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民國投機者 作者:有時糊塗 [已完結]

 
jf5385 2009-4-19 19:16:40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584 836685
武煉 發表於 2010-4-12 06:39
第四章 大革命風雲 第四十二節 歧路(二)

    修水銅鼓大捷讓蔣介石著實興奮,北伐以來一軍除了在贛州面對弱敵取得勝利,其他還沒有可以稱道的戰績,劉峙在武昌城下謊報軍情更讓蔣介石顏面掃地,修水銅鼓大捷成了一軍打得最漂亮的一仗,特別是程潛在報告中還特別提到莊繼華生擒江蘇第七混成旅旅長楊震東以及他在修水的系列戰鬥,並給予了高度評價,一師的戰績及時挽回了蔣介石的顏面。

    參謀長白崇禧卻將信將疑,四天來回奔波百多里,三戰三捷,殲敵2000多,俘虜一個旅長,黃埔軍隊什麼時候變得如此能打了。

    不過白崇禧卻不能表示質疑,報告上說得很清楚,不管程潛出於什麼目的,至少這個報告是沒有漏洞的。

    「修水銅鼓拿下來了,贛北基本就定了,下一步第六軍和一師向武寧德安進攻,截斷南潯線。」

    「不、健生,我有個新想法,由第六軍單獨向武寧進攻,一師南下進攻南昌,與朱培德形成南北夾擊之勢。」蔣介石雙手比劃了個夾擊的姿態,臉上容光煥發。

    第六軍單獨進攻德安,白崇禧驚出一身冷汗,連忙提醒道:「德安守軍雖然不多,不過背靠南潯線,盧香亭主力就在附近,再加上退向德安的謝鴻勳,第六軍恐怕很難完成任務。」

    「第六軍的實力是弱了點,這樣吧,武昌那邊有三個軍,可以抽調一個軍出來。就把第七軍調到江西,加入贛北戰場。」蔣介石略微思索便找出解決辦法。

    白崇禧有些哭笑不得,第七軍現還在武昌城下,距離德安至少有小半個月的路。而程潛最多三天就能殺到德安城下,這樣的調度聞所未聞。

    「不妥,現在調七軍去江西恐怕來不及了。」白崇禧毫不客氣的說:「武昌走到贛北最快也需要七天,程潛三天就能打到德安。」

    「加侖將軍,您看如何?」蔣介石見白崇禧反對,心裡有些不高興,臉上卻沒有表現出來,而是轉而詢問加侖。

    「可以,蔣將軍地意見很高明,只是程潛將軍攻克德安後。先不要急於向塗家埠進攻,在德安休整,同時等待第七軍。」加侖對蔣介石的計劃作出了些修改。六軍攻克德安之後,無論是後勤還是士兵疲勞程度都需要休整。

    「還是顧問高明。」蔣介石眉開眼笑,白崇禧無可奈何,蔣介石的用心他清楚,一師若能攻克南昌,那麼江西省主席的位置恐怕就是王柏齡地了。

    「現鄧如琢、唐福山等部疊經重創,南昌空虛,指日可下,現擬派第一軍第一師南下與二三軍合擊南昌,第六軍全軍攻擊德安。攻克德安後,轉入休整,第七軍擬調贛北,待七軍到達後,兩軍合力進攻塗家埠。斷敵退路。如何,請斟酌。」

    心情愉快下,蔣介石的命令比較客氣,可是他沒想到,他很聰明。程潛也不是笨蛋。一番斟酌,便給他斟酌出另外一層局面。

    命令下達後王柏齡立刻率領一師轉向奉新。奉新沒有多少敵人,前鋒孫元良團一鼓而下;拿下奉新後,從俘虜的口中得知南昌城內的守軍已經被鄧如琢全部調到樟樹,目前南昌城內只剩下憲兵兩個連,警備隊兩個連,連同警察在內,全部兵力不到八百人。

    王柏齡得到這個情報後大喜,立刻以薛岳團為前鋒,孫元良團跟進,讓莊繼華帶領一團為後衛,奔襲南昌。

    一師的行動迅速,當天晚上即到達贛江北岸,全師在生米街渡江,為了不驚動南昌城內的敵人,王柏齡嚴令不准點火,不准高聲喧嘩,違令者就地處決。

    黑暗中一師沿江收集船隻,可是大兵過境,本地人家家關門閉戶,不敢露頭。

    「老鄉,老鄉,開開門,我們是北伐軍。」士兵們沿街敲門。

    「你們是北伐軍!」開門的人驚喜的問。

    「是,我們是北伐軍。你們有船嗎?」

    「我知道哪有,我帶你們去。」

    生米街秘密農會的幫助下,一師收集了二十幾條船,開始渡江。

    「媽的,憑什麼我們當後衛!」宋雄夫看著薛岳率第一梯隊坐上船過江了,忍不住又開始發牢騷。

    「小聲點,擔心讓副師長聽見。」黨代表勸道,宋雄夫沿途都在發牢騷,把莊繼華給煩了,罵了他兩次,才讓他閉上嘴。

    宋雄夫左右看看,沒看見莊繼華:「怕啥,本來嘛,修水我們團打得最好,就該我們當前鋒,憑啥是三團,是他們繳獲比我們多還是俘虜比我們多,師長這是處事不公。」

    「你胡說什麼,」黨代表左右看看,對旁邊地士兵:「營長的話不許傳出去,知道嗎?」

    「報告,營長說什麼,我沒聽見。」士兵答道。

    「好,沒聽見就好。」黨代表樂了,心說小子有前途。

    「瞧你那沒出息樣,槍林彈雨都沒怕,幾句話就害怕了,副師長在前面呢。」宋雄夫「鄙夷」斜視黨代表一眼。

    「你也知道副師長在前面呀,有本事你當著副師長的面說。」黨代表氣樂了。

    兩人正在拌嘴,負責警戒地士兵跑來報告。

    「報告,後面來了一支部隊。」

    宋雄夫與黨代表互相看看,不約而同的站起來。

    「準備戰鬥,向團部報告。」

    莊繼華在團部接到報告後立刻命令全團作好戰鬥準備,一營負責正面防禦,二營負責左側,三營負責右翼。

    幾分鐘之內。生米街後方高地全部被一團控制,莊繼華快步跑到一營陣地,見到宋雄夫就問:「有多少人?」

    「大約一個團,不知道有沒有後續部隊?」宋雄夫答道。

    莊繼華注意的看看越來越近的火把。心中很是納悶,這股敵人是從哪裡來的?怎麼跑到他們後面去地?而且顯然不知道生米街已經落入北伐軍手中。

    「先看看,暫時不要開槍。」莊繼華觀察一會後才下令。

    火把移動迅速,很快就接近了一營的前沿陣地,宋雄夫緊張的問:「開槍吧,先打了再說。」

    莊繼華緊張的思索,連夜趕路居然都能走得這樣快,說明這支部隊地士氣很高,不像是孫軍,到很像北伐軍。可要是北伐軍地話,這是那支部隊呢?這個方向除了一師應該沒有北伐軍的。

    「先不忙,叫大家埋伏好。等他們過來,咱們抓活的。」莊繼華剛說完,後面傳來輕輕的腳步聲,他還沒回頭,就聽見有人說話:

    「文革,怎麼還不開槍?」

    「參謀長,你怎麼來了?」莊繼華回頭就看見參謀長陳倬焦急的神色。

    王柏齡和陳倬在師部接到莊繼華地報告後,大為震驚,王柏齡立刻下令停止渡河,全師作好戰鬥準備。陳倬連忙到一團查看情況,陳倬到了團部,聽說莊繼華去了一營,又追到一營,此刻看著越來越近的火把。心中非常焦急。如果來的是敵人,那麼一師就處於後有贛江,前有強敵的危險境地。

    「我懷疑可能是我們地人。」莊繼華解釋道:「只是我想不明白,他們是從哪冒出來地?」

    「我們地人?」陳倬疑惑地說:「這一帶除了我們,哪還有我們地人。」

    「如果是敵人。他們是從哪來的?」莊繼華反問道。

    陳倬也答不上來。說話間火把前鋒進入前沿陣地,埋伏在前沿的一營士兵展示了超強的素質。硬是趴在道路兩側沒動。

    「問問他們是那個部分的。」莊繼華對宋雄夫說,宋雄夫點點頭,轉身過去了。

    「站住!」宋雄夫從隱蔽處露出半個身子大聲叫道。

    火把頓時停下來,隨即變得混亂了,取槍的聲音響成一遍。

    「你們是那個部分的?」宋雄夫問道。

    「我們是北伐軍第六軍十九師五十六團。」對面答道,聲音在寂靜的夜空中很清晰。

    「五十六團!他們怎麼到這裡來了?」莊繼華陳倬大為驚訝。

    問題就出在蔣介石的那個「斟酌」上。程潛開始還遵命,他以十七師為前鋒,十九師為後衛向武寧進軍;謝鴻勳在修水遭到重創後,沒心思守武寧,馬不停蹄地退到德安,十七師兵不血刃開進武寧。

    程潛在向武寧進軍的路上接到攻克武寧的報告後,就命令停止進攻,就地休整,他則住進在距離武寧十多里的李家鎮。

    這一路上程潛的心情都不好,連攻克武寧都沒讓他露出笑容,他從蔣介石地命令裡讀出了另一層意思,江西沒他程潛的份。

    總參議楊傑很清楚程潛想要江西,這個時代的軍人如果沒有地盤,就如沒根的浮萍,只能順水漂流。程潛自從與譚延愷爭湖南失敗後,就一直想謀求一塊地盤,在廣州時還能壓制這種想法,畢竟廣東的地盤有限;可北伐以來這個想法越發強烈。看看北伐各軍,李宗仁有廣西,李濟深有廣東,一軍屯兵閩粵邊界,顯然福建是蔣介石地,唐生智不但擁有湖南,現在湖北也落入他地手中。沒有地盤的二三六軍必須想法爭得一塊地盤,如果這個時候拿不到地盤,以後再想要,那就難如登天。朱培德在贛中為何那麼賣力,不就是盯著江西這塊肥肉嗎。

    「頌公,如果江西沒我們地份,你說江蘇有沒有我們的?」楊傑私下裡問程潛。

    程潛搖搖頭,沒有答話。江蘇當然比江西要好得多,至少富裕十倍,可是蔣介石會幹嗎?其他各軍會幹嗎?

    「先入關者為王,不如我們轉頭南下。先攻南昌,仿唐生智舊例。」楊傑的話讓程潛怦然心動。

    唐生智可以宣佈自己為湖南省主席,他也可以宣佈自任江西省主席,國民政府最後也只能追認。只是……

    「南昌的守敵不會很多。朱培德的兩個軍攻勢猛烈,鄧如琢把南昌地兵都抽空了。況且,我們攻克南昌後,鄧如琢就面臨我們和朱培德的兩面夾擊,他就只能向贛南退卻。」楊傑接著分析起戰局演變,應該說他的分析是有道理的,鄧如琢除了撤退以外,好像是沒有其他更好地辦法。

    程潛猛地停下腳步問:「那蔣介石哪裡如何解釋?」

    「他不是說讓您斟酌處理嗎。」楊傑淡淡的提醒道。

    程潛露出了笑容:「好,命令部隊南下,直取南昌。十九師為前鋒,讓張軫擔任前衛,十七師隨後跟進。」

    程潛的命令讓顧問加列金大吃一驚。他趕緊去見程潛,見面就問程潛是不是下令全軍南下,程潛點頭承認。

    「程將軍,您太著急了,您應該去截斷南潯線,而不是南下南昌,只有截斷南潯線才能確保攻克南昌。」

    「不,不,顧問先生,南昌現在兵力空虛。我們可以很容易攻克。」程潛漫不經心的解釋道,這些俄國人哪懂中國的事情喲。

    「不,將軍,南潯線沒有切斷的話,敵人可以通過南潯線進行反擊。」加列金還是試圖說服程潛。他攤開地圖為程潛分析道:「如果鄧如琢擋在樟樹,盧香亭迅速南下,我軍很難守住南昌。將軍,您應該與朱將軍配合,協調行動。」

    可是此刻程潛決心已下。加列金的話他根本聽不進去。加列金急了,嘰嘰咕咕一大串鳥語就蹦出來。翻譯面露難色的看看程潛才說:「顧問說,如果您堅持南下,他就要去加侖總顧問哪裡告您,並向總司令要求免去您的軍長職務。」

    「可以,只要打下南昌,怎麼都可以。」程潛不露聲色的說,加列金一怒而去,回總司令部找加侖去了。

    等加列金地背影消失後,程潛才不屑的對左右說:「我看這個加列金沒什麼本事,就是一師那個莊文革也比他強。」

    加列金參與制定的修水銅鼓作戰計劃被莊繼華推翻後,他地能力受到六軍上下的懷疑。因此程潛對加列金的不屑,引起了部分人的贊同。

    「我看也是,按照他那個計劃打,我們不知要多死多少人。」左右討好的說。

    「就是,南昌空虛,奪下南昌理所當然……..」又有人奉承的說。

    「告訴張軫,用最快的速度追上王柏齡,不要怕疲勞,不要怕掉隊,追上就是勝利。」

    隨著程潛的命令,第六軍放棄武寧,晝夜兼程南下,各部不顧疲勞,一再加快行軍速度,終於在贛江邊上追上一師。

    莊繼華聽張軫介紹情況後,頓感心驚肉跳,他有些不死心的問:「你們真的全軍南下了?十七師也南下了?」

    張軫肯定地點點頭,莊繼華還是不死心:「你確信無疑?」

    張軫有些納悶的看看莊繼華,他不明白為何莊繼華會表現得這樣失魂落魄。

    莊繼華心中湧出一股強烈的不安,沒有部隊截斷南潯線,盤踞在南潯線上的敵軍主力可以源源不斷的南下,我們可以夾攻鄧如琢,盧香亭和鄧如琢也可以夾攻我們。莊繼華感到南昌之戰地前景頓時變得不可捉摸。

    孫元良團剛過了一半,程潛也趕到了,站在贛江邊,吹著略帶濕氣的江風,挽著黑黝黝的南昌城,心情愉快。程潛不顧疲勞,一到就接管了渡江指揮權,也不管孫元良團已經過去了一半,命令停止一師渡江,先把十九師運過江。

    王柏齡急了,他不能眼看著就要手的江西省主席給飛了,此刻他表現出了一定的頑強,找到程潛據理力爭。

    「按照總司令部地命令,一師配屬六軍作戰,由我負責指揮。」程潛面無表情地對王柏齡說:「現在我命令先把十九師運過去,王師長,你要抗令?」

    「按照總司令的命令,進攻南昌地部隊是我師和二三軍,你們第六軍到南昌來,本就是違令行為。」王柏齡大聲叫道。

    「你看清楚了,這是總司令的命令。」程潛把蔣介石的命令摔在王柏齡的面前,厲聲說:「總司令請我斟酌處理,我有六軍行動的決定權。」

    王柏齡傻眼了,他沒想到程潛居然這樣解釋蔣介石的命令,愣了半天,他才結結巴巴的說:「可,可,可是,我師已經過去了,過去了一半多,應該讓我師先過。」

    「王師長,這就不用客氣了,進攻南昌是你我兩部的責任,我不能讓你們去攻城,我們在後面看熱鬧,要那樣的話,我以後都沒臉去見總司令,你說是不是。」程潛和顏悅色的對王柏齡說。

    不管王柏齡怎麼說,程潛寸步不讓,堅持先運十九師再運二團。王柏齡只好悵然而回,薛岳守上只有一個團,是不可能發起進攻的,看來程潛要得嘗所願了,江西,這塊不怎麼滴油的肥肉,就要落入他的手中了。

    王柏齡想找莊繼華商量,可轉念一想,這好像挺丟老師的面子,還是先找繆斌商量一下。

    他們在爭奪渡江權時,莊繼華卻在一團團部與熊綬雲進行戰局推演。早在修水時莊繼華就對熊綬雲斷言拿下南昌的關鍵不在南昌而在南潯線,只有切斷南潯線,才能拿下南昌;蔣介石讓一師南下奪取南昌,莊繼華本就不贊成,只是無法向蔣介石進言。好在第六軍還是要西進截斷南潯線,雖然莊繼華不看好六軍的實力,不過多少也算個牽制,讓盧香亭不能全力南下。

