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民國投機者 作者:有時糊塗 [已完結]

 
jf5385 2009-4-19 19:16:40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584 836690
武煉 發表於 2010-4-12 07:23
第四章 大革命風雲 第四十五節 遷都(一)

    「外面什麼聲音,怎麼這樣吵?」莊繼華輕聲問,每個字都牽動胸口的傷口引來整整疼痛,只是醒過來的這兩天實在太安靜了,讓他有些不習慣。

    「總司令回來了,武漢市民集會歡迎他。」穿著潔白護士服的護士小MM輕聲說,十幾萬人山呼海嘯般的歡呼聲根本不是薄薄的百葉窗能阻擋的。這個傷員可不得了,她還從來沒見過這麼大來頭的傷員,護送他來的就是一個上校,兩個中校。而且自從他進駐這家醫院後,來醫院的大人物就絡繹不絕,以前這些這些大人物都只能在報上或者群眾集會上遠遠觀望,被視為這場席捲整個中國的革命的領袖。

    這些領袖們看過他後無疑都要找到院長、主任醫師詢問他的傷情,懇求他們盡全力醫治好他,幾天後她才知道原來他就是牛行大捷的英雄。

    莊繼華聽後沒有說話,剛才的幾個字已經讓他用了很大的力氣,他不知道他現在可是聞名全國的英雄了。

    牛行大捷,全國聞名,戰後武漢、廣州、長沙、上海等報紙連篇累牘的介紹,三千孤軍浴血十二天,殲敵近萬,抵定南昌,武漢《民國日報》更以《黃埔驕雄,民族精英》為題介紹師長莊繼華,之所以是師長,那是蔣介石下令宣傳中一律不許提王柏齡和繆斌,王柏齡到現在還不知所終,繆斌在戰後回到總司令部,蔣介石根本沒見他就逮捕了,送交軍事法庭;於是一師的師長似乎就成了莊繼華。隨著這些鋪天蓋地的宣傳,莊繼華成了英雄,第一師也成了北伐軍中最有吸引力的部隊,武漢、南昌、長沙的北伐軍招兵處,無數青年要求去第一師,戴安瀾奮起反擊時喊出的「為了新中國,前進!」成為大街上最時髦最令人激動的口號。

    更有甚者。激動的文藝工作者把牛行大戰改編成話劇在各大劇院上演,結果是場場爆滿。莊繼華被送到武漢治療的消息傳出後,醫院每天幾乎都有社會團體前來探望,只是他們全部被蔣先雲和宋希廉以傷員需要靜養為借口擋駕。

    那天蔣先雲趕到牛行傳達了蔣介石地命令後,胡宗南認為一個班的衛士太少,讓宋希廉帶領七連沿途護送,只受了輕傷的宋雲飛當然不會離開莊繼華身邊,同時送到武漢的還有餘程萬,而就在昨天伍子牛也從江西趕回來。

    伍子牛回家報仇之後,他就開始追部隊。從長沙追到岳陽,又從岳陽追到通城,莊繼華在牛行血戰時,他追到樟樹,戰後追進南昌,見到薛岳後才知道莊繼華被送到漢口,於是反身追回武漢。

    看到病床的莊繼華,伍子牛痛苦萬分,他悔恨不該回去報仇,認為留在莊繼華身邊就不會出現這樣的事情。莊繼華說了兩句安慰他的話,就疼得渾身冒汗,宋雲飛急忙把伍子牛拉出病房。

    攻克南昌之後,孫傳芳遭受慘重損失,需要重新調集力量和部署,北伐軍雖然連戰連捷,卻也十分疲勞。卻也需要休整,因此江西戰場出現暫時平靜,蔣介石決定利用這段時間返回武漢視察,並解決一些問題。

    北伐的迅速發展,給北洋集團以沉重打擊的同時也給革命陣營帶來很多新的問題,其中最主要地就是利益分配。

    唐生智視兩湖為他自己的地盤,他急於把湖北囊括入懷,因此漢陽漢口拿下後就向中央提出由他擔任湖北省主席,同時又提出將部隊擴編為三個軍。譚延愷將這些要求轉交給蔣介石,換以前蔣介石可能也就會答應唐生智的要求。不過現在,情況發生了變化。

    此刻的蔣介石可不是一個多月前灰溜溜從武漢城下離開的蔣介石,而是挾南昌大捷的氣勢,有第一軍輝煌戰績為後盾的蔣介石。

    群眾集會上,蔣介石宣言革命就是打倒一切軍閥,消滅軍閥存在的土壤,要求所有軍人要向第一師學習,要敢於犧牲,勇於犧牲;指責某些人正在蛻化變質,有成為新軍閥的可能。

    這話讓唐生智非常不滿。於是想說服陳可鈺與他採取一致行動,只是陳可鈺有他自己的想法。

    第四軍地北伐部隊是以張發奎師和陳銘樞師組建的,這兩支部隊嚴格說都不是李濟深的嫡系部隊,這兩支部隊都是老粵軍第一師的底子,李濟深派他們出來也有想把他們趕出廣東的意思。因此他也面臨找塊地盤的問題。所以在湖北的問題上他不可能支持唐生智。

    「孟瀟,總司令地話並非專指你的。你別往心裡去。」陳可鈺本著息事寧人的想法勸解唐生智,其實心中暗自得意,現在湖北的軍隊除了第八軍外,其他就是第四軍和第十軍,另外還有一些雜牌部隊,比如賀龍、夏斗寅等,不過這些力量根本不能與四、八兩軍相比較。因此蔣介石不把湖北交給唐生智就要交給第四軍,也只有他們有能力坐穩這個省主席。

    唐生智憤憤不平的看著台上演講的蔣介石,蔣介石雖然一掃往日的晦氣,可他還是看不起他,第八軍的六萬之眾就是他的底氣。

    群眾集會結束之後,武漢眾將簇擁著蔣介石回到行轅,當天蔣介石沒有與他們談什麼正事,而是借口旅途疲勞,讓他們第二天來行轅商談。

    待諸人離去後,蔣介石悄悄帶上王世和等幾個侍衛上了輛不起眼的轎車,從旁門離開。「總司令。」在住院部小院裡抽煙地蔣先雲首先發現從轎車裡下來的王世和,他立刻明白是車裡是誰,他立刻扔下香煙迎上前來。

    「巫山,文革怎麼樣了?」蔣介石下車後還沒站穩就問道。

    「還很不穩定,不過醫生說只要不發炎就不會有危險。」蔣先雲答道,在那個時代沒有有效的消炎藥,盤尼西林還要等上十幾年才會問世,傷員大多死於手術後的併發症,其中最可怕的是感染發炎。

    蔣介石沉著臉往裡走。幾個衛士警惕的注視著周圍,槍套全部開著,只要稍有動靜,他們就能迅速拔槍,護衛蔣介石衝到安全的地方。

    小護士還在病房裡為莊繼華測體溫,這是她每天都要作的工作,可就在這個時候,兩個士兵裝束的人快步進門,審視的看看她,和對面坐著地伍子牛。伍子牛唰站起來。警惕的看著兩人,手伸向腰間:「你們是誰?要做什麼?」

    誰知那兩人飛快拔槍在手對準伍子牛,伍子牛緊張的看著黑洞洞的槍口,又看看病床上的莊繼華,冷汗直流。

    「不要莽撞!」蔣先雲隨後進門,連忙喝止:「這是文革地副官,伍子牛中尉。」然後又問伍子牛:「雲飛呢?」

    「他拿藥去了,你們是什麼人?」伍子牛仍然警惕地看著衛士,那兩個衛士聽到蔣先雲的話後就收槍入懷。

    蔣先雲還沒答話,蔣介石就進來了。伍子牛也立時明白他們地身份,他也立刻立正向蔣介石敬禮,蔣介石隨意的點點頭,然後有看著床上地莊繼華。

    「文革,文革。」蔣介石低聲呼喚,莊繼華緩緩睜開眼,見是蔣介石。眼中露出些許感激,他動了一下,劇烈的疼痛讓他忍不住輕哼一聲。

    「你別動,小心傷口。」護士慌忙制止他,然後不滿的對蔣介石說:「他現在還不能動,也不能多說話,你這人也真是,」隨後又責備蔣先云:「不是告訴過你,不要讓不相干的人進來嗎,他現在還不能見客。你是怎麼回事。」

    蔣介石一愣,這護士好厲害,他這才注意的打量這個護士,樣子不算美貌,卻很清秀,白色的護士帽下壓著一抹留海,一雙圓圓的杏眼正透著絲絲怒意,小臉微紅,正氣哼哼的盯著蔣先雲。後者卻窘迫不已,想分辯。張張嘴最終卻什麼也沒說。

    蔣介石會心一笑:「我可不是不相干的人,我是他們的老師。」

    「瞎說,我知道你是當官地,但不能冒充別人的老師,他的老師可是北伐軍總司令。黃埔軍校的校長。」護士根本不相信眼前這個人就是北伐軍總司令。蔣介石來得匆忙。身上沒有掛軍銜,而且風塵僕僕。顯得有些憔悴。

    「校長,」莊繼華低低的說,護士聽到莊繼華的聲音,杏眼一瞪就要開口訓斥,忽然反應過來:「你真是他們的老師?北伐軍總司令?」

    聲音中帶著一絲驚喜,這份意外讓蔣介石很滿足,他難得地開了句玩笑:「如假包換。」

    「文革,你就別說話了,醫生的話要聽,不讓你多說就不說;說實話,你負傷了,我心裡著急卻也沒什麼辦法,只能求醫生多下心。」蔣介石拉過床前的椅子,坐在莊繼華的床頭溫言道。

