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民國投機者 作者:有時糊塗 [已完結]

 
jf5385 2009-4-19 19:16:40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584 836705
武煉 發表於 2010-4-12 13:09
本帖最後由 武煉 於 2010-4-12 13:11 編輯

第四章 大革命風雲 第四十八節 傷懷(三)

    就在北伐軍進入上海之時,南京發生嚴重的排外事件,英美軍艦炮轟南京,此舉在武漢掀起新一輪抗議浪潮。

    莊繼華的門再也關不住了,武漢的黃埔同學絡繹不絕的來這裡議論時局,洪君器、杜聿明憂心仲仲,杜聿明很迷惑,不知道局勢會怎樣發展,小心的提出東下去找蔣校長,洪君器卻對武漢的現狀非常不滿,想要拉走學兵團。莊繼華卻勸他們要走就自己走,盡早走。可是洪君器卻聽不進去。

    「學兵團是我們組建的,是為校長,為北伐組建的!不是為共C黨組建的!校長要我們帶好這支部隊,我決不把它留給共產黨!」洪君器幾乎是咆哮著喊道。

    「文革,難道校長與武漢方面就不能和解嗎?」杜聿明很不甘心,也很擔心:「北伐怎麼辦?就這樣完了?」

    莊繼華長歎一聲,杜聿明不是第一個提出這個問題的人,黃埔同學中有這樣想法的人很多,有這種迷惑的也很多。

    「光亭,君器,如果你們想走就盡早走。」莊繼華也只能這樣:「君器,不要想拉走學兵團,你帶不走的。」

    但莊繼華的話沒人聽進去,所有人心裡都存有一絲僥倖,希望奇跡能在最後時刻出現。

    四月初,汪精衛在眾人期盼中回到上海,不久與陳獨秀聯合發表汪陳宣言----《告兩黨同志書》,重申將堅持聯俄聯共扶助農工的三大政策,聲明繼續北伐,打到帝國主義。

    汪精衛的號召力果然非同反響,唐生智、張發奎表示堅決支持武漢,搖擺不定的朱培德也表示支持武漢,加上在武漢的譚延愷對第二軍有巨大的影響力,奇跡似乎出現了。

    中國局勢的急劇變化在共產國際,在莫斯科也引起一場政治鬥爭。已經逐漸失勢的托洛茨基指出中國革命越發展,共產黨面臨的局勢越危險,認為中共應該退出國民黨,保持獨立性,加緊武裝工農,開展土地革命。防止資產階級背叛革命。但斯大林反對,斯大林認為現在不是開展土地革命地時候,而是保持國共合作的局面,就在《汪陳宣言》發表的同一天,斯大林在莫斯科發表演說公開讚揚蔣介石,認為蔣介石是服從命令的,主張充分利用蔣介石的反帝情緒,然後再把他扔掉。

    但蔣介石沒給他機會。四月十二日,上海街頭槍聲大作。

    這是個血腥的日子,三百多人被殺,五百多人被捕,數千人失蹤,工人領袖、工會委員長汪壽華犧牲,周恩來、羅亦農僥倖逃脫生。

    這一天。血,染紅了上海街頭;染紅了黃浦江。

    四月十五日廣東李濟起兵深響應蔣介石,這次有更多地著名共產黨人倒在槍口之下,熊雄、肖楚女等犧牲,黃埔軍校數百名共產黨員和同情共產黨的同學被槍殺,省港罷工委員會被查封,工人糾察隊被強行解散,文德樓上的廣東。

    隨後是南京…杭州.....廣西……..

    無數頭顱落地。

    陳獨秀、周恩來、林祖涵、郭沫若等共產黨人紛紛逃往武漢。

    4.12的槍聲擊碎了所有幻想期待,武漢迅速作出反應,宣佈開除蔣介石黨籍。免去其本兼各職,懸賞25萬捉拿蔣介石,殺之者亦獎賞十萬。

    武漢對蔣介石的攻擊打倒炙熱程度,在武漢的蔣介石支持者無不禁若寒禪,紛紛秘密出走。南京的蔣介石也頭疼的注意到部隊地分裂,嚴重、陳誠時刻想把部隊帶到武漢與鄧演達會師,而被譽為虎賁的第一師徹底混亂了。

    嚴格的說蔣介石發動4.12政變依靠的並不是他的基本部隊,上海主要是周鳳岐的二十六路軍,南京主要是李宗仁的第七軍。黃埔地政治教育已經在一軍根深蒂固,支持武漢的薛岳當上了甩手掌櫃。時刻找機會出走,各級軍官思想混亂,連何應欽、劉峙這種蔣介石的鐵桿心腹,都不知所措,何應欽擔心發生兵變一度想辭職走人。下級軍官成群結隊的跑到南京去找蔣介石。質問他為何要破壞國共合作,少數人更是心灰意冷。像嚴重、宣鐵吾乾脆直接走人了。

    國民黨從此分裂,再也沒有統一。

    「熊雄,其剛都犧牲了。」李之龍雖然對楊其剛非常不滿,可聽到他犧牲的消息卻依然非常難過。

    將會有大量同學犧牲本在莊繼華意料之中,在牛行和樟木頭親眼目睹那麼多同學部下犧牲,他以為自己能承受這樣的打擊,可聽到這個消息卻依然感到心如刀絞。楊其剛的音容笑貌浮現在他的腦海,以往的爭論,分歧化歸塵土。

    莊繼華臉色蒼白喃喃的自責:「都怪我,我應該告訴他們地,我應該告訴他們的,應該告訴他們的….,為什麼這麼膽小。」

    「文革,這不是你的原因。」李之龍剛開口勸就被莊繼華打斷。

    「不!是我,我應該告訴他們的,我太膽小了,懦夫,怕死鬼!」莊繼華錘著自己的胸口,淚流滿面。

    「文革,不要這樣,這與你無關。」李之龍連忙去拉他,生怕把傷口弄破了。

    在門外的宋雲飛和伍子牛聽到情況不對急忙進門。

    「師長,你別這樣,小心傷口。」宋雲飛拉住莊繼華的手,伍子牛卻怒視李之龍:「你他媽的給師長說什麼了?你就不能不說嗎!」

    李之龍長歎一聲,眼淚從眼眶流下。過了一會,莊繼華平靜下來,他虛弱的靠在椅子上,雙眼無神。

    「師長,你不用自責,是蔣介石背叛革命,我們還可以繼續革命。」宋雲飛勸道。

    「對,打他狗日地,吳佩孚。孫傳芳都被我們打垮了,蔣介石有什麼了不起的。」伍子牛大咧咧的說。

    莊繼華搖搖頭:「你們不懂,事情不會這樣簡單。汪精衛不會東征的。」

    「不會吧?」宋雲飛非常詫異,可他還沒開口,伍子牛卻搶先問道,眼睛卻看向李之龍。

    「文革是秀才不出門便知天下事。」李之龍苦笑一下,心裡卻由衷佩服:「不過不是汪主席不東征,鮑顧問不贊成,他主張繼續北伐,與馮玉祥匯合,爭取馮玉祥共同討蔣。」

    「這大鼻子葫蘆究竟賣的什麼藥,蔣介石立足未穩,不趁機打垮他。等他站穩腳跟可就不好打了。」宋雲飛皺起了眉頭。

    「我看不是不想打,而是沒法打。」伍子牛卻替鮑羅廷辯護起來:「老宋,你知道街上大米多少錢一斤了,一塊大洋,媽地,漲了快十倍了。我看過幾天還要漲,商店地東西都空了。老百姓什麼都搶,見什麼買什麼。前線士兵都開始餓肚子了,就這,還打仗,打個鬼。」

    「這是帝國主義封鎖…」宋雲飛辯解道,伍子牛卻搖搖頭說:「我看不像。師長,你說呢?」

    「子牛說地有道理,其他物資可以算作帝國主義封鎖,糧食絕對不是。」莊繼華淡淡地說:「自古湖廣熟天下足,這湖南是有名的糧倉。應該能夠供應武漢糧食,不應該缺糧,缺糧應該是其他原因。」

    「你沒猜錯,湖南當地農會不准糧食出境,說糧食出境了,湖南的糧價就會上升,真拿這些人沒辦法,唐生智在前線缺糧,只好給毛Z東寫信,請他幫忙才弄到幾十萬斤糧食。可也只夠半個月的。」李之龍苦笑一下,他恢復工作後,接觸了大量以前不知道的資料,對武漢目前地困境有了更多的瞭解。

    武漢的情況不是糟糕,而是非常糟糕。市面上物資匱乏。通貨膨脹嚴重。工廠倒閉,銀行關門。外資撤離,失業工人即達十萬以上。宋子文在上海籌集資金,遭到上海銀行界一致拒絕。武漢政府的資金周轉不靈,只好增大貨幣投放,這反過來又導致通貨膨脹嚴重。

    更重要的是武漢方面的軍隊中不乏支持蔣介石的而手握重兵的人,三十五軍軍長何健就在部隊中聲稱工農運動過火是導致蔣介石背叛地原因,要求國民政府鎮壓工農,走沒有蔣介石的蔣介石道路。

    內憂未完,外患又起;英美日軍艦陳兵長江水面,炮口直指武昌,目的不問可知,只要武漢東征,他們就要配合蔣介石攻打武漢,武漢政府又不得不從前線抽調軍隊回來加強防禦。

    所有的一切都嚴重影響了武漢政府的決策,鮑羅廷提出的繼續北伐議案迅速在中央會議上得到通過,而共C黨獨立提出的東征討蔣或南下收復廣東根據地地提議被否決。

    這個決議的通過驚醒了處於興奮狀態的李之龍,他想起莊繼華通過潘慧勤給他的提醒,以及他對潘慧勤的承諾,這才有了今天他的到來。

    楊其剛的死已經讓莊繼華很受傷了,所有儘管對李之龍長時間沒來心裡有看法,莊繼華也決意無論如何也要保住他。

    所以在李之龍向他詢問怎麼辦的時候,莊繼華毫不猶豫的講出了他的答案。

    「汪精衛靠不住,他很快會走上校長哪條路。唐生智地軍隊不滿湖南農運已久,他們遲早會和校長一樣。」

    「從遷都之爭開始,發展到如今這個地步,說穿了就是爭權奪利,雙方都唱著高調,本質都是爭權,武漢主張聯共的並非真的支持工農,校長那邊反共的也並非是因為工農運動的發展完全不能接受。」

    莊繼華現在已經完全看清了,4.12共產黨雖然流血最多,但實際上這場紛爭起於國民黨內部的爭權奪利,共產黨雖然參與了,但不是主力,主力是鄧演達、徐謙、孫科這些國民黨員。

    蔣介石利用了軍隊內部對工農運動的不滿,成功的利用反共清黨,把軍隊團結在他的周圍,目的其實是想打垮國民黨內部地反對派。

    「政治的本質就是虛偽,虛偽!這幫王八蛋,」莊繼華忽然激動起來,罵了幾句才繼續說:「所以武漢這邊也會分共。也會清黨,因為他們本質上是一樣的,甚至比校長更恐懼工農運動,陳獨秀、張國燾也是幫鼠目寸光的東西,非要摻合進來,明明不是削權地時候。也削不了權,卻非要去搞什麼削權!現在好了,校長反了,他們卻又束手無策,竟然幻想與汪精衛、唐生智聯合。真是抓根稻草,也想當救生圈。」

    一通亂罵讓李之龍三人目瞪口呆,他們沒想到莊繼華居然把武漢高層,國共兩黨地領袖罵了遍。

    莊繼華發洩一通後。端起杯子喝了一通水後,平靜下來才接著說:「在田,你地情況特殊,你公開聲明過退出共產黨,共產黨不會相信你,也不會原諒你,這條路你走不通;你也不要跟著汪精衛走。跟著他走不會有好結果;衡量各種條件,」莊繼華停頓一下後,緊盯著李之龍說:「我建議你退出政壇,不要再參與政治。」

    李之龍震驚了,他沒想到莊繼華的建議居然是這樣地,他一時沒反應過來,呆呆的看著莊繼華發傻。

    「另外,你也不要回廣東,以前你在廣東得罪了太多地人,陳策、歐陽鉻他們都想整死你。你決不能落入他們的手裡。我認為你最好去上海,要不然去香港也行。」莊繼華逕自為李之龍安排出路。

    「文革,情況不會這樣糟吧,我看汪主席還是堅持革命的。」李之龍忍不住分辯道。

    「中山艦之前,你也這樣認為的,結果呢?」莊繼華尖刻的反問,李之龍一下語塞。過了好一會才問:「這次沒有蔣介石,張發奎和唐生智都是支持他的。」

    「在田,我剛才說了那麼多,你要不信我也沒辦法。但最快三個月,最慢半年,你就會看到結果,到那個時候,我希望你能想起我今天的話。千萬不要回廣東。也千萬不要單槍匹馬與校長鬥。」莊繼華冷峻的說,他不願意再看到一個朋友毫無還手之力地死在黨爭之下。就算死在戰場上也還好受些。

