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百一十一章 在天之靈
大勞山地區的形勢驟然嚴峻起來,為了避免與清軍遭遇,齊良只得令各分散的分隊重新聚集,為了避免被清軍圍殲,昆明衛不敢在一個地方長呆,他們不停地變換宿營地點。3g華夏
黑夜中遇到一隊人馬,部隊迅速隱蔽起來,對方也沒了動靜,應該也發現了己方,張景山跑在隊伍最前頭觀察片刻後吩咐:「發出暗號!」
一名小旗令抱起一塊大石頭往山谷下扔去,石頭滾落的聲音在黑夜裡傳蕩,綿長而恐怖,對方沒有回應,接著他又連續扔了兩塊大石。不久,對方不間斷地響起三塊滾石聲,小旗令跑上來,驚喜稟報:「張參軍!是自己人!」
張景山早已知道,命令:「派出兩人去接洽!」
兩個兵卒一前一後相距二三十米走過去,前面一人負責具體接洽,後面一人負責傳遞信息,若是前者有異況,後者即馬上摺身返回。昆明衛分散活動時制定了一套完整的接頭方法,若是自己人對方也應該與他們一樣派出兩人才對。果然前面出現兩人,一番確認之後,雙方均向己方發出友好信號,小旗令又驚喜跑上稟報:「張參軍!是自己人,已完全確認了。」
張景山吩咐:「派人下去迎接!」他則轉身向後,匆匆跑至齊良跟前,興奮稟報:「世子!魯指揮回來了!」魯輝湘獨領一支分隊游擊,他們分隊是最後一支回歸的分隊。
齊良霍地站起:「去看看!」
走出不遠,一個槐梧的身影奔上前,躬身:「卑職參見世子!」
齊良微笑:「魯指揮辛苦了!」三人找一個地方坐下,齊良問:「魯指揮!你那個方向情況怎樣?」
魯輝湘嚴峻道:「發現有清軍,估摸有二三千人!」
張景山嘆息:「已得的消息,大勞山七個方向有清軍進山,每個方向有二到三千人,他們從山腳步步向上向內緊逼,已慢慢把我們逼入大勞山深處了!」
魯輝湘恨道:「好歹毒!」
張景山道:「我們的活動範圍被壓縮得越來越小,遲早會與清軍遭遇!」
齊良出神道:「我們必須跳出清軍的包圍圈!」
魯輝湘道:「清軍有七路之多,且大勞山處處是懸崖峭壁,能通行的路並不多,若是想從清軍的縫隙中偷過恐怕很難!」
齊良道:「殲滅一路清軍自然能跳出清軍包圍圈!」
魯輝湘苦笑:「每路清軍俱有二到三千人,皆強於我軍,我軍怎麼與之對戰?」
齊良道:「魯指揮所說的只是清軍人數多於我軍,並非戰力強於我軍,我軍何懼之有?再則,只要考慮周詳,計劃適當,我軍利用地理地形優勢,未嘗不能成功殲滅一路清軍!」
張景山讚道:「世子所言在理,其實,清軍此番上山進剿說不定對我們還是一件好事呢!」
魯輝湘問:「何以見得?」
張景山道:「清軍進山了,外圍兵力自然少了。想想清軍圍困大勞山的軍隊不過三萬人,現在有七路清軍進山,每路清軍至少二到三千人,合計約一萬五千至二萬人,那麼外圍防備的僅剩一萬餘人矣,此必然防備疏漏,破綻百出,這不正是我們突出去的好機會嗎?」
魯輝湘頻頻點頭,又憂慮道:「只是我們得能跳出大勞山才行啊?」
齊良聽罷也大為心動,旋又一想,事情可能並非如此簡單,清軍為何突然要進山清剿了?是因為己方的游擊戰戳痛了清軍嗎?或是己方援軍已到?又或是清軍急著想要實施下一步的戰略行動了?