    可現在程潛卻帶著六軍全軍到南昌城下,莊繼華感到事情開始有了變化,回到團部就拉上熊綬雲進行戰局推演。

    「根據最新情報,目前鄧如琢在樟樹,盧香亭在德安、塗家埠一帶附近,我軍攻克南昌後,敵人的行動有二,一放棄南昌,盧香亭在南潯線上等我軍,前鋒前出至樂化;鄧如琢向西南方向撤退,朱培德率領的二三軍迅速與我軍匯合,這種情況是最理想的。」熊綬雲語氣平緩卻面帶憂慮。

    「我們不能把希望寄托在敵人身上。」莊繼華眉頭鎖成一個川字:「如果盧香亭反攻南昌呢?就有兩種情況,你看,盧香亭向我們進攻,朱培德進攻鄧如琢,我們和鄧如琢互相防守。」

    莊繼華在紙上畫出示意圖,然後說:「那麼決定勝敗的希望就在朱培德身上,則算比較好的情況,最危險的情況是,盧香亭向我們反攻,鄧如琢也向我們反攻,而朱培德卻袖手旁觀。」
武煉 發表於 2010-4-12 06:40
第四章 大革命風雲 第四十二節 歧路(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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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不…會吧。」莊繼華的話讓熊綬雲如墜冰窟,良久才吃吃的說:「再怎麼說我們都是北伐軍,在一面旗幟下戰鬥。」

    「我也希望不會,」莊繼華歎口氣說:「這只是最壞的情況,不過,有一點我始終沒明白,程潛為什麼一定要到南昌來?根據我們得到的情報,我們完全可以攻下南昌,他們在德安能起更大的作用。」

    莊繼華與熊綬雲的政治經驗還是太少,他還不完全明白這個時候的軍人對地盤的渴望,如同前世對官職的渴望,因為只有得到了,才能想收紅包就收紅包,想包二奶就包二奶,就算偶爾出點事,也只是罰酒三杯,另行任用。

    「文革,你還是去師部,與王師長商議一下吧。」熊綬雲委婉的建議道,他知道莊繼華與王柏齡不對付,從教導二團時就不對付,莊繼華雖然面上不說什麼,但心底裡瞧不起王柏齡,王柏齡不來找他,他根本不會搭理王柏齡。可現在情況不一樣,一師上下必須團結起來共渡難局。

    莊繼華明白熊綬雲的意思,遲疑片刻才點頭:「好吧,我去師部看看。」

    王柏齡與繆斌商議,兩人嘀咕好久都拿不出可行的辦法,看到莊繼華回來了,王柏齡如釋重負。

    王柏齡把情況向莊繼華作了介紹,然後問他的看法。

    莊繼華心裡的不安更強烈了,程潛的做法有違常理,他又想起了那個問題,程潛為什麼一定要到南昌來?為什麼非要先運十九師?

    王柏齡與繆斌交換一個眼色後才說:「應該是為江西來的,如果六軍首先攻入南昌,那他程潛可以仿唐生智舊例,當上江西省主席。」

    莊繼華恍然大悟,連連歎息說:「利令智昏。利令智昏。」然後正色的對王柏齡和繆斌說:「沒有辦法,程潛決心已下,他是最高指揮官,我們只能服從。」

    莊繼華邊說思想卻在高速運轉,南昌地圖在他腦子裡清晰重現,南昌地勢平坦,瀕臨鄱陽湖,贛江穿城而過,西北面的西山是南昌地區的最高山脈,南潯線的終點牛行車站位於城西北郊區。與南昌隔贛江相望。

    聽到莊繼華地回答,王柏齡禁不住失望,繆斌卻冷冷嘲諷道:「莊副師長也會沒辦法?茂如,看來我們只能聽天由命了。」

    一聽這話,王柏齡懷疑的看看莊繼華:「文革,校長對我們寄予很高希望,這個時候我們可要精誠團結。」

    莊繼華沒管繆斌,他對王柏齡說:「師長,如果一定要搶首功,只有一個辦法。命令薛岳現在就對南昌發動進攻,搶先進城。南昌城內只有不到八百守薛岳一個團足夠了。不過….這樣作會驚動牛行車站的敵人。對奪取牛行車站不利……。」

    「好,就這樣幹。」王柏齡大喜之下站起來,立刻命令一個參謀攜帶命令過江,命令薛岳率領已經過江的部隊立刻向南昌發起進攻。

    莊繼華急忙阻攔:「師長,千萬不能,此戰前景難料,萬萬不可輕動。」

    「有什麼難料的。」繆斌陰陽怪氣的說:「我們一軍一師,拿不下幾百人防守的南昌?笑話,莊副師長杞人憂天了吧。」

    「繆黨代表,這不是杞人憂天!」莊繼華急了。沖繆斌吼道:「你只看到攻克南昌的好處,卻沒看到程潛沒有切斷南潯線的壞處。盧香亭從南潯線反攻怎麼辦?鄧如琢從樟樹反攻怎麼辦?你們說怎麼辦?」

    莊繼華心急之下怒目圓睜,吼聲如雷,繆斌打個寒顫,身子向後微微一縮。忽然又感到不妥,不能被他嚇倒:「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怕,就別革命。莊副師長,你有畏戰思想!」

    「全軍處於危險之中。你卻為謀私利串綴師長作冒險之舉。卻還敢妄言革命,真不知無恥二字是如何寫的。」莊繼華地話極其刻薄。刺得繆斌臉色紅一陣白一陣。

    「你….」繆斌指著莊繼華氣得說不出話來。

    「你什麼,難道不是嗎?你繆斌身為黨代表,卻吃喝嫖賭樣樣俱全,無絲毫革命者應有的覺悟,你有何顏面當這個黨代表,有何顏面談論革命!」莊繼華言語如刀,刀刀砍在繆斌的痛處。

    王柏齡冷汗直冒連忙勸道:「文革,文革,別吵,別吵,現在我們要精誠團結,要團結。繆黨代表也曾在黃埔黨過教官,也還是校長器重的人。」

    王柏齡心裡卻怪不是滋味的,這莊繼華到底是罵繆斌還是罵我呀。

    莊繼華轉頭對王柏齡說:「師長,我決非危言聳聽,剛才我進行了戰局推演….」莊繼華把自己與熊綬雲進行的推演結果一一分析給王柏齡聽,最後以結論的口吻說:「此戰的結果控制在朱培德手中,如果他救我們,我們就能保住南昌;如果他不救我們,南昌城就是我們的葬身之地。」

    王柏齡陳倬同時色變,王柏齡不是一個優秀的軍人,卻是個老練地官場油子,程潛南下的目的他一眼就瞧穿了,而對莊繼華,他可以打擊莊繼華但他卻又相信莊繼華地軍事才能,現在莊繼華作出了這樣的結論,他心中已經有六成相信了。

    陳倬也同樣震驚,他和熊綬雲一樣不相信朱培德會坐視他們在南昌被殲滅。

    「這太….讓人震驚了,文革,朱軍長絕不會坐視鄧如琢攻擊南昌,再說還有校長。」

    「我也希望是這樣,那只是最壞的結果。」莊繼華想起前世流行的一句名言:只有更壞,沒有最壞。在心裡他對程潛充滿怨恨,你想當省主席,別把我們拉下水呀。

    「要不我們撤離南昌?」陳倬試探的問王柏齡。

    王柏齡搖搖頭:「不行,校長命令我們進攻南昌,文革那只是推斷,要是沒有發生。我如何向校長交代?」

    眾人又沉默了,這確實是個難題。看到他們的樣子,莊繼華心裡直搖頭,貪小利而忘大禍;莊繼華開始為自己保命想辦法了。隨即發現,不管怎麼樣,他都不好處理。

    現在就離開南昌,不管勝敗,他都難逃罪責;勝了,是不服從命令,王柏齡可以責任推到他身上;敗了。程潛可以說他不服從命令未戰而逃,也難逃一死。看來最好的辦法是讓程潛給他一道命令,讓他去防守一個地方,這個地方應該進可攻,退可守,不過有一條,莊繼華已經拿定主意了,那就是決不進南昌,那是一塊死地。

    左思右想,他選中了牛行車站。牛行車站在南昌西北郊(註:當時的南昌沒有現在大),南臨贛江,只要不過贛江。就算打不贏,也可以順贛江西逃。「師長,牛行車站是南潯線終點,對守禦南昌有重要作用,我願率部攻取牛行車站。」莊繼華思慮已定便向王柏齡請戰。

    王柏齡迷惑的看看莊繼華,不知他是什麼意思,牛行車站是很重要,可是盧香亭要是從反攻南昌地話,首先就要奪取牛行車站,一方面截斷南昌守軍地退路。另一方面可以保證運輸暢通;而對南昌守軍而言,牛行車站可以保障他們的退路的側翼安全。

    「文革,這個建議好,一團可以不過江,轉道直接進攻牛行車站。」陳倬表示贊同。至少安全點。

    「茂如,我看這樣好。」繆斌陰沉的表示贊成,他是想把莊繼華趕出南昌。

    「好,師長,南昌城內恐怕沒什麼大的戰鬥。我隨文革地一團行動。你看可好?」陳倬多了個心眼,莊繼華是個走一步看三步的主。他提出去牛行車站肯定大有深意,陳倬雖然不肯相信朱培德會袖手旁觀,不過他還是想預防萬一;他和莊繼華的想法相同,如果朱培德真的袖手旁觀,那麼不過贛江至少比過了贛江要安全些。

    聽到陳倬地話,王柏齡難以置信,他猛然意識到,陳倬是相信莊繼華地判斷地,可是難道真的會出現那種狀況嗎?王柏齡猶豫了,他表情複雜地看著陳倬:「陳參謀長也要親臨一線,這自然是好事。我這就向程總指揮請命。」

    「我和師長一齊去吧。」出於保命目的,莊繼華擔心王柏齡不能說服程潛。

    莊繼華和陳倬算來算去,兩人都算掉兩個人,一個是孫傳芳,一個是盧香亭。

    謝鴻勳在德安等程潛,左等沒來,右等也沒來,讓他很是奇怪,不知道北伐軍在玩什麼玄虛,派人四處偵察,發現北伐軍已經放棄武寧,隨後在修水也沒發現北伐軍,這讓謝鴻勳大為驚訝,他把這個情況上報到盧香亭和孫傳芳哪裡。

    孫傳芳和盧香亭幾乎同時判斷贛北北伐軍南下了,攻擊目標只有一個,南昌。於是孫傳芳十萬火急電報查問鄧如琢南昌的情況,鄧如琢也如實報告由於樟樹吃緊,他把南昌的兵力幾乎全部抽調到樟樹前線了,南昌現在只有不到八百守軍幾乎是座空城。

    孫傳芳大為震驚,連電命令鄧如琢調軍回南昌,同時電令盧香亭加派部隊趕往南昌,務必守住南昌。

    就在他們電報往來之時,程潛同意莊繼華率一團進攻牛行車站,只要不跟他爭南昌,程潛所有都好商量。

    莊繼華帶著一團出發後,王柏齡在指揮部裡左思右想,最後終於狠心命令一個參謀渡江,命令薛嶽立刻出發進攻南昌。這個參謀很機靈,找了套十九師的軍裝穿上,混在十九師的部隊裡過江了,把命令交到薛岳手上,薛岳二話沒說,帶上部隊就向南昌出發了。

    薛岳走了,過江地十九師軍官報告給已經過江的楊傑,楊傑略一思索就明白薛岳的目地,他立刻命令已經過江的張軫帶著五十六團也立刻開向南昌,同時嚴令張軫必須搶在薛岳進城前進城。

    於是薛岳和張軫兩支部隊你爭我搶的朝南昌進發,而贛江北岸,莊繼華帶著一團也披星戴月奔襲牛行車站。

    薛岳首先趕到南昌城下,南昌的守軍的確太少了,城牆上根本沒人,唯一讓薛岳難辦的是,沒有登城工具,幾丈高的城牆,怎麼爬上去,薛岳在城牆下急得直跳,情急下,倒給他憋出個主意,他把人分成兩部分,順著城牆根走,看看哪裡有破損,或者可以搭人梯。

    而另外一處地方張軫卻比較幸運,過河的時候他多了個心眼,帶了個嚮導過來,嚮導告訴他漳江門附近有處城牆坍塌了,一直沒修,至於能不能攀爬他倒不清楚。

    塌了的城牆,總比沒塌的要好點,張軫本著這個思想,在漳江門右側200米找到了那段塌了地城牆,一試之下居然可以攀爬,這讓張軫大喜過望。

    剩下的事情就簡單了,上去一個連,把在城門樓睡覺的一個班俘虜了。

    打開城門後,張軫別出心裁,讓四個號兵排成一行,吹著號走在最前面,後面的部隊排成四路縱隊,跟在後面吹吹打打的向敵軍司令部前進。

    沿途站崗地哨兵,巡街的巡邏隊,全都納悶的看著這支吹吹打打的部隊,結果自然全部被俘,就這樣一槍不發的一直走到警備司令部附近地十字路口,才遇上大隊敵軍阻攔,雙方就在南昌十字路口展開戰鬥,一方準備充足,一方事起倉促,結果不問可知。五十六團很順利地擊退敵人,衝進了警備司令部,守軍從德勝門出逃。

    到天亮時,南昌全城落入北伐軍手中。
武煉 發表於 2010-4-12 06:42
第四章 大革命風雲 第四十三節 生死之間(一)

    就在南昌城內打響的時候,莊繼華帶著一團趕到牛行車站外圍,南昌城內的槍聲驚動了車站內的敵人,站內的敵人亂哄哄從營房裡出來,很奇怪的聚集在附近,交頭接耳打聽情況,而不是進入陣地準備作戰。

    前衛營長劉靖見此情景,當機立斷,立刻發起進攻。他也來不及將就什麼戰術,就地展開三個連從車站大門方向往裡沖。

    嘹亮的衝鋒號中,七連連長佘海鋒一馬當先帶頭衝鋒,車站大門警衛只看見黑壓壓的一群人端著明晃晃的刺刀衝過來,嚇得掉頭就跑,兩側簡易工事中的士兵剛架好槍,佘海鋒就殺到跟前。

    守軍潰退到候車大廳和站台附近抵抗,但他們的抵抗意志隨著幾發炮彈落下就崩潰了,這個時代有炮的部隊一般都是師級。牛行車站的守軍只有一個營,營長一聽炮響就知道完了,一個師的進攻,怎麼擋得住,他帶著部隊就往外撤,也虧他跑得快,他剛走,二營就迂迴到位,余程萬截住他的後隊就是一陣猛殺,沿著鐵路線追擊了五里,殲滅了這個營的大部。

    莊繼華進入車站後來不及喘口氣就下令修建防禦工事,牛行車站四周幾乎都是平地,左側約一里外有個小山包,山包上竹木蔥蔥,翠竹松柏之間有一小廟,黃牆黛瓦,香煙縈繞。右側則是一遍田野,秋風蕭瑟,草木凋零。車站內正門後面是售票和候車大廳,出了大廳就到了月台,月台左側是調度室,右側是機電房和水房。作為終點站,車站內鐵軌縱橫,車廂。車頭到處都是,越過這些車廂車頭,對面側後是一排車站員工宿舍,員工宿舍的前面是幾條岔道,背後是一排一人高的圍牆,圍牆外面蒿草叢生。

    出站不遠就是渡口,到南昌的乘客在這裡坐船渡江,渡口附近有兩家旅舍。晚上到站的乘客都在此過夜,第二天才過江進城。

    莊繼華看完地形剛回來,前面就傳來火車的汽笛聲,莊繼華渾身一激靈,大喊道:「準備戰鬥。」

    正在各處修工事的士兵們,立刻拿起槍,隱蔽起來,站長被抓過來,莊繼華沉著臉告訴他平時怎麼作。現在就怎麼作。站長戰戰兢兢地拿起指示燈,站在月台前揮動信號燈,也不管火車還有多遠。

    「告訴他。不要慌,我們保證他的安全。」莊繼華對宋雲飛說,宋雲飛解下脖子上的紅布條,找了身孫軍士兵的軍裝穿上,然後跑到站長身邊,對他說:「不用怕,我在你身邊,還有那麼多人呢。」