    「你說什麼?」李之龍受到的震驚太強烈了,沒聽清莊繼華的話。

    「在田,我知道你恨校長,這一年來你的遭遇讓你無法原諒他,但在田,你一個人是鬥不過他的,一個人是無法推翻一個政權的。」莊繼華已經無法再說什麼了,他估計李之龍在武漢清黨時不會遇上什麼危險,畢竟他是公開聲明過退出共C黨的,國共兩黨都清楚,實在不行還有汪精衛保護他。

    但李之龍地問題在以後,莊繼華清楚李之龍憤恨蔣介石,他把他受到的一切苦難都歸結到蔣介石身上,他擔心李之龍想不通去幹傻事。

    李之龍還沒說話,病房門咣的一聲被推開,宋雲飛眨眼間轉過身去,手槍就像變戲法一樣出現在手上,伍子牛的動作也就慢了那麼一秒鐘。

    從門外衝進來幾個士兵和穿著工人裝束的人,這些人剛進門就看到兩支槍對準了他們,一下全愣住了,過了會才端起搶,對準屋裡的人。

    「你們是什麼人?跑這裡來作什麼?」宋雲飛厲聲喝問。

    「我們是黃埔學兵團和工人糾察隊的,是奉命來抓你們這些反革命份子的!」來人理直氣壯的說。

    「放屁!你他媽的說誰是反革命!誰是反革命?」伍子牛大怒。

    「除了莊文革這個混進革命隊伍中反革命份子外,還會有誰。」門外傳來得意地話聲。

    李浩一在前,余灑度在後,兩人慢悠悠的從門外進來,兩人不約而同的用一種貓戲老鼠似的眼光盯著莊繼華。

    莊繼華腦子緊張的轉動,他完全沒想到這兩人會突然出現在這裡。

    「你憑什麼說師長是反革命?革命不革命也不能由你們說了算。」伍子牛根本沒把兩人放在眼裡。

    「你們有什麼證據?」宋雲飛更理智。

    「證據當然有。」李浩一毫不在意的揮揮手,威風凜凜下令道:「帶走!」
武煉 發表於 2010-4-12 13:12
第四章 大革命風雲 第四十八節 傷懷(四)

    「誰敢!」伍子牛暴喝一聲,臉上的青筋直冒。

    宋雲飛則精光四射,觀察房外的情況,窗戶外站著三個人,三支黑洞洞的槍口對著屋裡,房間內有七支槍呈扇形對著他們。

    「不要亂來。」莊繼華趕緊制止伍子牛,這麼小的範圍,這麼多槍,一旦開火,恐怕很難倖免。

    「你們幹什麼?」李之龍反應過來,他站出來質問:「余灑度,李浩一,你們不能隨便抓人,有政府的批准嗎?」

    「叛徒,我們革命群眾的事用不著歷來過問。」李浩一看都沒看李之龍就輕蔑的說。

    李之龍頓時火冒三丈,他生平最恨的就是這兩個字,當初他對組織上不營救他,反把責任推到他身上非常失望,一怒之下宣佈退黨,嚴格的說根本不人算叛徒,因為他沒有出賣任何人。

    「你說什麼!老子參加革命那會,你還不知道在哪裡,信不信老子斃了你。」李之龍大怒之下把槍也掏出來了。

    「我當然信,你這樣的叛徒還有什麼做不出來的。」李浩一的話很毒,句句扣死那兩個字,把李之龍氣得渾身直抖,可就是扣不下板機。

    「在田,不要上當。」莊繼華從震驚中冷靜下來,他感到事情有蹊蹺,蔣先雲是工人糾察隊總隊長,要抓他,他怎麼也應該親自來一趟。

    「你們為什麼要抓我?有合法的手續嗎?」莊繼華問。

    「你與洪君器合謀,企圖拖走學兵團,投靠蔣介石,洪君器的衛士已經向上級報告了,這是總工會和軍校委員會批准的逮捕令。」余灑度說著掏出逮捕令,展示給莊繼華看。

    莊繼華明白了,洪君器最終還是沒有聽從他的勸告,想策動學兵團東下,失敗自然是意料中事。不過他也暗自感到心驚。要知道衛士是長官的心腹,共C黨居然連洪君器的衛士都策反了,這個洪君器居然還不知道,這個人也夠大意的了。

    「策動學兵團,真難為你們了,」莊繼華嘴角露出一絲嘲諷:「我自己都是個傷員。怎麼策動學兵團,真是沒腦子。」

    「少廢話,抓起來!」李浩一和余灑度根本不想說什麼,莊繼華的嘴太厲害了,兩人都曾經領教過,不約而同地採取了抓起來再說。

    「你們不能抓我,」莊繼華搖搖頭說:「總工會和軍校委員會都沒有抓人的權力,你們這個逮捕令是非法的。」

    「你這個反動派還在這裡嘴硬。老實點!」站在前面的糾察隊員喝斥道,他還沒見過這樣反動派,面對總工會的命令居然無動於衷,居然還敢反抗,真是反動到家了。「我是國民政府任命的將軍,沒有軍事委員會地命令,總工會無權逮捕我。而且就算要逮捕我,也只能上軍事法庭,而不是你們的法庭,你們把國民政府看成什麼了?」說到最後,莊繼華的語氣越來越嚴厲。

    莊繼華的語氣雖然嚴厲,但心裡卻是七上八下的,前世父母說的文革之事會不會現在就開演。

    但他又不能不強硬應對,李浩一和余灑度都是他的敵人,落在他們手裡,絕沒有好。

    「哼。還在做夢,還在希望軍事委員會裡的右派來保你,我告訴你,武漢現在是人民當家作主,對你們這些反動派人人得而誅之。」來之前余灑度已經估計到莊繼華不會束手就擒,所以他早就作好了準備。

    「你看清楚,這是軍事委員會下地命令。」余灑度又拿出一張紙。

    莊繼華接過來一看,上面寫著:「查學兵團軍官洪君器勾連反動派欲謀帶兵投敵,著黃埔軍校委員會將查明犯罪情由,逮捕所有犯案之人。此令……。」

    莊繼華明白了,這兩人是借題發揮,命令上有名有姓的的人只有一個,可後面挽了個活扣,真不知道軍事委員會的人怎麼會出現這麼大的漏洞。可轉念一想。這個漏洞也許本就是故意留下的。用意自然是掃除所有不同意見者。

    「原來如此,扯虎皮扛大旗。這上面沒我的名字,所以你還是沒有權力。」莊繼華想清楚了,更加確定不能跟兩人走了。

    「莊文革,你不要心存僥倖,我告訴你,革命群眾注意你很久了,你在廣東湖南破壞農運,在武漢破壞工運,散佈謠言敗壞工會名聲,這一筆筆群眾都給你記著地,現在是清算的時候了!」李浩一眼中射出惡毒的光芒,他今天很興奮。

    「扣大帽子沒用,抓人是要講證據的。」莊繼華根本不屑與他們辯論,也無從辯論。

    「文革是北伐英雄,軍事委員沒有明令抓捕,你們不能隨便行動。」李之龍也冷靜下來,他也在開動腦筋想辦法了。

    「他是什麼英雄,用無數戰士的鮮血染紅了他頭上的那頂頂戴,蔣介石暗藏的幫兇。」李浩一冷笑著說。

    「你有什麼資格說這樣的話?牛行大戰時,你在那裡?」宋雲飛鄙夷的反駁道,李浩一讓他想起他在粵軍中揍過的那個上司地小舅子,打仗不行,撈便宜整人樣樣精通。

    「難道不是這樣嗎,三千將士的英勇犧牲,最終卻只是成全了蔣介石和莊繼華這些革命的叛徒,他們篡奪了革命成果,然後再對工農揮刀;不過我們也要感謝蔣介石,他擦亮了工農群眾的眼睛,人民不會再被他蒙蔽了。」李浩一慷慨激昂。

    「李浩一,如果你有這本事,到前線去試試,說大話沒用。」李之龍不耐煩的說:「文革,我沒回來前你能跟他們走,我去打電話,問問鄧主任。」

    「不准走!」前面的糾察隊員攔住李之龍的去路。

    李之龍一把把他推開,另外兩人立刻把槍頂在他胸前。

    李之龍憤怒了:「余灑度,怎麼你們連我也要抓?」

    「李之龍,你安靜點,鑒於你剛才的行為,我不得不採取措施,武漢內外躲在暗處的敵人還有很多,莊繼華的同夥也不少,我不能放你出去。」余灑度毫不客氣也根本不隱瞞他地目的。

    「莊繼華,你跟我們走吧,不要連累無辜。」余灑度似乎吃定了莊繼華,根本沒在意宋雲飛和伍子牛的兩支手槍。

    莊繼華明白今天的事情不會善了,雙方對峙,房間裡劍拔弩張氣氛緊張。

    「你們在作什麼?這裡是醫院,不是戰場!」約爾迪從外面進來,見裡面情況立刻制止。

    約爾迪是小秀叫來的,李浩一和余灑度一來小秀就瞧見了,見勢不妙,不過她多了個心眼,沒去找院長,而是把約爾迪請來了。

    但沒人理約爾迪,他地臉色騰地變得通紅,南京排外事件後,德國領事館曾經來人勸他走,可他卻堅持留下了,他喜歡這裡,在這裡感到充實,而這裡地傷員也喜歡他,他醫術高,脾氣雖然大,可人實際是個好人,熱情開朗,從不歧視中國人,在醫院裡非常受尊敬。

    「這裡是醫院,誰也不需在這裡鬧事,否則我就去找汪精衛先生,我要向他抗議。」約爾迪漲紅著臉咆哮道。

    這裡發生的事已經吸引了住院部地人,傷員和病人紛紛圍過來。

    「這是要抓誰?」

    「聽說是抓莊文革師長。」

    「抓他?為什麼呀?他作了什麼?」

    「不知道,這年頭,就算在醫院也不得安生。」

    「他不是北伐英雄嗎?」

    「媽的,老子在前線流血,他們還在後面使壞…….。」

    議論聲越來越大,漸漸的聲音傳到屋裡,李浩一和余灑度在屋裡呆不住了,他們沒想到,傷員們的反應這麼大,莊繼華在醫院裡的威信還這麼高。實際上這是他們不懂,他們沒上過戰場,從血與火中拚殺出來的士兵,對同樣從血與火中拚殺出來的功勳,絕對打心眼裡敬佩,否定這樣的功勞,否定這樣的功臣,絕對引起他們的反感。

    莊繼華責任在任何場所都沒有架子,這段時間在住院部的院子裡走動,與這些傷兵打得火熱,傷員們有什麼難處他全伸手幫忙,要錢給錢,要東西就幫忙弄,他的關係多,弄東西容易,就是醫院裡的藥品也有幾次是他幫著弄的。

    「同志們,你們不要受莊繼華的蒙蔽,他是蔣介石的心腹,暗藏在革命陣營中的階級敵人,與反動軍官洪君器勾結,企圖學兵團東下,投靠蔣介石,你們說這樣的人該不該抓?」李浩一在院子裡對眾人大聲說。

    轟,圍觀的人頓時啞口無言,在武漢蔣介石的名聲太臭了,是武漢數十萬人的公敵,在武漢與他沾上邊就算完了。

    「原來是這樣,難怪…..。」

    「他們一軍的就沒一個好東西。」

    「他是蔣介石的學生,一師師長,肯定跟蔣介石暗中有聯繫………」
武煉 發表於 2010-4-12 13:14
第四章 大革命風雲 第四十八節 傷懷(五)

    李浩一的演說很有效果,成功的挑起了圍觀群眾的義憤,慢慢的「打倒蔣介石」高呼後面添上了「打倒莊繼華」,「消滅一切反動派」,房間外聚集的傷員病人醫生護士越來越多,口號震天響。

    不過房間裡卻十分安靜,宋雲飛、伍子牛握槍的手沒有絲毫顫抖,李之龍越聽越激憤,幾次要出門都被攔住了。

    「余灑度,你們什麼意思,黃埔畢業的就是反革命,你余灑度不是從黃埔出來的?蔣巫山不是從黃埔出來的?周N來、惲代英他們沒在黃埔呆過?」

    「沒人說黃埔出來的就是反革命,武漢分校的同學都是革命同志,楊其剛、曹淵他們不都是好樣的,革命同志!但莊繼華能跟他們比嗎?他是混進革命隊伍中的敵人,地地道道的反革命,蔣介石的鐵桿支持者。」余灑度義正詞嚴的說。

