買這個帳,那自己只能把那群心愛的鴿子煮了祭五髒廟,一家子可真是要斷了炊啦。

    “湯大人大才,我這糧台是個小廟,事情多,又紛雜無序,怕是委屈了你老哥”莊虎臣學著那些朝廷大佬說話的風格道。

    湯竟軒先是一楞,旋即明白過味來,一打馬蹄袖,跪地就拜︰“莊大人的栽培,下官沒齒難忘!下官一定盡心竭力的巴結好差使!”

    莊虎臣心里暗暗有些得意,自打穿越以來,總是給別人磕頭,現在也算多少撈回點本了,也有人對自己納頭便拜了。可惜啊,不是前世看的穿越小說里的王霸之氣的功勞,而是糧台這個差使背後的雪花銀子起了作用。為什麼自己就沒有那種虎軀微震,謀臣、大將紛紛納頭便拜,美女們鸚鸚燕燕哭著喊著投懷送抱的那種功力?看來有王霸之氣的還是這白銀子。也對,現在市場上的王八貴著吶!

    李貴悄沒聲的打外面走過來,把禮單簿子拿給莊虎臣看。當時湯竟軒的臉就紅到脖子根了,恨不得能把頭插到褲襠里。

    莊虎臣看到他的樣子也是有些詫異,李貴把手指放到嘴邊,蘸了點口水,掀到寫著湯竟軒名字的那一頁。

    莊虎臣看罷,微微一笑道︰“去,到櫃上給湯大人打張五百兩的票子。”

    湯竟軒眼楮都瞪大了,愣怔了半天道︰“大人,這是何意?”

    莊虎臣淡然一笑︰“兄弟不知道老哥出京的時候,沒有帶盤纏,是兄弟的過,今後都在糧台上當差,就是一條船上的人,這個是兄弟的一點見面禮吧。另外不知道老哥住在何地?”

    “下官暫時住在新汾客棧”

    “噢,住在客棧還是不方便啊,你看這樣如何,這錢莊的後院還有幾間空房,如果老兄不嫌簡陋,就暫時搬過來住,早晚兄弟也好請教!”

    既然給面子,那就一次給足!既然是作人情,那就一次作夠!當年那個豬頭老板雖然讓莊虎臣很是不爽,但是他的這個作風,還是讓莊虎臣很是佩服。當然,他從來沒對莊虎臣給過面子,作過人情。面子、人情都是要給那些用得著的人的。對于自己的下屬,好象沒必要吧?

    不一會,李貴從外面快步走了進來,手里托著一張墨跡未干的“點金錢莊”的票子,上面赫然寫道“憑票即兌官平足紋五百兩正”,下面蓋著大紅的印章,還有誰也看不明白的錢莊的花押。

    湯竟軒捧著這張銀票,一時間心里五味雜陳,鼻子一酸,眼淚無聲的落下,連道謝都忘記了。什麼時候見過上司給下屬送錢的?平日里給上司送禮還得翻翻皇歷,挑個好日子,數目少了還怕人家嫌棄。今天自己只送了六兩的賀禮,本就是心里忐忑,沒想到,居然這糧台大人還送銀子給自己。自己是落魄潦倒到了極點,黑得不能再黑的一個候補知府,居然能得大人如此恩遇!今後就是把命賣給他又如何?上司以國士待己,自當以國士報之。不過,他好象忘記了,自己仿佛也算不得什麼無雙國士吧?

    莊虎臣見火候差不多了,端起了茶碗。

    李貴拉著長音叫道︰“送客~~~~”

    莊虎臣不禁心理一陣得意,銀子的王霸之氣真是足啊!看這湯某人的眼神那種感激應該不是裝出來的,今後還能不乖乖听老子的?這兩天,朝廷里的大佬薦到糧台上當文案、書辦、師爺的已經十幾個了。這小小的衙門,當然,現在還算不上是個衙門,連個辦公的地方都還沒有呢,這糧台上也算是兵強馬壯了,只是這些人哪個看來也不是什麼省油的。莊虎臣是誰也不得罪,索性是照單全收,反正薪水是朝廷發,又不是花自己的錢,也不在乎多一個半個的。

    看著這些下屬一個個神頭鬼臉的樣子,再看看自己這個連衙署都沒有的衙門。一句詩從胸腔里油然而出︰廟小妖風大,水淺王八多!

    猛然想起了剛才擺場面裝王霸之氣花的那五百兩銀子。這可是能買幾十畝的上等水田,十多個長相還算可以的丫頭,一個正經的四合院!好大的一筆錢啊!

    莊虎臣臉拉得老長,走到門口扯著嗓子喊道︰“陳鐵蛋,告訴廚房,從明天開始,全家一起吃素!”
Nineider 發表於 2009-3-31 11:11
第一卷 西行漫記 第三十四章 錢多愁死人

    “點金錢莊”鋪面上的幾個伙計無精打采的拿著撢子、拂塵有一搭無一搭的撢著桌椅,時不時的看看街面上的行人。賈繼英在二堂的屋子里也是沒頭蒼蠅似的團團亂轉。一張雕著獅子滾繡球的太師椅上,趙馭德端著個空了的大茶碗在嘴邊比劃。

    “我說賈大掌櫃,你他娘的消停會好不?你把我老趙的頭都轉暈了!”趙馭德實在是看得煩了。

    賈繼英一臉的陰郁︰“我說東家,你怎麼就不著急呢?”

    “我不急?誰說我不急?可我急又有個屁用?”趙馭德也是苦著個臉。

    賈繼英痛苦的搖頭道︰“這明天陝西布政使派人解來的七十萬兩就到祁縣了,加上前天太原來的八十五萬,已經是一百五十五萬兩的銀子了,今天行在又來了通知,說是甘肅又解了五十三萬兩,要是再加上這個,就二百多萬兩銀子了啊!其他地方的田稅、海關稅、常關稅都開始源源不斷的往咱們這里運,天啊,這麼多的錢,都愁死我了!”

    “賈大掌櫃,你先別急,少爺應該有辦法!”趙馭德安慰著他道。

    賈繼英也是夠可憐的,才當上大掌櫃沒兩天就遇上這麼一擋子事情,也夠他難為了。這幾天,他嗓子紅的桃子一般,說話聲音都嘶啞了。

    “是啊,我看大人好象是不著急的樣子,莫非他已經有了對策了?”賈繼英心里又浮現了一絲的希望。

    不著急?不著急是假的!莊虎臣現在也在為銀子太多發愁呢!在大德通的西跨院里,他也和上了套的驢一樣,團團打轉。錢莊子開了七天了,一個存銀子的都沒有,這也好說,本來就做了這個準備,西幫堆了幾十萬兩的銀子,不怕這個。比這更慘的是,連一個借錢的都沒遇見。好象在自己那個時代,想找銀行辦貸款,那除了要擔保抵押,還得請客送禮花小錢吧?

    賈繼英這個大掌櫃自打上任,就沒把自己當掌櫃的,拿出干跑街的勁頭,把原來相熟的“相與”都拜訪了個遍。人家見面都是客客氣氣,又是敬茶又是要請飯,但是一談正題,都成了撥浪鼓,只會搖頭了。請人家存銀子,各個都說沒錢,說要放款給他們,又各個都有錢了,這不擺明了不打算和“點金錢莊”做生意嘛!