    站長臉上淌著汗水,他看看沉穩的宋雲飛,又轉頭看看。周圍隱蔽的士兵:「不….怕,不怕,我不怕。」

    說話間一列火車出現在鐵路的盡頭,站長急忙舞動手裡的信號燈,列車地緩緩降下來。慢慢的在月台前停下來,車頭喘著粗氣從兩側噴出一股白煙,隨著車頭跑的站長消失在濃煙中。

    「下車!立刻下車!所有人立刻下車!」從車廂前端跳下一個軍官,衝著車尾喊道。,卻沒有注意車站內的異常。更沒有注意。月台上唯一的一個人,朝他慢慢靠過去了。

    「長官。你們是哪個部分!」宋雲飛走到軍官面前問。

    「你沒接到命令嗎?船準備好了嗎?」軍官不耐煩的問。

    「沒有。沒有接到命令。」宋雲飛大聲答道。

    軍官一愣,隨即大怒:「你們長官呢?命令昨晚就該到了,你們長官呢?他幹什麼去了?」

    「劉參謀,怎麼啦?」從車廂裡下來一個披著大衣,掛上校軍銜的軍官。劉參謀看到他後,幾步跑到他的面前:「報告長官,車站警備隊,不知道我們要來,沒有準備過江的船。」

    「哦,」上校臉色一沉,快步走到宋雲飛面前厲聲說:「為什麼沒有準備?誰要敢誤了老子地事,老子斃了他!你們隊長呢?叫他來見我。」

    「我找不到他,昨晚他出去了,還沒回來。」宋雲飛答道。

    「出去了,他居然敢在這個時候出去,去逛窯子,他腦袋不想要了!」上校怒極,他看看宋雲飛,忽然感到面前這個人有點不太正常,宋雲飛雙腳叉開,穩穩的站在那裡,始終不卑不亢,身上的衣服好像不太合身。

    「你是誰?」上校疑惑地問。

    「我是北伐軍第一軍第一師莊副師長的副官宋雲飛。」宋雲飛很誠實的答道。

    上校臉色大變禁不住後退一步,左右人紛紛拔槍,對準宋雲飛

    「上校,你先看看周圍好不好。」宋雲飛慢條斯理的「請求」道。

    一聲槍響,窗戶裡,屋頂上牆角邊,冒出數百黑洞洞的槍口,「繳槍不殺!」,隨著此起彼伏的喊聲,正在下車的孫軍士兵發現他們已經被包圍了,頓時亂作一團,紛紛尋找躲避地點,可空曠的站台無遮無攔,只有車底好像能帶來一絲安全,可列車背後也傳來如雷的喊聲。

    「你們,你們…什麼時候到的?」上校地聲音在發抖。

    「昨天晚上。」宋雲飛邊說邊脫下身上的軍服:「繳槍吧,上校先生,我向你保證,現在至少有十把槍對準了你的腦袋,槍聲一響就是屠殺。」

    「劉參謀告訴弟兄們,不要亂動,沒有命令不准開槍。」上校急忙下令,宋雲飛嘴角露出一絲笑容,既然你惜命,那就好辦了。

    整整一個團,一槍不發,全部被俘。

    莊繼華審問了團長得知這個團是江蘇獨立旅第四團,江蘇獨立旅旅長楊賡和奉命向南昌增援,他們是先頭團,後面還有獨立旅的主力部隊,以及鄭俊彥第十師。兩部總兵力大約兩萬人。

    得到這個情況,莊繼華頭皮發麻,急忙把俘虜全部送往南昌。然後召集各營長開會。參謀長陳倬介紹情況後,會場上一遍死寂,兩萬敵人,一團現在只有一千六百人,兵力懸殊太大。

    「丟他老母,程潛這次可把咱們害慘了。」劉靖忍不住罵出聲了:「副師長,你說我們現在怎麼辦?」

    「對,副師長。你說守,我們就守,你說走,我們就走。」余程萬也附和說。

    莊繼華臉色一沉厲聲說:「怎麼,你們害怕了?想走了?」說著他一掌拍在桌上,猛地站起來:「好,想走的,現在就可以走,交出職務。交出武器,脫下軍裝,我立刻放他走!」

    「不。不是,副師長……..」劉靖分辨道:「我沒想走,就算他來十萬,該死就死,革命嘛,能沒犧牲嗎,考入黃埔我就沒打算認熊,我,我就是心裡憋屈。」

    「有什麼憋屈地!軍人,服從命令為天職。正確的要執行,不正確的也要執行,不能討價還價,你難道不知道!」莊繼華聲色俱厲,不過他心裡卻判斷。程潛得到這個消息後,就應該想想是否還守南昌了,只要程潛下令,他立馬帶隊西遁,只要到了西山。誰都拿他沒辦法。

    「是。卑職錯了。」劉靖不敢再分辯了,直挺挺的站起來承認錯誤。余程萬也跟著站了起來。

    「俘虜已經送到南昌了,程總指揮自然會清楚該怎麼辦,我們要做地是搶修工事,作好防禦地準備。現在我分配一下各營地防禦地段,一營防守正面,兩翼由二營負責,三營七連和八連負責左側的那個小山包,九連負責站外渡口,同時充當預備隊。聽清楚沒有!」

    「是!」三個營長齊聲答道。

    一團邊緊張地作戰前準備,邊等待程潛的命令,到了下午程潛的命令來了,讓莊繼華率領一團守禦牛行車站,命令孫元良團和十七師攻擊樂化,五十七團進佔鄧家鋪阻擊樂賢來敵,五十六團和五十五以及薛岳團負責南昌城內防禦。

    「他媽的,程潛是不是昏頭了!」莊繼華拿著這個部署氣得臉色發白。

    「他還想著江西省主席呢。」陳倬苦笑一下說,他對這個部署也是無語。六軍本來實力就不強,最好地策略就是集中兵力,依托南昌堅城進行防禦,等待朱培德的支援。

    「誰不想呀,朱培德想不……..想。」脫口而出的朱培德三字,讓莊繼華清醒了,心卻沉下去了,沉入無邊的黑暗中,一直在腦海中盤旋的那個問題的答案如此清晰的顯露出來了,帶來的卻是絕望,莊繼華只想拔腿就逃。

    陳倬臉色慘白的看著莊繼華,顯然他也想到了,朱培德不會來援,他會坐看程潛被消滅,因為只有程潛被消滅,孫傳芳奪回南昌,然後他再重新攻克南昌後,只有這樣他才有機會當上江西省主席。

    這個答案是如此殘酷,六軍和一師近一萬五千之眾,就會因他們地主席之爭而血灑南昌城下。而再次攻打南昌,北伐軍還不知道要付出多少代價。

    莊繼華迷茫了,彷徨了,理智告訴他,走,趕快走;感情卻告訴他,留下來,為全軍將士保住一條退路,至少可以挽救數千人的生命。

    「老師,我該怎麼作?」莊繼華苦澀的問陳倬。

    同樣苦澀地陳倬沉默了,他也不知道該怎麼辦。思索良久才說:「戰敗看來是不可避免了,不過現在就走,或許可以保住全團上下的生命,不過,文革,你就要小心了,程潛肯定要諉過於人,那時,你就是他諉過之人。再加上你和王師長以及繆黨代表的關係,估計校長也難保下你。留下,也不是沒有生路,我們守住車站,就等於卡住了盧香亭的咽喉,也為城裡的部隊留下一條退路,等程潛他們一走,我們也就可以跟著走了。」

    陳倬的話讓莊繼華又燃起一絲信心,一旦南昌不保,南邊是鄧如琢的部隊,程潛只有渡江北逃,到那時再走也許來得及,想到這些,莊繼華拿定了主意:「那好,我們就在這裡與盧香亭較量一番。不過,老師,您得走。」

    陳倬有些意外的看著莊繼華,忽然笑了:「文革,你說什麼呢,哪有學生去拚命,老師卻跑了的。」

    莊繼華搖搖頭說:「剛才都是我們一廂情願的想法,我擔心事情有可能變得更壞,您看,盧香亭兵力雄厚,他完全可以一邊圍攻牛行車站,一邊分兵,從生米街渡江,進攻南昌,如此我們西去地退路就斷了,到那個時候,能救我們的只有校長,您出去了,把這裡的情況向校長報告,請他督促朱培德,為我們解圍。」

    陳倬還是搖頭:「不行,我不能走,這是臨陣脫逃。」

    「不,您必須走,我是副師長,您必須服從我的命令!」莊繼華這下拿出副師長權勢。

    「我是你的老師,只有學生服從老師地!」陳倬也不含糊,衝著莊繼華吼道。

    「這是部隊,不是軍校。」莊繼華拒絕接受陳倬的理由:「在部隊,下級服從上級,則是部隊條例規定的,您必須服從我的命令。」

    陳倬眼淚唰的流下來了,他知道莊繼華這是找理由讓他離開這個危險地地方,可是他不能看著他地這些學生在這裡浴血苦戰。

    「文革!你不能下這個命令。」陳倬痛苦的叫道,軍人,沒有什麼能比明知是死還必須帶著自己地兄弟去死更痛苦的了。

    「老師,我不是照顧您,您是我們最後一道希望,我真的很懷疑朱培德會否來援救我們,只有校長能督促他。」莊繼華有些著急了,時間不多了。

    陳倬沉默會,舉起右手向莊繼華行了個莊嚴的軍禮:「我一定讓朱培德出兵,就算我死,也要讓他出兵。」

    莊繼華搖頭說:「老師,您一定要記住,只有一個人能讓朱培德出兵,就是校長。」

    說完他向陳倬回敬個軍禮,陳倬點點頭,帶著兩個衛兵越西山而去。
武煉 發表於 2010-4-12 06:45
第四章 大革命風雲 第四十三節 生死之間(二)

    送走陳倬後,莊繼華瘋狂的督促各部修築工事,短短的一天時間,牛行車站內外戰壕縱橫,明碉暗堡林立,作為核心陣地的候車室,調度室周圍更是,火力點密佈,窗戶和牆全部加固,所有房間全部打通。車站正面構築了三道防線,兩翼也構築了三道防線,也多虧了那些鐵路工人,這些南潯鐵路總工會的幹部帶領下加入了工事構建的大軍中,為了防備敵人用鐵甲車衝擊車站,鐵路前面的五里鐵軌被全部拆毀,所有鐵軌都被運回車站當作建築材料。

    莊繼華正在二營小山包上檢查二營的工事時,宋雲飛帶著二團參謀長來找他,原來孫元良對程潛派他攻擊樂化,很是不解,城裡能怎麼只留三個團,南昌不是修水銅鼓那樣的小縣城,三個團,連城牆都站不滿。

    「王師長怎麼說?」莊繼華問二團參謀長馬占存。

    「我們沒找到王師長。」馬占存老老實實的答道。

    莊繼華懷疑自己聽錯了,沒找到王柏齡,他疑惑的看著馬占存,後者連忙解釋道:「王師長進城後就與繆黨代表出去了,一直沒回師部,我們到處找都沒找到。程總指揮也派人在找,也沒找到。我們,我們懷疑….。」

    「懷疑他跑了?」莊繼華替他補充道,然後又搖搖頭說:「還不至於,至少現在他還不會跑。這樣,我給孫團長寫封信,你帶回去,你告訴孫團長,這不是正式命令,如果他願意就作,不願意,我也不怪他。」

    莊繼華就在小廟的石桌上給孫元良寫了封信,在信中他隱瞞了朱培德不會來援的判斷。只是分析了目前南昌城下的局勢,告訴他如果攻擊樂化不利,建議他不要退回南昌,而是向西退,但也不要過於遠離南潯線,就在南潯線上游弋,騷擾盧香亭的後路。

    「但願他能幫上忙。」莊繼華望著遠去的馬占存歎口氣,余程萬不屑一顧的說:「指望孫元良還不如指望薛岳,率軍西撤是可能的。不過不遠離南潯線是不可能的。」

    莊繼華心中苦笑,孫元良在一期同學中名聲不怎麼好,主要是由於惠州之戰中有冒功領賞地嫌疑。其實,他也希望是薛岳,至少薛岳打仗比孫元良行。

    「薛岳是指望不上了,他在城裡呢。能活著出來就算不錯了。」莊繼華無可奈何的說:「唉,你說王師長去哪裡了?怎麼城裡就找不到他呢?」

    「應該不會是逃跑了,」在這個問題上余程萬贊成莊繼華的看法,仗還沒打呢,他怎麼跑:「是不是逛窯子去了?」

    「好色好到這份上了?」莊繼華有些懷疑:「這一天下來,你說會不會精盡人亡了?真要如此,那可是北伐戰史上的一大奇聞。」

    余程萬愁眉苦臉,很辛苦的說:「文革,你饒了我好不好,現在可不是開玩笑的時候。」

    看著他的樣子。莊繼華忍不住哈哈大笑,余程萬也不由噗哧一樂。

    南昌迅速失守,引來孫傳芳的雷霆大怒,他嚴令鄧如琢立刻反攻南昌,鄧如琢不願意反攻南昌。他把南昌兵力抽調一空的目地就是想放棄南昌,二三軍在贛中的攻勢如潮,他一戰萍鄉、再戰宜豐、三戰新余,仗仗皆敗,部隊損失很大。而盧香亭卻屯兵南潯線。遲遲不肯南下增援,這讓他深感疑惑。他認為盧香亭不是來增援江西的,而是來謀奪江西地。是想借北伐軍的手削弱江西部隊,為他以後謀取江西督軍創造條件。鄧如琢不是孫傳芳的嫡系,在政治上也搖擺於孫傳芳和吳佩孚之間,參加五省聯軍也是那時吳佩孚沒有東山再起,所以他始終擔心自己的實力消耗完後,被孫傳芳藉機取代,因此他回電孫傳芳說,朱培德在樟樹攻勢猛烈,他無法從前線抽調部隊,請盧香亭派兵反攻南昌,同時增援樟樹。孫傳芳回電告訴他,盧香亭已經派鄭俊彥地十師和楊賡和的獨立旅反攻南昌了,讓他配合鄭俊彥和楊賡和的行動,但鄧如琢還是不願意,在電報裡反覆強調,朱培德攻勢猛烈,自己抽不出兵力來。這下把孫傳芳氣壞了,他也不多說了,給了鄧如琢一句話:「限十八消失內奪回南昌,否則軍法無情。」

    孫傳芳這人喜怒無常,常常笑臉殺人,鄧如琢不敢再討價還價,立刻組織部隊反攻南昌,他只留下兩個旅防守樟樹,其餘部隊1.7萬人全數開往南昌,鄧如琢下令攻克南昌後,不禁軍紀三日,軍官全部提升一級,最後為了更好的鼓勵士氣,鄧如琢大出血本,發軍餉三月。鄧如琢的軍令一下,全軍歡聲雷動,戰意盎然。

    除了從樟樹調兵外,鄧如琢還命令在撫州、進賢一帶的蔣鎮臣、楊池生、謝文柄等人從南面向南昌進攻。

    楊賡和損失了一個團以後才清楚牛行車站已經被北伐軍佔領,這讓他極為惱怒,對盧香亭深感不滿,不肯再擔任前鋒,盧香亭拿他沒有辦法,楊賡和是原皖系大將盧永祥的部下,江浙戰爭中之後被孫傳芳收編的,他的部隊都是老浙江系士兵,是他苦心經營的本錢,現在一次就送給別人一個團,這怎麼讓他不心痛。

    盧香亭只好以鄭俊彥為前鋒,鄭俊彥自然不會推辭,他是孫傳芳地老部下,所率部隊是孫傳芳的嫡系。因此鄭俊彥所部車運樂化集結,也是北伐軍運氣不好,鄭俊彥所部剛集結完成,十七師和孫元良團翻山越嶺到了樂化城外,向樂化發起進攻,十七師近五千人,孫元良團一千多人,向十師一萬多人進攻的結果不問可知,無論裝備還是人數都相差甚遠,十師是孫傳芳的主力,裝備優良,僅大炮就有十二門之多,孫元良見事不妙,立刻拔腿就走。可他走之前忘記通知十七師了,結果十七師遭到鄭俊彥的包抄夾擊,部隊潰散,三個團長戰死一個負傷兩個,師長鄧彥華胳膊上也中了一槍。鄧彥華帶隊向西退去,沿路對孫元良懷恨在心。