    莊繼華徹底明白了這兩人今天是不達目的決不罷休,這樣僵持下去,只有寄希望於蔣先雲了,不對蔣先雲也不行,誰呢?鄧演達,只有鄧演達能幫他脫出此危局。被捕不可怕,可怕是後面的濫殺,他可不想就這樣去死。

    但現在這樣不行,沒人去報信,他們也不可能知道,眼前的局面就不可能緩解。

    莊繼華站起來走到前面伸手摁下宋雲飛和伍子牛的手臂,,衝他們搖搖頭,然後走到李之龍跟前在她耳邊低聲說了句話。

    「放心吧,我不會有事的。」莊繼華沖三人笑笑後,轉身對余灑度說:「你呀,還是沒長進,三年前的幾句話,現在還沒忘,就憑這,你也成不了什麼事。」

    余灑度眼神一陣慌亂。不過他很快鎮定下來,冷哼一聲:「莊繼華你少在這裡裝腔作勢,你的反動面目被揭穿,害怕了吧,哼,等著革命群眾的審判吧!」

    莊繼華心裡是有點害怕。他不怕審判,沒有任何證據證明他與洪君器的圖謀有關,但他怕的是沒有審判,現在武漢的局面很是混亂,糾察隊已經槍斃了好幾個人了,武漢衛戍部隊根本管不住,更有傳言,說要成立革命法庭。審判那些反動軍官。

    莊繼華也曾動過心思離開武漢,可一來傷勢沒全好,另一方面,他認為有蔣先雲、鄧演達這些人的保護,還不至於對他怎麼樣;現在事情臨頭了,也應了那句話----出來混,債是要還地。

    不過莊繼華在外表還是表現得很強硬。他知道就算求饒也沒用,既然如此,那就強硬到底。

    「革命?審判?以高尚名義的干的卻是見不得人的勾當,也罷,我成全你,前面帶路。」莊繼華想起前世的一句台詞,昂首挺胸,心中卻感到非常滑稽,他曾經費盡心機想要幫助的組織,現在卻以莫須有地罪名抓捕他。世界真是瘋狂。

    事情怎麼變成了這個樣子?我怎麼會走到這一步?兩個問題從此扎根在他的腦海。

    「師長,不能跟他去!」伍子牛急了。

    「沒事,他們說的事我沒做過,很快就會查清的。」莊繼華說著給兩人使了眼色:「你們不用擔心,軍事委員會不會讓他們隨便亂來的。」

    說完莊繼華就往外走,兩個糾察隊員抓住莊繼華的肩膀就要把他綁起來,莊繼華大吼一聲:「放手!」,伍子牛身子一動,卻宋雲飛抱住。

    「放手!放手!」伍子牛掙扎起來。宋雲飛卻死死的抱住他,伍子牛開始怒罵起來。

    宋雲飛卻不為所動。李之龍也不讓伍子牛動。

    莊繼華掙脫糾察隊員,怒斥道:「用不著,老子又不會跑。」

    「狗日的,老實點!」一個糾察隊隊員一槍托砸在他地背上,莊繼華一下就被砸倒在地。約爾迪叫道:「不許打人。他是傷員。」然後對余灑度說:「這位先生,我不知道你為什麼要抓他。但我知道他曾是國民政府少將,是國民政府宣揚的北伐英雄,你應該給他應有的尊重。」

    李之龍也沉聲道:「余灑度,文革究竟有沒有涉案還沒查清楚,軍事委員會也沒有明確說要抓他,裡面人可不全是共C黨,你沒有過硬的證據,就算共C黨員也不會贊成你的主意。」

    余灑度聞言心中一震,他與李浩一不一樣,李浩一是完全出於私仇,他卻始終認為莊繼華是黃埔軍校中右派學生的一面旗幟,只有扳倒他才能打開軍校的局面,所以當他與李浩一談起洪君器案時,李浩一立刻認識到這是報復莊繼華地機會,正好洪君器衛士的口供也提到莊繼華,只是不確定莊繼華是否真的參與。

    余灑度猶豫了,但李浩一卻認定莊繼華參與了,他的推理很合余灑度的一向認識。莊繼華是黃埔軍校中國民黨學生領袖,洪君器要策劃這樣的行動,不可能不與莊繼華商量,莊繼華肯定為他作了謀劃,必須把莊繼華抓起來,否則他就跑了。余灑度被李浩一說服了,兩人立刻帶人來抓人了。

    現在李之龍的話如一捅冷水潑到余灑度頭上,李之龍的話裡的意思他完全明白,莊繼華這些年不光在國民黨中有朋友,共產黨中也有很多朋友,蔣先雲、陳賡、徐向前,甚至可以算上周E來,更重要的是莊繼華不是常人,國民政府高層欣賞他地人多了去了,汪精衛、譚延愷、鄧演達都與他多多少少有關,要是太不客氣,一旦其中某人起什麼心眼,要給莊繼華出氣,他余灑度可就….。他感到此次抓人有些冒失,只是現在已經無法讓步了,但事情可以不作絕:「算了,就這樣帶走。」

    莊繼華站在院中拿眼往四周看,眼光到處,眾人的聲音漸漸小下去,漸漸的感到不那麼理直氣壯了。別看莊繼華平時沒什麼架子,可一旦繃起臉來,那從血火中練就的氣勢一下就回到身上。

    震天的口號消失了。院子裡鴉雀無聲,眾人都看著莊繼華往外走。走到醫院門口,就看見蔣先雲風風火火的跑來。

    蔣先雲根本不知道李浩一帶人來抓莊繼華,這兩人根本就是瞞著總工會帶人出來的,作為總隊長的蔣先雲根本不知道這事,他從中和裡回來後。聽說抓莊繼華就立刻跑來了。

    看到這種情況,蔣先雲有些著急,他拉過余灑度問:「這是誰下的命令?我怎麼不知道?」

    「軍校委員會地命令。」余灑度躲避著蔣先雲滿含怒氣地眼光。

    「軍校委員會?我怎麼沒聽說!為什麼又把糾察隊帶來?」蔣先雲壓住怒火嚴厲的問,他已經完全不知道說什麼好了,當初他與莊繼華做的形勢推演第一階段已經完全成現實。蔣介石果然是在佔領上海之後對共C黨動刀,莊繼華預測之準讓他佩服得五體投地。

    蔣先雲現在黨內的日子比較好過,張國燾不再說他什麼投降逃跑了,他知道這一切都是那份備忘錄的原因。備忘錄準確預見了形勢地發展。現在看來撤退到湖南,組建新軍,更是有遠見。想到這些,蔣先雲更痛苦了,莊繼華為黨作了這麼多事,不應該受這樣地對待。

    「洪君器的衛士報告說洪君器來看莊繼華時,曾經提到過學兵團。說明莊繼華是涉案地,我們怕他跑了,先抓起來再說。」余灑度說。

    「胡鬧!」蔣先雲明白了,這根本沒有實在證據,他更生氣了:「文革是軍事委員會任命的少將,沒有軍事委員會的同意,你怎麼能隨便抓人?把他放了!」

    「放了?不行!」李浩一看到蔣先雲來了,就知道他是來作什麼的,他生怕余灑度被說動,立刻過來阻止。

    「蔣巫山。你要注意你的身份,你是一個共C黨員,要站穩立場。」李浩一氣勢逼人,他是下決心要把莊繼華往死裡整。

    「什麼立場?你有什麼資格調動糾察隊?你報告了總工會領導嗎?」蔣先雲嚴厲地問。

    「這是革命群眾的要求,莊繼華是蔣介石暗藏在革命陣營裡的奸細,他與洪君器合謀策動學兵團東下投蔣,難道不該抓嗎?我們之所以受到這樣慘重的損失,就是對敵人太手軟,這是血的教訓,蔣先雲同志。像莊繼華這樣的階級敵人就應該堅決鎮壓,」李浩一義正詞嚴,鬥志昂揚。

    「莊繼華不是右派,也不是敵人,他是可以爭取的。是國民黨左派。」蔣先雲非常著急。

    「蔣先雲同志!」李浩一語重心長地說:「我要把你今天的行為向組織上報告。你不立即與這個人斷絕關係,你這樣下去是非常危險的。」

    「為我看你才危險?革命不是你們這樣的。你們這是盲動,沒有組織上的批准就隨便抓捕國民革命軍將領,是違反組織紀律的。」蔣先雲沒有被李浩一嚇住,而是立刻嚴厲反駁。

    「你看看,你看看周圍,當著這麼多群眾,阻止我們的革命行為,敗壞黨的聲望,….。」李浩一一點也不退縮。

    「你們這樣的行為才是對革命的不負責任,敗壞黨地聲望…..。」蔣先雲沒容他把話說完。

    不說蔣先雲在醫院門口與李浩一爭論,莊繼華被押走之後,病房內,宋雲飛和伍子牛卻差點打起來了。

    「宋雲飛,老子看錯了你,你他媽的就是膽小鬼,師長平時對你不薄吧,他媽的,你個小人,懦夫,不是條漢子。」伍子牛眼睛通紅,奮力掙扎起來,嘴裡只管亂罵。

    「子牛,你冷靜點,這樣不是辦法。」宋雲飛不敢鬆手,他怕伍子牛真衝出去拚命。

    「放開我,大不了一死,老子十八年後又是一條漢子。我日他媽!」伍子牛被宋雲飛死死壓在病床上。

    「你們不要鬧了,伍子牛,雲飛說得不錯,你這樣是救不了他的!」李之龍煩躁的吼道:「文革走之前留下話了。」

    李之龍話彷彿一劑鎮靜劑,立刻讓伍子牛安靜下來,宋雲飛見伍子牛不再掙扎,慢慢鬆開他,站起來看著李之龍,背上壓力一鬆,伍子牛立刻蹦起來,衝著李之龍問:

    「師長說什麼?」

    「文革讓我去找鄧主任,他早就算清楚了,現在只有鄧主任才能救他,你們千萬不能妄動,你們要是隨意行動,正好給他們口實,你們知道嗎?」李之龍煩躁的說。

    「那你還不快去?」伍子牛又衝李之龍吼起來了。

    「不給你們說清楚,我敢走嗎?你們要是亂來,那就是害了文革,知道嗎?」李之龍的脾氣也很大,今天的事讓他暗自心驚,他完全明白了莊繼華之前的話,也立刻對今後要走的路作了決定:「我現在就去,你們不要胡亂行動。」

    「放心吧,我們等你回來。」宋雲飛答道。

    可等李之龍走後,宋雲飛卻換了個口氣,神色嚴峻地說:「我信不過他,子牛,我們自己也要做準備。」

    伍子牛回頭看看冷峻的宋雲飛,這才放心:「好,我沒看錯人,你說吧,我們要準備些什麼?」

    「當然是作我們的老本行,查清楚師長關在那裡,準備一條船,到時候,我們師長搶出來。」宋雲飛滿臉殺氣口氣異常冷厲。
武煉 發表於 2010-4-12 13:15
第四章 大革命風雲 第四十八節 傷懷(六)

    李之龍這一耽誤就沒在醫院門口遇上蔣先雲,蔣先雲可以命令糾察隊卻不能命令余灑度,余灑度認為李浩一說得對,現在必須把莊繼華押回去,否則群眾的革命熱情傷害就太大了,對黨的影響也不好。

    儘管余灑度和李浩一有思想準備,但莊繼華被捕引起的反響還是超過了他們的估計。李之龍李之龍出了醫院就到總政治部找鄧演達,可沒找到,鄧演達去了漢口,李之龍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找上汪精衛。

    譚延愷、陳公博正在汪精衛商量財政方面的事,4.12之後,宋子文在上海沒有募集到一分錢,武漢財政失去這個理財高手,變得更糟了,現在連軍餉都快發不出來了,武漢幾十萬人面臨缺糧的危險,湖南糧食卻運不出來,共產黨湖南省委去作工作,居然遭到農會的拒絕。

    看到李之龍急沖沖的進來,三人非常驚訝,等聽說莊繼華被捕,三人的驚訝就更大了。

    「為什麼抓他?」汪精衛急忙問,他回到武漢後大事接二連三發生,還沒來得及處理留在武漢的原蔣介石的學生,而莊繼華又是這些人中名聲最大的一個。

    「洪君器要拉走學兵團,說文革牽涉其中,文革在醫院裡怎麼可能參與這種事。」李之龍很是著急,替莊繼華分辯。

    逮捕洪君器是軍事委員會下令的,汪精衛是知道的,他愣了好一會才問:「有什麼證據嗎?」

    「汪主席,文革不可能牽涉進這事的,洪君器是去過醫院,但這不能說明文革牽連進去,去醫院的人多了,黃埔同學基本上都去過,文革的傷還沒好。走動都很難,怎麼參與。」李之龍也不知道余灑度他們握有什麼證據,但他相信莊繼華不會幹這種蠢事。