    西幫堆花的幾十萬銀子,山西布政使解來的八十五萬,再加上明天該到的陝西藩庫的七十萬,差不多就把臨時充當銀庫的地窖都裝滿了。自己這里也不是戶部啊,存來的銀子是要付利息的,這麼多的錢每天的利息是多少?想想就頭皮麻,又是習慣的撓頭。頭發開始一把把的掉,估計再這樣下去,用不多久,腦瓜頂上就要地方支援中央了。這老天也夠混的,自己發財的夢才做了幾天?剛剛興奮了那麼一下子,就劈頭蓋臉的拿冰塊來砸!為什麼對于別人是天大的餡餅,到了自己頭上,就成了毒藥?

    愁歸愁,可是當著下面的人,還不能顯現出著急的樣子,還得端著架子、邁著四方步,做出一副萬事都在掌握中的模樣,累啊!從來沒想過,有錢了居然是這麼愁人,錢太多了愁死人啊!

    再這樣下去,用不了三個月,自己手里的那點私房,全貼干了也不夠。這賈大掌櫃也夠沒用的,好象當年看《喬家大院》的時候,他是個滿厲害的人物啊。穿越以來,好不容易收了這麼一個牛人,怎麼這些牛人到了自己手里就成了廢柴了?難道是自己這里的風水有問題?橘生淮南為橘,生淮北為枳。煩吶!錢多活活愁死個人!

    楊士琦這幾天倒是常來,不過人家只是來喝茶、談天的,看樣子沒有對自己納頭便拜的意思,倒是越看越象瞧熱鬧,看自己笑話的。

    “大人,那個楊大人又來了!”李貴輕聲的對莊虎臣道。

    莊虎臣正在神游天外,根本沒注意李貴到了自己身邊,被嚇了一跳。

    “你他娘的是鬼啊?怎麼走路腳步沒聲啊!”莊虎臣罵道。

    楊士琦這條路也走得熟了,不等通傳,自己就進來了。

    “杏城兄!好久不見,好想你啊!”莊虎臣站起身來,抱拳拱手滿臉堆笑道。

    楊士琦笑道︰“昨天我才剛剛來過,怎麼紛卿兄就忘記了?”

    莊虎臣尷尬的一笑道︰“去,泡壺好茶來!”然後在鐵听里掏出煙卷道︰“杏城兄,來一根?”

    楊士琦哈哈一笑,接了過來,自己拿起洋火點燃,深吸了一口道︰“這兩天,紛卿兄遇見麻煩了吧?”

    莊虎臣強裝出笑臉道︰“也不算什麼麻煩,就是~~”他欲言又止,看了看拿著把茶壺的李貴道︰“把茶放下,你去讓伙房搞幾個菜,我和楊大人喝幾杯。”

    李貴麻利的走了出去。

    莊虎臣立刻拉長了下巴,滿臉的苦大仇深︰“不瞞你老哥,我還真是遇見麻煩了!”

    楊士琦吐了個煙圈,悠悠的看著它慢慢的升高,然後漸漸模糊。

    莊虎臣看著他賣關子的樣子,恨不得一腳把他踢到爪哇國。現在終于明白,那些開國的皇帝為什麼要殺功臣了,就是被這副大尾巴狼裝深沉的死德行氣得。

    楊士琦擺足了派頭,然後才慢慢說道︰“這生意上的事情,賈繼英是行家,我是不懂的~~~~”

    莊虎臣豎著耳朵,等著他後面要說的“但是”二字!這些幕僚、智囊們都會這一套,各個裝的二五八萬似的,明明一句話能說清楚的事情,非要饒個彎子,好象不這樣,就顯不出他的本事。

    “但是,生意場和戰場和官場是相通的,一通百通~~~~”又是沉默半晌。

    莊虎臣好容易听見他那“但是”兩個字,又被憋住了,只好接茬道︰“杏城兄接著講下去,兄弟听著吶!”

    “其實,現在的事情很簡單,大致的情況,賈繼英也都和我說了,目前的局面是西幫聯手和你耗上了,你現在接了代理行在錢糧的差,讓他們紅了眼,現在是他們逼著整個山西的商號都不和你做買賣,等你自己關了張,這天大的富貴就與你無關了!”

    “那請老兄教教我,該怎麼對付,怎麼才能讓這些商號和我們做生意,我這兩天都快急死了,那麼多的銀子放在銀庫里,利息也要賠死我!這哪里是什麼天大的富貴,明明是天大的災星啊!”

    “還是我剛才說的話,生意場和官場、戰場,一理通百理通,怎麼讓別人和你做買賣我不懂,你問我也是白問,不過~~~~~~~”

    “不過什麼?”莊虎臣被他折磨的心里貓抓一樣。

    “哎,你可得給我弄兩听煙卷,這個玩意兒街面上可買不到!”楊士琦打上了他那幾听洋煙的主意。

    “好,好,只要能幫我過關,都給你也無所謂,大不了,我把煙給戒了!”莊虎臣發狠道。

    “好,君子一言!”楊士琦豎起來了巴掌。

    “啪”,莊虎臣狠狠的對著他的手拍了一掌道︰“駟馬難追!”

    這下輪到楊士琦苦著臉了,他皺著眉揉著被拍紅了的手掌道︰“你也輕著點!”

    “好了,快說吧!”

    “生意做不通的根子在西幫的幾大票號嫉妒你接了這個差,聯手對付你,其他的商號是不敢得罪他們,所以你用再低的利息都放不出銀子,人家都怕你的錢莊三天兩晌午就關張上板剎了戲,到時候,你完了,他們也把西幫的票號、錢莊得罪了,跟著你完蛋。現在最重要的就是把這西幫的聯盟破了!”楊士琦狠狠的聲音道。

    “如何破?”

    “至于怎麼破嘛!哎,煙卷的事情你不會賴帳吧?”

    莊虎臣被他弄得哭笑不得,直接把桌子上的一听推到他面前道︰“這個,你先拿去,一會你把我櫃子里的都拿走!這樣好了吧,快說吧!”

    楊士琦滿意的一笑道︰“現在的形式如同戰國,你接了朝廷的糧餉,這麼大的差事到了你手,你好比是秦國,一家獨大!而西幫呢,就如同關東六國,現在合縱來攻秦~~~~”

    “你是說,他們是合縱?那咱們就應該以連橫來對付?”莊虎臣眼楮一亮。

    楊士琦會心的一笑道︰“果然不凡,一點就透!怪不得這麼年輕就放了欽差!”

    “那具體應該怎麼做?”莊虎臣探長了身子,臉都快貼到楊士琦的鼻子上了。

    “具體的做法嘛!那應該先~~~~~~”

    “大人,大人,快出去看吶!~~~~~~”李貴飛也似的跑了進來,還一邊跑一邊吆喝。

    莊虎臣正在談的興起,恨恨的看著這個沒眼色的奴才道︰“你沒看見我和楊大人說話嗎?混蛋,沒規矩的東西!”

    李貴被罵得耷拉著腦袋不言語了。

    “你先說吧,外面出什麼事了?”楊士琦問道。

    李貴抬起頭看了看莊虎臣,張張嘴,又把話咽了回去。

    莊虎臣微微抬了抬下巴,沒好氣道︰“說吧,楊大人問你話呢!”