    孫元良帶隊向西邊退去,這一退就退到了奉新,參謀長馬占存提醒他不要遠離南潯線,孫元良嗤之以鼻:「文革不是說了嗎。可行則行,不可行則不行,南潯線上敵軍多如牛毛。我一個團能幹什麼?」

    「團長,如果我們退走,盧香亭就可以全力進攻南昌,文革據守地牛行車站就會首當其衝。他那裡也只有一個團,能擋得住?我想他的意思是讓我們騷擾南潯線,使敵人不能全力進攻。」馬占存苦苦相勸,他是黃埔二期畢業,以二期生的資歷能擔任團參謀長,說明他有過人之處。

    孫元良猶豫了,莊繼華信裡雖然說得很客氣,可是其中的含義完全能看出來,不過孫元良擔心的不是這個,而是…..後果。

    如果莊繼華活著從牛行車站出來。如果他以後得知自己棄他而逃,以莊繼華在黃埔系裡地人脈,蔣介石地器重,…..,他要報復的話。不要說前途了,恐怕性命都很難保住。

    孫元良停下腳步愁眉緊鎖:「那你地意思是…?」

    馬占存見此知道他心有所動,趕緊上前:「卑職建議,我們就在樂化到永修之間游動,打弱不打強。破壞鐵路運輸。如此敵人就必須分兵保護鐵路。也就無法全力向南昌進攻。」

    「打弱不打強;敵弱則打,敵強則不打。樂化到永修少說也就幾十里吧,總不能個個地方都是強敵。嗯,好,就這樣辦,」孫元良站住腳步:「命令部隊停止向後轉,我們再去樂化。」

    孫元良一念之怕使他在戰後逃脫了蔣介石的嚴懲,進而得到一個東渡日本求學的機會。

    鄭俊彥擊敗鄧彥華和孫元良後,立刻驅兵越過狗子山、朝天嶺,當晚前鋒劉翼宣團進抵距離牛行車站十多里外的蛟橋車站。

    深夜時分,蛟橋車站槍聲大作,宋雄夫指揮一營,兵分三路,從南東西三面殺入車站,睡夢中驚醒的前鋒團,慌忙抵抗,卻那裡來得及。火光中,殺聲震天,人影穿梭,一營官兵以白刃開道,遠射近挑,絲毫不給孫軍喘息時間,團長劉翼宣顧不得穿衣,拎著槍,指揮衛隊展開阻擊,接替巢郭俊的一連長常建詩,帶著部隊依托障礙與敵人展開對射。沒多久宋雄夫親率地二連殺散左翼的敵人後,從側後衝過來,敵人倉促組織的防線立刻垮了,劉翼宣在衛士地掩護下落荒而逃,失去指揮的敵人更是亂作一團。宋雄夫再次分兵,從左右兩側包抄過去,到天明時,蛟橋夜襲大獲全勝。

    「媽的,真不經打。」宋雄夫望著寒風中瑟瑟發抖的俘虜,鄙夷地吐口唾沫。昨夜的襲擊是莊繼華靈機一動下作出的決定,劉翼宣進駐蛟橋不久,莊繼華就得到偵察員的報告,他詢問了蛟橋的詳情後立刻決定夜襲,宋雄夫早就憋著火,進攻牛行車站時一營被當作後衛,這讓他大為不滿,聽說夜襲計劃後,他立刻要求把任務交給他,莊繼華本就想派他去,也就順水推舟同意了。也怪劉翼宣太大意,士兵也太疲勞,車站外只安排了明哨,結果被一營輕鬆摸掉。進入車站後,在第二層崗哨前才被發覺。

    作為孫傳芳的嫡系部隊,裝備的確精良,光各種機槍就有二十多挺,其中新式的捷克造ZB2機槍就有七八挺,此外還有手提機關鎗近百支,而且還有兩門迫擊炮,至於其他彈藥,宋雄夫根本沒點。打掃戰場之後,他押著俘虜迅速回去了。

    宋雄夫的夜襲讓鄭俊彥丟棄了驕狂之心,行動變得謹慎了,這又引起盧香亭的不滿,盧香亭是因為孫傳芳把給鄧如琢地那句話又發給了他,可鄭俊彥感到牛行車站的第一團是塊不好啃的骨頭,所以他又耍個滑頭,向盧香亭建議讓第十師從生米街渡河,從彰江門進攻南昌,反正孫傳芳說得十八小時拿下南昌,沒有要求牛行車站,讓楊賡和的獨立旅監視牛行車站,盧香亭接受了鄭俊彥的意見。轉念又想到這個第一團不聲不響地吃掉了他兩個團,就這樣放跑他也太便宜了,於是一個電報追上準備轉向的鄭俊彥,讓他留下一個團交給楊賡和指揮,給楊賡和的命令由監視改為圍困。

    鄭俊彥在蛟橋誓師,他把前鋒團團長劉翼宣押到軍前,歷數劉翼宣戰敗的罪責,宣佈將劉翼宣就地正法,以正軍紀。可憐劉翼宣。好不容易逃出宋雄夫地屠刀,卻沒想到未能逃脫鄭俊彥地屠刀,活生生被他祭了旗。

    劉翼宣地人頭震驚全師。官兵上下均知該賣命了,未戰即殺官,而且一殺就是團長,這種事情不到萬不得已是不會作的。一股悲壯地戰意在官兵中生成。

    殺了劉翼宣之後,鄭俊彥又學鄧如琢許諾,破南昌之後,解除軍法三日,任官兵搶掠,這個承諾讓全師上下歡聲雷動。

    殺人鼓勁完成之後,十八個小時已經過了六個小時了,鄭俊彥連夜從生米街渡過贛江,然後立刻向漳江門展開攻勢,走到半路就發現從南昌城裡亂哄哄出來一大群人。鄭軍前鋒立刻展開攻勢,那群人猝不及防,立刻四散奔逃,大部分人翻身逃回南昌城,鄭軍隨後追擊。鄭俊彥很是奇怪,這些人不守在城裡,跑出來作什麼,審問俘虜才知,這是第六軍十九師的部隊。程潛已經決定放棄南昌了。

    程潛的決定來的太晚了。他現在想走也走不了了。

    鄧如琢的反攻展開之後,程潛才發現他在南昌陷入孫軍地三面包圍之中。南面是蔣鎮臣等人,西面是鄧如琢,北面是鄭俊彥楊賡和,孫傳芳動員了近五萬兵力反攻南昌,此刻程潛深為後悔,當初不該南下;佔領南昌後不該分兵四處出擊,就算全軍守在城裡也能支撐一段時間。

    「朱培德呢?朱培德在作什麼?他為什麼不進攻?」楊傑憤怒的敲著桌上的地圖。

    「耿光,你還不明白嗎?他在等鄧如琢消滅我們,然後他才能當上江西省主席。」程潛哭喪著臉說,他心裡地那個後悔,當初怎麼就沒想到朱培德會按兵不動呢。

    楊傑也是個聰明人,立刻明白其中的關結。想通是想通了,可目前的難局怎麼解呢?楊傑對程潛充滿歉疚,要不是他的鼓動,程潛是不會下決心南下地,也就不會有今日之難。

    「頌公,看來我們只有去鄧家鋪,從南面突出去。」唐蟒試探的建議道,實際上他也沒有把握。

    程潛和楊傑互相看看,他們都從對方的眼中看出無奈,這條道走不走得出去,誰都沒把握。

    「好吧,我們去鄧家鋪。」

    於是北伐戰爭中最無恥的事件發生了,程潛率領軍部和十九師師部逃向鄧家鋪,他沒有派人通知正在修築城防工事的五十六團,也沒有派人通知在漳江門的第一師第三團,更沒有通知在南關阻擊鄧如琢的五十五團,而是在軍部留下一張紙條,上面寫得很清楚,讓他們去鄧家鋪集中,只不過能不能看到這張字條,就不是他的問題了。

    南關的槍聲,城裡的喧鬧聲,終於把在鳳凰宮地王柏齡和繆斌驚動了,還真讓余程萬說著了,這兩人進南昌後就溜到這家妓院裡,在這裡喝花酒,打牌,睡覺,好像天下已經太平了,唯一沒發生的是精盡人亡。

    兩人提起褲子匆忙跑進程潛的指揮部,看到程潛留在桌上的字條,兩人頓時如雷擊頂,莊繼華的話,本來讓王柏齡產生過一些警惕,可一方面失去江西省主席地鬱悶,另一方面身體的飢渴;讓他把莊繼華的話拋到九霄雲外了,現在贛江邊的擔憂全部變成現實,王柏齡手足無措當場痛哭。繆斌急了:「這都什麼時候,你還哭什麼,還不趕快走。」說完拉起王柏齡就向進賢門跑。

    他們出門後不久,五十六團團長張軫感到城裡的情況不對,趕回軍部瞭解情況,發現桌上地字條後,頓時大驚,立刻派人通知正在五十五團和薛岳,然後集合隊伍出進賢門追趕程潛。

    薛岳在漳江門得到張軫地通報後,沒有驚慌而是拿起地圖研究敵情,他很快斷定鄧家鋪突不出去。他對參謀長席怒平說:「唯一的生路是北面,莊文革有先見之名。」

    「可盧香亭會放過牛行車站嗎?」席怒平懷疑地問。他是原建國川軍軍官,從黃埔畢業後,進入三團當參謀長。

    「在程潛和莊文革之間,我選莊文革,你呢?」薛岳很是自信。

    席怒平想了想說:「我也選莊文革。」

    「那還說什麼,集合部隊,到得勝門過江。」

    薛岳率部離開漳江門,在德勝門外搜羅到十七條船。往返十趟,把部隊運過贛江。過江之後薛岳下令把船全部鑿沉。

    薛岳的判斷非常準確,程潛還沒走到鄧家鋪。五十七團就從鄧家鋪敗退下來了。程潛傻眼了,現在再想回去守城那是不可能了,軍心士氣完全崩潰,唐蟒當即建議讓五十七團保護程潛改道生米街過江。

    程潛在五十七團的護衛下又向南昌城內走去。半路上遇上張軫的五十六團,不久五十五團也來了。

    整個十九師與第六軍軍部一齊向生米街前進,那是他們唯一地生路。只是,此路不通。

    漳江門外,打前衛的五十五團還沒來得及作出反應,就被鄭俊彥突襲成功,五十五團在南關本就打得極為艱苦,早就人困馬乏了,這通襲擊將士兵的心裡防線擊潰,士兵們紛紛後退。團長王尹西還想最後組織反擊,一發子彈擊中他的前額,當場陣亡。

    五十五團潰兵讓走在後面的五十六和五十七團有了準備,鄭俊彥愉快的進軍開始變得困難了,張軫和五十七團團長王茂泉一左一右展開阻擊。掩護軍部和師部轉移。

    趁著忠勇的部下拚死抵抗之機,程潛帶著軍部和十九師師部向得勝門轉移,他想起薛岳還在得勝門。等到了得勝門時,才發現薛岳已經離開了,更要命的是他們沿江找了個遍都沒有找到一條船。他們當然找不到。薛岳已經把他們都開到對岸去了。然後又把所有的船都鑿沉了,給程潛玩了手破釜沉舟。讓程潛望江流淚。

    「這樣走我們都走不出去。」唐蟒看著眾人無計可施地樣子,首先提出建議:「我建議化整為零,大家分散突圍。」

    化整為零是個很好聽的名詞,實際是就地解散的代名詞,一件漂亮地外衣。

    「看來只有這樣了,突圍之後,到奉新集中。」程潛低沉著臉下令。然後他就與楊傑一起,帶著兩個衛士向西而去,剩下的人左右看看,一轟而散。

    程潛最終裝扮成農民在一個老農的掩護下,走出了包圍圈,不過他氣質太出眾,為了更像農民,他不得剔掉漂亮的鬍鬚,換上一身農民裝束,坐上了牛車,上演了一出近代版割須換袍。

    王柏齡逃回南昌後,又躲進了鳳凰宮,那些妓女們很義氣地將他藏了起來,幾天後才輾轉逃出南昌,可是面對如此情形,他不敢回去見蔣介石,他逃回了江蘇老家,從此脫離軍界。

    繆斌在路上與王柏齡走散,他沒想到王柏齡居然會回鳳凰宮,他帶著他的衛兵從順化門出城,沒能走出去,隨後他返回城內,躲進了萬壽宮中,寺裡的和尚保護了他,為了紀念這次逃亡,他從此留上了光頭。

    拚死抵抗的五十六和五十七團,最終被打散,張軫帶兵退到得勝門,最終逃到七里街,在七里街他搜羅到三條小船,三條小船無法將剩下的六七百人運過贛江,他也只有分散突圍。張軫與兩個士兵駕著一條小船,渡過鄱陽湖,到了九江,在九江坐船返回武漢,他,是幸運的。

    最悲壯的是王茂泉團長,他帶著人退進城裡,在城裡與由南關進城的鄧如琢和鄭俊彥展開巷戰,從城西打到城東,又從城東打到城南,最終戰死在舊番台衙門前。

    到下午四點時,南昌城內有組織的抵抗完全終結,鄧如琢和鄭俊彥履行了他們諾言,兩軍士兵在南昌城內大肆搶掠,鄭俊彥和鄧如琢則悠閒的登上滕王閣,欣賞美麗地鄱陽湖以及滿城悲慘的哭聲,環顧整個南昌地區,只剩下一個地方沒有掌握在孫軍手中,那就是牛行車站,北伐軍第一師第一團正守衛在那裡。

    這個團背後是贛江,東西北三面被圍,最近的援軍在樟樹以南,距離牛行車站有兩天的路程,而且還是沒有鄧如琢阻攔的情況。

    盧香亭認為這兩天內就可以拿下牛行車站,鄭俊彥認為一天之內就可以消滅這股孤軍,孫傳芳在九江江面地軍艦上只是略略掃了眼牛行車站就把注意力轉到贛北去了,經驗告訴他這個團很快就會消失的,而在贛北,李宗仁率領的第七軍,正從瑞昌進入江西,他打算在贛北演一出請君入甕,或者甕中捉鱉,將北伐軍的三大主力之一的第七軍殲滅在贛北,就像牛行車站地那個團。

    可是,有些時候,經驗是不準確地,是錯誤的;比如,在1926年九月下旬在牛行車站發生地事,在這裡發生了奇跡,這個奇跡也被後世看作北伐戰爭中最慘烈的一仗。
武煉 發表於 2010-4-12 06:47
第四章 大革命風雲 第四十四節 牛行車站(一)

    就算薛岳已經站在莊繼華面前,他還是不敢相信南昌城內已經崩潰了,按照他的設想,南昌城內有十九師,薛岳團,加上師部軍部直屬部隊,怎麼也有接近六千人,好好組織一下,守上兩天是沒有問題的,他就可以利用這兩天帶著一團撤向西邊,然後再到南潯線尋找戰機,爭取截斷南潯線,現在程潛一垮,把他給晾在這裡了,準備的逃生計劃泡湯了。

    「我把師部也帶出來了。」薛岳低沉的聲音在車站調度室內迴盪,一師師部人員很是機靈,他們得知程潛走了之後,沒有跟著往鄧家鋪走,而是跑到得勝門找薛岳,隨薛岳一齊過江。

    薛岳的到來讓莊繼華重新審視了自己手中的力量,一團和三團加起來接近三千人,加上師部直屬部隊,全軍有三千多人,集合這三千多人向西邊沖。

    「集合部隊,立刻突圍。」莊繼華唰地站起來:「一團開路,師部直屬隊居中,三團斷後,我們向西撤。」

    莊繼華的決斷不可謂不快,可是還是晚了,部隊還沒有出發,外圍警戒線報告,大批敵人在西邊出現,北方又有新的增援部隊到達。

    鄭俊彥在漳江門擊潰五十五團時就意識到南昌內的北伐軍已經混亂了,因此他當機立斷下令後續部隊不用過江,轉到牛行車站歸楊賡和指揮,於是擔任後衛部隊地第二混成旅和第六混成旅掉頭轉到牛行車站。只是他們的距離較遠。士兵對不能進南昌享受不禁軍紀地三天假期不滿,走得比較慢;薛岳渡江花了太多時間。但他的距離要短得多,牛行車站兩邊一前一後同時增加了部隊。莊繼華得了接近兩千人的增援,楊賡和則得到八千多人的增援。