見齊良悶不作聲,張景山問:「世子可是有什麼想法?」
齊良道:「兩位可想過清軍的騎兵部隊沒有?」
如當頭棒喝,魯輝湘與張景山驚魂,是啊,清軍採取如此大的行動,其騎兵部隊不可能不運作起來。3g華夏
張景山趕忙檢討:「卑職考慮欠妥,請世子恕罪!」
齊良搖頭:「景山雖考慮欠周詳,但其想法非不可實施,只要我們考慮好應對之策即可。」
張景山眉揚:「世子是說卑職的想法可行?」
齊良點頭:「當然!這是難得的機會,我們怎麼也得搏一搏衝出清軍包圍圈!」
張景山問:「世子!我們該怎麼做?」
齊良道:「最關鍵的還是情報!只要情報準確,一切迎刃而解!」
張景山點頭:「明白!」
齊良吩咐:「這幾天讓將士們吃好喝好,我們準備大的行動——殲滅一路清軍!」
這幾天天下起了小雨,天氣糟糕至極,大勞山夾皮溝,明明是白天,山谷裡卻陰暗如夜。
第四路清軍已在大勞山中轉悠了五天,連個吳軍影子都未看見,他們疲憊、睏乏、直想離開這永遠爬不完的山。這該死的小雨讓他們衣甲鞋發全濕透了,難受的不行。而這濕滑而陡峭的山路,走一步滑一步,徒步行走都困難,他們還得背負著口糧、武器、炊具、旌旗,身心雙重折磨,苦不堪言。
此時此刻,山路上死一般寂靜,沒有獸吼,沒有鳥鳴,只有陰森古怪的山風掠過夾皮溝,吹得旌旗獵獵作響,灰褐色的怪石張牙舞爪的亙立在狹路兩側,壓得大家喘不過氣來,怪石上巨大山樹的虯枝鐵干相互纏繞著、掙紮著,彷彿要把這個瘋狂的世界撕裂成絕望的碎片,然後扔進在無邊無際的混沌之中,回覆到天地初開的原始世紀。
突然間,震天的叫喊聲打破山谷的沉寂,抬頭一望,山路兩側的高崖上出現如鬼魍般的吳兵,一點一點的如同螞蟻一般,他們用漠然的神色冷冷得看著崖下的清軍,就像在看一群死人。清軍統領格侖頓時懵了,腦袋一片空白。「糟糕,有埋伏!」他魂驚膽落,驚惶失色。
接著傳來一陣陣轟隆隆的巨響,山谷的前後,巨木大石從天而降,來路去路均被封住,已無路可逃了。
這一切只發生在一瞬間,格侖腦袋依舊一片空白。
這時,齊良與齊惜音、張景山出現在格侖的正上方山崖上,張景山恭維道:「世子英明,如諸葛神算!」
齊良搖手:「主要還是景山的情報來得精確!」接著揮手:「開始吧!」
張景山得令,向後招招手,兩面大旗隨即迎風大幅搖晃,接著聽見一聲聲蕩著回音的聲音:「放箭!」
箭如雨下,短短幾秒鐘,數百名清兵就已經倒在血泊之中,清軍一片混亂。3g華夏
格侖看著身邊的士兵一個個倒下,腦袋終於清明,忙命令:「捨棄一切重物,從左右爬山越溪突圍!」
山谷兩頭被堵,中間山道又險又窄,吳軍居高臨下,清軍根本無處可逃。張景山命士兵一面射箭,一面將無數的山石和點著的柴木從兩側的山崖上一股腦的砸下來,一時間,山谷下血流成河,大部分清軍不是被柴火燒成焦屍,就是被山石砸碎腦袋,甚至被巨石整個兒的從身上碾過去,變成一灘肉餅,偶爾有幾個掙紮著爬到山上的清卒,也迅速被山頂的吳軍殺死扔了下來。淒厲的哀號迴蕩山谷,飛濺的鮮血和焦臭的濃煙混著滿天的細雨飄散在半空之中,化作迷迷濛濛的猩紅色血霧,將整個戰場變成了一片鬼域。
這不是一場戰役,而是一場屠殺,不絕於耳的慘叫聲傳遍整個山谷,齊良舉著望遠鏡掃視一通,不忍地放下望遠鏡,突又迅速舉起,驚疑:「格侖!」
真是冤家路窄啊,他頓時火目怒瞪,面如朱濺,髮指眥裂:「狠狠地打!給我狠狠地打!」他怎麼也忘不了自己被折辱之事,更忘不了易英被格侖辱殺之事。
齊惜音發憷地望著齊良,擔憂地問:「世子您怎麼啦?」擔心齊良站立不穩妥,走過去貼緊齊良穩住他。
齊良萬目睚眥:「格侖那惡賊!」