    “外面啊,來了兩個假洋婆子!都穿的花紅柳綠的,還帶著個大方木頭匣子,外面人都說,那是攝魂機!能把人魂勾走了~~~~~~~~~”李貴放開了膽子,口沫四濺道。
Nineider 發表於 2009-3-31 11:13
第一卷 西行漫記 第三十五章 英語也瘋狂

    大德通二堂外的院子里,四季桂淡雅的香氣似有還無。一個罩著塊黑色天鵝絨的方木頭匣子,引起了很多人的注意。這個有三條木頭腿的東西讓莊虎臣手下的親兵和甘肅的綠營兵都遠遠的探頭探腦,但是沒人敢走近了仔細瞧,攝人魂魄的東西,哪敢靠近啊!這個怪物不就是封神榜上的勾魂幡嘛!

    怪物旁邊,站著三個鬼,一個法國洋鬼子,還有兩個二鬼子妖女。那個白慘慘的臉上好象是為了證明自己是活物,點綴著一片片的紅色曬斑的人。不用問,就知道是法國神甫雷納。這老家伙這些日子也憋壞了。他那口蹩腳的中國話,哪個听著都費勁,再加上現在聯軍打進了北京城,誰看洋人都不順眼。根本就沒人願意搭理他。

    剛開始,還有陳鐵蛋等幾個壞小子拿他打 ,尋開心。時間長了,也都沒了興趣。莊虎臣看他就更膩味,唬他說,山西的義和團鬧的凶,見到洋人就砍頭,嚇得這個老鬼子門都沒敢出,天天躲在屋里念洋經。實際上,山西這里的義和團早就都到了娘子關了,祁縣街上一個包紅頭巾的都找不到。

    那兩個女孩都穿著同樣的帶著泡泡袖的喬其紗上裝,下面是黑色洋布的甦格蘭花紋騎馬褲,蹬一雙黑色小牛皮長靴。要說有什麼不同,只是一個高一些,一個矮一點而已。矮也只是相對而言,其實比一般的女孩還是多少要高上一點點,只是另外一個女孩實在是太高了。

    高個女孩大致十八、九歲的年齡,差不多到莊虎臣的眉毛那里,和一般身材的男子相若。肩膀也比普通的女孩寬的多,腰肢倒是滿細的,標準的鵝蛋臉,大而圓的眼楮純淨的如同一汪清泉,眉毛濃濃的,好象是墨染的一般,皮膚不是很白,小麥一般的顏色,兩條被褲子勾勒的線條清晰的長腿十分罕見。莊虎臣自打穿越以來看見的女人,差不多都是被連身袍子裹的看不出任何曲線。兩條腿筆直也就罷了,偏偏還長的出奇,剪裁的非常合體的上衣將發育良好的胸部更是襯托的峰巒疊嶂,起伏有致,引人遐思。

    稍微矮點的女孩大概十五、六歲,眉眼和那個高個女孩太像了,簡直是一個模子里扣出來的。只是她的皮膚要顯得白了許多,青春女孩的那種特有的皮膚質感,使她在太陽下仿佛是透明的。現在她正在和雷納聊天,那老家伙估計是說到什麼得意的事情,臉上掛著甜膩膩的笑容。手腳也隨著語言開始比劃起來,胸口那個帶著一個微微淺坑的十字架隨著他的動作規則的擺動。

    莊虎臣看著這兩個女孩,不禁大有好感。這個時代的女孩要麼是又黑又粗,要麼就是把臉抹得死人般的慘白,兩片嘴唇畫的更是和剛喝過血一般,讓人難免要想起吸血鬼。看見就嘔吐,根本就是敬謝不敏。

    說實話,當年在那個世界看穿越小說,曾經幻想過無數的情節,快樂、興奮、刺激、緊張,什麼都有,偏偏就忘記了,古代的生活居然是如此的單調。每天晚上,除了睡覺就沒有任何的節目,偶爾和人喝次酒,就算是夜生活了。別人孤單的時候,可以靠床上的游戲來排遣寂寞,自己呢?那半拉子老婆漂亮倒也是真漂亮,可惜如同畫里的美人,養養眼罷了,從來對自己都是不賈辭色,想上她的床?門都沒有!不拿大棍子把自己打出去就不錯了。實在孤單、寂寞、無聊的夜晚,都是靠“五姑娘”來幫忙的,弄的現在平時“開槍”的左手,見到什麼圓柱形的物體都要習慣的去擼上兩把。

    見莊虎臣看得入神,旁邊的楊士琦只是微微一笑道︰“怎麼,莊大人對這兩個洋妮子動春心了?”

    莊虎臣這才回過神,尷尬笑道︰“杏城兄取笑了!”

    “笑你做什麼?男子漢大丈夫,是真名士自風流,喜歡就上!”楊士琦在莊虎臣面前從來是有什麼就說什麼,毫不掩飾。

    莊虎臣臉上一陣紅一陣白,干笑了兩聲︰“呵呵,我只是覺得她們和別的女孩不一樣!”

    “洋婆子嘛!自然是有些不同,不過我還是更喜歡江南的美女,嬌柔似水,這二毛子,我是看不上,你看看,露著半截子的光腿,太不那個了~~~”楊士琦搖頭道。

    莊虎臣也趕忙接茬道︰“是啊,是有點不雅觀啊!”

    楊士琦鼻子哼了一下︰“這個女人啊,就象花生,要自己慢慢剝了殼,再褪了紅衣,這樣吃才有味道,象這樣,你還沒剝呢,自己都快脫了個干淨,實在是無趣得很!”

    莊虎臣心里暗罵︰娘的,你是這個意思啊!老子還以為你裝道學呢!不過也不能否認,這個老流氓,說的是有些道理,比如,把一個女人,裝在阿拉伯的大袍子里,只露出眼楮,然後就讓她一邊跳舞一邊脫,是比一個出場就光溜溜的女人看著更有趣些!呸、呸,都想哪里去了!被這個自詡真名士的老流氓帶壞了啊!

    莊虎臣看著這兩個洋派的小美女,實在是心癢,有心上去搭訕,但是看看周圍,躲在花樹、假山後面躲了一堆堆榆林堡的親兵還有那些甘肅綠營,全都是鬼頭鬼腦的往這里窺視。當著這些人的面,真真的不好意思。

    “噢,莊大人,你來了,我給你介紹兩位可愛的小姐!”穿著黑色神甫袍的雷納終于發現了他,擺手招呼著他。

    莊虎臣第一次覺得這老鬼子居然也有可愛的時候,今天真是知趣啊。

    莊虎臣昂起頭,把胸膛挺的老高,向那兩個女孩走去,突然腳下一個踉蹌,不知道哪里冒出來的一塊青石險些把他絆了跟頭,引得那兩個女孩捂著嘴嬌笑。

    莊虎臣臉一熱,恨不得打自己一個耳光。怎麼說,也是從十三歲就開始給女孩傳紙條,十五歲就開始真不真假不假的談戀愛了,更別提工作以後,在酒吧、網絡上不知道泡過多少了,怎麼算也是老手了,今天真丟人吶。

    “乃死圖米特由!”為了掩飾尷尬,莊虎臣學著電影里西方紳士的做派,右手繞胸,含身行了個中世界的禮。

    高個女孩瞪大了眼楮,饒有興趣的看著他輕輕笑了一下。

    矮一點女孩看著他,鎖著眉頭沉吟半晌道︰“這里是大清國,您可以講中國話嗎?”