    得到增援之後,楊賡和調整部署以實力較強的第六混成旅圍住西邊,以第二混成旅在北面,他帶著獨立旅和第十師的一個團在東面,把牛行車站圍得水洩不通。

    莊繼華立刻又改變決策決定守禦牛行車站,他在調度室建立起師部,架起電台,以第三團八營接管余程萬的陣地。在北面又構築了兩道防線,以第二營守禦前三道防線,東面建立了三道防線,以劉靖的三營防守,渡口方面派第九營防禦,第七營負責守衛車站內,一營和師直屬營為預備隊,炮兵陣地建立在車站內。

    莊繼華在車站內拚命搶時間構築工事,車站外的三個旅卻遲遲沒有發動進攻,這是因為總指揮楊賡和既不想打又指揮不動。

    第二混成旅指揮官梁鴻恩和第六混成旅彭德銓是孫傳芳的嫡系。所部人多勢眾,裝備精良,不願受楊賡和地指揮,楊賡和又不願意拿自己的部隊打頭陣,於是三個人各守一面,看著莊繼華在車站內搶修工事。

    整整一天一夜,牛行車站沒有動靜,這讓塗家埠的盧香亭、南昌城內的鄭俊彥十分奇怪。盧香亭奇怪的是沒有戰報,鄭俊彥奇怪的是為什麼這麼安靜。兩人的詢問先後到達牛行車站,楊賡和沒有辦法了,只好把梁鴻恩和彭德銓請來商議,不管怎樣,總得打一下吧。

    「兩位,盧總指揮(盧香亭是孫傳芳任命的援贛軍總指揮,在江西的孫傳芳部隊都歸他指揮。)和鄭司令都來電詢問戰況。兄弟這個指揮官不好答話,特意請兩位過來商議。」楊賡和知道這兩位不服自己,因此說得十分客氣。

    彭德銓一翻白眼大大咧咧的說:「楊老哥,你是總指揮,你說怎麼打?」他地第六混成旅接近五千人。是三個旅中實力最雄厚的。也是三個人中最傲氣的。

    楊賡和心說聽我的,你要能聽我的。我不早打了;他看看梁鴻恩,不動聲色的說:「彭兄這話見外了,兄弟我自知沒那本事,只是鄭司令的命令,要是彭兄願意的話,這個指揮地位置,我願意雙手奉上。」

    「別,別,這話要傳到馨帥那裡,還以為我彭大栓眼紅那指揮的位置,其實那玩意就是屁,放完就沒。」

    彭德銓的話讓楊賡和臉一陣紅一陣白,怒火中燒下,把商議進攻的事拋到腦後,一巴掌拍在桌上吼道:「彭大草雞,你說誰呢?」

    彭德銓出身不是很好,家裡開過窯子,他平時最氣別人揭他的短,一聽之下頓時火冒三丈,梁鴻恩眼見兩人要吵起來,連忙拉架:「二位,二位,大敵當前,應當同心協力,我們自己可不能鬧意氣之爭。」

    他把楊賡和摁在座位上,然後對兩人說:「盧總指揮和鄭司令把攻打牛行車站的任務交給我們,打下來,我們大家臉上都有光彩,打不下來,我們都要擔責任,誰都落不了好,兩位說是不是這樣?」

    彭德銓和楊賡和臉紅脖子粗的對峙著,似乎誰也不肯讓步,不過梁鴻恩的話也起了些作用,兩人發射地眼光不再那麼凌厲了,氣氛鬆緩了許多。

    「楊老哥畢竟是鄭司令任命的總指揮,還是請他拿出個計劃來,我們大家商議,彭老弟,你看如何?」梁鴻恩不失時機的提出了折衷方案。

    彭德銓鼻子微微抽動,沒有說話,算是默認了,楊賡和也藉機下台,他調整了一下情緒才開口說:「我的意見是主攻方向定在西邊,先拿下那個小山丘,然後從哪裡對車站發起進攻。」

    彭德銓一聽又要發火,這不明擺著讓他的部隊拚命嗎。

    「這怎麼行,應該從東邊進攻,直接攻擊車站,那邊無遮無攔,地勢開闊,利攻不利守,主攻方向應該定在東邊。」

    「他們在東邊修了三道防線,防守很嚴密。」楊賡和當然不是傻子,他也不肯拿他地部隊打頭陣。

    兩人再次爭吵起來,彭德銓說他那也有好幾道防線,地形還不利;楊賡和說第六混成旅裝備好人多,應該擔任主攻。

    一通爭吵,誰也沒讓步,梁鴻恩再次和稀泥:「我看這樣,也不分什麼主攻助攻來哦,我們一齊攻,三面齊攻,一舉拿下牛行車站,不就一個團嘛,我們地兵力是他的十倍,一齊攻,他們難以兼顧。」

    彭德銓眼珠一轉立刻表示贊成,楊賡和隨後也表示贊成,大家都出一樣地本錢,誰也不吃虧。

    很快他們就向牛行車站發起了進攻,溫柔的進攻,溫柔得如同情人的手在輕摸過你的胸膛。

    楊賡和、彭德銓、梁鴻恩三個人在會上定的是每家出一個團,可到了執行中,這個數目就大大縮減了,楊賡和只派了一個連,梁鴻恩有樣學樣,也只出了一個連,彭德銓作了次冤大頭,出兵一個營。

    這點兵力就想撕開牛行車站的防線,那肯定比趙本山還扯

    進攻開始時,聲勢還是挺大的,炮彈呼嘯而落,在陣地上製造出一個個彈坑,一師的炮兵想要反擊,卻被莊繼華制止,他現在還不想動用炮兵。

    炮擊過後,敵人的步兵開始進攻,莊繼華很是意外,望遠鏡裡的敵人非常小心,前進速度非常慢,老遠就開始放槍。守軍一線士兵趴在戰壕裡,靜靜的等待敵人靠近。

    「他媽的,烏龜爬呀,怎麼這麼慢?」宋雄夫從望遠鏡看到敵人的樣子,忍不住罵道。他的望遠鏡就是蛟橋的戰利品。

    「啪。」宋雄夫正罵著,忽然聽到陣地上傳來一聲槍響,原來一個戰士忍不住放了一槍,「誰在開槍?不准開槍!」宋雄夫大怒,一營的規矩是把敵人放進百米以內再開槍,這個戰士是新戰士,補充的俘虜兵,看到敵人已經進到四五百米的距離上了,忍不住放了一槍。

    讓宋雄夫驚詫的事情發生了,隨著這一聲槍響,對面的敵人全趴在地上,再也不向這邊蠕動了。

    宋雄夫詫異,莊繼華也很奇怪,摸不清敵人這是要做什麼。

    「命令各個火力點,隱蔽好,輕易不要開火。」莊繼華在車站內外佈置一些明暗火力,他判斷敵人是沖這些火力點來的。

    不過這個判斷是錯誤的,敵人前進到一百五十米左右的時候,宋雄夫忍不住了,讓幾個神槍手打幾槍試試,這幾個神槍手不含糊,一人撂倒一個,然後敵人就退下去了,宋雄夫連機槍都沒放。

    「這就跑了?!」宋雄夫這個後悔呀,早知道就不開那幾槍了。

    「他們這是想作什麼?試探?也不像呀。」薛岳不解的問莊繼華,莊繼華也搖搖頭,表示不知道。

    其實這很好解釋,因為士兵不想打,他們心裡有怨氣。

    拿下南昌不禁軍紀三天,那意味著什麼?意味著每個士兵至少弄到一個月的軍餉,就算運氣差,弄兩瓶酒應該沒問題吧,可現在他們只能看著其他弟兄在南昌城內享受,自己卻來攻打牛行車站,車站有什麼?鐵軌,車頭,廢棄的車廂,於城內比起來,這就是塊不毛之地,要能找出一百塊大洋來,算你家祖墳埋對了地方。
武煉 發表於 2010-4-12 06:49
第四章 大革命風雲 第四十四節 牛行車站(三)

    猛烈的槍聲下,前排敵人如割草般栽倒,驚慌之下,活著的人少部分立刻趴下,更多的則是轉身就跑,常建詩的機槍追著這些人就打。

    「不要跑!衝上去!衝上….」營長揮動指揮刀阻攔逃跑的士兵,可剛喊了兩聲,就被一連的狙擊手發現,只一槍就阻止了他的叫聲。

    這下敵人更亂了,丟下一遍屍體,逃走了,等敵人跑出三百米後,常建詩的機槍停止了射擊,大部分士兵也停止了射擊,只剩下幾個狙擊手還在一槍一槍的點名,宋雄夫定下的規矩就是三百米外只准狙擊手開槍。

    第一次進攻就這樣被輕鬆擊敗,鄭俊彥有些呆了,他此前就感到牛行車站的敵軍不好打,可沒想到居然如此不好打。

    「這還是那支部隊?」鄭俊彥有些苦澀的問。

    身後的梁鴻恩說:「根據偵察,是第一軍第一師第一團,指揮官莊繼華,黃埔一期生。」

    「看來我們圍住了蔣介石的嫡系部隊。」鄭俊彥若有所思,隨即臉色變得兇惡起來:「那就吃掉他,給蔣介石一點顏色看,老規矩,組織督戰隊,前進者賞,後退者死,第一支衝進牛行車站的部隊,軍官升一級,第一個衝進去的士兵,賞大洋一百。」

    鄭俊彥的命令立刻傳達到各處,在第一次進攻中唯有彭德銓的部隊多打了幾分鐘,在小山丘上防守的三團八營,營長是黃埔一期生蔡粵,蔡粵以小廟為主陣地,廟外西、北各構築了三道防線,以二十二連守禦西面。二十三連守在北面,二十四連守在廟內。二十二連連長吳盛清本想梯次配備,第一線只配備一個排,卻被蔡粵否決了,蔡粵認為戰鬥開始時必須打出威風,所以讓二十二連全連上了第一線,從二十四連中抽調兩個排補充進二線。同時向莊繼華請求增派一個連,增加兵力密度。

    也幸虧蔡粵指揮得當。彭德銓投入進攻的一個營幾乎打進一線陣地。而莊繼華與薛岳商議後,將第二十七連撥給蔡粵指揮,蔡粵將這個連作為預備隊。

    「把校長的電報傳達下去,讓每個士兵都要知道,朱培德已經開始行動了,不要動不動就求援,仗才開始。現在就把力量消耗完了,突圍的時候怎麼辦?」蔡粵地要求雖然合理,可莊繼華心裡不舒服,這仗才開始打就要求援了,以後怎麼辦,因此他必須想辦法增強部隊的信心,而最好的興奮劑就是告訴他們有條生路。

    果然蔣介石的電報迅速傳達到每個連隊後,士兵們信心大振,士氣陡然高漲。

    鄭俊彥的命令也很快執行了,第二次進攻開始。這次不一樣的是,每支攻擊部隊後方都有機關鎗和大刀隊,老兵都知道,這就是督戰隊。在督戰隊的督促下,梁鴻恩地第二個上來了。

    還是老規矩,進入一百米時,常建詩的機槍開始怒吼了,這次他搶了另一個機槍手地活。受到打擊的敵人略微後退後。就趴在地上與一連展開對射,一連陣地前的形成膠著。

    最激烈的戰鬥發生在二十二連陣地,彭德銓督兵猛攻,一個整營在機槍和迫擊炮的掩護下向二十二連猛衝。

    打退上次進攻後,吳盛清在一線只留下一個排。其餘兩個排退到二線陣地。這個排在排長王玉珊指揮下以排槍拒敵,但敵人的火力很快壓倒他們。看著敵人越來越近,王玉珊急令投擲手榴彈,幾十顆手榴彈飛向敵群,連續猛烈的爆炸逼得敵人不得不退。

    「媽地,給我衝上去。」彭德銓在後面看到部隊退下來了,揮動指揮刀大叫:「開槍。」

    督戰隊的機槍嗒嗒響起來,跑在前面的四五個士兵胸前綻出血花,後面的士兵愣了下,呆站在那裡,不知所措。

    「弟兄們回去,衝進過去拿賞錢啊!」潰兵中的一個軍官大叫起來,士兵們又紛紛轉身,再度發起進攻。

    「打!」王玉珊一邊吼一邊拉動槍栓,瞄準了一個拿著指揮刀的軍官,扣動板機,那個軍官仰身栽倒。

    敵人的衝擊步伐沒有因為軍官身死而放緩,依然嚎叫著往前衝。

    「打手榴彈!」王玉珊叫著扔出了手榴彈,士兵們紛紛扔出手榴彈,猛烈的爆炸聲,讓敵人冷靜下來,連忙再度後退,退出百米後,與王玉珊排形成對射。

    這一展開對射,王玉珊就感到有些吃不消了,敵人有三挺機關鎗,他的排連一挺都沒有。三挺機槍噴射的火焰壓得他們太不起頭來,「打掉敵人地機槍。」王玉珊快速跑到全排槍法最好的士兵任樹田身邊,指著對面正在瘋狂射擊的敵人機槍說。

    任樹田緊咬著嘴唇抬手就是一槍,敵人的機槍頓時啞了,不過只過了一會,機槍又開始響起來了。

    在機槍的掩護下,敵人又開始站起來向前衝,王玉珊指揮士兵拚命射擊,不過此時他們已經傷亡三分之一,彈雨越發稀疏。

    「上刺刀!」王玉珊大叫起來,隨後抓起一顆手榴彈扔了出去,戰壕裡的士兵停止了射擊,紛紛端起明晃晃的刺刀。

    衝鋒的敵人吶喊著殺過來,王玉珊大吼一聲,躍出戰壕,四五個士兵立刻與他結成一個小組,撲進敵群中。

    格擋、閃避、突刺,陣地上響起整整慘叫,王玉珊以自己為排頭,他只進攻,兩側地士兵為他提供掩護,而後面的人卻有掩護兩側的士兵,這樣一個小組在陣地上反覆衝殺,連續砍殺十幾個敵人,小組的人數卻也縮減為三人,王玉珊自己也掛花了,他的右肋被敵人地刺刀削去一層皮,鮮血滲透了他地軍裝。

    「圍起來!這裡有個當官的!」敵人大叫道。

    很快王玉珊三人周圍圍上了一圈敵人。三人背靠背形成一個防禦陣形,敵人雖也不知該如何著手。

    「殺!」敵人不進攻,王玉珊卻不想等,他大吼一聲,上前半步,指揮刀閃電般奔向當面敵人地脖子,那個敵人驚慌後退。沒想到刀光一轉,卻劈在左側敵人的胸膛上。那個敵人慘叫一聲,栽倒在地。

    一把刺刀嗖地直奔王玉珊的小腹,左邊的士兵閃電般的崩開了這把刺刀,而後順勢收槍,架開另一把準備撿便宜的刺刀,而另一邊士兵卻趁機一刀跳開了他的肚子,王玉珊卻又替他擋開敵人地進攻。

    三人循環往復。一會時間就有六七個敵人倒在他們周圍。,剩下的敵人膽氣已寒,不敢在隨便出刀。

    吳清盛見一線陣地危急,帶著兩個排增援上來,得到增援地王玉珊排士氣大振,猛烈反撲,敵人如潮水般的退下去了。吳清盛清點人數,王玉珊排還剩下十來個戰士,他決定放棄一線陣地,把部隊集中在二線陣地。一二線陣地之間僅僅相隔六十米。

    莊繼華接到報告大為憤怒,薛岳更生氣,他私心裡還想與莊繼華比比,沒想到這才開始打,一團沒丟陣地,他的三團卻把陣地給丟了,這讓他感到臉上無光。

    「我去看看,蔡粵在搞什麼!」薛岳說完沒等莊繼華開口就急匆匆跑出車站衝上小山丘。

    跨進小廟的大門就吼起來:「蔡粵。你給老子滾出來,刁他媽的,陣地怎麼丟的,你給老子說清楚。」

    蔡粵沒想到薛岳會親自來,急忙迎出來。薛岳沒等他開口。立刻劈頭蓋腦一頓痛罵:「陣地怎麼丟的?給我奪回來!蔡粵,你給我聽清楚。你要想保存實力,我就要你地腦袋!媽的,窩囊!」