    「你不要擔心部隊,一師受傷將士正在南昌修養,我去看過,他們恢復很好;文革,你這一仗打出了我們黨軍威風,打落了孫傳芳的士氣;現在一師可了不得,國民政府軍事委員會授予虎賁稱號,各地青年紛紛報名要求加入一師,黃埔四期有八百多名同學要求進入一師服務。一師很快就會恢復元氣。」蔣介石說著看看莊繼華的神色,見莊繼華神色閃動,似乎有話要說,便低頭湊近。

    「活下來的士兵是隗寶,以他們為主,送他們去軍校。」這幾個字莊繼華說得艱難無比,幾乎是一個字一個字憋出來的。

    「我明白,我明白,你放心,你放心,我會安排好的。」蔣介石連連點頭:「我知道你很難說話,可是我還是有件事情要問你,孫元良說他向西撤退,在南潯線上尋找戰機是你命令的,而且你寫過一封信給他,只是他把這封信給弄丟了,我想問他地行動是不是你安排的?有就點頭,沒有就搖頭。」

    莊繼華困難的點點頭,蔣介石沉凝片刻後問:「在你傷癒期間,一師交給誰?」

    「薛…..,」莊繼華輕聲說,蔣介石明白了,忽然莊繼華又說:「孫…走。」

    蔣介石一愣,隨即問道:「你的意思是讓薛岳擔任代理師長,調走孫元良?」

    莊繼華又點了下頭。

    「為什麼?」蔣介石奇怪的問。

    「私….心。」莊繼華說出兩個字。

    蔣介石全明白了,莊繼華雖然給了孫元良那封信,可是他不給那封信,孫元良也會向西退的,但有了那封信,孫元良反不會退得太遠,反會在南潯線上游動,因為這種游動的危險本身就不大。

    「我明白了,你安心養傷,等出院後,我會把一個齊裝滿員的一師交給你。」蔣介石站起來對莊繼華說。

    然後又對伍子牛說:「有什麼需要就到軍需處去拿,他們沒有,就到國民政府去拿,就說是我說的。」「多謝總司令關照!」伍子牛心裡很高興。

    蔣介石轉頭眼中帶笑的對蔣先雲說:「巫山,你想留在這裡還是跟我去南昌。」

    蔣先雲神情略微有些窘迫,但很快挺胸答道:「我想下部隊,總司令給我一個團,一個營也行。」

    沒想到蔣介石搖頭斬釘截鐵地說:「不行,」蔣介石的話一出口,蔣先雲神情的就有些消沉,蔣介石明白他的想法,因此又解釋說:「你不要想岔了,不是因為其他,文革受傷我已經很後悔了,我不能再讓你去冒這樣的險,你不是百人敵,千人敵,萬人敵,而是十萬人敵,國之幹才,以後依仗你們地時間還長著呢。」
武煉 發表於 2010-4-12 07:24
第四章 大革命風雲 第四十五節 遷都(二)

    蔣先雲略一遲疑,他不是很相信蔣介石的話,雖然在武昌之戰後蔣介石又邀請了一些共產黨員返回一軍,但很難說是不是他的權宜之計。

    他這一遲疑就讓蔣介石看出來了,但蔣介石並不以為意,蔣先雲的脾氣從到現在還不肯叫他校長就可以看出來。

    「這兩天你就在這裡,我在武漢的時間不會太長,到時候我們一齊回江西。」蔣介石說完親暱的拍拍他的肩頭。

    「是。」蔣先雲答道。

    王世和進來報告:「校長,院長和主任醫師來了,要不要見。」

    蔣介石看看床上的莊繼華說:「當然要見,我去見他們,不要妨礙文革休息。」

    莊繼華口不能言心裡卻想蔣介石今天來的目的,肯定不會是看看他這樣簡單,只是他對外界知道得太少,還無法判斷蔣介石的目的,現在他只能判斷為收買人心,至少可以收買他和蔣先雲的,不過他的目的可能要落空了。

    蔣介石走後,蔣先雲沒有跟出去,而是沉默的走到窗前,拉開百葉窗,讓冬季的陽光透射過來,然後站在那裡望著窗外發呆。

    莊繼華知道蔣先雲的心思,他想上戰場可卻帶不了兵,這讓他非常痛苦,但莊繼華無法幫他,其實他只猜到一點,蔣先雲的想法更複雜,中山艦之後,蔣先雲對蔣介石產生深深的懷疑,可後者對他卻一直很器重,甚至知道他是共產黨員的情況下還任命他為機要參謀。日常工作和生活都非常照顧,這一切不能不對他有所觸動,但他地信仰卻要求他對蔣介石保持距離。

    「巫…山。」莊繼華輕聲喚道。

    蔣先雲回頭,見屋裡只有他和莊繼華,小護士不在屋內,便幾步走到莊繼華的窗前:「你不要多說話,我沒什麼的。」

    「小心。」莊繼華簡單地說了兩個字。又是一身大汗。

    蔣先雲點點頭,輕聲說:「我明白,你放心吧。好了不要再說話了。」

    但莊繼華的話卻讓蔣先雲非常震撼,這幾年莊繼華對事件發展預判的準確性讓他折服。而他在這種狀況下還讓他小心。這說明他根本不看好目前的政局,這使蔣先雲非常震驚。

    忽然莊繼華睜開眼睛,望著蔣先雲露出一些期望,又帶有一絲猶豫。

    「你說吧,有什麼要我作的?」蔣先雲看出來了,莊繼華這是有事情要交代,而且很可能有風險。

    「跟他走,影響他。」莊繼華猶豫很久才輕聲在蔣先雲耳邊說:「當他和貴黨地傳聲筒和協調器。」

    蔣先雲不是最好的人選,最好的人選是周EN來。可莊繼華負傷後就沒看到他,現在也找不到更好的人選了。

    蔣先雲明白了,莊繼華其實一直都不信任蔣介石對共產黨地態度,或者說一直擔心蔣介石在國共關係上出岔。蔣先雲眼光複雜地投射到莊繼華身上,後者也正複雜的看著他。

    儘管還不完全清楚莊繼華的意圖。蔣先雲還是點頭說:「好。我明白了,我一定盡力。只是……,算了,等你傷好後我們再談。」

    蔣先雲咽在肚裡的疑問是,既然你不相信蔣介石,那為什麼你還要跟著蔣介石走?蔣先雲又想到那個夜晚,喝醉了的莊繼華說的話,「我不敢,」,「蘇絲」,「躲不過….」。蔣先雲再次感到莊繼華的身上充滿了謎。

    莊繼華猜得分隊,蔣介石來醫院的目的絕非僅僅是看看莊繼華,他心中確實有個決定拿不穩,想徵求莊繼華地意見,可看到莊繼華的樣子,他最終沒有說出口。

    回到臨時行轅後,鄧演達和陳公博還在行轅內等他,鄧演達是武昌圍城司令,陳公博是他留在武漢對付唐生智的,只是陳公博的心思好像不在這上面。

    蔣介石與他們寒暄幾句後,話題轉到目前局勢上了。

    「唐孟瀟想當湖北省主席,而且還想擴軍,把部隊擴編為四個軍。」鄧演達面露不屑,不可置否的說。

    「是這樣,革命形勢發展很快,南昌克復才幾天,原本遲遲不肯就任二十一軍軍長地劉湘昨天忽然通電就任了,今天又收到劉文輝、鄧錫侯、田松堯等人地電報,都宣佈就任我們給他的軍長職位,四川一下子就只剩下楊森和劉存厚了。」陳公博有些感慨地說。這些人早就與北伐軍聯繫了,部隊番號也早就批給他們了,可他們就是遲遲不宣佈就任,知道江西戰事明瞭,吳佩孚主力被徹底殲滅,孫傳芳慘敗之後,才宣佈就任。

    「首鼠兩端的傢伙,不管他們,只要他們不從西邊威脅武漢,讓我們能放心北伐就行。」鄧演達笑了笑又說:「楊森那裡估計也快了,朱德去他那裡了,他們倆原是滇軍舊交,朱德有信心把他拉過來;另外川軍名將劉伯承也已經入川了,要不了多久他們就會有消息的。這些軍閥遲早都要消滅。」

    蔣介石嘿嘿一笑:「對這些人安撫為好,我們的主要敵人還是吳佩孚和孫傳芳,北邊的張作霖恐怕也會有動靜。」

    「哦,總司令有什麼情報嗎?」鄧演達問。

    「還沒有,」蔣介石沒有把手上的情報說出來:「我只是推斷。長江以南打的一團火熱,北邊張作霖不可能不會沒一點反應,只是他要作出反應,最擔心可能是困守洛陽的吳佩孚了。呵呵。」

    蔣介石心中很高興,說話也有點風趣了,鄧演達和陳公博都露出會心一笑。

    「武昌既下,湖北省的事情就要解決,總理生前曾說過,中國最適合作為首都的地方有兩個第一是南京,第二是武漢,現在南京既然還沒克復,武漢自然是我們的選擇,所以我認為國民政府應該盡快遷都武漢。」蔣介石拋出了他準備好的計劃,他不願意湖北就這樣交給唐生智,把國民政府遷到武漢,既能壓制唐生智又便於控制,對他來說一舉兩得。

    鄧演達和陳公博大感意外,他們沒想到蔣介石居然會在現在提出遷都武漢的建議,隨即兩人都明白了蔣介石的用意,只是都只看到一個方面,壓制唐生智。

    對唐生智,鄧演達和陳公博都沒什麼好感,都認為他是投機革命,但又都認為應該團結他,逐步改造他。

    「遷都是件大事,必須要得到中央委員會的批准。」鄧演達遲疑一下說,對遷都本身而言他不反對,廣州距離中國中心太遠,不利於推進革命,只是他本能的認為,蔣介石在這個時候提出遷都,恐怕廣州的中央委員和鮑羅廷不會輕易答應。