    莊虎臣登時已經很紅很熱的臉就更紅更熱了,放上塊生面坯子,馬上就可以變了燒餅。

    兩個女孩和雷納不知道說了些什麼,雷納笑的腰都彎了。估計他們說的應該是法語,這個老鬼子除了本國的母語和那口半生不熟的中國話以外,就不會別的語言了。

    莊虎臣趕忙說道︰“你們聊,我還有點事情!”說罷,趕緊就走開了。

    “哎呦”,莊虎臣抱著腳跳了起來,剛才絆過他的那塊石頭,又踫了腳了,這次可是重多了,估計腳指甲都劈了。那兩個女孩實在是忍不住了,銀鈴般的笑聲灑向天空。

    “一塊石頭絆了兩次,佩服!”楊士琦這個老流氓強繃著笑,臉憋得通紅。

    莊虎臣被氣的哭笑不得,扯著嗓子喊︰“雷納,你過來!”

    雷納神甫禮貌的和那兩個女孩點了下頭,才走到莊虎臣身邊。

    “剛才你們到底說什麼了?”

    雷納也是強忍著笑,臉上的肌肉都有點顫抖。

    “快說!”莊虎臣有點惱羞成怒了。

    “我的大人,在社交的場合說英語是下等人的行為,是不合符社交的禮節的,只有法語和西班牙語才是高貴的,況且~~~~”

    “況且什麼!”

    “呵呵,那位小姐說你的英語帶著美利堅那個野蠻國家的風格,說你的英語里散發著、散發著,散發著一股美國西部的新鮮牛糞味!”雷納遲疑了一下,連說了三個“散發著”。

    莊虎臣真的是抓狂了,耷拉著腦袋飛也似的跑回自己的房間。

    老天啊,還有天理嗎?我當年為了這口紐約口音,費了多大勁啊!天天跟著李陽扯著喉嚨練習發音,當年不知道靠這個忽悠了多少女孩投懷送抱,就是那個和自己戀愛馬拉松的女朋友也是因為這個喜歡上自己的,到了清末,居然是下等人的語言!

    瘋狂英語啊!真是沒叫錯名字,今天真是為了英語瘋狂了!
Nineider 發表於 2009-3-31 11:15
第一卷 西行漫記 第三十六章 都拿戰國來說事兒

    太谷“三多堂”,東西並排三個穿堂大院,上接三個三層的小樓,內套十五個小院,幾百間房子院中有院,錯落有致,這些倒也罷了,其中還有些建築明顯帶著西洋人的風格,這在西幫的大宅里算是獨樹一幟。

    太谷曹家在北恍村建了好幾座的大宅,其中以“福”、“祿”、“壽”、“禧”四字形制建造的四座大院最是恢弘。不過現在的當家人曹鴻彰,只喜歡住在其中不太顯眼的“三多堂”。

    曹鴻彰二十歲左右年紀,皮膚還算白,但是不算是頂白,不過那種半透明的質感煥發著逼人的青春,陽光照在臉上,汗毛都泛著金色的光芒。眉毛的輪廓如同漆描墨畫,飛揚入鬢角,顴骨略略有些高,寬闊的額頭,高挑的丹鳳眼里寫滿了驕傲。瘦高的身材,二十歲的年紀,身體已經發育成型,肌肉不算發達,但是身條卻修長而有力。雖然他只是個商人,但是給人一種天璜貴冑的感覺。在曹家這個幾百年的商業帝國里,誰敢說他不是天璜貴冑?

    和喬家的少東家喬映霞不同,曹鴻彰十五歲就接掌了曹家的大權,年紀雖輕,但是早已經是真正意義上的掌門人了。

    “這樣的事情也來煩我?叫你們掌櫃的自己解決,一年上千兩銀子養著你們,不是讓你們來吃白飯的!”曹鴻彰不耐煩的一揮手。

    一個跑街打扮的中年人,低著頭飛快的退出客廳。

    曹鴻彰指著剛出去的那個人對著旁邊一個師爺打扮的人道︰“你瞧瞧,屁大個事都來找我!那還要這些大掌櫃、二掌櫃做什麼?”

    矮胖師爺臉上堆著笑到︰“東翁不要動怒,他們也是怕辦不好差使,所以就來請示一下!”

    曹鴻彰嘴一撇,鼻子哼了一聲道︰“他們不是怕辦不好事情,是預先為將來犯了錯,來找退步的,事事都請示,將來錯了,只能是我一個人的錯,我又不是三頭六臂,下面的事情,我不是什麼都知道,不知道的事情來指揮,哪里會能不出個錯?他們是支吾差使!”

    “算了,東家,這些個事情,還是回頭再說吧,總是多少年的積弊了,不是一時三刻可以改了的!”

    曹鴻彰看著案子上的那張大紅泥金帖子,沉聲問道︰“張師爺,你覺得這個趙東家是什麼意思?”

    “怕不好說,我是覺得懸,怕不是鴻門宴吧?”張師爺邊踱步邊搖頭道。

    曹鴻彰“啪”的一聲,一掌拍在供桌上,猛然站了起來,眉宇飛揚道︰“他還要怎的?我們曹家軟也服了,堆花也給他堆了,而且是仿照喬家的例,十萬兩的雪花銀子!還少了?更別提,咱們還送了三千兩的賀禮!殺人不過頭點地,光棍打九九,不打加一!他還想做什麼?”

    “東翁不要激動!坐下來,听學生一言,學生覺得這個事情蹊蹺的很啊!怕不是這麼簡單!”

    “噢,張先生,您請講!”曹鴻彰也是當了好幾年的東家了,雖然年輕,但是見識卻不淺,這個師爺原來是山西巡撫毓賢的幕僚。後來覺得毓賢剛愎不可輔佐,才被人舉薦到了曹家。他在官府里多年,朝廷里拆爛污的事情那是門清,心思又縝密,故此曹鴻彰對他十分的器重。

    “東家,您想,那‘點金錢莊’的東家本來就是個傀儡”

    “不錯,西幫上下沒人不知道,他是糧台莊虎臣的管家啊!”

    張師爺微微一笑道︰“東家再往深里想一層,那個糧台會不會也是個傀儡呢?”

    曹鴻彰瞪大了眼楮,半晌方說道︰“張師爺的意思是?那個糧台後面有高人?”

    張師爺雙掌一合,拍了個脆響道︰“著啊!那個糧台的底細,咱們西幫早就調查的清楚了,不過是個紈褲子弟罷了,他懂得什麼經濟?吃酒胡鬧才是他的本事!不過是兩宮蒙塵的時候恰逢其會,得了太後的意,混了個糧台。可是東翁你想,他怎麼就知道不聲不響就開個錢莊?這個錢莊開的目的好象就是專門等著借錢給兩宮?如果後面沒有高人,他怎麼懂得去討代理行在糧餉的差事?”

    “我派人打听過,他的大掌櫃是原來大德通的跑街賈繼英,後來辭了東,去了點金錢莊,莫不是這一切都是他的謀劃?”