    等薛岳的怒火過去後,蔡粵才解釋道:「團長,我們一個營兩邊都要守,兵力不夠,與其每道防線都兵力單薄,不如收縮兵力,增加兵力密度。」

    「你放屁,」薛岳見蔡粵還在解釋,頓時勃然大怒,用手指著他的鼻子說:「你給我聽清楚,陣地怎麼丟的,你怎麼給我奪回來,我就在這裡,看著你把他奪回來,你親自去!」

    「是!」蔡粵不敢再說什麼,急忙出去組織兵力。薛岳隨後也到了前沿,看看前沿的情況,王玉珊肋部負傷,聽說蔡粵要去收復放棄的陣地也跟著來了,朝著要去。薛岳看看他的樣子,二話不說把他趕回了小廟。

    沒有炮火準備,蔡粵帶著二十二連和二十四連就發起了進攻,吳盛清指揮部隊走在前面,六十米的距離很快就走了一半,敵人的子彈在身邊嗖嗖穿過。

    「同志們,沖….!」吳清盛地聲音嘎然而止,胸前冒出幾朵血花,他一頭摔在地上。

    蔡粵眼睛立刻紅了,大叫一聲:「為吳連長報仇,衝啊!」

    士兵們端起槍迎著敵人的子彈就衝過去了,陣地上再度響起兵刃的撞擊聲和慘叫聲,彭德銓在這個陣地上足足放了一個營,敵人依仗人數優勢與蔡粵混戰在一起。薛岳看看還沒能把敵人壓下去,不由有些著急,急忙下令增援,可是沒兵了,蔡粵已經把所有可以調動的兵力都調上去了。

    薛岳也不管了從二十三連抽調一個排過來增援。這個排增援上去後,才把敵人壓下去。

    收復前沿陣地,二十二連的兩個排損失一半,二十四連損失一個排。

    蔡粵頭部掛綵,用繃帶胡亂包紮了一下,滿臉血污:「報告團長,陣地奪回來了。」

    薛岳點點頭,沒說話,扔給他一支煙,也給自己點上:「我給你調兵,陣地不能輕易丟,朱培德什麼時候到還不知道,要利用這些陣地大量消耗敵人。」

    「明白。」蔡粵面無表情的答道。

    薛岳回到指揮部就向莊繼華要兵:「八營陣地太寬,兵力嚴重不足,必須給他增兵。」

    莊繼華也沒想到,彭德銓居然這麼猛,他這是意識到兵力部署有問題,他點點頭:「好。小山上你親自去,那是我們的一個重要的支撐點,我把九營調給你,你必須釘在山上!」

    「是!」薛岳沒有廢話,立刻接受這個任務。

    血紅地夕陽抖擻餘威,將天邊染成一遍金色,在贛江上灑出點點金光。天空的雲彩彷彿在燃燒,一天地激戰讓牛行車站周圍屍橫遍野。硝煙繚繞,盲目蒼涼。

    傍晚十分統計數字出來後,莊繼華有些受不了,損失兵員近百人,陣亡連長一人,朱培德什麼時候到還不知道,可要照這種速度消耗下去。恐怕十天以後,這兩個團就沒了。

    「發電,問問朱培德什麼時候到?」莊繼華按耐不住內心的焦慮。

    莊繼華在車站內清點損失,車站外鄭俊彥也在清點損失,不過他們的清點更熱鬧些。

    「我今天損失了三百多人,營長陣亡兩個,連長陣亡五個,我是盡力了。」彭德銓喪氣地說,今天他付出重大代價才攻下守軍前沿陣地,沒想到轉眼就被奪回去了。損失更讓他心痛,一天下來損失死傷三百多人,還稍兩個營長,五個連長,這換誰不心痛。

    「老弟,我會向馨帥報告地,損失多少,給你補多少。」鄭俊彥知道彭德銓今天是最賣力的。他必須安撫這個鷹犬。

    「我們發起了三次進攻,也損失了近兩百人,兩個連長也陣亡了。」梁鴻恩說著斜眼看看楊賡和。

    楊賡和不露聲色地歎口氣:「看來大家都差不多,到底是黃埔黨軍,真要攻下來。我們都得作好減員一半地準備。」

    「什麼差不多。我看就是有人偷奸耍滑,楊旅長。我問你,我和彭旅長在拚命,你那便怎麼沒什麼動靜?」梁鴻恩發火了,彭德銓隔得遠,不清楚東邊的情況,他可是瞧得一清二楚,楊賡和一共攻了兩次,每次都是趴在百米外放槍,而從正面地情況看,北伐軍在百米外根本不怎麼還擊。

    「你瞎眼了,」楊賡和毫不客氣的反駁說:「老子的弟兄死傷百多人,你沒看見!」

    「你!」梁鴻恩跳起來指著楊賡和就要開罵,彭德銓聞言也大為不滿,瞪著楊賡和就要開罵。

    鄭俊彥急忙攔住,他搶先站起來,敲著桌子吼道:「住口!你們這成什麼樣子。大敵當前,不認真對敵卻把心思放在友軍身上,我可告訴你們,我們要在江西失敗了,大家都沒好日子過!保存實力,保存實力,保存到最後,這天下就是別人的了!」

    楊賡和看看鄭俊彥吞吞吐吐的說:「司令,我們這打法是不是有問題?」

    「有什麼問題?」雖然鄭俊彥的話是罵的三個人,可彭德銓卻依然不打算放過楊賡和。

    「兵法上說置之死地而後生,我們這樣把他們圍得死死地,他們不能不作困獸之鬥,要是我們給他一條生路,他們的抵抗還會這樣頑強嗎?」

    「你的意思是圍三闕一?」梁鴻恩問道,楊賡和點點頭:「那放開那面?」

    「當然是西面,也只有西面,他們才會走。」楊賡和說著看了彭德銓一眼,彭德銓心領神會,這時他也顧不得與楊賡和爭什麼了,雖然他又五千多人,可減員一半,擱誰身上誰也受不了。

    「我看這樣行,等他們突圍時再行掩殺,這樣我們的傷亡要小很多。」彭德銓急忙表示支持。

    「不行,要放也只能放開東面。」鄭俊彥對底下幾個旅長的想法很清楚,掩殺,笑話,恐怕是掩而不殺。

    東面,楊賡和心裡輕蔑一笑,東面誰會去,那是贛江和鄱陽湖,去幹什麼,跳水嗎?不過他卻不開口了,這時候自然有人開口。

    「東面?他們會去嗎?」梁鴻恩疑惑的問:「東面可隔著贛江和鄱陽湖。」

    「這就不用擔心了,人渴了,連鴆酒都要喝,何況東面還有可能跑出去呢。」鄭俊彥蠻有把握的說:「嗯,就這樣,楊旅長明天把部隊撤下來充當預備隊,把東面騰出來讓他們走。」
武煉 發表於 2010-4-12 06:50
第四章 大革命風雲 第四十四節 牛行車站(四)

    清亮的月光灑在大地上,帶著濃濃水味的風輕柔的吹過冰冷的戰場,吹散了硝煙和血腥,卻留下戰場中間的那些冰冷的死者,戰鬥一天的士兵們疲倦捲縮在戰壕中,警惕中等待下一次廝殺。

    短暫的休戰卻沒有讓雙方指揮官得到休息,都在根據戰場上的局勢作出新的調整,無論是已經到了宜春的蔣介石還是九江的孫傳芳,亦或鄭俊彥和莊繼華。

    距離宜春縣城二十多里的永和鎮是個大鎮,有三千多戶人家,此地盛產桑麻,宜春有名的夏布就是以此作為原料,一到夏季幾乎家家都在穿紗織布。蔣介石的臨時行轅就設在永和鎮的袁氏祠堂。

    陳倬從樟樹趕到宜春,他從牛行車站出來後,就直去了樟樹朱培德的司令部,苦求朱培德盡快出兵,可朱培德那裡聽他的,答應是好好的答應,卻總不見行動,陳倬等了兩天,絕望之下想起莊繼華所說,又趕往萍鄉見蔣介石,走到宜春,遇見二師部隊,才知道蔣介石已經到了宜春。

    蔣介石面沉似水,眼光惡狠狠的盯著陳倬,白崇禧、張治中則擔心的看著陳倬,不知道蔣介石會怎樣處置他,而加侖卻似乎另有所思,只是盯著地圖看。

    「你不在部隊裡,跑這裡來做什麼?」蔣介石的聲音極其寒冷。

    「報告校長,我是來向校長求援的。」陳倬已經知道程潛兵敗南昌,莊繼華正死守牛行車站,等待救援。

    「求援?」蔣介石冷冷的哼了聲:「求援用得著你這個參謀長親自來嗎?你是丟下部隊逃跑了吧!居然還有臉來見我!好,很好,莊文革還在牛行車站,你這當老師的卻到了這裡,無恥!無恥之極!」

    蔣介石拍桌大罵。陳倬眼淚一下就流出來了:「卑職該死,請校長聽卑職把話講完。再行軍法!卑職願意領死。」

    「你還有什麼可說的!臨陣脫逃。按革命軍人連坐法,你該死!王茂如該死!繆斌該死!我們黃埔出了你們這些敗類,真是給我丟臉,給先總理丟臉!」蔣介石壓抑不住內心的憤怒,自從接到莊繼華的報告後,蔣介石就一直處於緊張和悔恨中,他惱恨自己不該容忍王柏齡和繆斌;不該讓一師與程潛一起行動;沒有及時制止程潛南下;恨朱培德始終不採取積極行動。

    「總司令,還是聽他把話說完吧,他能來這裡見你,也是很不容易地。」白崇禧雖然在勸。可心地裡卻對蔣介石的話不以為然,北伐以來黃埔系地表現很差,除了在贛南面對弱旅並在十四軍賴世璜地內應下,順利拿下贛州,其他沒什麼出色的戰績,再加上劉峙在武昌城下的作為,他對黃埔系軍隊的觀感很差,對蔣介石的指揮能力更是不敢恭維。

    「好,你說吧,我們聽。」蔣介石臉色漆黑。標記1黃埔系內都知道,蔣介石罵得越凶,可能出發強度就越低,只是這次的事太大,誰也不敢肯定蔣介石是真的要殺陳倬還是罵罵就算了。

    陳倬於是從程潛到贛江邊說起,一直到莊繼華判斷朱培德不會出兵,讓自己立刻來找校長:「卑職趕到樟樹朱軍長那裡後,才得知南昌戰事進展幾乎完全如我們所預料那樣。唯一沒有料到的是程潛居然不戰而逃。卑職離開牛行之後就去了樟樹朱軍長司令部,請朱軍長盡快出兵,可是朱軍長…..。」

    「我知道了,朱軍長有他的難處。」蔣介石打斷陳倬的話,現在他還需要朱培德為一師解圍。不過陳倬地話還是讓他難以置信:「你說文革事前就判斷南昌必敗?」

    「是。」陳倬答道。

    「那他為什麼不向程潛建言?為什麼不把一團帶出牛行車站。」白崇禧也同樣不解。既然知道必敗,為何不跑。

    「軍令如山。正確的命令要執行,錯誤的命令也要執行,文革這樣要求下屬,也這樣要求自己,所以沒有程潛或者王師長的命令,他不會離開牛行車站。而且守住牛行車站,也等於為南昌守軍留下一條退路,如果程潛能在得勝門架橋,出了南昌後,全軍西進,也不至於敗得這樣慘。至於報告程潛….,那有用嗎?」陳倬悲哀的說,白崇禧沉默了,程潛既然南下,那麼就絕不會接受莊繼華撤出南昌的建議。可是他還是不理解,莊繼華為何不走,為何要在牛行陪葬。

    蔣介石心裡暗罵莊繼華愚笨,神態卻和緩了許多:「你為何不用電報報告?文革那裡不是有電報嗎?」

    「一團沒有電台,電台師部的,薛岳帶到牛行車站的。」張治中提醒說:「而且,文革讓陳參謀長面呈校長恐怕另有深意。」

    「是,臨走前,文革對我說,能讓朱培德出兵的人只有校長。」陳倬把莊繼華的話原封不動地轉述出來,蔣介石沉默的看著門外,他明白莊繼華的意思,只要把江西省主席的位置給朱培德,朱培德就會立刻出力。

    「那就立刻督促朱培德迅速進兵,卑職願意到朱軍長處說服朱軍長。」顯然張治中還不清楚其中的訣竅,白崇禧卻聽明白了,這次他保持了沉默,由於身份的關係,他現在不好多說。

    蔣介石搖搖頭,坐回桌前,提筆給朱培德寫了封信:「益之吾兄,自贛省戰起,孫逆凶頑,賴兄率眾血戰,始得好轉,中正知兄部疲憊,然戰事艱難,孫逆反撲尤甚,望兄奮勇,再克名城,贛省之將來,還要仰仗兄長….。」

    寫好之後,蔣介石親手封住信封,然後才交給陳倬:「你替我送封信給朱軍長,南昌戰事就拜託他了。」

    陳倬結接過信,還沒走,加侖卻忽然說道:「蔣將軍,諸位將軍。請過來,我有一個新的構想。」

    蔣介石、白崇禧等人有些意外。可加侖卻很嚴肅:「諸位將軍。現在有個機會,一個天大的機會,可以一舉解決江西戰爭,徹底擊潰孫傳芳,奪回南昌。」

    加侖見蔣介石等人沒動,便拿起指揮棍,指著地圖解釋起來:「諸位請看,由於莊繼華將軍守住了牛行,這等於卡斷了南潯線,敵人喪失了利用南潯線實施內線作戰地優勢。而且,鄧如琢反攻南昌,抽空了贛南和樟樹前沿的部隊,部隊聚集在南昌城內外,更由於牛行車站牽制了大批敵軍,使他們無法放手與我們在樟樹前線作戰。再看我

    加侖用指揮棍指著地圖上的幾個巨大的紅箭頭:「第七軍已經進入德昌,朱培德將軍在樟樹,南方呢?李濟深將軍指揮地十四軍、第一軍地三個師已經攻克贛州、瑞金、吉安,前鋒抵達樂安,南城。按照原計劃他們將從這裡翻越武夷山,轉向福建,可是,諸位,鄧如琢地反攻,讓南豐撫州一線幾乎無兵把守,如果這支部隊不去福建,而是轉頭向北….」

    加侖用指揮棍在地圖上從南城劃出一條線。經撫州、樂賢直到南昌:「再看看第七軍,原計劃,第七軍與第六軍配合,進攻九江,牽制南潯線上地盧香亭。可現在第六軍南下南昌。第七軍變成孤軍,如果繼續進攻九江。孫傳芳很可能會在九江城下獲得另一次勝利,所以七軍必須改變計劃不時進攻九江,而是南下德安,然後再攻永修;從第八軍中抽調部分部隊,東進,牽制武穴附近地敵人。命令第十軍加入武昌圍城,與第四軍繼續包圍武昌。」

    這是一個龐大的戰略計劃,如果這計劃成功,孫傳芳集結在南昌附近的主力部隊將被合圍,大半個江西,不,應該說整個東南將落入北伐軍手中。

    「顧問先生,這個計劃的前提是一師必須守住牛行車站,是這樣嗎?」白崇禧首先提出疑問,加侖點點頭:「他們這個戰役的樞紐,他們不但要守住牛行車站,不但截斷南潯線,而且還會吸引大量敵人,減輕正面戰場的壓力。」

    「可是顧問先生想過沒有,要實現這個計劃,一師必須在牛行車站守多久?」白崇禧再問,他心裡已經迅速計算了,至少十天。

    「十二天到十五天。」加侖回答。

    這個時間讓蔣介石嚇了一跳,半個月,堅持半個月,一師還能剩下多少人,也許別的人蔣介石還能承受,可莊繼華…..,蔣介石捨不得。

    「這太冒險了,包圍他們的敵人是他們的幾倍,而且還可以不斷增兵,這個風險太大。」蔣介石搖頭表示反對。

    「我也認為太冒險了,他們只有兩個團,周圍數萬敵軍,一軍地根本頂不住。不過七軍的處境不妙,應該讓他們迅速南下。」白崇禧低頭看看地圖,他最關心的是七軍,廣西子弟兵是他的命根子。從地圖上可以看出,面對已經進入德昌的七軍,孫傳芳收縮正面,卻在擴展兩翼,有對七軍形成包圍之勢。