    鄧演達與廣州的聯繫較多,對迎汪復職的背景瞭解更多,其根子還是在於中山艦之後,國民黨中部分人對蔣介石總攬黨政軍大權不滿,而共產黨對蔣介石充滿疑慮,兩部分人聯合起來要分蔣介石手上的權力,但蔣介石不會這樣輕易交出手中的權力的。

    「是的,是的,所以我想請你回趟廣州參加中央和各地黨部的聯席會議,把我的這個意思說說,說服他們盡快遷到武漢。」蔣介石微笑著說,這個聯席會議的召開是違背他的意願的,這個聯繫會議的主要議題就是汪精衛復職,更深遠的則是修改總司令部組織條例,把黨權和政權從蔣介石手中拿回來,這個會議背後的推動者就是鮑羅廷,對這些蔣介石心知肚明。

    鄧演達想了想說:「回去倒沒什麼,不過,聯席會議明天就開始了,我現在才動身,恐怕趕不上了。」

    鄧演達的本意是委婉的推辭,但他沒想到,蔣介石早有準備:「無妨,我派飛機送你回去。」

    鄧演達無奈的點頭算是接受了這個任務:「既然這樣那我就告辭了,回去準備一下,總司令還有什麼要交代的。」

    蔣介石拿出一封信說:「這是我寫給聯繫會議的一封信,請你在會上宣讀。」

    信沒有封口,鄧演達接過來當著蔣介石的面打開,上面寫的是蔣介石關於遷都的種種理由,其中最重要的幾句話是:「….武昌既克局勢大變,本黨應速謀發展。中意中央黨部與政府機關仍留廣州;而執行委員會,移至武昌為便。否則政府留粵,而中央黨部移鄂,亦可使黨務發展也。…」而在最後蔣介石提出警告:「政府和中央應隨革命的發展由偏僻之廣州向中國腹地遷移,如此北伐成果方能鞏固,國民之信心方能受到鼓舞,革命方能繼續發展。」

    鄧演達看完後沖蔣介石點頭說:「我一定在會上宣讀,也會盡力說服會議作出讓總司令滿意的決定。」

    說完起身就走,陳公博見狀也打算告辭,他感到有些沒意思,蔣介石與他根本沒說兩句話。

    「公博,別走,我們再聊聊。」蔣介石見陳公博起身要走,便立刻挽留道。
武煉 發表於 2010-4-12 07:25
第四章 大革命風雲 第四十五節 遷都(三)

    陳公博又坐下看著蔣介石,蔣介石沉凝片刻後忽然問:「公博,你對汪精衛回國怎麼看?」

    陳公博一臉詫異,他對蔣介石的話感到很意外,憑心而論他和汪精衛的關係非淺,自從回國之後,先是廖仲愷後是汪精衛,這兩人對他都極為賞識,前者領他進入廣州政壇,後者大膽提拔使用他,讓他年紀輕輕的就居於高位,對這兩人他都心存感激。因此在汪精衛走後,他一度感到十分彷徨,差點就打算辭職,只是蔣介石仍然在重用他,只是他不喜歡蔣介石身上的那股軍人氣,而且在感情上他也無法背離汪精衛。

    「那自然是好的,您和汪先生合作,國民革命必獲成功。」陳公博謹慎的說,他一向自視極高,朋友極少,北伐之後他與廣州的聯繫就中斷了,因此對廣州的情形不太清楚,只是聽說了有些說法:「汪先生在黨內黨外都有很高的威望,他能回來對於我黨團結有很大的幫助。」

    蔣介石思索片刻後緩緩的說:「人無頭不行,可頭多了也不行;一個黨也是如此,他只能有一個領袖,不能有兩個領袖,如果一定要汪先生回來,我可以讓賢。」

    陳公博大驚,他沒想到蔣介石對汪精衛的成見有如此之深,兩人的分歧如此之大:「總司令,千萬不可,總司令肩負北伐重任,況且在平定東江和粵南的過程中,汪先生與總司令不是合作得很好嗎?」

    「公博,你不知道汪精衛背地裡耍了多少小動作,幸虧我小心才躲過去了,…..,算了不說這些了,你還是給我說說武漢的情況吧。」蔣介石本想提中山艦的。可轉念一想,中山艦的事情現在還沒搞清楚,汪精衛是不是真有那種打算,季嘉山是不是真與之聯手,一直沒有查到確鑿的證據,說也說不清楚。

    不過他雖然不想說,可陳公博卻忽然鑽進牛角尖:「總司令,我一直認為總理之後我黨的最佳組合就是您主軍事,汪先生主持黨政。有你們兩人地合作,對中國革命大有助益,也能使我黨更加團結。我黨現在經非常混亂了,千萬不能再亂了。」

    蔣介石望著陳公博心裡非常失望,他陳公博是很欣賞的,即使知道他與汪精衛關係不一般,可以南重用他,沒想到…,蔣介石沉著臉說:「算了,算了。不談這些事了。」然後站起來說:「你先回去吧,有什麼我們明天再說。」

    陳公博呆呆的站起來,他知道他剛才的話讓蔣介石很失望,蔣介石跟他說這麼多是希望他能聯繫一下廣州的,把這番話傳出去,讓廣州方面明白他的決心,以便在作出決定時更加慎重。使局勢不至於立刻脫離蔣介石掌控範圍。

    陳公博走後,蔣介石有些煩亂,汪精衛的影響力之大超過他了的估計,他原以為有了南昌戰功,至少黨內同志會認識到目前的局勢更需要他,對迎汪多少有些抑制,可陳公博地話讓他發現戰功在政治上根本不起作用。怎麼打開目前的局面呢?蔣介石陷入了沉思。

    鄧演達出來後沒有直接回去而是去了鐵尼達的住所,鐵尼達是總司令部政治顧問,但他這段時間卻沒有隨蔣介石去江西而是在武昌協助鄧演達圍城。

    鄧演達向鐵尼達講述了蔣介石的話後問:「顧問先生,您認為現在遷都武漢合適嗎?」

    鐵尼達想想後說:「遷都合適不合適要看形勢的需要。蔣將軍的目的是用中央來壓制唐生智和迎汪復職,對一目的我是支持的,唐生智不是真正的革命者,誰出地價錢高他就會把自己賣給誰,武漢這樣有重要戰略地位的城市,不能交給他,也不應該交給他,從這點上說,我支持遷都武漢。不過對於後者,我還不好評說。汪精衛先生是貴黨領袖,蔣將軍也是貴黨領袖,我支持他們倆合作,不過如果蔣將軍認為不妥,汪先生可以暫時不回來。」

    鐵尼達說得很委婉。對於前者是他的個人看法。對於後者則是莫斯科給他們的指令,只是他把它作為個人看法講出來了。而真實的是他也擔心蔣介石右轉,目前蔣介石手中的權利太大了,一旦右轉,對中國革命的打擊將是致命地。

    鄧演達聽出來了,他皺皺眉有些不滿意的問:「這是您的個人看法?」

    「是的。」鐵尼達說:「我建議您到廣州後與鮑羅廷同志好好談談。」

    鄧演達看著鐵尼達的眼睛,反覆琢磨他話中的含義,感到其中大有蹊蹺,鮑羅廷是不是還有什麼別的想法,他來找鐵尼達就是模模糊糊感到廣州此行肯定不會那麼順暢,想從他這裡探出點風聲,可沒想到風聲是探出來了,可這股風從莫斯科吹到西伯利亞,又從西伯利亞吹過華北大平原,拐了九曲十八彎,搞不清楚到底那是真那是假。

    第二天鄧演達帶著滿肚子疑問飛廣州了。

    鄧演達的飛機在天上飛時,蔣介石在武昌召開軍事政治會議,商討下一步作戰計劃,此刻他不再對唐生智委曲求全了。

    參加會議的包括武漢的各位大員,會議一開始唐生智就首先提出了湖北省主席地問題。

    「武昌克復,湖北全境廓清,政治經濟行政都需要有人負責,應該盡快把湖北政府的班子定下來,我們也繼續北伐。」

    「孟瀟將軍有哪些建議呢?」蔣介石打了哈哈似笑非笑的問。

    「我的建議就這個,另外我還有個要求,」唐生智根本沒理會蔣介石的態度,直接提出他想要的東西:「第八軍現在有六萬人,早就超過一個軍的編制了,總司令看是不是可以擴編為四個

    「第八軍戰功卓著,本來擴編也是應當的,可是怎麼擴編。你一個軍擴編還是各個軍都擴編,這需要與各軍軍長商議,李軍長、朱軍長、程軍長、魯代軍長還都在前線,我需要與他們取得一致,拿出方案來,軍事委員會討論後才能實行,另外擴編之後的軍費如何解決,這些都要事先議妥。」蔣介石不硬不軟的給了唐生智一顆釘子。

    明知蔣介石是在推托,可話卻冠冕堂皇。句句在理,唐生智有點重拳擊在棉花上地感覺,心中很不舒服。

    「至於湖北省政府,這要經過中央討論後才能決定。」蔣介石繼續說。

    「在其位就要謀其政,總司令可以獨斷嘛,再說根據總司令部組織條例,總司令也有權作決定。」唐生智進逼一句。

    「孟瀟哇,」蔣介石露出個苦臉:「不能呀,已經有人在說我獨斷獨行了,再獨斷。別人就要說我搞獨裁了。」

    獨裁!唐生智哭笑不得,這個話他在私底下也說過,沒想到蔣介石居然會在這個時候拿來堵他的嘴。

    「那武漢怎麼辦?總不能沒人管吧。」唐生智不死心的追問道。

    「嗯,這個我可以現在就決定,」蔣介石說著看看會場:「第四軍血戰兩橋,被譽為鐵軍,守衛武漢定然可保武漢無虞。」

    蔣介石的話音未落。陳可鈺臉上露出喜色,唐生智則臉色鐵青,不過蔣介石話音一轉:「不過江西戰場還需要增加兵力,孫傳芳從安徽浙江調集援兵,企圖反攻南昌,所以四軍一部必須調到江西戰場,我的意見是由陳銘樞將軍出任武漢衛戍司令,在武漢實行軍管,張發奎將軍赴江西參戰。另外調鄂軍第二師夏斗寅部進駐宜昌,負責守住湖北西大門。第十軍王天培部調鄂東。第八軍至少抽調兩個師隨十軍行動。」