    張師爺搖著頭冷冷一笑道︰“他一個小小的跑街,哪曉得那麼多?再說他和那個姓莊的原本素不相識,突然成了大掌櫃一步登天,還不希奇?就算他賈繼英是韓信,那莊虎臣恐怕不是劉邦吧?況且就是韓信還得有個蕭何,要不然也要埋沒了,依學生看,這里面恐怕名堂大了!”

    曹鴻彰似乎明白過來了什麼,長舒了一口氣道︰“莫非,莫非是喬家?”

    張師爺兩掌又是一拍,大聲道︰“就是如此!學生以為,喬家就是這錢莊背後的真正東家!這賈某人就是喬家派過去的!”

    “喬映霞怕是還沒這麼高深的道行吧?”

    張師爺鼻子一抽,不屑道︰“喬映霞不過是個傀儡,和那個‘點金錢莊’的趙馭德一樣,橫豎不過是個擺設!他是沒這樣的道行,可是閻維藩有啊!那可是出名的赤練蛇,咬人一口,入骨三分!現在,閻維藩、馬狗、高鈺,喬家的三杰,全都到了祁縣,這還不可疑嗎?閻維藩也就算了,他本來就是總號的大掌櫃,另外兩個,可是從千里之外趕來的,都是喬致庸的心腹,而且全是出名的買賣精!東家,你把這些事情前後聯系起來想想看~~~~”

    曹鴻彰擺手打斷了師爺的話,在客廳了來來回回走了幾圈,越想越覺得張師爺說的有理,搖頭苦笑道︰“明白了!全明白了!喬家好手段啊!這邊答應和各家一起不借銀子給朝廷,背後就勾搭那個莊糧台,另外起個爐灶,弄個新錢莊,高明啊!好處他一家佔了,將來對付我們的時候,他喬家還裝沒事人!閻維藩這個王八蛋,真是夠毒辣!”

    張師爺插言道︰“咱們西幫各家因為不借銀子給兩宮,本來就和朝廷弄掰了,他喬家偷偷摸摸的走了桂春的門子,把兩宮接到他的‘在中堂’,又是唱戲又是送東西,花了三十多萬的銀子,咱們都和朝廷弄的沒了臉,他倒是得了恩典了,朝廷又賜了匾給他!我們都是壞人,獨獨他喬家是忠心朝廷的!莊虎臣前腳錢莊開業,喬家後腳就趕著接駕,日子配合的剛剛好!東翁請想,哪里有這麼巧的事情?”

    曹鴻彰端起茶碗,抿了一口,一臉苦澀道︰“如果這點金錢莊真的是喬家搞的,那麻煩就大了!”

    張師爺也是臉沉得能滴出水來,緩緩道︰“咱們曹家,票號里最大的一宗是代理了陝西的藩庫,其他的幾家大票號的根基也都是靠這個。如果喬家以‘點金錢莊’的名義再向朝廷討了代理各地藩庫的差使,那西幫的其他票號、錢莊,真的沒日子過了!他現在已經代理了行在的糧餉,在各地開幾個分號,向朝廷討個恩典,代理了各省的藩庫,那是順理成章的事情,到時候,恩自上出,各省的官員想抗也抗不住!再說,咱們是靠給各省的督、撫、布政使送銀子才謀到這個差使的,他喬家就不會這一招?朝廷的官左右都是收好處,他才不管是你誰家接這個差!哪個會為了咱們西幫去和朝廷頂?誰會當這個出頭鳥?”

    “那怎麼辦?”曹鴻彰也沉不住氣了。

    曹家幾百年的 赫大族,生意都做到了英吉利國,五十年前最興盛的時候,六百多間鋪子,伙計有三萬七,那是何等的輝煌。這幾十年,被喬家這個後起之秀壓的都快抬不起頭來了。當年曹家恢弘的時候,喬貴發還在包頭挑著擔子搖著撥浪鼓當貨郎呢!可現在呢,曹家只能是躲在太谷,仰人鼻息了。

    “唯今之計,只能是釜底抽薪,喬家既然不能公開的和西幫弄崩了,就只好幕後操縱,他現在也只能借那個莊虎臣的勢,這個姓莊的糧台就是這個局的關鍵。做生意如同下棋,一塊實地,只要有兩個眼就是活棋。喬家能在幕後擺布這個姓莊的,靠什麼?朝廷的那起子贓官,哪個是不吃腥的?他們能給錢,咱們也能給!擱平了這個莊虎臣是一個眼,然後聯合整個西幫是另外一個眼!他喬家是霸秦,狼子野心,那咱們就來個合縱對付他!”張師爺咬牙道。

    “好!就是鴻門宴,我也去走一遭!再說,還有祁大軍機呢!姓莊的不看僧面難道還敢不看佛面?備一份厚禮!只要是大清的官,還有銀子擺不平的!我就不信,他莊虎臣是石頭縫里蹦出來的,不食人間的煙火。”

    “東翁,光咱們一家還不行!”張師爺提醒道。

    “對,就這麼著,給西幫的同行都打個招呼!他喬致庸想一口氣把整個西幫都吞了?怕他沒那麼好的胃口!咱們西幫這麼多家的商號、錢莊、票號,就算都是豆腐渣,也撐死喬致庸這頭老母豬!他想當嬴政,我們還不是那些睡死了的關東六國!他的秦始皇夢也該做到頭了!”曹鴻彰狠狠磨著牙道。
Nineider 發表於 2009-3-31 11:17
第一卷 西行漫記 第三十七章 鴻門宴(上)

    “醉仙樓”,祁縣最大的飯莊子,平日里總是高朋滿座,除了前些日子,甘肅綠營把世面弄的一團糟的時候關門歇了幾天業以外,基本上都是要提前一旬才能訂到桌子。飯莊的老板一手漂亮的淮陽菜獨步山西。

    西幫日子過的節儉,族中的子弟手里有了錢,可是家里的飯菜總是那麼幾樣,就三五成群到“醉仙樓”呼酒買醉。不過今天似乎有些冷清了,寬闊的大廳一桌客人都沒有。結伴而來的吃客到了門口,小二客氣的道著歉︰“爺,您明天請早,今兒個小店被人給包了!”有些客人好說話,轉身就走,反正祁縣也不是就這一家酒館,銀子送到哪里不是大爺?有的就不服氣,瞪著眼楮道︰“怎麼著?爺爺沒銀子?誰那麼仗勢?這麼大的飯莊子一個人給包了?”

    小二偷偷回身看看後面沒人,才悄悄的附在耳邊道︰“哎呦!我的曾大爺!今天是欽差莊大人請客!上面好些個拿著洋槍的兵呢!您可別找麻煩!”

    客人臉色煞白道︰“欽差大人請客?請的是那些人啊?”

    “都是咱們山西有頭有臉的大買賣人,各大票號、商棧的東家都到了,就是您家的五老太爺,他老人家也在上面?要不,您去打個招呼?”

    煞白的臉嚇得更白了︰“五爺爺也在?那我還是走吧!讓他看見我去酒館,又該說我不會過日子了,他老人家耳朵不好使了,但是嘴巴厲害啊,連說三個時辰,話都不帶重樣的!”