    「汪主席,譚主席,學兵團數百人,要拉走不是件小事。以文革的精明怎麼會不知道,這明顯是陷害,李浩一和余灑度都與文革有過節,他們這是公報私仇。」

    李之龍雖然拿不出什麼證據證明莊繼華無辜,但他的分析卻得到三人的贊同,汪精衛、譚延愷、陳公博在不同程度上都與莊繼華有過接觸,都對他有所瞭解,譚延愷甚至動過招女婿地念頭。

    「他們這是要做什麼?」陳公博有些生氣。站起來說:「莊繼華是國民政府的少將,沒有軍事委員會的命令他們就能隨便抓人!這太過分了。」

    「兆銘,原一軍系和黃埔軍校的學生在武漢的不少,這事要處理不好,會引起連鎖反應的。」譚延愷是老政客了,他馬上就想到這事會發生地影響。

    汪精衛點點頭拿起電話:「給我接黃埔軍校。找鄧演達,不在。那找惲代英,……,惲代英,莊繼華被捕是什麼原因?哦,為什麼沒報告軍事委員會?我給你說,莊繼華是很有影響的,沒有軍事委員會的命令,你們不能隨意處置,必須保證他的安全。」

    放下電話後,汪精衛沉著臉說:「惲代英說。洪君器衛士的口供中有莊繼華,說抓莊繼華只是為了預防萬一,如果查出來與他沒關係就放人。」

    「兆銘,這是個不好的信號。」譚延愷陰沉著臉說。

    「這倒不至於,聽惲代英的語氣,他也是剛知道這事,是下面的人背著他干地。」汪精衛卻替惲代英分辯:「現在我們必須團結,不能再起紛爭了。陳獨秀對湖南農運也有很大意見,他們開過會了,要糾正湖南農運中的過激現象。」

    「兆銘。我擔心的是第八軍,三十五軍,這些部隊的很多軍官都是湖南人,對農運很反感,孟瀟前幾天悄悄對我說他的部下也要求清黨分共。被他壓下去了。部隊已經出現不穩跡象了,我們必須採取一些措施。否則上海事件就會在兩湖重演。」陳公博憂心仲仲的說,他近期去第八軍調查,對軍隊內強烈的反共情緒很瞭解。

    李之龍卻第一次聽說這些事,特別是陳公博地話,他立刻想起莊繼華被捕前對他說的,汪精衛靠不住,武漢遲早會和上海一樣,他完全明白了莊繼華對他的一番苦心,同時也深深感激老婆潘慧勤,要不是她堅持,他肯定不會這樣快就來見莊繼華。

    惲代英也只比汪精衛早幾分鐘知道,蔣先雲雖然沒能制止逮捕莊繼華,可也隨同余灑度一起到了兩湖書院,他一到就拉著余灑度和李浩一直奔惲代英辦公室,從余灑度的神色中,他估計擅自行動的嫌疑,最多也只有一個借口。

    果然,惲代英聽說把莊繼華抓回來了,非常吃驚,連聲追問為什麼,李浩一有模有樣的把理由擺出來,惲代英還沒答話,汪精衛的電話就到了。

    放下電話,惲代英陰沉著臉,雖然剛才在電話中他堅持了李浩一的理由,但他心裡知道這個理由比較勉強。

    「你們剛到,汪精衛的電話就到了,這說明什麼?莊繼華是什麼人,他是很有影響的;對這樣人地必須慎重,你們的行動太冒失,而且沒有經過組織的批准,這是嚴重的無組織無紀律,余灑度你是老黨員了,你說為什麼不向組織報告?」惲代英很生氣,現在各級工會農會都有擅自行動,違背黨的政策的行為發生,這讓中央非常頭痛。

    「莊繼華在國民政府和軍校內耳目眾多,我們擔心洩密,所以先抓了再調查…..。」余灑度也想好了對詞,不過面對惲代英,他還是有點心虛。

    「這不是理由,我一直在學校,你至少可以先給我說一聲。」惲代英一揮手打斷了他的話。

    余灑度無言以對,李浩一卻開始反擊了。

    「我就不明白!莊繼華為什麼不能抓,蔣介石在上海南京屠殺工農,李濟深在廣州屠殺工農,這都是我們以往姑息軟弱,對反動軍官手軟的原因,看看武漢城內,」李浩一越說越激動,指著窗外:「反動軍官到處散播謠言,誣蔑工農運動,對這些人不堅決鎮壓,武漢就會出現第二個蔣介石。莊繼華不但該抓,還該殺!」

    「這是兩回事,莊繼華還沒有背叛革命。」蔣先雲最清楚莊繼華的所作所為,因此他的態度最堅決。

    「到那時,就該我們去死了!」李浩一一張拍在桌子上:「這是血地教訓,同志們醒醒吧,不要再幻想了,像莊繼華這樣的人,今天不背叛革命,明天也會背叛革命,對這樣的人,我們不應該手軟!」

    「這不是手軟的問題!這是政策問題!莊繼華被抓會影響一大批人,你沒有證據就把他抓了,這些本來可以爭取的人就會轉變立場,甚至會影響到國民黨高層,你知道嗎?」蔣先雲也很激動,他幾乎是在吼。

    「那些首鼠兩端地人本來就是投機革命,他們走了,只會讓革命隊伍更加純潔。」李浩一毫不含糊地反駁。

    「惲主任,我認為浩一同志沒說錯,我們以前是太軟弱了,致使蔣介石坐大,現在我們必須採取堅決行動,反擊國民黨右派的猖狂進攻,只有這樣才能保住北伐成果。」余灑度神色堅定,他認為自己沒做錯。

    惲代英猶豫了,黨內高層對目前應該採取什麼行動有兩種態度,陳獨秀和彭述之認為應該繼續退讓,糾正兩湖工農運動中地過激行為,停止抄家抓人的行為,對某些不服從命令的人應該堅決採取組織行為。而以蔡和森、瞿秋白、李立三等人認為應該以革命反擊******,加快發展工農,組建新軍以對抗國民黨的軍事進攻,而共產國際的指示卻是繼續團結汪精衛等國民黨左派,加快推進土地革命。但莫斯科的領袖們卻沒想一下,這道指令是自相矛盾的,根本無法實施。

    「你們下去審理下,一定要拿出過硬的證據,如果沒有牽涉進去,就立刻放人。」蔣先雲一聽心裡著急,就要張口,惲代英立刻制止:「巫山,這事只能這樣,我們必須考慮全局,如果不審就放,這是對革命不負責,也是對組織不負責。」

    出門之後,余灑度悶悶不樂,惲代英這裡雖然過去了,可他知道如果拿不出過硬的證據,那前面擅自行動,破壞組織紀律的事就會一併處理。

    李浩一卻完全不一樣,他信心十足,看著余灑度的樣子,他心裡有幾分瞧不起,不過現在他需要余灑度的配合。

    「老余,不用擔心,這事好辦。」李浩一把余灑度拉到校園的角落,輕聲對他說了自己的計劃。

    「莊繼華肯定不會承認,但我們不需要他承認,但我們有洪君器的衛士,讓他指正,也一樣可以。」

    「他不是說沒聽見嗎?」余灑度很是煩躁。

    「這還不簡單,我們做做他的思想工作不就行了。」李浩一心裡對他更加鄙夷了,都是些繡花枕頭,事情臨頭了就慌裡慌張,比起自己的英明果決差遠了。
武煉 發表於 2010-4-12 13:17
第四章 大革命風雲 第四十八節 傷懷(七)

    「你的意思是….」余灑度驚訝的瞪大眼睛看著李浩一,完全震驚了,他完全明白李浩一的意思,他被他的陰暗震驚了。

    「莊繼華有句話說得好,用卑劣的手段達到高尚的目的,」李浩一現在要做通余灑度的工作,沒有他的配合是無論如何不行的:「莊繼華與蔣介石關係密切,在黃埔軍校中有很大的影響,蔣巫山,顧念私人交誼,沒有看到莊繼華一旦投入蔣介石陣營,對革命將會產生極大的威脅;你要說莊繼華有可能投入革命陣營,是嗎?這是幻想,我們必須拋棄這種幻想。從廣州到武漢,他有那一點表現出了會投入革命陣營中的樣子。在廣州,他在各種場合為蔣介石張目,替他整訓了兩萬川軍,還記得那次關於北伐與革命者的討論嗎?出面的是孫文學會,背後就有莊繼華的影子,說什麼求同存異,實際上是要我們與他們同,放棄我們的原則。在平時他一副不偏不倚愛讀蒙蔽了好多人,所以很多黃埔同學沒有認清他的真面目,這個人埋藏得好

    李浩一的分析讓余灑度如夢初醒,從十問到質問高語罕,這一幕幕畫面在他腦海裡快速閃過:「你說得對,對這種頑固的敵人,我們必須採取堅決手段,這次決不能讓他滑過去。有什麼罵名我來背!」

    卑劣的手段實現高尚的目的,老子豁出去了。余灑度心中湧起一股情緒,慷慨與悲壯交織在一起。

    莊繼華被關在軍校後面的監捨中,這個監捨原是庫房,臨時改為監獄的,原因是洪君器案件牽涉太多人,學兵團就有二十多人被捕,軍校還抓了十幾個,軍校原來的禁閉室根本不夠用。

    莊繼華一進門就引起了一陣不小的騷動,幾條人影迅速靠過來。

    「文革。你怎麼也….?」這是一期同學的問話。

    「長官,…」這是莊繼華整訓期間的部下。

    「學長,長官,…」這是三、四期的學弟。

    呼啦一下,原本愣在原地的七八個人也為國,七嘴八舌地詢問。莊繼華也在這其中發現一個非常熟悉的面孔。

    「光亭。你怎麼也…。」

    杜聿明苦笑一下:「先說說你吧,你是什麼原因?」

    「他們說我要與洪君器一期把學兵團拉走。」莊繼華笑著說。

    「不可能,」立刻有人叫道:「沒聽洪君器說起你也參加了的,學長,這是真的?」

    莊繼華一看,是三期的吳國毅,曾經隨洪君器來過醫院幾次:「看來你是參與了,這個洪君器。」

    莊繼華歎息著搖搖頭。

    「我也沒有。」吳國毅說:「我們只是說說,根本沒有採取行動,學兵近千人,拉得走嗎?」

    莊繼華奇了:「那為何他的衛士報告說。」

    「君器最近脾氣有些暴躁,他地衛士被他打過好幾次了。」吳國毅黯然說道。

    莊繼華愣了下又問:「光亭,你也參與了?」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我只是不願說話而已。」杜聿明苦笑一下。

    杜聿明因為知道衛士是攜私報復。所以在批判洪君器的大會上沒有說話,也不跟著高呼口號,會後連裡召開兩黨黨員大會質問他,他還是一言不發,鑒於他的態度,黨員大會決定將其關押,以待上級調查。

    「大丈夫能屈能伸,喊兩句口號又掉不了一根汗毛,」莊繼華笑道:「光亭呀,你這下可齊了。你這一年與牢房有緣呀,從西到東,從南到北,你是走一路,坐一路的牢。同學們,這不多容易呀,在一個地方坐牢不難,難就難在在每個地方都坐牢;這是什麼精神,這是契而不捨的鑽研精神,是偉大的探索精神。….。」

    莊繼華的話沒完,牢房裡就已經笑倒一遍,杜聿明也哈哈大笑,笑聲裡充滿苦澀。

    「幹什麼,不許大聲喧嘩!」牢房外的衛兵大聲喝斥:「反動派!」

    「文革。現在不是開玩笑地時候。」杜聿明勸道。

    「哪有什麼。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既然逃不了。那索性自在點。」莊繼華毫不在意,隨後又打趣道:「嗯,看來還是坐牢好,有過坐牢經驗的人懂規矩快。」