    白崇禧沒注意到,他說這話時的口氣很是不屑,蔣介石的火騰地頂上腦門,可他卻無法說什麼,七軍血戰幾場,全部獲勝,而一軍呢,根本沒什麼拿得出手的戰績。

    「顧問先生,計劃是不錯,可是考慮一師目前的情況,以三千之眾抵數萬敵軍,牛行車站又並非堅城,讓他們守上半個月,太困難了。」蔣介石壓住火,冷靜的對加侖說。

    要換往常地話,加侖已經妥協了,可今天他卻不知犯了哪門子邪,他依然在堅持他的構想:「蔣將軍,白將軍,諸位將軍,我們不能只單純的看數字對比,不錯敵人是很多,可是他們不可能全部調去進攻牛行車站,牛行車站的地形決定了圍困他們的敵人頂多一萬多人,多了就是浪費,以一軍的戰鬥力連萬餘敵軍的進攻都頂不住嗎?」

    「我看很困難,換七軍或者四軍還差不多。」白崇禧脫口而出,蔣介石臉色微微一紅,心中的火騰騰直冒,儘管猜到白崇禧有激將地成分,可他此刻最不願的就是別人說一軍的戰鬥力差,他惱怒的看了白崇禧一眼:「我看不一定,顧問的計劃不錯,我們還是問問莊文革吧,看看能不能守十二天。」

    莊繼華接到蔣介石地電報之時正在看望傷員,他一時摸不清頭腦,急忙把薛岳從廟裡叫下來一塊商議。

    「看來總司令可能在策劃什麼新計劃,這個計劃需要我們在這裡守上十二天甚至更多。」就在薛岳下山地這段時間,莊繼華猜出了蔣介石的意圖,所以在薛岳看完之後,他才慢慢地說出自己的猜測。薛岳與熊綬雲交換個眼色後才說:「他們究竟想什麼呢?靠我們這點人守上十幾天,在這個鬼地方!」

    莊繼華苦笑一下:「不是時我們想不想守,而是我們能不能出去,外面沒有接應,我們是出不去的。」

    一聽這話,本想反對的熊綬雲也不說話了,空氣變得凝重起來,三千人的生死掌握在他他手中,一個小小的牛行車站能擋住上萬敵軍的進攻嗎?一天的戰鬥就損失了百餘人,而且這還僅僅只是一個方向的戰鬥。現在莊繼華才感到為將的艱難,這個決定不但關係到他自己,也關係到數千將士的生命。

    車站內只有幾間房隱隱約約透出燈光,夜風中隱約傳來士兵們低沉的歌聲。
武煉 發表於 2010-4-12 06:51
第四章 大革命風雲 第四十四節 牛行車站(五)

    這是一個艱難的決定,也是一個風險巨大的決定,退一萬步說,答應下來,可其中的變數太大,不可確定因素太多,一旦出現偏差,不光這裡三千多人要完蛋,連帶參加會戰的其餘部隊,不知要死多少人。

    就在他們猶豫之時,蔣介石的電報又到了,這次不再是讓他們考慮了,而是直接命令堅守十二天。蔣介石的話很客氣鼓勵他們發揚黨軍傳統,不怕犧牲;同時提醒他們,他們是整個會戰的樞紐,對整個會戰至關重要,他們必須發揮十二分的能力確保此次會戰成功。

    短短幾個小時蔣介石的態度驟然改變,前一封電報還有徵詢意見的意思,後一封電報卻完全不同,沒有任何討價還價的餘地,莊繼華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但直覺告訴他蔣介石那裡肯定出現了新的情況。

    的確,不過不是蔣介石的司令部出現新情況,而是廣州出現新情況,中共將蔣介石立為新右派代表後,就開始想法削弱蔣介石的勢力,限制蔣介石力量的發展,如果這個行動在北伐之初還不那麼急迫的話,那麼現在北伐戰爭已經取得巨大進展,作為總司令的蔣介石在普通百姓中的聲望也越發高漲,因此限制蔣介石的呼聲也就越發急迫。

    北伐前線的戰事絲毫瞞不過廣州的國民政府和國民黨中央,武昌城下,蔣介石指揮的攻城失敗,劉峙謊報軍情,這兩件事給蔣介石的威望造成一定影響,廣州的部分中央委員藉機提出迎汪復職,這個主張一提出來就受到中共和國民黨左派的歡迎,張靜江有些控制不住,便悄悄電告蔣介石,當陳立夫把電報交給蔣介石後,蔣介石腦中迅速盤算,只有勝利。一個特別大的勝利,才能重新將他的威望推向高峰,才能堵住迎汪復職的風潮。於是蔣介石改弦更張,轉而支持加侖的方案,並立刻電告莊繼華堅守牛行車站十二天。

    「這下好了,我們不用在費腦筋了。」蔣介石替莊繼華作了決定,莊繼華也就沒得選擇:「命令連以上幹部到團部開會。」

    「文革,我們真要在這裡堅守?」薛岳遲疑中帶著希望。熊綬雲卻沒有問,而是轉身就去傳達命令,他接到命令就知道莊繼華肯定要執行。林雷不會有其他決定。

    「命令就是命令,不管是否正確。都必須執行;薛團長,軍隊不是地方,可以商量,可以民主。軍隊的命令是強制性地;」莊繼華斬釘截鐵的說。隨後見薛岳眼中還有些不服,便有說道:「比如說你吧,命令衝鋒,士兵卻說,敵人的機槍還在叫,衝上去會死的,要求你先把機槍打掉,這能行嗎?」

    薛岳苦苦一笑:「媽的,看來這百多斤要交代在這裡了。傳令兵!」言中毫無信心。莊繼華搖搖頭:「薛岳團長,你要是以這種心態指揮戰鬥,那你肯定活不到戰役結束,你要考慮怎麼樣既能完成任務,又能活下去。」

    等傳令兵走後。房間裡暫時陷入沉靜。熊綬雲也回來了,他猶豫很久才開口問:「文革。你認為我們真能守上十二天?」

    「我不知道,我只是盡全力完成任務,至於能不能完成十二天的任務,得看大家,首先是你們兩位。」沒有下級軍官在場的情況下,莊繼華一般都是實話實說。

    「要想守住,我們首先要解決兩個問題,」薛岳說:「糧食和彈藥,我們的彈藥只夠三天的,糧食除了每個士兵身上的,沒有其他地了。」

    北伐前的規定,每個士兵隨身攜帶三天口糧三個基數地彈藥,這點東西肯定不夠十二天戰鬥用的。

    「糧食和彈藥都還有些,攻克牛行車站時,我們在車站倉庫發現一些大米,百多斤裝的麻袋有一百多包,大約有萬多斤,彈藥除了繳獲的兩個團地彈藥外,倉庫裡也有一些彈藥,不過不多,主要地還是我們自己繳獲的。」熊綬雲補充道。

    「哦,還有糧食。」莊繼華有些意外,薛岳說到糧食和彈藥的時候,他對彈藥還不算擔心,畢竟有兩個多團的彈藥被他留下了,真正擔心的是糧食,沒想到熊綬雲居然給了他一個驚喜。

    「早就封存了,剛開始要向你報告的,事情一件接著一件,而你平常從不管這些事,忙來忙去就給忘記了,要不是薛團長說起,我先還想不起來。」熊綬雲有些愁寥的說。

    莊繼華這才想起,平時清點繳獲什麼的都是熊綬雲在管,他只簽字。

    「待會你去清查一下,到底有多少,這一定要算清楚。」

    一萬多斤,說多不多,說少不少,可是三千人也只能吃幾天,糧食還是不夠,可一時之間又上那去找糧食呢。

    這是誰也沒辦法解決的問題。

    解決不了地問題就留在那,時間到了總有辦法的。

    「諸位還記得,軍校大門上的那副對聯嗎?」會議一開始,莊繼華就問了個戰場以外的問題。

    「報告副師長,記得!」立刻有人站起來回答道。

    莊繼華點點頭然後問那些沒有開口的人:「你們呢?」

    「記得!」這次回答整齊而有力:「陞官發財請走旁路,貪生怕死莫入此門。」

    「對,陞官發財,貪生怕死,不要進黃埔,黃埔地同學都要有為革命去死地準備,」莊繼華神色嚴肅的看看參加會議地人,這些都是黃埔軍校畢業的學生,一期、二期、三期。

    「今天,就在剛才,我接到總司令,也就是我們的校長的命令,他命令我們在這裡堅守十二天。」

    莊繼華說完之後,注意的看看下面,從他們的神情上可以看出意外,但卻沒有人交頭接耳,或許現在開會就已經讓他們意識到情況發生了重大變故。

    「總司令不再接應我們突圍,而是讓我們堅守牛行車站,說明總司令在策劃一個大會戰,在這個會戰中,我們的位置至關重要,將決定整個戰局的發展。同學們,現在是實踐我們入校誓言的時候了,十二天!我們必須守在這裡十二天!就算還剩下一個人,也必須象根釘子一樣紮在這裡!」莊繼華一拳砸在桌上,怒聲狂吼。

    「守住牛行,實踐誓言!」熊綬雲大步踏出,振臂高呼。

    「決不退縮,誓死血戰!」宋雄夫唰地站起來大聲叫道。

    「守住牛行,血戰到底!」更多的人站起來。

    莊繼華示意大家坐下,然後才說:「現在距離天亮還有點時間,大家抓緊時間寫遺書吧,十二天後,活著的人負責把陣亡戰友的遺書送回家。」

    莊繼華說這話時眼睛有些濕潤,兩個團的軍官,最年長的算是薛岳的參謀長席怒平,也才三十三歲,其他的幾乎全是二十多的年青人,這一戰之後,這些人中能有一半的人活下來就算老天開眼了。

    一夜之間,所有的部署全部改變,黎明前,北伐軍總司令部發出一道道電文,整個江西的北伐軍開始按照新的計劃展開行動。

    南線的賴世璜抽調熊式輝的第一師為前鋒,從南豐殺向南城;佔領吉安的一軍三個師,以衛立煌師為左翼直奔崇仁、以顧祝同為右翼衝向宜黃;南路贛軍大部被抽調反攻南昌了,留守的楊池生等部本就是廣東敗軍,根本擋不住北伐軍的三路齊攻,亂紛紛退向撫州,迭電南昌增援。

    中路的朱培德開始強攻樟樹,同時在贛江北岸展開第二軍,由魯滌平率領向高安發起進攻;自此鄧如琢抽空西線的後果顯露無疑,朱培德很快攻克樟樹,向奉城前進,魯滌平則克服高安,向西山進攻,中線孫軍一遍混亂連電請求增援。鄧如琢幾乎同時接到西、南兩線求援有些手忙腳亂,最後乾脆自己帶著蔣鎮臣等人去了南線,把整個西線交給鄭俊彥。鄭俊彥留下唐福生等人守南昌,把第十師派到豐城和西山,而他自己卻還在牛行車站,他準備解決牛行車站的莊繼華後再去西線。

    長江上的孫傳芳佈置好圈套,正等著李宗仁跳進來,沒成想後者卻忽然失蹤了,到處找不到他,六天後他忽然出現在箬溪,聚殲了曾經吃過莊繼華大虧的謝鴻勳,2萬孫軍覆滅,隨後乘勝攻克德安,威逼南潯線。

    一場決定江西乃至北伐命運的大戰拉開帷幕,而處於大戰中心的牛行車站在開始時卻是那樣平靜,莊繼華為了守上十二天,臨時決定騙騙鄭俊彥,兩人開始了「和平」談判。
武煉 發表於 2010-4-12 06:54
第四章 大革命風雲 第四十四節 牛行車站(六)

    天亮的時候,劉靖發現對面的敵人旗幟消失了,劉靖感到有些蹊蹺,派了幾個士兵出去偵察,回來說陣地上空無一人,劉靖立刻把這個情況上報到莊繼華那裡,莊繼華也摸不清鄭俊彥的意圖,不知道他想做什麼,只好讓劉靖小心提防,防止楊賡和偷襲。

    反常為妖,就在莊繼華猜想鄭俊彥的想法時,宋雄夫來報告說對面派來一個使者,要面見莊繼華。莊繼華當然要見,至少可以看看鄭俊彥在耍什麼花樣。

    很快使者被蒙上眼帶到莊繼華面前,這個使者同樣是個年青的軍官,見到莊繼華時有些驚訝,他沒想到莊繼華是如此年青。

    「說說吧,鄭司令派你來作什麼?」莊繼華溫和的問,臉上帶著微笑。

    「我們司令要你放下武器投降。」使者答道。

    「投降?」莊繼華耐心等待對方繼續說下去,可等了一會卻沒見對方說話,他皺皺眉頭有些不解:「完了?」

    「完了。」使者說。

    「沒有其他條件?」莊繼華感到有些意外,自古以來勸降都是有條件的,不說官升三級,至少要說點保全性命,保證財產什麼的,鄭俊彥倒好居然就沒了。

    「那我問你,我投降後作什麼?我的這些部下怎麼辦?我這支部隊怎麼辦?他們的生命財產能不能保證?」面對莊繼華連珠炮似的問題,使者卻無法回答。

    「這樣好不好,你回去。把我的這些問題帶回去,問問鄭司令,如果真有誠心,我們可以再談,不然地話,請他儘管派兵來打。」說到最後莊繼華不客氣了。鄭俊彥想拿我開涮,我也拿你唰一把。反正要在這裡待上十二天。

    使者被送走後,熊綬雲看看莊繼華問:「文革,你要做什麼?不會是真的要投降吧。」

    「鄭俊彥顯然我們投降,我呢要守十二天。所以呢我就與談。能談幾天談幾天,最好談上二十天。」莊繼華樂呵呵的說。

    熊綬雲明白了,這是拖時間:「希望鄭俊彥會上當吧,至少今天可以拖過去吧。」

    沒想到莊繼華卻說:「你不要這樣說,我是真心與他談判。其實你不瞭解我,我是和平主義者,我喜歡和平,有什麼問題大家可以坐下來談談,何必非要動刀動槍的呢。今天談不攏,明天再談,你說是不是。」

    「你到底在說什麼呢?」熊綬雲又有些糊塗了。

    「我跟他談的是要他向我投降,只是目前條件不是很成熟,所以要先從我向他投降談起。這圈子畫得有些大。當然啦,隨著時間的推移。各種條件地變化,他最終會接受我的提議,畢竟我地誠意更大些。」莊繼華一本正經的說,熊綬雲越聽越好笑,最後終於忍不住放聲大笑起來,指揮部的軍官們也都笑著一團。

    「文革呀文革,難怪壽山和萌國都說在你手下,不是被你訓死就是被你樂死,我算是領教了。」熊綬雲樂得直不起腰來。

    使者回去後向鄭俊彥報告了莊繼華的意思,鄭俊彥大感興趣,之所以派出這個使者主要是來自梁鴻恩和彭德銓地要求,特別是梁鴻恩,彭德銓多多少少有五千人,這一仗下來就算損失了千吧人,也還有四千多人,可他要損失千吧人,這個旅也就傷筋動骨了,所以他提出看看能不能化干戈為玉帛,勸守軍投降,畢竟他們現在無路可逃。

    鄭俊彥開始不想同意,可隨後想想也不錯,彭德銓一天下來就損失了三百多人,真要把這塊骨頭給啃下來,估計三個旅都要傷筋動骨,江西大戰這才剛開始,後面地戰事將會變得更加激烈,那時候兵力越多越有把握。

    現在聽到使者的回話,鄭俊彥有些信心了,與梁鴻恩和楊賡和商議後,又把使者派回來了,提出保證莊繼華的的生命安全,所有軍官都可去上海,戰事結束後,他們可以自有選擇出路。

    莊繼華磨磨蹭蹭的,借口要召集軍官開會商議,拖到下午,然後才送使者回去,帶回去的條件是部隊整編為一個軍下轄三個師,每師轄三個旅,然後又提了什麼軍費,駐地等等要求。

    接到使者帶回的條後,鄭俊彥有些生氣了,自從殺了施從濱之後,能給戰俘一條活路已經很大的優惠了,這莊繼華怎麼不識抬舉惱怒下就想發起進攻,可楊賡和勸阻了他。

    「司令,看來他是真的想投降,否則不會提這樣地條件,他這是滿天要價,咱們可以落地還錢。」

    於是使者又派回來了,答覆是部隊整編為一個師,下轄兩個旅,由第二方面司令部直轄,軍費由浙江提供,駐地暫時在江西。

    不過這回使者來得有點晚,莊繼華留他吃晚飯,不但請他吃飯,還請了幾個軍官陪他喝酒,莊繼華酒量不高,很快就醉了,當然使者最後也醉了,直到日上三桿才醒。

    快到中午的時候,使者帶著信回去了,莊繼華提出可以接受一個師的編制,不過要求有三個旅,而且駐地不能在江西,不與北伐軍打仗。

    使者回去原原本本的把昨夜的遭遇報告了鄭俊彥,鄭俊彥把他大罵一通,這時鄭俊彥接到鄧如琢地通報,他要帶兵去南線撫州,贛中就交給他了;可鄭俊彥手上能調動地只有第十師即要防守豐城又要守住西山,兵力就顯得不足,他急於從牛行車站抽身,於是換了個使者給莊繼華送信說他接受了莊繼華的條件。