    調第四軍和第十軍是蔣介石在南昌就與加侖商議好地,南昌戰役獲勝後,加侖有擬定了一個贛北作戰計劃,目標是全殲在南潯線地中段的盧香亭部,這兩個軍肩負著從北面出擊陳調元地任務。

    蔣介石初步說完後看著唐生智問道:「孟瀟將軍,第八軍有六萬人,抽調兩個師想必不會影響鄂北防守吧。」

    唐生智滿嘴苦澀,現在他能說什麼呢?六萬人是他說,兩個師不過一萬多人,還有五萬人。加上駐守武漢地陳銘樞,面對吳佩孚的殘兵敗將,鄂北當然不會有事。

    唐生智急切之間忽然想到:「總司令,川軍楊森正在進攻鄂西,必須予以打擊。我看我們第八軍可以擔負這個任務。另外袁祖銘在湘西圖謀不軌,我正想調兩個師回湖南呢。」

    「袁祖銘、楊森跳樑小丑耳。不足為慮,大軍一到自然煙消雲散,這樣吧,張發奎將軍的部隊先不去鄂東,與彭漢章將軍的第九軍,再從第八軍抽調一個師,共同反擊鄂西。」蔣介石根本不在意,這兩人是典型的投機,楊森那裡鄧演達說朱德已經去了,當然他現在還不知道這個朱德是誰,不過既然鄧演達那麼有把握,那麼只要打兩場勝仗,楊森還不乖乖就範嗎。

    袁祖銘宣佈易幟接受國民政府的領導後,出兵北伐,王天培就屬於他的黔軍系統。王天培崇拜孫中山,所部士氣極高,帶著第十軍沖在全軍前面,從常德、澧州、到公安、石首、再過長江下沙市、荊州等重鎮,一路打過來,橫掃湘鄂,所向披靡。袁祖銘自己卻停在湘西不走了,反與吳佩孚重新勾搭上,準備進攻長沙,截斷北伐軍後路。這位老兄的腦子肯定被雷了,這個時候居然敢幹這種事。

    湖南是唐生智的老窩,當然不會掉以輕心,袁祖銘的動作早被查得一清二楚,但唐部主力已經出湘,整個湖南只有一個教導師,唐生智一面命令教導師師長周瀾做好準備,一面準備調兵回湘。

    至於楊森則更是滑稽,北伐軍剛到長沙他就派人來聯繫,要求歸附北伐軍,蔣介石給了他二十軍地番號,從番號上就可以看出他比劉湘還早,可就在劉湘已經宣佈就任國民革命軍二十一軍軍長後,他反調集部隊,趁鄂西空虛,與吳佩孚殘部盧金山聯手反攻,攻克了公安、石首、松滋、枝江等地,氣焰一時十分囂張。

    「第八軍這樣分散使用不妥,不如這樣第八軍和第九軍出擊鄂西,張發奎將軍的部隊與王軍長還是按照原計劃出擊鄂西,不過調給王軍長的兩個師要等鄂西戰鬥結束後才能出發。」唐生智只好退而求其次,避免部隊被分散使用。

    「張師長,王軍長,你們有什麼意見?」蔣介石問張發奎和王天培,唐生智無奈的樣子讓他心裡很高興。

    「我聽從總司令的命令。」王天培面孔黝黑,話聲中帶有強烈的貴州腔調。

    蔣介石的眼光在他臉上流轉一下,他注意到王天培地答話。

    張發奎卻沉默會後說:「武昌之後,部隊雖然經過休整,但彈藥卻一直沒有補充,總司令能不能撥給我們一些彈藥?」

    蔣介石心中咯噔一下,這張發奎怎麼啦?難道是為陳銘樞當上武漢衛戍司令不滿?

    「沒有問題,守著漢陽兵工廠還怕沒有彈藥,呵呵,放心吧,向華,部隊開拔前一定給你們補足彈藥。」

    蔣介石這話讓張發奎再也按耐不住了,他唰地站了起來。
武煉 發表於 2010-4-12 07:26
第四章 大革命風雲 第四十五節 遷都(四)

    「我們北伐是幹什麼?是為他們打地盤?」張發奎激憤的說:「漢陽兵工廠是國家的還是私人的?我就不明白了同屬北伐軍為什麼有些部隊的待遇就要比別的部隊好?照這樣下去,乾脆回廣東算了!」

    對張發奎的話在座將領反應不一,蔣介石和唐生智的臉上同時色變,只是蔣介石的神色一閃而過,唐生智怒形於色,王天培等將領則露出贊同的、欣賞之態。

    「漢陽兵工廠的產量本就不能滿足我軍所有部隊的供應,加之受吳佩孚破壞,每月產量連我第八軍一軍都無法滿足,並非我有意不給!」唐生智的火氣也很大,他的部隊進漢陽後就接收了漢陽兵工廠,兵工廠生產的所有武器裝備都被他運到第八軍,其他各軍一粒子彈都沒給:「不信,你可以問問何健和劉佐龍!」

    唐生智氣咻咻的站起來:「我唐孟瀟參加北伐何曾有私心,沒想到諸君如此見疑,總司令,我回湖南,八軍就交給您指揮了!」

    說完抓起帽子就要走,八軍將領幾乎同時站了起來,蔣介石和陳可鈺急忙把他摁住:「孟瀟,切勿激動,切勿激動,八軍是離不開你的。」

    「向華,你也坐下。」陳可鈺吩咐道,張發奎不服氣的坐下了。

    會議室裡氣氛凝重,蔣介石緊張的思索,這個問題不好處理。張發奎地指責中也包含了他,過了一會,蔣介石說:「漢陽兵工廠不能由那個軍來管理,我們是軍人管工廠是管不好的,交給軍需處。生產的彈藥由軍需處統一分配。」說完之後,他感到有必要安撫一下唐生智,不能把他逼得太過,否則對將來不利,於是又換了一副笑臉說:「孟瀟將軍,僧多粥少,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不過第八軍擴編的事,我會督促軍委會盡快批下來。你擬定個擴編方案報上來。」

    打一棍給顆糖,唐生智悶悶不樂地接受了,心裡打定主意一定要扶持一個廠長,明拿不行就暗搶。

    在座諸將一聽蔣介石在擴編問題上鬆口了,不由各自交換眼色,都在盤算自己的部隊能不能擴編,能擴編幾個軍幾個師。會議室裡的氣氛開始變得有幾分輕鬆。

    蔣介石當然不是沒注意到,可他卻假裝沒看到,他的主意卻是用擴編來拉攏牽制各軍,讓他們不至於完全被別人拉走。

    會議快結束了,可陳銘樞卻又生波瀾:「總司令任命我為武漢衛戍司令是對我的信任,可我還是要問問,如何對待工農運動?」

    蔣介石微微一皺眉:「真如,你是什麼意思?」

    「政府對工農運動有過指示,北伐開始時,總司令在廣州發佈命令說。戰爭期間不准罷工,可武漢克復才幾天罷工就有好幾次了,而且我聽說湖南農村的情況特別混亂,一些農會隨便抄家抓人,要是武漢周圍也這樣,我該怎麼處置?」陳銘樞問。

    蔣介石嗯嗯兩聲後不以為然的說:「道聽途說不足為信,至於罷工,還是按照廣州那樣,李任潮(即李濟深)在廣州就處理得很好,現在重要的是軍事。一切都要為保證軍事勝利讓步,工農不起來不好,起來了管不住也不好,這個…..,你要把握好。張弛有度才行。」

    陳銘樞還是不得要領。不過現在也只好這樣了。張弛有度?陳銘樞決定先看看再說。

    總的來說,蔣介石對武漢之行還是很滿意地。唐生智被他壓住了,武漢沒有交到八軍手中,第四軍初步分化了,張發奎和陳銘樞的態度產生了微妙差異,更重要的是打消了第四軍與唐生智聯手的可能。

    不過在他返回南昌的路上,卻接到聯席會議和鮑羅廷的電報,告知聯席會議決定暫不遷都。顯然鄧演達的廣州之行未能達到目地。

    鮑羅廷對蔣介石的意圖洞若觀火,武漢比廣州更適宜作為革命中心,這點毋庸置疑,但鮑羅廷認為這個時候遷都會助長蔣介石的氣焰,對抑蔣不利。

    中山艦事件和隨後的整理黨務案給了中共以沉重的打擊,二中全會通過的幾乎所有決議都對中共不利,對這種情況,無論是鮑羅廷還是中共都無法滿意;二中全會之後國民黨內逐步形成的蔣介石一家獨大也讓國民黨內的部分人感到不滿,這些人中有孫科、顧孟余、徐謙。鮑羅廷對這些情況很清楚,因此他在其中巧妙調度,兩派人士逐漸靠攏,這才促成聯席會議的召開,而鮑羅廷的最終目地是要恢復中山艦之前的政治局面,由汪精衛主政,蔣介石主軍,中共與國民黨左派聯手控制中央。

    鄧演達在聯席會議上宣讀蔣介石的信之後,儘管張靜江竭力勸說,蔣介石精心挑選的譚延愷也保持沉默,譚延愷雖然圓滑,但在這種高漲的形勢下他也頗受感染,在這個問題他打算按照自己的主意辦。