    樓下大堂里冷清,樓上的雅間可是熱鬧的很,一大群的紅頂子都聚在上面,有老有少,老的走路都佝僂著腰,少的下巴上只是有點微微的絨毛。但是幾乎相同的是人人都穿著鴛鴦補服,都是道台的打扮。大清的規矩,捐官文官最高可以捐到四品,這些西幫的商人各個都是捐了道台。見了熟識的人連忙的打千鞠躬,稱呼都是“張觀察”、“王觀察”,不知道的還以為是走錯了地方,進了巡撫衙門的簽押房,一群候補道正在站班呢。

    楊士琦也在二樓,雅間的過道里亂哄哄擠滿了這些西幫的大爺。只是一個個臉色都不好看。楊士琦今天也是四品文官的打扮,混在人群里絲毫不引人注意,他今天是來瞧熱鬧的,看看自己的計策能不能降伏了這些聯手對付“點金錢莊”的西幫老客。

    “我說,魏觀察,今天這個趙東家請我們來吃飯,是個什麼意思?”一個五短身材圓胖臉的中年人問道。

    那個被稱呼為魏觀察的人,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年人,頜下三綹胡須,倒垂的掃帚眉,三角眼,額頭上有幾道很深的抬頭紋,看著不象個商人,倒象個落第的秀才。他愁容滿面道︰“你老哥不知道,我又哪里曉得?總歸不是好事情!”

    “咱們也沒得罪他啊?他開業我還送了三百兩銀子呢!當時,他還是滿客氣的!”

    “你胡老哥沒得罪他,兄弟又何嘗得罪過他?但是你想啊,這個錢莊明擺著是欽差糧台莊大人的,當時,咱們幾家都沒借錢給朝廷,現在,我估摸著是朝廷要拿這個說事兒了!”魏觀察的臉色灰青。

    “哎,他們幾家大戶斗法,連累咱們來頂缸,你說,我是何必呢?我又不開錢莊、票號的,封了好幾天的路,又遭了大雨,我的糧食都霉了幾百石!”胡老哥也是一臉的憂郁。

    “對了,胡老哥,咱們西幫差不多家家都到了,怎麼就沒見到喬家來人呢?喬家就這麼托大?不把朝廷當回事?”

    “哼,別提喬家,提起來,我就是一肚子氣,魏觀察你還不知道吧?這‘點金錢莊’就是喬家的!他喬家一邊裝出和西幫同進退的樣子,一邊又走門子,辦接駕,和朝廷彌縫。是又當婊子又豎牌坊!”胡老哥提起喬家,那是義憤填膺。

    “噢,你老哥是怎麼知道的?”

    “我那老表的堂兄弟是日升昌的二掌櫃,這個事兒在那幾大家里都嚷嚷遍了!依我看吶!這次,喬致庸和閻維藩是打算借朝廷的手料理了咱們!他是準備一口就把西幫全吞到肚子里!”

    “莫非,今天是鴻門宴?”魏觀察的掃帚眉垂的更狠了,抬頭紋深的都能種一壟莊稼了。

    “不是鴻門宴是怎的?難道那個莊虎臣吃多了撐的,來給咱們送銀子?鴻門宴上劉邦還能借上茅房逃過一劫,咱們是夠戧,那些大家大戶的都有朝廷的軍機、尚書保著,也許還不妨,苦的就是咱們這些人啊!你說,我前些日子也是吃多了,悖晦了!跟著那些大戶鬧什麼?人家‘點金錢莊’賈大掌櫃帶著禮上門,要借銀子給我使喚,才八厘的息啊!我怎麼就把他給打發了!這下好了,連喬家帶朝廷都得罪了!哎~~~~”胡老哥說了一大通,長嘆了一聲。

    楊士琦在旁邊听的真切,心里暗暗好笑。這哪跟哪啊,怎麼“點金錢莊”就成了喬家的!看來西幫這些人也不是真的心齊。哼,合縱!想的便宜,大清朝的商人,十個人就有十一條心,其中還有一個自己都咂摸不出來自己是個什麼心思,還指望能捆在一堆對付莊虎臣?看來,這一劫莊虎臣又要平安度過去了。別說,這小子的運氣還真的是不錯,這天下的巧事都被他踫上了。看來他祖上是燒了高香的,墳頭上冒了青煙。

    “清炖蟹粉獅子頭~~~~~,大煮干絲~~~,松鼠厥魚~~~~~”小二拖著長音唱著菜名往各個雅間里送菜。

    “叫你媽的叫!扯著嗓子號什麼喪!你死了老子娘了!”一個二十多歲,英俊不凡的男人橫眉立目的罵道。

    小二被罵的低著頭,嘴里輕聲的辯白︰“這跑堂的都是這個規矩。”

    “滾你媽的蛋,你這里的規矩算個屁!惹翻了爺,買了這個飯館子,讓你天天刷茅廁!”

    小二耷拉著腦袋灰溜溜的從樓梯跑了下去,把木頭樓梯踏的“咚咚”響,嘴里還嘟囔著︰“有錢了不起啊!”

    旁邊的人勸著那位年輕人道︰“曹東家,何必和個跑堂的治氣呢!他算個什麼東西,您是什麼身份吶!”

    被稱為曹東家的年輕人就是太谷曹家的掌門人曹鴻彰。他恨恨得看了一眼那個不眼的店小二,又從過道走回了自己的雅間。

    “東翁怎麼沉不住氣了?”張師爺道。

    “咳~~~~,這個莊虎臣不知道打的是什麼主意,昨天給他送銀子,死活不接,三萬兩啊!還少嗎?我就不信喬家能給他多少的好處?能比我給的多?”

    “他打的什麼主意,一會就知道了,他也不會沒來由的把整個西幫都請來吃飯,總之,兵來將擋,水來土淹!”張師爺道。

    “也只有這樣了,看看再說了”曹鴻彰無奈的搖頭道。
Nineider 發表於 2009-3-31 11:19
第一卷 西行漫記 第三十八章 鴻門宴(下)

    莊虎臣騎在雪青馬上,趙馭德和賈繼英也騎馬相隨。後面幾個穿著武衛軍號褂子的親兵肩背著洋槍一溜小跑跟在後面,弄的街上行人都忙不迭的往路兩邊散開。到了離門口不遠的時候,摘鐙離鞍,一個片腿下了馬。掌櫃的早就看見了,急忙招呼小二沖到跟前,把馬牽好了,從小巷子帶到飯莊的後院。莊虎臣整了整身上那套簇新的四品“僵尸裝”,這才大搖大擺的從“醉仙樓”的大門穿堂而入。

    二樓上雅間里的西幫商人,早就從雕花木窗上看見他了,都急匆匆的跑到大堂,十個人倒是有八個和他鞠躬打千見禮,倒是把請客的趙馭德和賈繼英這兩個正主給晾到了一邊。莊虎臣和藹可親的笑著,手一揮道︰“各位都請上樓!”