    莊繼華看看才拖了一天半,心有不甘,使出最後一招。要求孫傳芳親口答應,理由卻冠冕堂皇,堂堂上將施從濱都被殺了,我們幾個無名小子,孫馨帥要是翻臉不認,那我們不是自投羅網嗎。

    鄭俊彥終於暴走了。他開始意識到自己上當了,不過他心裡還是很篤定。認定莊繼華逃不出他地手心。

    於是他地使者再次走進莊繼華的指揮部,以命令的口吻限莊繼華在天亮以前決定是否接受條件,不過莊繼華以為這就夠了,能拖兩天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

    等使者走後。莊繼華下令全線戒備。準備夜戰。

    果然凌晨兩點,常建詩和蔡粵的陣地上幾乎同時響起激烈槍聲,彭德銓和梁鴻恩各投入一個連進行偷襲,只是敵人很顯然缺少夜戰訓練,很快就被警惕的前沿部隊發現,經過短暫激烈地戰鬥,丟下一批屍體跑了。

    「這鄭俊彥夠狡猾的,明明說是天亮嘛,不守信用地傢伙;不過。文革,你怎麼知道敵人回來夜襲?」聽著前沿傳來的激烈槍聲,熊綬雲半是氣惱半是佩服。

    「簡單,他們的使者都不願意在這裡過夜,這麼晚了還要回去。這不明擺著今晚要夜襲嗎。」莊繼華平靜的說。

    熊綬雲點點頭。這個細節現在看來是個很大地破綻,可能從這個聯想到敵人會夜襲就不容易了。

    「今夜大慨會平靜了。明天就難說了。」莊繼華也伸個懶腰:「趕快休息一下,明天就要大打了。」

    夜襲失敗讓鄭俊彥感到失望,他連夜部署了天亮之後地攻擊方案,這兩天下來,豐城和西山都有些吃緊,第十師剛開上去一天就開始求援,他不能再在牛行車站耽誤了。這三個旅必須盡快從牛行車站抽身,開往前線頂住北伐軍的攻勢,以配合孫傳芳在贛北圍殲第七軍。

    「各部必須全力以赴,前進者賞,後退者死,彭旅長和梁旅長必須親臨前沿督戰;楊賡和旅為預備隊,在敵向東方逃竄時,將負責追擊。營有三分之二投入進攻時,營長必須親自率隊,團有三分之二上陣時,團長必須率隊;有違令者,殺!」鄭俊彥的命令充滿殺氣,他要一舉殲滅莊繼華。

    半夜的安寧並沒有讓士兵鬆弛,雙方都知道天一亮就是一場激烈的戰鬥。天漸漸發白,薄薄的霧氣在陣地之間氤氳,霧氣之中是士兵警惕的眼神,空氣中瀰漫著緊張的氣氛。

    八點正,一聲短促而尖利的嘯聲劃破這寧靜地清晨,進攻開始了。

    鄭俊彥集中了兩個旅的火炮猛烈轟擊常建詩的一線陣地,與上次進攻不同的是,這次炮擊完全集中在一線,車站內幾乎沒有落下幾顆炮彈。

    陣地上到處閃爍著火光和爆炸的氣浪,連續有幾個防炮洞防炮坑被炸塌,裡面地士兵不是被埋就是犧牲。

    炮擊持續了十幾分鐘,一停下來,常建詩就從泥堆裡爬出來,他地身上已經蓋上了一層厚厚的浮土。來不及拍拍身上地土,他就叫道:「進入陣地!進入陣地!」

    一連士兵紛紛從隱蔽點跑出來,幾個士兵拚命的從炸塌的防炮洞中把倖存的戰友挖出來。

    「準備戰鬥!準備戰鬥!」常建詩趴在戰壕上向外觀察,對面湧出黑壓壓的一大群敵人,他估計有三四百人之多。

    敵人今天的進攻顯然與兩天前不一樣,這次他們的行動迅速,很快就進入三百多米的區域。

    「狙擊手,自由射擊。」

    三百米以外的區域是狙擊手的射擊區域其他士兵是不准開火的,機槍也也不能開火。常建詩換了個位置,他又跑到機槍手身邊,隨時準備接替機槍手的工作。

    啪,啪,槍聲平穩有力,隨著槍聲,走在前面的幾個軍官倒下了。敵人的氣勢隨之一挫,前進的腳步開始變得緩慢。

    「停止射擊,放他們過來!留心敵人的機槍!」常建詩擔心把敵人嚇跑了,打算把敵人放近點再打。

    槍聲停下來讓敵人受到鼓舞,突然發出一聲吶喊,向一連猛撲過來。

    看看敵人到了百米左右時,常建詩大喊一聲打,一連陣地潑出一道彈雨,兩挺機槍噴出兩條火龍,在敵群中來回掃射,收割生命。

    很快敵人的反擊就開始了,機槍子彈噗噗的打在陣地上,濺起陣陣塵土。「衝過去!衝過去!衝過去賞大洋一百!」指揮進攻的營長在後隊大聲鼓動士兵衝鋒。

    戰鬥變得更加激烈了,敵人依靠優勢的兵力逐步接近一連陣地。

    「打手榴彈!手榴彈!」常建詩大叫。

    隨著喊聲,幾十顆手榴彈接二連三飛出陣地在敵群中爆炸,敵人的攻擊勢頭稍稍被壓制住。

    不過敵人還是沒有被擊退,他們稍微退後,又重新衝上來。

    戰鬥變得更加激烈了。

    「文革,敵人的氣勢很盛呀。」熊綬雲有些擔心的說。

    「狗日的,喝雞血了,這梁鴻恩怎麼像變了一個人似的。」莊繼華放下望遠鏡自言自語的說,要換往常敵人的進攻一般就結束了,可今天卻完全不是這樣,他們的表現很頑強。

    莊繼華不知道,這是梁鴻恩的殺手鑭,多線進攻,最後一道由攻擊部隊長官親自率領,凡後退的士兵,最後一線均可開槍射殺,梁部官兵均知道,一旦布下這樣的攻擊隊形,就是必殺攻擊,誰也不敢退。
武煉 發表於 2010-4-12 06:54
第四章 大革命風雲 第四十四節 牛行車站(七)

    陣地上的戰鬥更加激烈了,看著被逼退的敵人又重新衝上來,陣地上的射擊更激烈了,手榴彈的爆炸此起彼伏。兩邊的機槍都是對方打擊的重點,一連最早的兩個機槍手已經陣亡,常建詩再次操起機槍射擊,一連的傷亡越來越大,左翼陣地在一群敵人的攻擊下,發出求援信號,常建詩不得已從正面抽出一個班去增援,這個班走後右翼又再度告急,常建詩急了,把最後的炊事班也派上去了。一連的陣地搖搖欲墜,卻始終不墜。

    鄭俊彥和梁鴻恩在後面看得心驚膽戰,攻擊部隊的表現已經足夠英勇,三次衝上去,三次被打下來,眼見著屍體鋪滿原野,血流成河。

    「吹號,命令他們衝過去!」梁鴻恩也豁出去了,他原打算拿七八百人的傷亡攻破外圍防線,剩下就交給楊賡和,可現在看來,如果外圍陣地的北伐軍都是這樣頑強,七八百人恐怕不夠,至少一半部隊要賠在這裡;可現在他已經沒得選擇了。

    嘹亮的衝鋒在陣地上響起,血,讓所有人瘋狂起來,敵營長嚎叫照著揮動指揮刀,驅趕士兵發起衝鋒,面對洶湧而來的敵軍,陣地上的士兵已經來不及拉栓射擊了,紛紛操起雪亮的刺刀衝出戰壕。

    常建詩抓起旁邊的步槍就衝出戰壕,面對衝來的敵人就是一個突刺,敵人猝不及防,被他紮了透心涼,隨後他又連續刺倒幾個敵人。他的悍勇和軍官制服引起敵人的注意,很快就在身邊聚集起幾個敵人,常建詩立刻陷入被動中,左遮又擋,狼狽不堪,幾個一連士兵發現他地情況。呼嘯著殺入戰團,解救了常建詩。隨後他們結成一個戰團。

    一結成團,平時訓練的威力立刻顯現,轉眼間五六個敵人就死於他們的刀下,而他們自己卻只有一人負輕傷。

    混戰瀰散在陣地各個角落。落單的一連戰士在優勢敵人的圍攻下大部很快陣亡。而結成團的士兵周圍卻是一圈敵人地屍身。

    血狂飆,澆灌腳下的土地;人錯落,拚殺於生死一線。

    鬥志頑強者勝,意志堅韌者生。

    「把他們打下去!殺!」常建詩大吼著,渾身血污帶著他地戰團向敵人最多的地方撲過去,沿途擋者披靡。他的英勇激起一連士兵的鬥志,他們奮起最後地力量向敵人殺去。林雷而孫軍也毫不示弱,鼓起餘勇於迎上前來。

    陣地上地部隊都已經拼盡了最後關頭,誰能得到支援。誰就能在這場戰鬥中取勝,雙方指揮官很快發現了這一點。

    宋雄夫親率三連增援上去,幾乎同時梁鴻恩也命令一個營增援上來。

    「殺「殺!」

    震耳的殺聲,宋雄夫的距離畢竟要短很多,他搶先衝入陣地。獲得生力軍支援的一連士兵士氣大振。一陣猛烈的進攻,敵人拋下一遍屍體潰退下去。而此刻他們的援兵只有三百米了。

    「不要追擊!不要追擊!」宋雄夫大喊道:「立刻進入陣地,進入陣地。打!」

    宋雄夫搶過一挺機槍就開始猛烈射擊,很快四挺機槍開始嚎叫,逃跑的敵人和增援敵人倒下一遍,跳入戰壕的士兵們,也立刻開始發出如雨般的彈幕。

    彈幕之下敵人死傷忱籍,如潮水般退下;戰場上暫時歸於平靜。

    「好樣地一連!好樣的常建詩!我要給你們請功!常連長!常建詩!」宋雄夫看看陣地上,到處是橫七豎八的屍身,有一連的也有敵人的,但敵人地數量明顯超過一連很多,他忍不住大聲誇獎起來。

    「報告營長,常連長犧牲了。」一個渾身血污地士兵站起來答道。

    宋雄夫愕然,良久才說:「在哪裡?帶我去看看。」

    常建詩面容被硝煙熏得漆黑,怒目圓睜,斜靠在戰壕的一側,胸前地軍裝上有四五個彈孔。

    「我們向敵人衝過去的途中,敵人突然開槍連長,連長…..」一個士兵眼中含淚說道。宋雄夫默默的合上常建詩的眼睛,聲音低沉的說:「好兄弟,你先走一步,哥哥我隨後就到。」

    然後抬頭對幾個士兵說:「找個偏僻的地方埋了吧,挖深點,注意防炮。」

    「李黨代表呢?」宋雄夫又問。

    「也犧牲了。」

    一場血戰下來,一連剩下不足七十人,連長黨代表全部戰死,三個排長,陣亡兩個。宋雄夫把剩下的這些人編成一個排,交給那個活下來的排長,讓他帶到後面去休息,充當預備隊。一線陣地交給三連。

    正面的進攻被打退不久,西面的槍聲也停止了。

    彭德銓的打法與梁鴻恩不同,他依仗兵多採取多波次不間斷持續衝擊的方式進攻,這種戰法給蔡粵帶來很大的麻煩,他指揮八營連續打退敵人的五次進攻,一線陣地被突破兩次,兩次都是他親自帶著增援部隊殺上一線,才把陣地守住。結果他的八營傷亡達八十多人,新任二十二連連長王玉珊犧牲。

    上午的進攻結束了,雙方退守各自陣地,添著傷口的血跡,等待下一次的廝殺。

    「媽的,就算當初吳大帥的三師也沒這麼能打。」鄭俊彥心裡嘀咕道,他現在感到難辦了。中午的時候彭德銓的損失報來了,他投入整整兩個營,負責正面攻擊的一個半營就損失了兩百多人,加上兩翼的牽制攻勢,他整整損失了一個營的兵力。相比之下梁鴻恩損失的兩百來人,好像就沒有那麼多了。

    問題在於損失了整整五百人,卻連第一線陣地都沒能攻下來,這個仗,讓鄭俊彥頭皮發麻,他第一次感到自己拒絕得太快。

    吃過午飯後,鄭俊彥還是下令下午繼續進攻。

    「我們必須加強進攻,我們攻得越猛,他們從東邊撤退的速度就越快,所以下午,我們不僅要攻,還要加大力度,梁旅長,你放心,損失多少我給你補充多少。」

    梁鴻恩無言的點點頭,前後兩次加起來,他的部隊損失已經達到三百多人了,快接近部隊總額的一成了。

    「旅長真要下血本嗎?」下來後,梁鴻恩的參謀長趙之尚悄悄問。

    梁鴻恩點點頭沒有說話,趙之尚依然不解的問:「那以後怎麼辦?」

    「馨帥待我們不薄,這個時候不出力,以後就沒有機會了。部隊打光了就打光了吧。」梁鴻恩歎口氣說,其實他心裡對鄭俊彥是有埋怨的,他認為莊繼華的要求並不過分,孫傳芳來不了,發封電報總是可以的吧。

    下午敵人調整了進攻方向,梁鴻恩和彭德銓同時把目光盯上了一團和三團的結合部,兩人各派出一個營,共兩個營的兵力以多波次攻擊戰術向結合部發起衝擊,這種多波次攻擊戰術是日本軍隊的主要攻擊戰術,由孫傳芳聘請的日本顧問崗村寧次傳授的。

    孫傳芳在擔任浙江督軍後,為了加強部隊力量,不惜痛下血本,一方面花巨資購買了大量機槍大炮增強部隊裝備,提高士兵待遇,另一方面還聘請了一些日本顧問,幫助訓練部隊,崗村寧次就是其中的佼佼者。

    這種多波次攻擊戰術展開之後,就形成層層疊疊,前仆後繼,一浪高過一浪的氣勢,給防守方帶來極大的心裡震撼,動搖他們的意志。

    鄭俊彥的進攻一開始,莊繼華就感到敵人的攻擊方向發生改變,正面只有一個連的部隊,在那與三連對耗,更多的炮彈落在二十三連和二連之間的陣地。

    莊繼華立刻從二營抽調出四連,把四連放在二連的後面,隨時上去堵漏洞。

    果然不過一個小時,在敵人一浪高過一浪的進攻中,殺進了最西端的二連二排陣地,二排剩下的七八個士兵死戰不退,就在陣地上與近百名敵人展開白刃格鬥,先後兩名士兵拉響手榴彈與敵人同歸於盡,其餘幾名士兵也前後戰死。不過他們努力得到回報,四連的增援到了。

    四連的到來不僅堵住了戰線的缺口,也極大的打擊了敵人的信心。此後敵人儘管還攻擊了兩個多小時卻始終沒能再次衝上陣地。

    戰場的槍聲漸漸平息,傷員被送回車站救治,士兵們則疲憊的靠在血腥的戰壕裡修養疲倦的身軀,不過指揮官卻在緊張的思索新的策略。

    莊繼華現在沒有什麼辦法,只能見招拆招,主動權掌握在鄭俊彥手中。

    這一天的血戰也讓鄭俊彥清醒下來,開始意識到要想攻克牛行車站,全殲這股北伐軍,必須要付出極大代價,三個旅的損失會極大,而這對今後的南昌會戰極為不利;另外在今天一天的戰鬥中,守軍根本沒有流露出向東突圍的跡象。他據此斷定,莊繼華不會走東邊這條「生路」,必須要調整攻擊部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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