世子可能遇見仇人了,齊惜音記得世子只有在那次石柳河伏擊之戰中出現過一次這種表情,不會那又是上次那渾身發臭的惡賊吧!她要過張景山手中的望遠鏡觀看,果真發現了那頭冒鮮血正急得上竄下跳的格侖,她厲喝一聲:「魏士安!隨我下去捉了那清賊!」
屠殺並沒有持續多長時間,齊惜音下去時戰鬥已基本結束,整個山谷都充斥著斷斷續續的呻吟和悲鳴,兩千多清軍甚至連武器都來不及使用,就死傷殆盡,戰爭的結束快得讓人有些出乎意料。
張景山含笑看著山下堆滿了整個山谷的清軍屍體,心中無比暢快,很久沒有打過這種勝仗了。他看了看身旁還在驚怒中的齊良,道:「世子可是有不適,您先下去歇息吧!」
齊良瞪一眼:「歇息什麼?趕快打掃戰場準備轉移,這邊聲勢搞得這麼大,附近的清軍可能聞訊很快趕來。」
張景山問:「那些傷俘怎麼辦?」
齊良毫不猶豫:「非常時期,帶著是累贅,全都殺了!」
齊良走下山,齊惜音已把如死魚一般的格侖拎過來,齊良冰冷齎恨道:「格侖!可還記得本世子?」
格侖嘿笑:「我倒是誰?原來是那隻沒用的狗熊啊!」他嘴角帶著血,樣子還很囂張呢。
所有人怒視,背後的魏士安還踢了格侖兩腳,齊良突笑道:「再看看四周的美景吧,再看看天上的太陽吧,在你去陰曹地府的路上多留下一些美好記憶!」接著又裝著恍然狀:「哦!對了,天上下著雨呢,你連最後一眼太陽都看不見了!」
格侖怒道:「你這狗賊,悔不該當初沒有折磨死你!」
齊良嘆道:「這世上有多少美好的東西?大魚大肉、美女、香酒、暖床、權力;又有多少牽掛的東西?親朋好友、妻兒老少,雄心壯志等等,但現在這些都與你無關了!」
格侖越聽越怒,剛他還毫不懼死,但現在他卻有點不願死了,那些東西只能勾起人類無盡的留戀。
齊良微微一笑:「拖下去吧!」所有人都不知他剛為何說起那些?
格侖的頭顱被端上來後,齊良慘笑一聲,突跪在地上,朝北而拜悲愴而泣:「易英!我已把格侖殺了,可告你在天之靈了!」
終於打開一個缺口,昆明衛迅速轉移,從這個缺口一直向前走了兩天,終於跳出清軍的搜索包圍圈。
「世子!我們馬上就出山了!」張景山興奮道。
齊良並不見喜色,反是憂心忡忡問:「可查清山腳的情況沒有?」
張景山道:「早已派出探子,相信很快就會有消息傳回來!」
齊良道:「現在清軍應該已知道我們已跳出他們的搜索包圍圈,就不知他們通知外圍的清軍沒有?」
張景山道:「我們一直不停的趕路,清軍應該不可能比我們快吧!」
齊良怔望著張景山:「難道清軍沒有什麼特別的傳信手段?比如信鴿,煙火什麼的?」
張景山遲疑起來,齊良道:「我們的突出方向是惟一的,若是清軍早有了消息,我們這便是在自動地往清軍的口袋裡鑽!」
張景山臉色凝重起來,再也無法安穩,躬身道:「卑職到前面去察看!」
半個時辰後,張景山匆匆回來稟報:「果不出世子所料,山下有清軍駐防!」
齊良奇怪問:「只是駐防?」
張景山肯定點頭:「是駐防!」
齊良道:「那麼清軍應該還沒有得到格侖部被殲的消息!不然,等到我們的不是清軍軍營而應該是清軍的伏擊!」
張景山道:「世子說得有理!」接著問:「現在我們怎麼辦?」
齊良道:「馬上命令部隊轉移,我們繞著山走,從其它地方下山!」
向西南繞行三十里山路,進入一片密林中,灰黯的天空中還下著濛濛細雨,但在西邊天際,卻能看到渾沌的太陽,昆明衛在密林中行走半個時辰後,齊良決定停下來歇息片刻,突然,前面探路的探子回報:「前面山上發現清軍!」
張景山與魯輝湘均跑過來問:「世子!該怎麼辦?」
現在再退回去已不可能,山林中留下那麼多的腳印,說不定後面清軍已追蹤而來。齊良舉著望遠鏡試著觀察一下,可天灰濛蒙的,什麼也看不清。「有多少清軍?」他問。
張景山回答:「數目不清!」
魯輝湘補充:「這裡是山腳,清軍增援十分方便!」意思是不主張強攻!