    杜聿明也不由釋然:「說得對,反正都是一刀,躲也躲不過。」

    「他們真的要槍斃我們?」人群中忽然傳出一個聲音。

    莊繼華抬頭看看,見多數人只是將信將疑,他也不想打破這些人的希望:「我說的是最壞情況,既然是子虛烏有之事,那就還有希望,槍斃也許不至於。」

    「我看你們就不要幻想了,」吳國毅冷冷的說:「共產黨在上海死了那麼多人,我們這些校長的學生不殺幾個,他們能出氣?」

    「說這些喪氣話幹什麼,」莊繼華立刻制止:「別忘了,還有鄧主任,他也是我們地老師。」

    「算了,說這些作什麼,讓文革休息,他的傷還沒好完。」杜聿明分開眾人,把莊繼華拉到一邊:「文革,這是我的床,你就在這裡休息吧。」

    其實這不是床,準確的說是稻草鋪成的地鋪,莊繼華也著實有些累了,便不客氣的倒在床上,不想這一下倒得過猛,牽動傷口,他不由啊了聲。

    「怎麼啦,慢點,小心傷口。對了,你什麼時候換藥?」杜聿明問。

    莊繼華皺著眉頭搖頭:「這鬼地方,誰知道。」

    「這可不行。」杜聿明站起來就要去門口喊人。

    「算了光亭,別麻煩了。」莊繼華勸道。

    「那怎麼行,就算坐牢也要治傷的。」

    杜聿明不聽,走到門口大喊:「來人呀!來人!」

    「叫什麼叫?」衛兵過來大聲問。

    「這裡有傷員,叫醫生來上藥。」杜聿明說。

    「傷員?誰受傷了?怎麼受傷的?你別耍花樣啊。」衛兵不相信,這裡的人只是受了審問,根本沒人受刑。

    「莊繼華師長,在牛行戰役中負傷的。快叫軍醫。」

    「牛行戰役地莊師長?」衛兵有些驚訝,當初牛行勝利的宣傳很到位,這些小兵也知道。

    「對。」

    「他也關在裡面?他不是英雄嗎?」衛兵有些不相信。

    「下午剛來的,向你的上級報告,說莊師長要換藥。」杜聿明地口氣很平和,帶上了點請求的語氣。

    衛兵將信將疑的跑去報告。不久軍醫就來了,檢查了莊繼華的傷口,換了藥,又重新給他包紮。

    兩天後,鄧演達從漢口回來,進校就收到余灑度的報告,在這份報告中,洪君器的衛士指正莊繼華參與了拉走學兵團地活動。而且還是主要策劃人。

    「文革?」鄧演達很是驚訝,他匆忙把惲代英和余灑度找來詢問。

    「原來不是說沒聽清嗎?怎麼這下又說得有鼻子有眼的?」在等待惲代英和余灑度的時間裡,鄧演達又把衛士原來的供詞翻出來仔細對比,發現其中有些蹊蹺,余灑度一到他就開口問。

    「他原來是不敢,我們採取斷然措施,抓了莊繼華後。他才主動向我們報告。」供狀前後不一,李浩一和他早想好了對策。

    「那為什麼沒有莊繼華的供詞?」鄧演達看他一樣,還是不相信,莊繼華地政治觀點他是清楚地,而且這種方式絕對不符合莊繼華的一貫做法。

    「莊繼華肯定不承認,這些已經足夠定他地罪了。」余灑度根本沒審,他們知道根本不可能從莊繼華嘴裡得到任何東西,除非動刑,可上面又堅決不准動刑,所以他們乾脆就沒審。

    「洪君器呢?洪君器有沒有承認?」余灑度一愣。他沒想到,鄧演達會問起洪君器的口供。

    「他…」余灑度一下有些語塞。

    「衛士的話只是一方之詞,不足以定罪。其他同案犯的供詞呢?」鄧演達有些生氣,這麼草率就定案,太不像話了。

    「我也認為太草率了,證據不是很充分,」惲代英也皺起眉頭,他看到這份供狀時,沒想那麼多,現在鄧演達的話提醒了。對莊繼華這樣的人,僅憑這樣一份供詞是絕對不夠的。

    「是,我疏忽了,這就去補充。」余灑度事情不行,很乾脆地就承認了錯誤:「我立刻去補充。」

    余灑度說得太快。話中露出一絲漏洞。可鄧演達煩躁中卻也沒注意,揮揮手讓他走了。

    等余灑度走後。鄧演達才對惲代英發火:「抓莊繼華為什麼我不知道?惲同志,我是軍校三人委員會成員之一,這麼大的事為什麼不經過三人委員會討論!」

    「我事先也不知道,」提起這事,惲代英也很惱火:「是下面的人私自抓的。」

    莊繼華被捕後,立刻引起連鎖反應,兩天時間,醫院的傷員跑了一小半,消息傳出後,中央黨部、國民政府裡與蔣介石有過關係的人都開始跑了。

    消息傳到南京,蔣介石又急又怒,連忙托宋子文向汪精衛傳話,告訴他莊繼華是我們國民黨精英、國家干城,共產黨這是要借刀殺人。隨後又在南京上海的報刊上大肆宣傳,自責共產黨在武漢製造紅色恐怖,武漢血流成河。莊繼華案陡然吸引了兩地高層的目光,成了兩地宣傳戰的一個焦點。
武煉 發表於 2010-4-12 13:18
第四章 大革命風雲 第四十八節 傷懷(八)

    事情越鬧越大,余灑度和李浩一沒有退路了。李浩一不是軍校中人,一直躲在幕後出主意,現在也不得不站到台前了。

    「看來必須提審莊繼華,必須撬開他的嘴。」李浩一沉著臉說,他心裡對余灑度很是不滿,這麼點小事都辦不利索,還鬧得天下皆知。

    終於要面對莊繼華了,余灑度心裡萬般不願。為這事軍校內已經議論也很多,就算黨內同志的議論也很多,蔣先雲找上省委,省軍委的聶書記態度也很曖昧,更主要的是從上海死裡逃生的周EN來也支持蔣先雲,要求余灑度拿出明確的證據。

    為了突破莊繼華,余灑度這段時間先從外圍著手,他審了洪君器和一干同案犯,說來也怪,問其他事,都可以得手,可一旦涉及莊繼華,這些人卻表現空前一致,堅決不承認,讓余灑度無可奈何,這也再次堅定了要扳倒莊繼華的想法。但現在一點旁證沒有,能撬開莊繼華的嘴嗎?余灑度完全沒有把握。

    可是現在形勢發展已經把他逼上梁山,沒有把握也得上了。

    李浩一很有把握撬開莊繼華的嘴,他認為余灑度太軟弱,向莊繼華這樣的人根本不用與他磨牙,幾鞭子下去,不怕他不開

    可就在他們準備時,門開了,鄧演達從外面進來,他不是一個來的,他是帶著蔣先雲來的。

    「蔣先雲同志你們也都認識,他是新任學兵團黨代表,鑒於洪君器案的複雜性,軍校委員會決定增強你們的力量,先雲同志加入你們專案組。」蔣先雲是鄧演達向中共要來的,他一直認為蔣先雲在糾察隊是屈才,幾次動員蔣先雲到軍校,可蔣先雲就是沒答應,現在莊繼華出事了。蔣先雲的態度也鬆動了。

    余灑度的冒失讓鄧演達很放心,於是就以學兵團需要黨代表為理由向中共指名要蔣先雲,中共方面正努力團結國民黨左派,鄧演達是武漢國民黨中最有名的左派,他的要求自然得到滿足。蔣先雲一到,鄧演達立刻讓他參加審理洪君器案。

    「你是誰?」鄧演達不認識李浩一。對這麼個陌生人在場很是奇怪。

    「這是李浩一同志,在總工會工作,是來聯繫工作地。」余灑度連忙介紹。

    「你們專案組與總工會還有工作聯繫?」鄧演達很是不快,口氣很是嚴厲。

    余灑度有些尷尬,李浩一不卑不亢的答道:「鄧同志,這是我們黨內的工作,與專案無關。」

    蔣先雲心裡明白他們是在商量什麼,但他不便揭穿他們。鄧演達臉上怒氣一閃,但卻也無可奈何,他壓壓心中的怒氣說:「貴黨之事我當然不管,不過余灑度,專案必須保密,不得向外透露,明白嗎?」

    「是。」余灑度心中叫苦。蔣先雲一來,李浩一就不能再光明正大的出入專案組了。而且蔣先雲與莊繼華的關係在黃埔軍校內眾人皆知,讓他參加審訊,能審出什麼結果。

    「鄧主任,我認為蔣先雲同志不應該參加此案審理?」沒想到李浩一居然毫不避諱地就開口反駁。

    「為什麼?」鄧演達冷冷的問,他當然不相信李浩一剛才的話,現在他出來反對,也在意料中。

    「他們是朋友,蔣先雲應該迴避。」李浩一也不客氣,直截了當的說。

    「哼。我還是莊繼華的老師呢,他上黃埔還是我推薦的,我是不是也要迴避。」鄧演達的口氣寒冷。

    「是的,你也應該迴避。」李浩一毫不退縮,現在他也無從退縮了。

    「啪!」鄧演達終於壓不住火了,他一掌拍在桌上,大聲喝斥道:「放肆!你以為你是誰,居然敢在這裡胡言亂語!」

    「這不是胡言亂語,…」李浩一還在堅持。

    「夠了!」鄧演達斷喝道,他轉頭對蔣先雲說:「現在軍校裡紀律越來越壞了。什麼人都可以出去,什麼人都可以進來,快成菜市場了!必須加強紀律。」

    鄧演達把李浩一趕出了軍校,但他沒想到,他這一加強紀律。讓宋雲飛和伍子牛策劃地行動又增加了幾分困難。

    莊繼華被捕後。宋雲飛和伍子牛與李之龍和蔣先雲不一樣,他們走不通高層路線。就決定採取自己的方式。

    兩人分頭聯繫人打聽情況,聽說莊繼華關在兩湖書院,宋雲飛到書院探望,卻被擋住了,他感到不妙。

    「平時這裡有兩個衛兵,這裡有個流動哨,師長就關在這裡。」宋雲飛指著草圖說,他這幾天一直在軍校附近活動,監捨附近的地形,佈崗換哨全查清楚了。

    「船也找著了,明天楚江船舶公司有條船要到上海,船老大是小山的人,他可以帶我們上船。」

    小山就是王小山,他被陳立夫派到武漢擔任情報指揮,北伐軍攻克武漢後,陳立夫卻命令他依然潛伏,所有情報人員都不准暴露身份,王小山開始還莫名其妙,4.12後他才明白這道命令的用意。

    莊繼華被捕後,王小山不顧紀律限制主動聯繫伍子牛,並動用手裡的力量協助宋雲飛和伍子牛。

    「小山,你的人在校外接應,準備好汽車,人一上船就走。」宋雲飛說。

    王小山現在不穿軍衣了,一身長袍馬褂,翹著二郎腿,手裡拿個精緻地煙嘴在玩,眼睛卻看著草圖說:「雲飛,就你們倆進校,是不是人太少了,我手下還有幾個身手不錯的,把他們也帶上吧。」

    「算了,人多目標大,再說,我們和他們也不熟悉,這配合上要出點簍子,我們丟命事小,那可就把師長害了。」伍子牛搖頭表示拒絕。

    王小山也是七連出身,對團隊作戰理解:「子牛說得也不錯,不過,我就覺得你們倆人太少了,要不這樣,我和你們一起進去。」

    「算了,你有你的事,外面接應也不輕鬆,需要一個信得過的人主持。」宋雲飛信得過王小山,但信不過他的手下,現在局勢混亂,宋雲飛連莊繼華以前的同學同事全都信不過,莊繼華在校內是有同學的,可他全沒用,所有的佈置全是他自己去打探出來的,為了查清換哨時間,他愣在校內蹲了兩個晚上。

    蔣先雲參加專案組後,開始著手莊繼華的案件,他看了洪君器等人地捲宗後心裡直搖頭,這些供詞是在經不起推敲,於是他重新提審了洪君器等人,審完之後,他對莊繼華的事已經比較清楚了。

    「文革,我實在不明白,你明明反對蔣介石破壞國共合作,為什麼還要勸洪君器他們離開武漢呢?」蔣先雲最後還是提審了莊繼華。洪君器承認了打算找機會拖走學兵團,而且事先與莊繼華談過,但又說莊繼華反對,而是建議他自己走,這讓蔣先雲很不理解。

    「不為什麼,巫山,他們都是我的同學,我總不能看著他們走上絕路吧。」莊繼華歎息著說,他心中十分苦澀,兩黨爭端,以前的同學刀兵相見:「睡一個葵棚,在一口鍋裡掄勺,他們都不是壞人,只是政治見解不同罷了。」

    「文革,你怎麼還這麼天真,」蔣先雲很是氣惱:「蔣介石背叛革命,是地地道道的革命對象,支持他就是支持反革命!」

    「可我不想看著他們去死!」莊繼華一下跳起來,衝著蔣先雲嚷道,他這些年思想壓力太大了,想走又走不了,又恨不下心看著那些同學就這樣去死。

    「那你就看著我們去死?看著他們來殺我們?南京上海廣州,我們死了多少人?其剛犧牲了,熊雄犧牲了,多少工農頭顱落地?」蔣先雲非常生氣,原以為莊繼華是看清了蔣介石的真面目後,對革命有了新認識,所以主動向他們靠攏,現在他才明白完全不是這回事:「當初你提醒我,是不是也是不想看著我們去死?你說!」

    「是!」莊繼華也很激動:「你們自己不聽,能怪我嗎?」

    「這麼說你早就知道蔣介石會在上海動手的?你為什麼…..」蔣先雲氣極。

    「你不也知道嗎!」莊繼華衝他嚷道:「結果怎麼樣?我能有什麼辦法?」

    旁邊的余灑度驚得目瞪口呆,他完全沒想到居然審出這麼個結果,他們知道,蔣介石在上海要動手,他們居然早就知道了。

    「你….!」莊繼華的話讓蔣先雲啞口無言,是呀,當初他拿著那份備忘錄去找省委的情景又浮現在腦海,他都如此,莊繼華又能怎樣。

    「好呀!莊繼華,你終於露出真面目了,說,你與蔣介石是怎麼聯繫地?怎麼策劃4.12政變,屠殺工農的?」余灑度能了片刻後,唰地站起來,怒火中燒的指著莊繼華問。

    「你閉嘴,沒你的事。」莊繼華根本不想理他,激動之下他忘記了當初與蔣先雲的約定。
武煉 發表於 2010-4-12 13:20
第四章 大革命風雲 第四十九節 別離(一)

    余灑度愣住了,他沒想到莊繼華居然比他的火還大,氣勢比他還盛。他不由自主的看看蔣先雲,後者正沉著臉,忽然想起剛才他們的話,他瞪大眼瞧著蔣先雲說:「你們,你們知道,你們事先就知道?」

    余灑度雖然對莊繼華很有看法,可他卻毫不懷疑蔣先雲的黨性,他幾乎可以肯定蔣先雲向上級報告過,可上級怎麼沒採取措施呢?