    他認為認為軍事行動沒有結束就不應該談遷都的問題,廣東作為革命的策源地,目前並非十分鞏固,可復的各省可暫時由各省黨部管起來,這樣不會出什麼大亂子。

    譚延愷一保持沉默,張靜江孤掌難鳴,大會未經辯論就否決了蔣介石的遷都提議。隨後徐謙作地《國民會議召集決議案》和譚延愷作的《國民政府發展決議案》則獲得一致通過,在後一個決議案中明確指出:「國民政府地點應視其主要工作所在地而決定之,現在國民政府之主要工作在鞏固各省革命勢力之基礎,而以此種主要工作以首先由廣東省實施最為適宜,故國民政府仍暫設於廣州。」

    蔣介石接到電報時正在返回江西的路上,他有些迷惑也有些生氣,搖頭歎息的對蔣先雲說:「北伐已經到有進無退的地步,吳佩孚苟延殘喘,孫傳芳連場大敗,這個時候不與時俱進,還待何時!」

    「或許代表們另有主張吧。」蔣先雲委婉地說,在這個問題上蔣先雲是贊成蔣介石地觀點的,北伐發展到如今這個程度,不是什麼鞏固策源地地問題了,而是如何乘勝一舉囊括全國,廣州代表們的眼光短淺了點。只是蔣先雲顧忌身份,他不能把話說得這樣透徹。

    「另有主張?哼,我看他們是另有主張。」蔣介石輕蔑的哼了聲,不過他還是不打算就這樣放棄。

    「巫山,記錄。」對蔣先雲,蔣介石始終很客氣,這要換個人在身前,就只剩下後面兩個字了。

    「北伐至今已數月,克復兩湖,吳逆北竄;南昌大捷,孫氏膽寒;大軍過處民眾無不簞食壺漿,望革命之心愈切,中央北遷符合國民之望,其二,北遷對於鞏固新復地區尤為重要,其三中正不駐武漢,而武漢之情勢要求中央派員直接領導。以此三點,中正認為中央應盡快遷往武漢,否則武漢恐非中央所有。」

    「這封電報發給鮑羅廷、譚延愷、張靜江。」蔣介石說完之後又補充道。

    鮑羅廷收到蔣介石的電報後,反覆思考,感到蔣介石的話有些道理,至少蔣介石有一點沒有隱瞞,他不在武漢,他在江西,中央遷到武漢後,依然不在他的控制下。

    隨後他又想起鐵尼達的信,鐵尼達在信裡對武漢的局勢作了一番分析,認為國民革命軍來到武漢,卻沒有一個中央政治機構。國民黨省執行委員會缺乏權力和能力適當地處理政治事務。因此中央應盡快遷到武漢,否則唐生智將主宰武漢的一切,而唐生智這個人絕非革命者,比蔣介石更糟;蔣介石多少還有信念,可他卻完全沒有,誰給的價錢高就把自己賣給誰,只有中央遷到武漢後能壓制唐生智,進而利用唐牽制蔣,促成汪蔣重新合作。

    鮑羅廷決定改弦更張,贊同遷都武漢,不過聯席會議剛否決遷都,這就馬上改弦更張無疑是自己打自己的嘴巴,於是他決定耍個手腕暫時不理蔣介石的電報,待聯席會議結束之後,再召開一個政治會議,在這個會上再決定遷都。

    大會在鮑羅廷設計好的軌道上運行,最後一天應該通過歡迎汪精衛復職的議案,這也是蔣介石所說的另有目的。「汪精衛同志是我黨優秀黨員,是我黨領袖;前期因病請假,現在他病好了,我建議本次大會發出通電,同意汪先生銷假,歡迎他回來復職。」

    顧孟余的話音剛落,張靜江立刻表示反對:「汪先生的身體狀況我們都不清楚,不過汪先生走後,政府和黨中央都有所改變,復職是不妥當的。」

    徐謙站起來說:「我認為沒什麼不妥,北伐是以戰爭為主,總司令要負責戰事,沒有這麼多精力領導政治,這方面可以交給汪先生。」

    辯論並不激烈,儘管張靜江竭力反對,但大會的人員組成和已經形成的氣氛就注定這個議案會被通過。
武煉 發表於 2010-4-12 07:27
第四章 大革命風雲 第四十五節 遷都(五)

    「迎汪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他們是針對總司令您的。」馮詭平靜的對蔣介石說。

    北伐之初,蔣介石把馮詭留在廣州協助張靜江,聯席會議後張靜江就讓他到南昌來向蔣介石匯報聯席會議的情形,以及廣州政局的變化。

    蔣介石當然清楚其中的奧妙,他沒有接著馮詭的話題往下說,而是換了話題:「無常,廣州的事情不去管他,中央決定在武漢辦中央軍事政治學校分校,我想請你出任學校的政治部教官,級別暫時定為副主任。」

    馮詭心中咯噔一下,他感到中山艦之後,蔣介石對他比較冷落,不像以前事事都要徵詢他的意見,這次他原以為蔣介石會把他留在身邊,沒想到又把他派到武漢。

    「我沒有意見,只是武漢分校都有那些人?」馮詭不露聲色的問。

    「大部分都是熟人,教育長文白,政治部主任周佛海,鄧演達、郭沫若、董必武他們組成招生委員會,你只要管好學校,留心武漢就行。」

    蔣介石說得很輕鬆,馮詭卻聽明白了:「好,我什麼時候動身?」

    「嗯,」蔣介石想了想才慢吞吞的說:「盡快吧。」

    蔣介石本想告訴他多與莊繼華聯繫,可轉念一想莊繼華已經不信任他了,讓他去聯繫還不如另外找人,因此話到嘴邊又改口了。

    莊繼華感到自己的恢復很慢,他對這個時候的醫療水平不太相信,可在旁人的眼中他地恢復已經是很快地了,他的主治醫師約爾迪是個德國人。歐戰中曾在德國陸軍總院服務。戰爭結束後在慕尼黑的一所醫院工作,前幾年應教會之邀來中國從事慈善工作。

    「將軍,您的運氣很好,恢復得很順利。」約爾迪檢查完後笑著對莊繼華說。

    莊繼華有些疑惑的問:「運氣好?這怎麼說的?」

    經過一個多月的時間,他胸口傷口癒合得很快,現在說話已經沒那麼費力了。

    「沒有感染,將軍。」約爾迪很認真的說:「您應該感謝珍妮小姐,若非她精心護理,您的三處傷口,只要一處感染。就有可能要您的命。」

    珍妮小姐就是那個小護士,莊繼華挺認真地點點頭說:「那是自然,不過,老約,你也別將軍將軍的了,還是叫我文革吧。」

    「no,n。將軍就是將軍,我在報上看到過您的事跡,說實話我很欽佩您的戰績。」約爾迪說:「我在您身上看到只有德國軍人才有的那種堅韌和頑強。」

    靠,德國人就是自我感覺好,不過約爾迪的這番話卻改變了莊繼華讓他更改稱呼的意思。莊繼華搖頭說:「老約,這你就錯了,我告訴你,這世界最勇敢地士兵是中國士兵,最守紀律的也是中國士兵,中國之所以疲弱不堪。是領導者的問題,不是老百姓的問題。」

    約爾迪搖頭說:「中國老百姓大都很愚昧,我在一些地方看到他們用香灰止血,用草根治病。」

    「哈哈,哦哦」莊繼華大笑起來,由於動作太大牽動了傷口,又不由哦哦起來,顯得有些滑稽:「那是中醫,不是草根,中醫也是能治病的。就說手術吧。兩千年前,中國古代有個名醫叫扁鵲還是華佗,他們就做過。」

    莊繼華眨巴一下眼睛補充說:「聽說漢代時,波斯人把這些技術帶到,後來傳到歐洲。成了你們現在的手術。我們國內卻因為連年戰亂,反失傳了。」

    「是嗎?」約爾迪懷疑的看看莊繼華。後者神色卻很鄭重向他點頭:「可我在書上看到的不是這樣的。」

    莊繼華不容他去細想搶著說:「你不信,我國史書上有記載,好像是漢書,要不然就是後漢書,或者資治通鑒、本草綱目、皇帝內經、唐史。這些書你可以去看看,上面有記載。」

    約爾迪有些糊塗了,看看莊繼華鄭重其事的樣子不像是在欺騙他,可他卻很難相信。可他還沒來得及表示懷疑,莊繼華又問:「老約,你剛才說感染,術後感染很普遍嗎?」

    「是地,」約爾迪說:「歐戰中戰場上死亡的士兵與死在醫院的士兵數量不相上下,那些士兵都死於術後感染。」

    莊繼華皺眉想想後試探的問:「老約,你知道盤尼西林嗎?」

    「盤尼西林?」約爾迪疑惑的重複了一遍:「盤尼西林是什麼?是藥嗎?莊,將軍,你怎麼啦?」

    約爾迪忽然發現莊繼華的身子在發抖,以為他的傷勢又反覆,殊不知莊繼華聽到他的話後正被一種巨美好的前景迷惑,激動得全身發抖。

    約爾迪的話中,莊繼華知道盤尼西林還沒問世,這讓他暗叫僥倖地同時,又湧起巨大的激動。盤尼西林還沒問世,想到這個莊繼華陡然興奮起來,他在前世雖然沒有直接在藥廠幹過,但對盤尼西林的生產過程還是瞭解的,這畢竟是他專業中的內容。

    撈筆錢作啟動資金,開足馬力生產盤尼西林,然後賣給全世界,老子發了。莊繼華激動得全身顫抖,那眼光就像守財奴看到一堆金子在閃閃發光。世界是如此美好,天空是如此明媚,陽光、空氣、美女。