齊良望著兩人,張景山建議:「要不再轉移?」他也知道退是不可能的。
齊良搖頭:「現在除了前進與後退,還能去哪?」左邊是坪地,前面不遠是一條河,右邊是高山,想爬爬不上。
「潛行過去吧」齊良毅然道。
雨漸漸大起,也愈來愈密,將士們無處遮避,衣服濕了,頭盔在滴水。這時,山下遠處,有一隊人馬隊出現,因為路滑他們斷斷續續地沿著山路蜿蜒上行,並進入對面山背的峽谷中,這可能是清軍為進山進剿的部隊運輸補給的後勤大隊。
在昆明衛的右下面,是一大塊茂密的山谷,這裡也有星散的,穿著雨衣戴著竹斗笠的清兵由山谷深處向山上行進,左側是高過頭頂的山棱,上面的情況不太清楚,應該也有清軍存在。
昆明衛已進入另一側山腰的路徑上,現在他們更加進退維谷,他們根本沒想到清軍會有這麼多,也根本沒有想到這個地方是清軍的一個後勤補給通道。對面重迭綿延的山脈,細細的山路在兩山之間通過,對面山上居然還設有哨卡,顯然此處險峻,為防昆明衛的設伏襲擊,清軍在這山谷的山頂與山腳都設有崗哨。
漸漸地天色變得更模糊,山谷間出現白茫茫一片霧,愈來愈濃,濃得伸手不見五指,即在身旁的人群,也很難看清全部輪廓,此時只能*聲音,才能證實人的存在,正是這濃霧幫了昆明衛的大忙。
齊良抓住這難得的機會,命令部隊高度戒備前進,並下達死命令:不管發生什麼情況都不准發出聲音,快速通過山路,穿越對面山徑。
但部隊還是暴露了,頓時箭雨如織,密集的由前山射來。齊良命令:「不計傷亡,強行通過!」旁邊的明衛統領劉勝明則命令:「保護好世子!」他右手緊握著盾牌,左手拿著大刀,咬緊牙根,豎起耳尖,裂開眼眥,帶著一隊士兵快速向前。猛然,他前面發現有一個黑點,黑點端著長槍,他依稀感覺黑點的帽子是圓形的。
劉勝明反應敏捷,前進一步,格開敵人的槍身,猛力向前砍出一刀,黑點在不經意下隨即被砍倒,但在他倒下的瞬間,他的長槍也向劉勝明刺來,劉勝明身手靈敏,經驗豐富,錯身讓過,大刀狠狠捅入黑點肚中。黑點經此一擊,早已失去反攻能力,連叫聲都未來得及發出,便已軟軟倒下。劉勝明用足在黑點腹部猛力一踢,同時藉力抽出大刀,接著又命令部隊繼續前進。
此一路而過,這種無聲的戰鬥不知發生過多少。雖是眼力可及的地方,但昆明衛卻走了近一個時辰方走完,此時雨已停,曙光微現,霧亦逐漸消退,呈現在戰士們眼前是遍地東倒西歪的無聲屍體,劉勝明所帶的侍衛隊,損失亦達十餘人,所幸齊良與劉惜音無事。最後清點人數,昆明衛損失四百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