    一干人都自動的閃到一旁,把路給讓了出來。莊虎臣輕輕攙著趙馭德的手,把他請到最前面。趙馭德也不和他客氣,徑直昂著頭第一個走上了樓梯。賈繼英也當他不存在,緊跟著走了上去。莊虎臣推推讓讓又和大家客氣了一下,才背著手第三個走上樓。

    最大的一個雅間,有三丈見方,水磨青磚的地面,光可鑒人,桌椅擺設都是精雕細刻,什麼百福(蝠)百壽(獸)、麻姑獻果、三星拱照的吉利圖案到處都是,和西幫傳統的那種厚實而樸拙的家具式樣截然不同,一副小家碧玉那種南方水鄉的風情。屋子里面擺了三張八仙桌。

    這個房間里坐的是西幫里各大錢莊、票號的東家。都是可以在山西商場上跺跺腳,地皮發顫的人物,莊虎臣、趙馭德、賈繼英三人親自招待。“三套鴨”、“水晶肴肉”、“梁溪脆鱔”,淮陽名菜一道道的端上來。莊虎臣幾個人頻頻舉杯,笑容可掬。一幫子紅頂商人都是在臉上強自堆出幾許僵硬的笑容,一杯杯的揚著脖子往下咽,平日里感覺味道不錯的菜,今天怎麼吃起來如同嚼蠟。耐著性子等到酒過三巡,菜過五味,卻發現主人家除了紅雲罩了臉,還是輪番把盞勸酒布菜,根本就沒說什麼正題的意思。這個酒就越喝越沒底了,心里都揣個小鼓一樣,沒喝多少就覺得頭開始暈,身子發飄。

    曹鴻彰實在是憋不下去了,端著個酒杯,站了起來道︰“莊大人,今天這個酒,兄弟已經盡興了,大人的情,小的領了,不過求大人好歹也要說個名目,不然小的是心里沒底啊!”

    見有人提了個頭,一群人都把杯盞放下,眼楮直勾勾的盯著莊虎臣。

    莊虎臣環顧四周,慢慢也把杯子放下,屋子里頓時安靜了下來,沉默了許久,他“噗茨”笑出聲來,說道︰“各位看著我做什麼?今天是趙東家請客,他的正主,我不過是他老人家招呼來的陪客罷了。”

    “趙老東家,您今天就說個題目,這酒兄弟是喝不得了!”

    “是啊,有什麼要求,您老人家也指個道,讓兄弟也明白明白!”

    “就是,就是~~~~~~~你不說個名目,兄弟心里打鼓啊!”

    一群人七嘴八舌,亂哄哄的自說自話,也听不清楚到底誰說的是什麼,只能大概知道個意思。

    莊虎臣嘴角輕挑,坐在太師椅上,悠然的點了一枝洋煙,隨手又遞給坐在他身邊的楊士琦一根。楊士琦對屋子里的情形視而不見,筷子里夾著一截鱔魚,正往嘴里送,見莊虎臣的手過來,伸出閑著的那只手,接了過來,然後別在耳朵上。等那塊鱔魚送進嘴里,才從耳朵上取下來,在牆壁上劃著洋火點上。

    趙馭德低頭求助的眼神看著莊虎臣,他倒好,只顧陶醉的抽煙,只當看不見。趙馭德只得重又抬了頭,干咳了兩聲道︰“兄弟,這個,兄弟的小號那個,那個什麼,那個小號剛剛開業,承蒙各位東家的,那個,那個抬愛!兄弟感激不盡,那個什麼,那個”還沒說兩句,頭上就見了汗了,恨恨的看了莊虎臣一眼,對賈繼英說道︰“哎,還是你來說吧~~~~”

    賈繼英也不客氣,站起身來,對著這三桌的客人,團團抱拳一禮道︰“既然東家讓我來說,那就開門見山了!小灶初起,承蒙各位東家掌櫃的給面子,本來是應該一家家登門拜謝的,但是朝廷的差使,兄弟是不敢含糊的,萬一短了兩宮的供應,那罪過就大了了。禮數上不周全,怠慢了各位的盛情,兄弟自罰三杯。”說罷,在桌上擺開三個白瓷小酒盅,滿滿的斟了三杯,手到杯空,轉眼就喝完了,喝的有些猛了,嗆的直咳嗽。

    賈繼英喝了口茶,平息了咳嗽後,發現一屋子的人都眼巴巴的看著他,尷尬的一笑道︰“兄弟量窄,讓各位見笑了。”一群人也是勉強咧著嘴干笑。

    “我們這個錢莊剛剛開張,經驗不足,哎,代理著朝廷的糧餉,空擁寶山吶~~~”賈繼英慢悠悠的說道。

    滿屋子的人都目不轉楮的盯著他,豎著耳朵,生怕听漏了哪句。

    “所以,我家東家有個意思,想把‘點金錢莊’的股份讓一些出來~~~~”

    一句話如同在滾油鍋里倒了碗水,登時就炸了起來。

    “賈大掌櫃,你說個章程,一股多少銀子,我日升昌沒二話!”日升昌的大掌櫃雷華盎一個箭步就跳到賈繼英身邊。

    “趙東家,你打算讓出多少份子?我曹家全包了!”曹鴻彰的反應也不慢。

    “你曹家的銀子是銀子,別人的銀子都是假的?全包?哪有這麼好的事情!”

    “對,對,‘點金錢莊’開在祁縣,就算是西幫的買賣了!趙東家和賈大掌櫃有了難處,那就是咱們西幫全體同仁的難處!咱們不幫還有誰幫?沒說的,我協同慶一定幫把手!”

    “都別嚷嚷了,吵死了!這樣能商議出個屁啊!都靜一靜,听賈大掌櫃的!”蔚字五聯號的東家都六十多歲的人了,底氣還是十足。

    終于安靜下來了,二十多雙眼楮死死的盯著賈繼英,把他看的心里直發毛。

    莊虎臣一拉楊士琦的衣袖,輕聲道︰“杏城兄,咱們走吧,這里悶得慌!”

    楊士琦淡然一笑,兩人起身離開了房間,居然沒人注意到他們,好象這個屋子除了賈繼英,別人都是透明的。

    走在街上,兩個人相視一陣苦笑,一路上漠漠無語。這三天,為了這頓飯,倆人反反復復、顛來倒去的研究了無數次,把每個可能發生的場景都考慮到了,甚至于連西幫的人會說什麼話,自己如何應對都演練了好多遍。預想中的指點江山、激揚文字、舌戰群儒、披荊斬棘,歷經千辛萬苦後終于獲得勝利的那種場面,一下子面目全非,壓根不是那麼回事!自己這邊剛剛放出了點風,他們就聞到了腥氣,一群子餓狗直接就撲向了那根骨頭,哪里有半點的猶豫,這些老買賣精厲害啊!

    哎,心里是輕松了,一塊石頭落了地!但是總覺得那麼別扭,好比一個人蓄足了力,結果一拳出去打了個棉花包,心里空落落的。感覺有點象當年,自己還是個小策劃的時候,酒吧偶然看見一個妞,盤靚條順,本打算花點心思泡她,結果自己還沒下手,那妞自己送上門來了,一夜過後,總感覺那麼窩囊,覺得是自己被別人泡了!就象那天楊士琦說的,吃花生要自己剝的才有味道一般,這花生還沒剝皮呢,就自己往嘴里蹦了!對了,那兩個洋“花生”不知道怎麼樣了!那天搞了個沒臉,一直沒好意思見她們。真是該打啊!明明在想買賣上的正經事,怎麼就扯到女人身上了?都是楊士琦這個老流氓的“花生理論”惹的禍啊!
Nineider 發表於 2009-3-31 11:21
第一卷 西行漫記 第三十九章 一張照片

   趙馭德搖著大蒲扇,速度太快,撲啦撲啦直響,斜眼看著莊虎臣道︰“少爺,咱這買賣做虧了!那賈繼英,根本就是個廢物!”