    「哦,沒事。」莊繼華心中地yy約爾迪打斷,連忙藏起他地眼光。

    「盤尼西林是什麼?」約爾迪還在問,頑固的德國人。

    「哦,那是山海經裡地一種怪物,山海經是中國最古老的書之一。」莊繼華開始口無遮攔的胡說八道了。

    「哦,是嗎?將軍,您讓我更加相信中國需要教育。」約爾迪沒有懷疑莊繼華的話,在他看來將軍應該是很嚴謹的,至少他見到的那些德國將軍是這樣的。但他也沒有輕易放過莊繼華。

    莊繼華脖子一縮,他沒想到約爾迪居然給他上綱上線了:「老約別太當真,我是和你開玩笑的。說實話,老約,你的醫術是我見過最棒的,比金箍棒還棒。」

    「金….什麼棒?」約爾迪不解的問,那個箍字他沒聽清楚。

    一邊的幾個護士拚命壓制自己的笑意,這個莊繼華太逗了,完全沒有英雄的覺悟,不管什麼隨口就來,幸虧約大夫不是中國人,要不非跟他急不可。

    莊繼華拚命給護士使眼色,別戳穿自己:「老約,今天就查我一個?」

    「不,不,我有個老朋友,他想和你結交一下?」約爾迪說。

    「你的老朋友?他的醫術比你還好?」莊繼華有些納悶。

    「不,不,您誤會了,他不是醫生,他是軍人,戰爭時期在德國總參謀部任職,戰後去了很多地方,包括蘇俄,八月才到中國,他對您指揮牛行戰役很感興趣,想與您探討一下。」約爾迪解釋道。

    「那算了。」莊繼華低聲咕噥道,他不想談這場戰鬥,醒過來後他就發誓以後再也不打這樣的仗了,姑且不說這嚴重違背當初報考黃埔的初衷,而且居然被別人唰了,城外的人沒跑,城裡的人倒先跑了,還是怪當初太膽小了,有整整兩天時間逃跑卻沒有跑,最差也應該進城通過師部電台向蔣介石報告,只要蔣介石同意,程潛算個屁。

    「您說什麼?」正在記錄的約爾迪沒聽清。

    「我是說,我現在這個樣子,連床都下不了,怎麼去見您的朋友,還是以後再說吧。」

    「哦,不,他就在我們醫院,他生病了,也在我們醫院住院。」約爾迪不依不饒的堅持替朋友拉關係:「您不方便走動,他可以過來。」

    「老約,你這位朋友以前叫什麼?以前是作什麼的?」莊繼華很懷疑約爾迪是不是收了中介費,那位朋友的來意應該不會這麼簡單。

    「他叫鮑爾,馬克思.鮑爾,魯登道夫將軍的助手。」約爾迪停下手中的記錄說道。

    「魯登道夫,」這個名字是在這一世才聽說的,原德軍總參謀長、現德國總統興登堡的重要助手,被德軍稱為軍神,是歐戰中德國湧向出來的最有才華的軍事將領,這個鮑爾能成為魯登道夫的助手肯定絕非山寨水貨:「既然是魯登道夫將軍的助手,他怎麼來中國了?」

    「這話說來就長了,」約爾迪說:「根據凡爾賽條約,德國只能保留十萬軍隊,很多戰爭中的軍官都要復員,鮑爾上校也是其中之一,可德國在戰爭中受到很大損失,戰後的賠款導致很多工廠破產…..。」

    「他們就到處找工作,給別國當僱傭軍或者顧問?是這樣嗎?」莊繼華明白了。

    約爾迪沉重的點點頭,戰後德國的情況非常混亂,各種暴力活動層出不窮,社會治安極其混亂,戰爭賠款加劇了德國的財政困難,工廠大批倒閉,失業率極高;那些熟練公認都無法保住飯碗的情況下,像鮑爾這樣的職業軍人就更難找到工作了,重操舊業就成為他們的必然選擇,於是世界熱點地區、戰亂地區都能找到他們的身影。
武煉 發表於 2010-4-12 07:28
第四章 大革命風雲 第四十五節 遷都(六)

    莊繼華為難了,鮑爾上校的最終目的顯然是蔣介石,可在這個時候把這個人引薦給蔣介石是好事還是壞事?他看不清。在莊繼華思索的時候,約爾迪填完了今天的記錄,然後耐心的等待他的答覆。

    「為什麼找我?」莊繼華拿不定主意卻想起了這個問題,在外人看來他現在的身份地位已經很高了,可他自己知道他還沒有進入蔣介石的決策圈,頂多是黃埔學生中最靠近決策圈的一個,鮑爾完全可以另找人推薦。

    「鮑爾上校來中國是受吳佩孚將軍的邀請,只是當他到達武漢時,吳將軍已經離開武漢了。」儘管約爾迪說得很委婉,莊繼華還是明白,這個鮑爾到了武漢時,吳佩孚已經失敗了,他只有另選僱主了:「上校對於中國其他勢力不瞭解,我建議他為蔣將軍工作,可他還在猶豫。」

    「哦,你很看好我們?」莊繼華微微一笑問道。

    「嗯,中國的將來是你們的。」約爾迪很誠懇的說:「你們有主義,有政治綱領,不同於其他…….軍閥,他們只有私利,所以最終獲勝的是你們。」

    「嗯,」莊繼華不置可否的點點頭:「可你要知道,我們現在可和蘇俄在聯合,總司令那裡用的都是蘇俄顧問,軍事顧問可是加侖,這個鮑爾上校去了,很可能不會如他所意。」

    「No,No,我不這樣看,事實上。國家之間沒有完全的聯合,只有利益相同,你們與蘇俄也一樣;再說鮑爾上校也曾在蘇俄服務過,他也許認識加侖將軍,我認為你們應該談談,現在的問題是鮑爾上校還沒拿定主意。」約爾迪的暗示是告訴莊繼華。如果鮑爾決定為蔣介石效力,那他完全可以通過其他途徑接近蔣介石。

    聽懂了地莊繼華反有興趣了,而且這個約爾迪也卻引起了他的興趣。北伐軍佔領武漢後,很多洋人紛紛選擇離鄂,但他卻留下了,而且還在北伐軍徵用的醫院服務,其中的奧妙令人遐思。

    「好啊,什麼時候請他過來一下,要是他能等的話。也可以等我能下床了。我去他那裡。」莊繼華不動聲色的說,然後又隨意地問:「老約,我什麼時候能下床了,老這樣躺著,沒毛病也得躺出毛病來。」

    「快的話半個月,慢的話一個月,您就能下地了。」約爾迪說。

    「還要等這麼久,那要出院呢?」莊繼華哀歎一聲。

    「將軍,您不能太急躁。要知道養傷首先是要心情平和,」約爾迪微笑著說:「我能理解您地心情,不過戰爭不會很快就結束,您還趕得上它的尾

    靠,你以為我想上戰場呀。只是這樣躺著太不舒服了;莊繼華翻翻白眼。不吭一聲。

    「將軍,我必須提醒您。您的傷很嚴重,您要不想留下什麼後遺症,就必須按照我的吩咐作。」約爾迪不客氣的吩咐道。

    「老約,我當然聽你的,你別激動,激動對身體不好。」莊繼華連忙勸到。旁邊的兩個護士終於忍不住咯地笑出聲來了。

    「我說得不對嗎?」莊繼華很無辜地看著兩個護士。

    「話沒錯,只是對像錯了。」說話的護士臉色白淨,合身的白大褂掩蓋了她的身材:「約大夫對你說還差不多。」

    「哦,是嗎?」莊繼華作了個鬼臉。

    「哈哈,將軍,看來您的心境很好,是我太著急了。」約爾迪看著莊繼華哈哈大笑的說。:「鮑爾上校那裡我會告訴他的,我想他很快就能與您見面的。明天見將軍。」

    等約爾迪走後,伍子牛上前替他整理一下被子,邊整理邊問:「長官,你真要見那個鮑爾?」

    「為什麼不呢?」莊繼華淡淡的說。

    「他可是西方帝國主義者。」伍子牛回來後語言裡多了些新名詞,不在像以前那樣有些粗魯了。

    「那又怎麼樣,」莊繼華說完之後有感到這樣太簡單了:「子牛,這國與國之間地交往,與人與人之間的交往相同,江湖上說多個朋友多條路,這話同樣適合於國家;現在我們與蘇俄關係好,可保不住以後關係變壞,那時我們就需要另外一些國家了。」

    伍子牛似懂非懂的點點頭,忽然又問:「那要是日本、英國、美國,這些洋鬼子也可以交往嗎?」

    「可以,」莊繼華肯定的說:「不過,所有的交往都要遵守一個原則,那就是公平公正,必須平等對待我們,比如說這個約爾迪吧,他是洋人,可他在為我們服務,遵守我國法律,雖然有些大日爾曼人思想,但總地來說還是很不錯地,因此對他,我們就可以交往。推廣到國家,比如說德國,如果他願意在公正、平等的基礎上與我們交往,那麼我們完全可以與他們交往。」

    「與我們交往地國家越多,這些國家就越老實,我們就不會只依靠一個國家,這樣我們的國家就會更鞏固更安全。」莊繼華隨後又補充道。

    「那是,江湖上朋友越多越有面子,辦法也就越多。」伍子牛的理解很直接夜風簡單。

    「孺子可教也。」莊繼華嘻嘻一笑:「雲飛呢?」

    「和小秀一齊拿藥去了。」

    小秀就是那個小護士,約爾迪口中的珍妮,原名張小秀,本地人。

    「唉,我說他是不是看上她了。」莊繼華蠻有興趣的問。

    伍子牛想了想說:「不清楚,也許有那麼點意思吧。」

    「我說,你小子什麼時候能討上房媳婦?你也不小了。」莊繼華原根本沒想過這些,只是到了這裡才發現,他最親信的兩個部下都還是單身,而且年級也不小了。

    「我,你就不要操心了,你還是提老宋多操操心吧,這老小子太正經,連窯子也不去。」只有他們兩人時,伍子牛就變得口無遮攔了,連逛窯子這樣的事也不隱瞞,莊繼華也從不在這上面說他,可能也正因為這個,他才敢在莊繼華面前說這些。