    莊繼華和蔣先雲都反應過來了,莊繼華趕緊給蔣先雲遞眼色,蔣先雲卻已經很嚴肅的說了:「余灑度同志,這是黨的機密,決不能向外透露一個字,明白嗎?」

    備忘錄中的預測部分成為現實後,聶R臻通過軍委的渠道山腳中央,陳獨秀雖然還是不認為汪精衛會背叛革命,可也沒阻止周EN來他們部分採取的行動,開始在湖南組建農軍,同時秘密擴大葉挺部隊,而備忘錄則被列為黨內機密,僅有少數人知道。

    余灑度有些傻了,他傻傻的點點頭,可轉念一想,黨內機密怎麼讓莊繼華知道了,而且看上去他還知道得很詳細,張張嘴想問,卻最終閉上沒有問出一個字。

    「文革,雖然你沒有參與洪君器的案件,卻在鼓動他人投奔反革命陣營,你知道嗎?這就是犯罪,你知道嗎?」蔣先雲轉頭又冷靜的對莊繼華說。

    「放屁!」莊繼華根本接受,他對這種審問本能就有牴觸:「我不說,他們就不走了嗎?而且我也沒鼓動,是他們自己作出的選擇。」

    「什麼自己想走?有些人是不想走的,是因為你說的,他們才想到走。」蔣先雲說得很平靜。

    莊繼華心裡咯噔一下,蔣先雲要發火,他一點都不擔心,但蔣先雲用這種口氣對他說話。說明他是在下決心要對他進行處置了。

    「哼,這是欲加之罪,」莊繼華反駁說:「我沒勸過你去南京,也沒勸過向前他們去南京,只有想走的我才勸他們走,而且我也沒勸他們拉部隊走。我是讓他們自己走。」

    「但你這是變相的幫助蔣介石。」蔣先雲現在絲毫看不到怒氣,只是就事論事。

    「看來你已經給我定了罪了,該怎麼判就怎麼判吧。」莊繼華也豁出去了,蔣先雲他是知道的,他要拿定了主意,九頭牛都拉不回來,服軟沒用。

    蔣先雲心裡也為難,別看他冷著臉。話聲平靜,可心裡卻如刀割一般,看著莊繼華滿不在乎的樣子,他心裡直哆嗦,他實在說不出口。

    莊繼華回到牢房,心裡犯愁了,他可不想死在這裡。這也太冤了。

    「光亭,看來我們要出去不容易了,得想辦法逃出去。」莊繼華拉過杜聿明低聲對他說。

    「嗯,我也聽哨兵說,我們這些人都是反革命,遲早槍斃。」杜聿明陰沉著臉,他已經下決心要越獄了,決不願也決不能坐以待斃,寧可在逃跑中被打死。

    「你有辦法嗎?」莊繼華心裡犯愁,外面的衛兵增加了兩人。變成四個了,校園裡也增加了巡邏和盤查,要逃恐怕連這道門都出不去。

    杜聿明搖搖頭,要是前兩天,只有兩個衛兵還好說,現在四個人,加上游動哨,就難了。

    莊繼華看看外面:「等晚上,我們裝病,哄兩人進來。把他們打暈,然後再叫兩人進來。」

    「這太不保險,進來兩個,外面還有兩個,要是他們發覺了呢?槍聲一響我們還能走脫?而且出去以後怎麼走?這都是問題。」杜聿明低聲說。

    「只要能出了學校。我就有辦法。」莊繼華知道杜聿明地話沒錯。他有些喪氣。

    「一時半時他們還不會動我們,再等等。找機會。」杜聿明說。

    「那得快點。」莊繼華歎口氣。

    杜聿明卻多了個心思:「怎麼,文革,他們要下手了?巫山不是來了嗎?」

    蔣先雲的到來本給這些囚犯一點希望,他們認為至少莊繼華不會有事了,可現在看來,莊繼華也難逃一死。

    「巫山就這麼絕情?」杜聿明有些不相信,蔣先雲與莊繼華的關係全校皆知,兩人各屬一黨,卻是知交好友。兩人一齊受孫中山賞識,一齊組建青軍會;蔣先雲與孫學會鬧矛盾,莊繼華卻從中調和;莊繼華在牛行負傷,蔣先雲幾千里護送,把他送到武漢。這樣的交情都不顧了。

    莊繼華搖搖頭,蔣先雲根本不可能隱瞞,也瞞不住,他不報告,余灑度也會報告:「武漢現在看起來平靜,可各地軍隊將領早就對兩湖農運不滿了,校長推到了第一張多米諾骨牌,後面的接著就會來。我看要不了多久,兩湖地區就會發生上海之事。那時,他們要肅清反革命,我們可能就是第一批。」

    杜聿明想想問:「是不是唐生智也要清黨?」

    莊繼華搖搖頭:「唐生智暫時還不會,他的心思是利用汪精衛打垮校長,校長不跨,汪精衛不點頭,他是不會採取行動地。」

    「那會是誰呢?張發奎?」杜聿明問。

    「不知道,但我估計應該是湖南籍軍官,那裡的農運鬧得太厲害了,不少軍官家收到衝擊,他們心裡不恨才怪,校長一分共,他們心裡樂意著呢。」莊繼華很是灰心。

    「文革,你這是怎麼啦?你不贊成校長分共?」杜聿明的感覺也不錯,立刻反問。

    「是的,我從不隱瞞我的觀點,我不贊成。」莊繼華悶悶的說。

    「共產黨鬧得太不像話,校長是被他們逼反的。」杜聿明為蔣介石辯護。

    「可是北伐完了。」莊繼華說:「我曾經給校長提過建議,對共C黨只能用政治手段,決不能用流血的方式。武力只能摧毀問題,不能解決問題,問題始終存在,而且校長地行動破壞了國民政府的威信,況且我們黨內存在很多問題,你看看,汪精衛是一派,廣東李濟深廣西李宗仁白崇禧是一派,北方還有閻錫山馮玉祥,還有唐生智,這些人手中都有軍隊,如果以後他們與南京政府有了意見分歧,他們也會選擇武力,國家就會再次陷入戰亂之中。這都是後患呀。」

    杜聿明也沉默了,良久才問:「要是活著出去,你打算作什麼?」

    莊繼華頭靠在床上,兩眼望著屋頂,長長的歎口氣,沒有出聲。杜聿明感受到莊繼華的失望,甚至是絕望,他的心情也不好受。

    「怒潮澎湃,黨旗飛舞….,」

    雄壯的歌聲在耳邊飛揚,當年軍校裡熱火朝天的訓練,葵棚裡地爭論,戰場上震天的吶喊,在眼前一幕幕出現,忍不住淚流滿面。深夜兩條黑影翻過軍校屋角牆根,避開沿途的巡邏,悄悄摸到臨時監獄外面。宋雲飛看到外面的四個崗哨有些傻眼了。當初他堅持只讓伍子牛參加,就是因為崗哨只有兩個,一愣解決一個,現在四個,而且相互間的間隔不短,無法同時擊倒兩個。

    「怎麼辦?」伍子牛看著眉頭緊鎖的宋雲飛低聲問,他也發現那四個哨兵,知道情況發生了變化。

    「先等等,再有半個小時就換崗了,等換了崗再說。」宋雲飛低低的說,說完朝上指指。

    伍子牛會意,兩人三兩下爬上了屋簷。武漢分校是設在南湖書院,房子都是前清式樣,雕樑畫柱,梁簷間藏上個把人沒有絲毫問題。

    半個多小時後,一個軍官帶著四個士兵來換哨,交崗動作整齊乾淨。

    宋雲飛和伍子牛在屋簷上耐心的等待著,可是哨兵卻很盡責,始終堅守自己的崗位。宋雲飛感到這樣等下去不是辦法,悄沒聲的從屋簷溜下來,躲開哨兵,悄沒聲地躲到屋角,伍子牛也下來了,貓腰竄到另一邊。

    哨兵甲忽然聽到旁邊的屋角發出陣陣怪聲,感到奇怪,便過去查看,拐過屋角卻發現什麼也沒有,忽然身後刮過一道風,他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宋雲飛戴上哨兵的帽子,拿起哨兵的槍從屋角轉出來,大模大樣的回到他的崗位。

    不一會伍子牛也如法炮製解決了一個哨兵,宋雲飛聽到那邊的聲響就知道伍子牛得手了,等伍子牛出來,他就慢慢的向中間的哨兵靠過去,與此同時。

    「哎,那邊怎麼啦?」哨兵乙問過來的伍子牛,伍子牛不敢開口,害怕他聽出口音不對,只是腳下加快。

    「哎,有什麼情況嗎?」哨兵乙契而不捨地問。

    宋雲飛知道不對了,悄悄加快腳步,哨兵乙的聲音吸引了哨兵丙的注意,沒注意身後過來的人已經不是原來的人了。

    「站住,你是誰?」哨兵乙發現過來地人身形不對,立刻警覺起來,端起槍就準備拉動槍栓,伍子牛手一揚,一道寒光飛出,消失在哨兵乙地脖子處。

    哨兵丙慌忙取下肩上的槍,背後卻一道厲風吹來,隨即脖子上就傳來一陣劇痛。
武煉 發表於 2010-4-12 13:21
第四章 大革命風雲 第四十九節 別離(二)

    牢房門打開時,莊繼華還沒睡著,他睡不著,腦中浮想聯翩,聽到牢門打開的聲音,他和杜聿明誰都沒動,這時聽到又能叫他,油燈下的身影很是熟悉,再仔細聽聲音,好像宋雲飛,他低聲問:「雲飛?」

    「師長,」宋雲飛大喜,快步過來:「快走。」說著扶起莊繼華就要走。

    「還有誰?」莊繼華心中雖然狂喜,可還是冷靜的問。

    「子牛在外面,王小山在校外接應,我們都安排好了。」宋雲飛幾句話就解釋了。

    「把人都叫醒。」莊繼華反身對杜聿明說,杜聿明此刻也已經醒了,他迷迷糊糊中聽見又能叫莊繼華,立刻就驚醒了,深夜提人,除了秘密處決外,沒有其他可能,隨後的對話有讓他驚喜莫名。

    杜聿明一骨碌爬起來,就要推人,「輕點。」莊繼華吩咐說。

    不一會房間裡所有人都被叫醒,宋雲飛心中暗暗叫苦,這麼多人,這在他計劃之外,他不由有些著急。

    「師長,快走吧。」宋雲飛催促道。

    「要走都走。」莊繼華說。

    「可我們拉不走這麼多人,只有一部車。」宋雲飛有些著急了。

    「這好辦。」莊繼華轉頭對所有人說:「從現在起,所有人都聽我的命令,直到出校門。出去之後,大家就分開走,聚在一起目標太大,誰都走不了。」

    這個決定自然沒能反對,事實上,這些人只要能出去,多少都有些辦法。

    「雲飛,鑰匙給我。」莊繼華伸手從宋雲飛手中要過鑰匙,遞給杜聿明:「光亭,旁邊兩間還有不少人。都打開,把人叫過來。」

    宋雲飛頭皮發麻,幾十人往外走,真當軍校裡沒人了。杜聿明顯然也想到這問題。

    「給所有人一個機會,如果我們就這樣跑了,當局很可能就會立刻槍斃他們。不能看著他們死。」

    杜聿明立刻閉上了嘴,宋雲飛一看莊繼華主意已定,也就不再勸說,只是默默的聽莊繼華的安排。

    「雲飛,你們計劃怎麼出去?」莊繼華問。

    「出去計劃走側門,如果情況沒變的話,那裡只有一個哨兵,可現在…..。」

    側門位於軍校的東北角。要橫穿小半個學校,如果只有三四個人還好說,可現在這麼多人就很難了。

    「不能走那裡了。」莊繼華說:「你們誰知道,哪裡還有出口?」

    吳國毅說:「這後面有段牆,是新修的,不過只修了一半就沒錢了,上面就是泥土和木料堆起的。一推就倒。眾人面面相窺,有人說:「深更半夜的,這動靜太大了,驚動巡邏隊怎麼辦?」