    “就是,三成的份子,白送給那些山西醋壇子了!要我說,換三十萬兩銀子,那才是正經”陳鐵蛋接腔道。

    楊士琦不屑道︰“你懂個屁!小孩子插什麼嘴!滾到外面玩尿泥去!”

    趙馭德道︰“楊大人,我倒是覺得這孩子說的不錯,人家‘三多堂’曹家把價碼都開出來了,三成的份子,人家肯出三十萬兩,三十萬吶!”

    趙馭德舉著三根手指頭在楊士琦的臉前面晃。

    陳鐵蛋一見有人撐腰,忙道︰“就是,三十萬的雪花銀子不要,和那些山西老摳換什麼股份?那股份是當吃還是當喝?”

    莊虎臣一見楊士琦臉色一沉,忙說道︰“你滾蛋,這里是你小孩子說話的地方嗎?出去!”

    陳鐵蛋一臉的不服氣,悻悻的走了。

    “杏城兄,兄弟家教不嚴,下人胡言亂語的,你別在意”

    楊士琦苦笑了一下道︰“其實,我也不明白紛卿兄你打的什麼主意,開錢莊做買賣,圖的不就是個賺錢嗎?現在西幫的幾大家都在錢莊里入了股份,那聯手抵制的事,也就風吹浮雲,就算是過去了,你收個幾十萬的銀子多好的事情?”

    “杏城兄啊,這個事,怪兄弟提早沒和老哥講明白~~~~~~~~”莊虎臣撫著楊士琦的肩膀娓娓道來。

    一個企業發展最重要的三點︰人才、渠道、資金。莊虎臣現在三者只具備其一,人才除了個賈繼英以外,那是壓根沒有,就連自己對金融都是一知半解。渠道就更別提,自己以前和西幫連交道都沒打過,人家看在自己頭上紅頂子的份兒,說話倒也客氣,但是在骨子里把自己當做在西幫的鍋里攪馬勺搶飯吃的。

    自己讓出一部分的股份,是可以套回銀子,但是錢莊的銀子如果不能流動,那還是死的。一個賈繼英他就是三頭六臂,練他一個人,鐵打的英雄也攢不出幾根釘。如果自己培養人才,那不知道要等到驢年馬月。挖牆角獵頭這一套,在西幫就更吃不開了,西幫的伙計、跑街都是背著身股的,更別提那些大掌櫃、二掌櫃了,人家的企業早就是全員股份制了。為什麼人家干活那麼賣命?各個說白了,都是給自己干的,買賣好了,就是自己好了。而且西幫用人都是同鄉,背主另投的名聲要是傳開了,在家鄉絕對是沒臉做人了。

    莊虎臣和賈繼英商量了好幾天,想出了這麼一個股份置換的主意。只要在西幫的其他的錢莊、票號里有了股份,那就可以利用他們現成的渠道,搞通存通兌。這樣渠道建設和人才缺乏的問題就解決了。

    趙馭德皺著眉頭沉吟半晌道︰“少爺的法子,好是好,就是我怕這些奸商靠不住,咱們的鋪子里讓他們派帳房,他們的鋪子,咱們不派,那咱們這里賺多少,人家是清楚著呢!可是人家那里,明明賺錢,硬說虧了,咱有什麼法子?我總是覺得,還是實實在在弄點銀子回來,才靠譜。咱們這個錢莊才花了多少?就算把少爺你謀差使和報效兩宮的銀子都算上,也不過是五萬掛零,現在讓出三成的份子就能收三十萬,多劃算的買賣啊!”

    “趙叔,你想的窄了,就算他們的鋪子,咱們一文錢的好處都收不到,那也不吃虧,您想想,咱們錢莊里開出的票子,人家到了外地,就是張廢紙,哪個願意和咱做生意?現在呢,咱們開的銀票,整個大清國,有西幫的錢莊、票號的地方,就當現銀子使喚!再說了,西幫的規矩,你還是不懂,西幫的買賣都是湊份子起家的,每年每股賺多少銀子那都是要向股東交帳的,要是敢瞞著,立刻股東就鬧翻天,立馬三刻就把這錢莊子抽干了!放心吧,這個是人家幾百年的規矩,不會亂來的!”

    楊士琦上下仔細打量著莊虎臣,用手指著他哈哈一笑道︰“紛卿兄,真是商場的奇才啊!”

    莊虎臣假意謙虛道︰“楊兄過獎了!前幾日要不是杏城兄的指點,小弟哪里有這翻算計!”

    倆人相視一笑,互相吹捧,滿臉都是受之不疑的表情。

    屋外急促的腳步聲出來,陳鐵蛋沖進屋里道︰“少爺,快出去看看吧!少***丫鬟和那個洋婆子要打起來了!”

    莊虎臣猛的站起身來,踢拉著鞋道︰“走,出去看看!”

    冰兒雙手叉著腰,挺胸仰著下巴,本來就滿高的身材看著顯得更高了。她現在瞪著眼楮,怒視著對面的一個洋裝的女孩。冰兒本來就夠高了,對面的女孩比她還高出了些許,及膝的騎馬褲使得雙腿顯得格外的修長。

    冰兒用手指著她道︰“你這個妖怪,拿那個鬼東西照什麼照!”

    洋裝的女孩一只手扶著被冰兒稱為鬼東西的照相機,另外一只手里拿著一根馬鞭,挑著眉毛不屑一顧,理都不理她。

    冰兒怒意更勝道︰“今天我家小姐要是沒事兒就罷了,要是有個好歹,我就先砸了你這個鬼東西,再和你拼命!“

    莊虎臣在一旁饒有興趣的看著兩個同樣身條高高的女孩,覺得年輕女孩就是發脾氣的樣子都是滿可愛的。冰兒這丫頭皮膚是黑了點,但是眉眼還是滿耐看的,現在叉著腰的樣子,尤其是現在瞪著眼楮叉著腰的樣子,更是可愛,呵呵,叉腰肌估計就是女人吵架的時候練出來的。那個洋裝的女孩手里的馬鞭更是讓他浮想連篇。如果給她穿上皮背心,然後再拿著馬鞭,腳下再踩著一個赤裸裸的肌肉猛男,那就整個一個女王形象,有點意思。弄到二十一世紀,拍個什麼《大清女王》,估計還是可以和小澤瑪利亞有一拼的!

    “姑爺,你來的正好!”冰兒看見了他,趕忙招手道。

    莊虎臣的魂還在海外東瀛國呢,突然被招回大清,有點不適應。這丫頭平時對我愛搭不理的,今天突然叫姑爺,更是有點不適應。

    “姑爺,這個妖女,拿那個勾魂機,照小姐來著!”冰兒見來了自家人,氣更足了。

    “噢,就為這個啊!”莊虎臣轉身就想走,大男人介入女人的戰爭,那肯定是沒個好兒!

    冰兒一見莊虎臣全然不當回事,馬上就急了︰“姑爺,小姐被這個怪東西照過回去,身子都軟了,躺在床上午飯都沒吃!”

    莊虎臣微微一笑,對著那個洋裝女孩道︰“容齡小姐,給我照一張!”

    然後叉著腰,眼楮沖著照相機,擺出一個自以為很帥的姿勢。“這是我在大清朝照的第一張相啊!”莊虎臣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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