    「老逛窯子可不好,婊子無情,你總得安個家嘛。」果然莊繼華沒有生氣,而是勸解道。

    「我一個大頭兵,誰看得上呀。」伍子牛說。

    「恐怕不是別人看不上你,而是你看不上別人吧。」莊繼華開玩笑的說。

    「師長,你還別說,城裡的這些姑娘我還真看不上,洋氣是洋氣,不過儘是些繡花枕頭,不是過日子的人,鄉下姑娘雖然土點,可人家是一心一意跟你過日子,有些時候我還真搞不懂,革命革命,怎麼把女人生孩子,相夫教子給革沒了。天天往大街上竄,口號喊得震天飛,前幾天我上街,沒穿軍裝,可居然有人拉我去參加什麼裸體遊行,男人女人都不穿衣服,居然也說成是革命,這不是瞎扯淡嗎!」伍子牛想起那天的事還有些後怕,四五個女人圍著他拉他,開始他還挺得意,等搞清楚是這麼回事,嚇得他扭頭就跑。他從不認為自己是好人,逛窯子,賭博,什麼都行,可這要看什麼場合,大街上幹這種事,那就不行。

    莊繼華忍不住哈哈大笑,結果又扯到傷口,引來陣陣疼痛;與朋友聊聊天,靜看風雲變化,這種日子是憂傷的,也是比較快意的。中山艦之後,他對調停兩黨的事已經灰心了,提醒蔣先雲只是放心不下好友,不願他吃虧,其他的他現在不想管,也管不了;既然管不了,那就隨他去。

    莊繼華爆發出陣陣咳嗽,伍子牛連忙上前輕拍他的後背,嘴裡連聲道歉:「怪我多嘴了,你也是,動作別這樣大嘛,你的傷可還沒好。」

    莊繼華用手示意他停下來,自己已經沒事了,但伍子牛卻沒停,只是把拍改為抹,一隻手順著脊樑輕輕往下抹。

    「街上還有什麼好玩的?」莊繼華現在悶得慌,總想聽聽外面的新聞。

    「軍校要在武漢開分校了,張治中當教育長。」伍子牛說:「對了國民政府和國民黨中央要遷到武漢來,前兩天的報紙你也看了。」

    莊繼華沉默的沒答話,國民政府宣佈北遷武漢,莊繼華認為這事做得不妥,國民政府應該暫時留在廣州不動,在打下南京之後再遷往南京。武漢就讓他們去鬧,等鬧出事來再由國民政府出面解決;相反如果國民政府遷到武漢,那麼武漢的事就與國民政府掛上關係,就缺少緩衝餘地了。

    「對了,長官,」伍子牛忽然停下手上的活說道:「前兩天,我在街上聽見他們喊打倒蔣校長的口號了。」

    意料之中,莊繼華心中歎口氣,中山艦之後,共產黨的必然反擊。

    「怎麼?長官?」伍子牛見莊繼華沒有感到意外,他反有些奇怪了。
武煉 發表於 2010-4-12 07:29
第四章 大革命風雲 第四十六節 旁觀(一)

    莊繼華正要說話,宋雲飛和小秀回來了,兩人神色挺高興,宋雲飛端著藥盤,小秀手中拉著一張報紙和一疊信,進門就叫:「老莊,報上又開始宣傳你了,諾,好大一張照片。」

    說著把報紙扔到莊繼華的面前,然後拿著那疊信笑瞇瞇的說:「你猜這是寫給誰的?」

    這小丫頭怎麼沒大沒小的,當初就不該太溫和了,莊繼華苦笑著問:「有沒有照片?」

    小秀秀眉一鄒:「沒意思,也不知道配合一下。」說完用手捏了捏,然後不高興的說:「沒有,有點失望吧。」

    「有點。」莊繼華配合的說,說著拿起報紙認真看起來,上面有近日的消息,黃埔軍校武漢分校招生,大批青年踴躍報名;鮑羅廷等在南昌會見蔣介石;莊文革師長黃埔二三事。

    「這麼登起八卦來了?咱好歹也是少將。」莊繼華苦著臉嘀咕道,小秀柳眉一拎,杏眼瞪得溜圓:「你說什麼?」

    「沒什麼,我說這武漢的報紙呀,真沒意思。我的事情都過去這麼久了,怎麼不報道點好的,說說我康復得很好啊什麼的。」莊繼華想起這些就很不舒服。

    「放心吧,殷淑姐應該已經收到信了,不會擔心的。」小秀知道他在擔心什麼,便安慰他道。

    莊繼華醒過來後得知各地報紙都在報道他負傷的消息,立刻就想到劉殷淑,馬上口述了一封信,讓宋雲飛立刻托人帶去廣州。讓劉殷淑千萬不要著急,千萬不要離開廣東。只是信發出去近一個月還沒收到回信,這讓他隱隱有些擔心。

    莊繼華看著被小秀丟在床上的信,這些是那些革命女青年寫來的,不是第一批,也不會是最後一批。信地內容他不看就知道,有些是代表各個團體慰問的,大部分卻是毛遂自薦的求愛信。少數還夾著照片。

    莊繼華歎口氣,把散在床上的信收攏起來,每個信封看了一眼,然後交給小秀去燒了。

    雪花飄飄蕩蕩的飄落下來,這樣的雪在廣州是很難看見地,醫院內外頓成一遍雪白,病房內幾支臘梅怒放。傳出陣陣幽香。醫院裡笑聲漸漸增多。聖誕就要到了,曾經屬於教會的醫院還保留著聖誕的習慣。

    寒冬中休整了一個多月地北伐軍在贛北重新發動攻勢,張發奎部在武穴擊敗陳調元後渡過長江,王天培率第十軍直插安徽境內,繞道匯口街攻擊湖口;顧祝同率第一軍三個師和第十四軍分兩路出擊贛東,一路是第一軍的三個師由顧祝同親自率領,以進賢為出發點,另一路是賴世璜的十四軍,由撫州為出擊地。兩路預計在鷹潭匯合,然後向景德鎮方向發起進攻,而後西進從南面攻擊餬口。

    真正的主力決戰發生在南潯線,蔣介石給孫傳芳設計了一個雙層包圍,除了王天培和顧祝同的外層包圍圈外。內層則集中了第七軍、第二軍、第三軍、整頓後的第六軍。第一軍第二師,從北中南三個方向發起進攻。

    北路由第七軍和張發奎部負責。從武寧向德安進攻,任務是截斷南潯線,中路由第三軍和第六軍負責,由安義向永修進攻;南路則由蔣介石親自指揮,由第二軍和第一軍第二師負責,沿南潯線向北進攻。第一軍第一師由副師長兼代理師長薛岳指揮,駐守南昌。

    可這次輝煌的進攻只是一次演習,南昌失陷後,孫傳芳陣營大受震動,浙江省長夏超、陳儀宣佈浙江獨立,雖然很快失敗,但孫傳芳地五省聯軍內部已經不穩,隨後又有消息說周鳳岐私通北伐軍,孫傳芳雖然不相信,但也感到江西恐怕守不住了,可就這樣撤退他不甘心,他還想打一打,所以他在九江周圍預設陣地,將盧香亭部調到九江佈防,將周鳳岐部前移,讓陳調元部南移,準備出瑞昌,武寧抄擊北伐軍後路。

    戰鬥一開打,周鳳岐立刻宣佈接受國民政府領導,所部改編為國民革命軍二十六軍。他地倒戈在孫傳芳的防線上露出一個大口子,隨後李宗仁血戰王家鋪,殲滅孫軍劉鳳圖、畢化東兩旅,孫傳芳感到必須立刻撤退了,九江守不住了。當這時他再下令撤退已經晚了,沿鐵路北上的第二軍和二師,與從安義西進的第三軍和第六軍匯合,而後二軍在左,三軍在右,齊頭並進,輕鬆攻克戰略要地塗家埠;李宗仁和張發奎齊頭奮力西進,繞道江北的王天培和攻克景德鎮的顧祝同在湖口以東會師,孫傳芳的主力近七萬人落入重圍。

    這一戰之後,孫傳芳調進江西的近十五萬部隊被殲滅十二萬,特別是其主力精銳覆滅殆盡,稍微強點的部隊只剩下平定浙江地宋梅村和孟昭月兩部了。福建的周蔭人對著何應欽也是連戰連敗,短短三個月時間丟掉了包括福州在內的福建大部土地,退到閩浙交界處。

    江西全部克復,就在應該乘勝追擊時,直入金陵時,北伐軍卻全線停止進攻,蔣介石依仗空前大捷帶來的赫赫聲威,對遷都的態度變得更加強硬。

    報紙上戰火連天,莊繼華卻在賞雪觀梅,約爾迪終於同意他可以出房了,宋雲飛給他弄來一輛輪椅,得空就推著他在醫院裡到處亂竄,住院部附近有個小花園,種著十幾株臘梅,黃色地花朵迎著寒風傲然怒放。

    「在田,你記得哪些詠梅地詩?」莊繼華看著那朵朵小花感到心中有股氣,想呤詩作賦。

    「我那記得那些,慧勤也許知道,等她待會來了,讓她告訴你吧。」李之龍悶悶不樂的說。

    李之龍當然鬱悶,他現在又成了閒人,他地宣傳隊隊員幾乎都跑去報考黃埔武漢分校了,特別是那些女的,一聽說武漢分校招收女兵,一跳八尺高,幸虧是冬天,否則白生生的小腿非把他嚇得春心蕩漾不可。