    「沒有其他出路了?」

    「這麼多人目標太大,不好隱蔽。」

    「住口,現在是什麼時候,誰有其他出路?」莊繼華制止了房間裡的七嘴八舌,這時外面接二連三地進來一些人,房間裡就更擁擠了。

    不一會,所有被關押在這裡的人都集中到這間房裡了。所有人都眼巴巴的看著莊繼華,等候他的命令。

    莊繼華最後想想,決定還是採納吳國毅的建議,一是人太多,運動距離過遠很容易被發現;二來,這裡還算偏僻,只要推開牆壁,大伙往外一跑就行。

    隨後莊繼華把人分成三隊,他留了個心眼,把杜聿明與他編在一個隊裡。兩隊之間隔著十來米,然後帶著第一隊就走了。

    沿途無事,到了指定的地方,宋雲飛和伍子牛翻身上牆,開始輕輕清理牆上地東西。兩人手上都是有工夫的。很快就清出一大塊,每剝下一塊。就遞給下面的人,把發出的聲音控制在最小範圍內。

    隨著時間推移,等待的人也越來越焦急,不安情緒在悄悄蔓延,但黑暗中的莊繼華紋絲不動,杜聿明帶著三個人,拿著槍守在外面,擔負監視掩護的任務。莊繼華也趕到身後的不安,他想了想,感到這樣等下去太被動,於是舉起手,制止了不安情緒,輕聲下令:「各組可以搭人梯,先上地幫助後面的,先走一些。各組組長負責指揮。」

    莊繼華沒想到,這個方式居然很奏效,一會時間就翻出出去七八個人,這時宋雲飛和伍子牛清理的缺口也越來越大。

    這時杜聿明焦急的跑回來:「文革,要快點,巡邏隊就要過來了。」

    「別急,」莊繼華沉穩的說,但他心裡卻十分緊張和焦急。這時牆上傳來嘩啦一聲,在寂靜的黎明中,是如此響亮,如此刺耳。牆上牆下所有的人都停下手中地動作,莊繼華臉色一變,杜聿明提起槍就往回跑。

    莊繼華一咬牙輕聲說:「加快速度,快點。」

    杜聿明剛回到位置,遠處隱隱傳來腳步聲,不一會,巡邏隊出現在視線內,杜聿明緊張的注視著越來越近的人影,四支黑洞洞的槍口悄悄抬起。

    接到通知的人立刻停止動作,開始準備砸牆。巡邏隊在越來越近,杜聿明臉上開始淌汗了,四條槍能擋多久。

    就在這時,北面卻傳來一陣嘈雜的聲音,巡邏隊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過去。看著巡邏隊離開的身影,杜聿明長吐一口氣。

    缺口終於打開,莊繼華帶著人跑出軍校,沒跑多遠,前面就過來幾個人影。

    「莊師長嗎?」

    「王小山。」莊繼華看清走在前面的人,不由大喜,他更改了外逃路線,正擔心王小山不知道,還在那邊傻等。

    「你怎麼在這裡?」宋雲飛見面就問。

    「車在那邊,上車再說。」王小山沒解釋,而是拿起莊繼華就跑,莊繼華回身招呼杜聿明,出來後,杜聿明一直在莊繼華身邊,他當然知道與莊繼華一起走是最安全的。

    上車之後王小山才解釋他為何出現在這裡,宋雲飛他們進去後,王小山還是不放心,他派了兩個人跟在後面掩護,發現莊繼華更改路線後,其中一人就返回去通知了王小山,而巡邏隊就是被另一人吸引走地。

    天亮之後,莊繼華跑了的消息傳遍軍校,鄧演達和蔣先雲從震驚中恢復過來後,立刻聯繫衛戍司令部全城緝拿。

    「兩死兩傷,肯定是宋雲飛和伍子牛干的。」蔣先雲的判斷很準:「他們出去後肯定要逃往南京,而去南京最快的方式是坐船,余灑度我們倆分頭檢查碼頭,你檢查城內的,我去城外查。」

    莊繼華的逃跑讓蔣先雲措手不及,也讓他非常被動,雖然指責了莊繼華,但他認為莊繼華還罪不至死,他瞭解莊繼華,知道他說的是實話,所以審訊結束後,他還向鄧演達和惲代英做過匯報,並提出了初步處理意見----撤消職務,軍銜降為上尉或者開除軍籍,不過兩位上司都沒有表態。

    武漢的碼頭分佈很廣,武昌城內就有四處碼頭,城外大大小小的各種碼頭還有七八個,其實一旦讓莊繼華逃出武昌城就很難再抓回來,不過蔣先雲憑直覺就判斷莊繼華已經逃出武昌,宋雲飛是個辦事非常穩妥地人,如果他沒有辦好是絕不會採取行動的。

    「巫山,難道他已經逃出城了?」余灑度有些吃驚。

    「宋雲飛是個謀定而後動的人,這麼幾個小時應該足夠了。」蔣先雲歎息著說。

    「可城外碼頭分佈很廣,這要上哪去找?」余灑度非常嚴肅,其實他心裡挺高興,莊繼華跑了,這說明他原來就沒看錯,莊繼華就是個******:「不如我們都去城外。」

    蔣先雲搖搖頭:「雖然我判斷他們已經出城了,但我沒有證據,而且莊繼華聰明過人,他知道我很瞭解他,追捕肯定是我來主持,要是他一反常態,留在城內呢?不得不防他這手。」隨後一咬牙,又補充道:「讓工人糾察隊在城內協助衛戍司令部追捕。」

    蔣先雲雖然是工人糾察隊前總隊長,但他一貫注意糾察隊的責權,小心翼翼的維護衛戍司令部地權威,可這次他也顧不得了。

    但他也想到,衛戍司令雖然是張發奎,但部隊還是十一軍,前軍長陳銘樞已經到蔣介石那裡去了,他很懷疑他們會盡心搜捕。

    「讓徐向前帶兵去查火車站,汽車站由賀聲洋去,各個城門口都要有軍校地人。」蔣先雲語速雖快,但思路清晰,分派井井有條。

    「要檢查所有妓院茶樓,」蔣先雲最後補充道,他想起宋雲飛是江湖人出身,莊繼華又是個不拘小節的人,完全有可能藏到這些地方去。

    蔣先雲沒有直接出城,而是先派人到個城門詢問,今天最早出城地車或者轎子是什麼時候的出去的,很快得到報告,保安門城門剛開不久就有一部轎車出城,車上有五個男子。

    保安門外,有三處碼頭,最遠的是七里外二郎灘碼頭,其次是渠鎮碼頭,最近的是三和碼頭。蔣先雲對著地圖看了會,認定渠鎮碼頭,因為這個碼頭通車,其餘兩個碼頭都不能通汽車。
武煉 發表於 2010-4-12 13:22
第四章 大革命風雲 第四十九節 別離(三)

    沒有要到車,蔣先雲帶著一個班以強行軍的速度趕到渠鎮,但在這裡他什麼也沒查到,轎車就停在鎮上的曉風茶樓前,司機也在,但人卻不對,只有兩個人。

    「下面的車是你們的?」

    「是。怎麼啦?」

    「你們是什麼人?」

    「達飛貿易公司的,這位是我的朋友。」回答很平靜。

    「你們來這裡作什麼?」

    「城裡亂糟糟的,這裡安靜。」

    「安靜?恐怕是另有目的吧。」蔣先雲冷笑一聲。

    兩人互相看看,忽然用一種哀求的聲音說:「我們是聽說這裡有糧食,想來買點,家裡的糧食已經沒有了,市面上老沒有,長官,我們現在就走,不買了。」

    「六點多鐘就來這裡了?」蔣先雲不相信。

    「長官,晚了就沒有了,現在誰有糧食誰是大爺,只要有賣的,一會就沒了,誰還等你呀。」兩人神情有些慌亂。

    蔣先雲疑惑的看著兩人:「買到了嗎?」

    「買到兩袋,」兩人有些沮喪:「我們來晚了,只搶到兩袋。」

    沒有絲毫破綻,蔣先雲在後備箱裡看到了兩袋糧食。

    碼頭上停著兩條木帆船,幾個船工正無聊的在一起吹牛,檢查很容易,因為這是兩條空船,船艙裡空蕩蕩的。船老大急忙迎出來,邊走便掏煙。

    「長官,長官,有什麼事?儘管吩咐,儘管吩咐。」船老大皮膚黝黑赤著腳,大黃板牙忽隱忽現。

    「你們的船要去哪裡?」

    「湖南,湖南,拉糧食。」

    「什麼時候到這裡的?」

    「昨天,本來是想在這裡找點貨。免得放空船下去,這個時候,兵荒馬亂的,我們找點生意也不容易,是不,長官。要是覺得不妥,我們馬上走,馬上走。」

    船老大的話太多,讓心急如焚蔣先雲竟產生一死厭惡,等了會,士兵們來報告沒發現任何東西。

    蔣先雲懊喪之極,他悶悶不樂的回到鎮公所,難道莊繼華沒走渠鎮?這只是巧合。蔣先雲翻來覆去的想,趕到還是不可能,莊繼華一直被關在監獄中,宋雲飛做的安排。

    蔣先雲帶人找到鎮裡地農會,農會委員長立刻安排人出去調查,同時聯繫二郎灘和三和兩個碼頭的工會,不過委員長告訴他。渠鎮碼頭的工會是控制在當地幫會手中,蔣先雲聽說之後眉毛一挑,心中略有所動,隨即放棄了,宋雲飛沒來過武漢,怎麼可能與幫會搭上關係。

    農會的行動迅速,下午的時候,各方面的情況都反饋回來了,二郎灘沒有船,三和碼頭有三條船。其中兩條上午靠岸,還有一條是昨天停靠在碼頭,馬上就要開船了。

    蔣先雲聽說後一下就跳起來,跨上馬帶著人就朝三和碼頭奔去。三和碼頭四個小碼頭遠沒有渠鎮熱鬧,不過檢查幾條船後,蔣先雲沮喪地承認,這幾條船不是。

    時間漸漸過去,蔣先雲的心裡越來越急,望著江上穿梭的船,莊繼華肯定藏在其中之一。今天抓不到他,那以後就再也抓不到他了。他把人分成兩路,一組人去二郎灘,雖然農會說那裡沒船,但不能肯定他們是不是忽視了什麼;他帶著四個人在三和碼頭繼續搜索。

    這次搜查的結果再度讓蔣先雲失望。他回到哪去呢?蔣先雲困惑了。難道判斷錯了,他還在城裡?蔣先雲幾乎動搖了。莊繼華那張熟悉的臉出現在腦海中,狡捷、真誠、嚴肅各種模樣一一浮現,你在哪呢?蔣先雲開始梳理思路,從接到報告開始,然後是各個城門的報告,肯定忽略了什麼,到底什麼呢?忽然渠鎮船老大的容貌浮現在眼前,他的話好像太多了,而且非常合理,到湖南運糧,他這兩條船能運多少糧?貨主是誰?而且茶樓地兩個人為什麼會跑到渠鎮來,雖然他們解釋了,但其中有個很大的漏洞,他們為什麼要自己親自來,渠鎮有什麼東西值得他們親自來。

    返回渠鎮,要快。蔣先雲再次跨上馬,帶著人趕回渠鎮。天色抹出最後一絲亮光,碼頭上靜靜無聲,兩條船上人影綽綽,風帆正徐徐升起。

    「快!」蔣先雲大急,他現在可以肯定莊繼華就在船上。蔣先雲趕到船邊時,船還沒走,錨已經起出水面,纜繩卻還沒解開。一道人影出現在跳板前,是那樣熟悉。

    看到這道身影,蔣先雲的心卻在往下沉,他停住腳步,看著莊繼華。兩個知交好友,就這樣一個在船上,一個在床下,靜靜的看著對方。

    莊繼華的臉上沒有絲毫喜悅,眼中只有無盡的痛。

    「巫山,你是真的要制我於死地?」

    蔣先雲心中一酸,眼淚差點流下來。

    「文革留下來好嗎?我們一起繼續革命。」蔣先雲幾乎是哀求口氣在說。

    「留下來?」莊繼華冷哼一聲:「留下來還有命嗎?你不是已經給我定了罪嗎?」

    「你不是罪,是錯誤,我已經向鄧主任和惲主任匯報了。」

    「可惜你們說地都不算數。貴黨中央會放過我嗎?」莊繼華冰冷的話刺穿了蔣先雲心中那道隱隱的猜測。

    「我會向中央力保的。」

    「你連自己都保不住,巫山,清醒點吧。」莊繼華平靜的說,下面的人是在這個時代最知心的朋友,如果沒有黨派之分,這時可以托付生死的朋友;他堅信自己沒看錯人,但他知道,他根本不清楚當時稚和偏執,連自己人都可以成千上萬的整肅,何況他這個異黨分子。

    「我要把你抓回去,我不能看著你走上邪路。」蔣先雲還是很平靜:「大不了,我陪你死!」

    「巫山,你沒有機會了,現在只有我抓你,」莊繼華說:「看看你們身後吧。」

    王小山帶著幾條人影在蔣先雲他們周圍出現,手中的花機關鎗口散發著冰冷地寒光;船舷兩側一下冒出七八個人,機槍、步槍對準下面五人。

    莊繼華一直藏在當地工會委員長的家中,王小山是委員長師傅的拜把兄弟,這個關係比政府命令都管用。

    「這麼說,你是執意要去南京,投靠蔣介石了?」蔣先雲沒有回頭,他看到莊繼華的身影時就知道事情不妙,沒有把握的話,莊繼華絕不會這樣大模大樣的出現在他面前。

    莊繼華沒有答話,蔣先雲呆呆的看著他,猛然用腳在地上畫出一道深深的痕跡:「那以後就在戰場上見,我決不留情。」

    蔣先雲說完轉身要走,他怕自己忍不住會痛哭當場。

    「巫山!」莊繼華三兩步竄下跳板,衝到蔣先雲身前抱住他,在他耳邊低聲說:「北伐已經完了,革命失敗了,汪精衛也會背叛你們,去找毛Z東,跟著他走,聽清了嗎?跟著他走。我不會和你在戰場相見的。」

    莊繼華的舉動把宋雲飛和伍子牛嚇壞了,他們緊張地注視著蔣先雲,兩把槍死死的鎖住蔣先

    蔣先雲站在那裡,靜靜的看著漸漸遠去的身影、船影。他知道他很可能再也見不到他了,就算再見之時,彼此已經分屬兩個不同陣營,那時就不再是朋友,而是對手。

    莊繼華站在船上,看著岸上那個漸漸縮小的身影,身影一動不動。他不知道他地命運是否改變,不知道能不能活到新中國誕生,但他知道絕不會與他在戰場相見,離開武漢他就脫下軍裝。

    漸漸地,淚流滿面。

    船的速度很快,那最後一抹光亮消失在無邊無際地黑暗中,莊繼華依然站在船舷,看著那個方向。

    決裂,這個時代演奏出的最怪異旋律,在朋友、兄弟、夫妻、父子之間上演;不是因為品德,不是因為財富,不是因為懦弱膽怯,而是相反;他們都是品德高尚,蔑視財富,英勇無畏的人,他們熱情澎湃的投入到這場以拯救中國為目的的革命,拋灑青春,拋灑生命,他們堅信,他們的奮鬥可以挽救病重的祖國,垂危的母親,所以他們義無反顧。但現在他們不得不面對失敗,失敗的原因卻恰恰是他們堅韌的信念。

    「到艙裡去吧,文革,你的傷還沒好完。」杜聿明很理解莊繼華現在的心情,其實他也很不好受,剛才他躲在船艙中沒有出來,就是不想看到這個場面。

    莊繼華沒有動,他站在船舷旁,敞開胸膛,任江風吹拂:
武煉 發表於 2010-4-12 13:23
第四章 大革命風雲 第四十九節 別離(四)

    逃是逃出來了,但所有人的心情都不好,宋雲飛和伍子牛依然保持警惕,督促船老大加快速度,蔣先雲已經查到他們的船了,前面難免不會沒有攔截的。

    莊繼華卻啥事不管,每天不是睡覺就是望著見面發呆,大江上游弋著掛各國國旗的軍艦,炮衣早已卸下,炮口高昂,橫衝直撞。江面上中國船不多,主要是客船,兩者的區別很容易,上行的船,乘客大都衣著普通,甚至有些破爛,下行的卻大多衣著華麗,拖家帶口。

    船進入江西後,空氣中卻忽然多了絲血腥味,岸邊不時傳來槍聲,船上本就繃得很緊的神經立刻緊張起來,所有的人都拿起了手中的武器。

    杜聿明拿著望遠鏡看了半天終於發現槍聲的來源,幾個騎馬的士兵在追擊兩個人,邊追邊向天上開槍,槍聲清脆刺耳。

    「放輕鬆點,不是衝我們來的。」杜聿明放下望遠鏡對大家說。莊繼華意氣消沉,杜聿明自然而然的結果指揮權,雖然他的軍銜比宋雲飛要低。

    雖然與他們無關,但船上的警戒明顯加強,伍子牛把那挺機槍放在手邊,宋雲飛找到船老大詢問是否能加快速度。

    「文革,我們是不是在江北下船,要是他們在九江攔我們,那可就麻煩了。」杜聿明對莊繼華說。「不會,九江是朱培德的地盤,朱培德才不會抓我們,相反他會對我們禮遇有加。」莊繼華想都沒想就說。

    杜聿明稍微愣了下,莊繼華接著說:「別看朱培德誓言旦旦支持武漢,但實際上他實在投機,在校長和武漢之間投機,武漢任命他為江西省主席,總算如他所願,但他手下的將領卻很反感工農運動。你看吧,要不了多久,朱培德就倒向校長。」

    江西攻克後,蔣介石對朱培德行動遲緩非常惱怒,省主席就沒給他,而是給了李烈均。4.12之後。武漢為了拉住朱培德,任命他為江西省主席,李烈均就離開南昌去了南京。

    杜聿明想想後點點頭,忽然想起剛才的情形,說道:「朱培德是不是已經採取行動了?剛才被追的兩人看上去很像農會的。」

    「不會這麼巧吧。」莊繼華愕然的看著他。他的記憶中根本沒有朱培德什麼事,是真的意外。

    「我看有些像,不過也可能是下面人地私下行動。」

    但杜聿明的猜測很快就得到了證明,在九江前面的一處江彎處。當地駐軍擺開了屠殺場,在一個大鬍子軍官指揮下,二十多個鄉民打扮的人被砍下了腦袋,鮮血染紅了江面。江風遠遠送來殺氣騰騰的叫囂。「…..跟著共產黨走的下場!包庇共匪者,一律處死!」

    莊繼華與杜聿明互相看看,但兩人地眼色卻完全不同,一個是冷漠中藏著哀痛;一個是驚喜中藏著狂熱。

    沒有多久。前方的岸上又傳來一陣槍聲,槍聲很是激烈,幾個人影在江岸的蘆葦間穿梭,有人不時向身後射擊,後面一大群士兵喝罵著追進蘆葦中。

    漸漸的槍聲停止,忽然夥計叫道:「水裡面有人!」

    莊繼華跑過去一看,見一人在江裡面奮力划動手臂,很顯然他負傷了,一縷血跡染紅了身邊的江水,岸邊的士兵已經發現了他。衝著莊繼華他們的船大聲叫嚷。

    「抓住他,船家,抓住他有賞。」

    「把他拉上來。」莊繼華命令道。

    船靠了過去,「抓住,抓住。」兩個夥計遞出撐桿,江水中的人顯然沒什麼力氣了,抓著撐桿,兩個夥計奮力把他拉上來。

    「長官,可能是共產黨。」船老大跑來對莊繼華說,旁邊地杜聿明雖然沒說什麼。臉色卻很是怪異。

    「管他的,共產黨人也不是全是壞人,能救一個算一個吧。」莊繼華淡淡的說。

    「也是,就算積德吧。」船老大打了個哈哈,他當然知道莊繼華不會把人送去領賞。

    可莊繼華看著那人。卻越看越覺得眼熟。

    「夏陽林。怎麼是你?」莊繼華驚訝之極。

    夏陽林看看莊繼華,忽然一笑。身體一軟,倒在船上。

    「快,拿藥箱來。」莊繼華慌忙過去,伍子牛卻已經搶在他前面,扶起夏陽林。王小山準備得很仔細,他考慮到莊繼華的傷,船上備有一些藥品。

    夏陽林睜開眼就看到莊繼華的臉,他沖莊繼華笑了笑,虛弱的說:「媽的,這條命算保住了。」

    眾人都不由一樂,莊繼華現在有些喜歡這小子了,可他怎麼到地江西,怎麼會被軍隊追殺呢?這些疑問都在莊繼華的腦海中盤旋。

    夏陽林休息了一會,精神漸漸恢復,不過他的神態卻有些低落。

    「你怎麼在這裡?」莊繼華問。

    「我們到江西來支援北伐軍,後來我被派到這裡搞農運,朱培德下令禮送共產黨出境,下面的人殺紅眼了,凡是搞農會的都殺。」夏陽林答道。

    杜聿明不認識夏陽林,他皺眉問:「那也是殺共產黨,你不是共產黨嗎?」

    夏陽林搖頭歎息:「我不是共產黨,我是國民黨,媽的,那些丘八,老子就說了幾句,他們就連老子也要殺,衰仔。」杜聿明愣住了,他有些不相信的看著夏陽林:「你是國民黨?那為什麼要殺你?」

    「他們要殺農會會員,我說朱主席說的是禮送共產黨出境,沒有說殺人,再說,好些人根本不是共產黨,是我們國民黨的人。農會裡面的並非全是共產黨呀,廣東就有很多農會掌握在國民黨手中,而且這一帶地農會我敢肯定,都是我們國民黨在掌權,他們這是在濫殺無辜。」夏陽林悲憤的說:「早知道國民黨是這樣,我就不加入了。」

    「算了,你能撿條命已經很不容易了。」莊繼華淡淡的說,這種情況也在他的意料之中。

    「文革,這究竟是怎麼啦?」夏陽林一拳砸在船板上:「好好的北伐就這樣給毀了,革命完了。」

    莊繼華拍拍他的肩頭,他無言以對。宋雲飛默默的走開了,伍子牛語氣蕭索的說:「老弟,撿條命就行了。神仙打架,凡人遭殃;我們都是小人物,有什麼辦法,回家去吧,就算你老爹要關你,你也該回家了。」

    「怎麼連國民黨員也殺?這不是亂套了嗎?」杜聿明很是不滿,也很是不解。

    「這還不明白,一樣是過激,現在誰為共產黨說話,誰就會被打成共產黨,農運,畢竟侵犯了地主的利益,現在他們要報復。」莊繼華的解釋很合理。

    「可我們採取地是減租減息,除了幾個惡霸地主外,根本沒有抄家,我們一直控制很嚴。」夏陽林還是不能理解:「地主只是損失了很小一部分東西,卻能很大的改善農民的生活,這對國家對社會是有好處的。」

    「人的貪心是無限地。」莊繼華徹底絕望了,他設計地一切都完了,歷史只是輕輕扭動一下,就回到原來的軌跡。我這是在作什麼呢?與風車搏鬥。

    「唐詰科德,我他媽地就是一個傻冒!」莊繼華忍不住罵出聲來。

    杜聿明他們目瞪口呆的看著他,不知道他是什麼意思。

    「文革,你不是武漢被捕了嗎?怎麼到這裡的。」夏陽林這才想起莊繼華的事,不由問起來。

    莊繼華沒有說話,夏陽林還要問,伍子牛把他拉到一邊去了。

    浮雲悠悠,遠山帶血。滔滔長江,咆哮著奔向遠方;洗刷著兩岸無盡的血。

    九江港,莊繼華遠遠就看見,碼頭上戒備森嚴,士兵「護送」著一群人登上船,隨即船離開碼頭,向武漢方向駛去。

    「這大慨是最後一批了。」杜聿明在望遠鏡裡看到碼頭橫幅上寫的是----歡送共產黨員離境。

    政治戲劇,舞台上的表演,遮掩著台下殘忍的真實。

    一會過來一艘巡邏船,船上士兵大聲命令停船,船老大看看莊繼華,莊繼華點點頭。

    巡邏船靠過來,一個軍官帶著兩名士兵跳上船。

    「你們是什麼人?要去哪裡?」軍官滿臉殺氣,巡邏船上的重機槍對準了船上眾人。

    「從武漢來,到南京去。」杜聿明上前答話。

    「你們是什麼人?」

    「我是黃埔軍校學兵團上尉連長杜聿明,這是一師師長莊繼華少將,那兩位是他的副官,還有一個是他的朋友,其他的是船工。」杜聿明現在也不隱瞞身份了。

    軍官一愣,上下打量莊繼華,有些不相信這個看上去很消沉的人居然是大名鼎鼎的莊繼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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