    「切,你還是兩湖師院的高才生,看來名不副實。」莊繼華好像沒看見李之龍的鬱悶,竟自調侃他。

    「我那可是附小,不是師院。」李之龍沒好氣的說,由於閒得慌,他這段時間來得比較勤,在武漢國共兩方的人都不愛搭理他,他感到自己完全成了革命的邊沿人。

    「近墨者黑,附小也應該有三分呀,你怎麼一分都沒有。」莊繼華仍然在繼續調侃。

    李之龍臉色有些不虞,眉毛擰成一個川字,有些急躁的說:「不知道就是不知道。文革,你說我還能帶兵嗎?那怕一個連也行。」

    莊繼華沒有直接回答,他望著寒風中的臘梅說:「你看這臘梅,春暖花開百花爭艷時它靜靜的冷眼旁觀,夏日炎炎時也只是靜靜矗立,秋高氣爽果實纍纍時,它就開始孕育,一到冬天,百花盡殺時,滿目蒼涼時,它卻獨立寒風,迎著風霜怒放;給在寒風中,在冰雪中掙扎的人以希望。在田,你不要急,現在正是春暖花開,百花爭艷之時,你不妨學學這寒梅,來個冷眼旁觀。」

    「現在正春暖花開?那你的意思是還有冬天?」李之龍有些疑惑,在他看來革命形勢很好,抵定東南只在彈指之間,那裡還可能有冬天。

    「現在不是已經在冬天了嗎?」小秀沒聽懂,好心的提醒他們說:「你們肯定說錯了,應該是冬天來了,春天還會遠嗎?」

    莊繼華和李之龍同時一愣,隨即意識到他們都忽略了這個單純的女孩,莊繼華立刻笑笑說:「對,對,春天不遠了,百花盛開的時節就要到了,那是我應該也可以下地了。對了,小秀,武漢那個地方的花最好?你得陪我們去,不能只陪雲飛那小子。」

    小秀臉色飛紅,含羞帶怒的拍拍莊繼華的腦袋:「誰陪他去了,他就是一根木頭,還不如那個巫山有趣。」

    「哦,是嗎?那我另外給他找個伴,雲飛下次有信,你負責看,看看有沒有合適的。」莊繼華半真半假的說,這小姑娘那是他的對手,立刻上當:「你敢 …」

    話一出口,立馬感到不妥,臉蛋更紅了,嘟著嘴說:「還師長呢,沒個正形。」莊繼華的師長任命已經公佈了,只是軍銜還沒漲;宋雲飛過來問:「師長,什麼信?」

    每次莊繼華與李之龍或者蔣先雲談事情時,宋雲飛和伍子牛都有意避開,雖然莊繼華沒說,可他們卻知道莊繼華不想讓他們捲進這些事中,所以宋雲飛剛才只聽到半截話。

    「沒什麼事,你去拿件衣服出來,外邊挺冷的,別感冒了。」小秀飛快的說。

    宋雲飛疑惑的看看莊繼華和李之龍,這兩人都一本正經的。見莊繼華沒什麼吩咐,宋雲飛疑惑的走了。等他一走,莊繼華和李之龍同時放聲大笑。

    小秀又羞又急,連手都沒處放,莊繼華忽然捂著胸口猛烈咳嗽起來,小秀這下高興了:「活該,活該,這才是現世報。」

    說著小手輕輕在他背上捶打。
武煉 發表於 2010-4-12 07:30
第四章 大革命風雲 第四十六節 旁觀(二)

    「你和文革鬥口,再加十個你,也不是對手。」李之龍笑著對小秀說:「當初在學校的時候,他善辯可是聞名全校,我們同學都輕易不敢跟他辯論。」

    正說著,宋雲飛拿了件大衣出來遞給小秀,要把這件大衣披在莊繼華身上還是比較麻煩的,小秀一個人還很困難,先由宋雲飛和李之龍把莊繼華抬起來,,然後再把大衣鋪在輪椅上,再把莊繼華放上去,如此一番折騰,才算把大衣披上了。

    披上大衣後,宋雲飛把小秀拉到一邊說話去了,等他們走了,李之龍的笑意隱去,接上中段的話題:「文革,你的意思,冬天?什麼樣的冬天?」

    莊繼華凝視著他,想想後沒有回答他的問題:「有些時候我在想,政治究竟是不是我們這些人能玩的,人生一世最重要的是什麼?我的看法首先是家庭,親人,然後才是其他,與小秀這樣的女孩相比,我們是大人物,可與有些人相比,我們就是小人物,我們作好自己的事,其他的就順天應人,合則留,不合則去。」

    莊繼華的話,李之龍沒聽懂,但其中強烈的勸諫他還是懂的,他有些迷惑有些不甘心的問:「你的意思是我應該離開?不管革命了?」

    「還記得我說的關於信仰嗎?不管信仰什麼,三民主義還是共產主義,我們都不知道它最後是什麼樣子,總理和馬克思都沒有留下成熟的方案,而都只是留下一些慨念性的東西,至於如何實踐我們誰都不清楚,都需要經過長期探索,既然是探索,就有曲折,就有春天,冬天,在田我知道你的處境很難。但我以為。此刻正是你砥礪心智的最好時機,不要急於出山。重新出來之前,要把環境看清楚,什麼力量要你出來。這股力量是否可靠,它們的長處在哪裡,短處在哪裡,它們是否給你提供了發展空間,它們的對手的實力如何,等等都要想清楚。」

    莊繼華的話整個是猶抱琵琶半遮面,把李之龍忽悠得雲裡霧裡的,他點上一支煙,猛吸幾口後問:「你地意思是革命會遭到很大挫折?那時才是我洗刷清白地機會?」

    「我可沒這樣說,不過你說到機會。我倒要說說,機會這個詞很有意思,人人都能看見的,不一定是機會,相反,只有少數人看見地恐怕才是機會。在田,你滿腹才華,不甘心埋沒,這我可以理解,但現在這個時間。既朝氣勃勃,又十分混亂,稍不留意就把一腔熱血拋出,在田你是經歷過風雨的,千萬謹慎謹慎再謹慎。在行動之前多想想嫂子。」莊繼華實在不忍心看到李之龍在不久的將來死於清黨之中。可他地苦惱是話不能明說,只好繞著彎子勸。希望他能明白。

    李之龍點點頭,他想回到共產黨組織中,可不管他怎樣努力,怎樣表現,組織上都不再相信他,更談不上接納他,他很失落,很彷徨,除了前途外,他失去了奮鬥的目標,而否則才是他最大的問題。

    潘慧勤拎著一個食盒急匆匆走來,雖然看見兩人在那談話,卻也顧不得了,逕直過來,把食盒打開,裡面是一罐還在冒熱氣的雞湯。

    「趕緊喝,我煲了四個小時。」潘慧勤從罐裡舀出一碗遞給莊繼華,現在的她已經完全失去了那股衝勁,更像個居家婦女了。

    「嫂子好手藝。」莊繼華喝了一口後說:「今天是雞湯,上次是魚湯,嫂子,你這煲湯的手藝是哪裡學的?」

    「這還用學,廣東人不會煲湯的恐怕沒有,等你結婚後讓殷淑妹子煲給他你喝。」潘慧勤笑著說,看看左右,見李之龍離得較遠,壓低聲音說:「文革,你勸勸他,不讓做事,我們可以走,不一定非要革命的。」

    莊繼華一口湯才點噴出來,魯迅筆下的事怎麼發生到李之龍身上了。

    「剛才我已經說過了,他回家肯定要徵求你地意見,到時候,你就勸他不要動,慎言慎行。」

    「他就是太衝動。」潘慧勤點點頭。「你們嘀咕什麼呢?」李之龍間他們倆在小聲說話便問。

    「我在向她請教,你是怎麼把她從時代青年變成一個居家婆的。」莊繼華開玩笑的說。

    李之龍落寂而又歉疚的看看潘慧勤:「那廝我把她變成居家婆的,別人一聽說他是我李之龍的老婆就躲之不及,想作也沒地方作,是我連累了她。」

    莊繼華聞之也不禁有些黯然,潘慧勤卻毫不在意,她站起身,整整身上的棉袍然後說:「說什麼呢,天塌不下來,我現在的事情就是照顧好你。」

    「說得對,嫂子這話當浮一大白,在田,我就以湯代酒,敬你一碗了。」莊繼華急忙接上。

    「還有你,快喝!」潘慧勤扭頭喝斥道,莊繼華脖子一縮,急忙埋頭喝湯。

    小花園的另一邊,伍子牛、宋雲飛和小秀也在閒聊,其實主要是宋雲飛和小秀在說話,伍子牛對這些不太感興趣。

    「聖誕節你去哪玩?」小秀問宋雲飛。

    「聖誕節?這是個啥節?」宋雲飛一時還沒懂。

    「這都不懂,聖誕節就是基督耶穌誕辰的日子。」小秀沒好氣地皺皺鼻子,不滿的看看宋

    「這洋人的節有啥好過的,再說我得照顧師長,我要走了,他怎麼辦。」宋雲飛看看另一面的三人。

    「他經常這樣嗎?」小秀忽然問。

    「怎麼?」宋雲飛有些不解。

    「我是說,他們談話時你們都要迴避?」

    「談正事地時候是這樣,如果不是正事師長會讓我們過去。」宋雲飛解釋道。

    「為什麼呢?你們不是他地副官嗎?」小秀感到很奇怪,莊繼華既然很信任他們,為什麼要迴避他們呢。

    「有些事情是我們主動迴避的,這個,你還不懂,師長做事很有深意,也很周密,其實很多事情我們都不懂。」宋雲飛歎口氣說,他其實也能猜到李之龍找莊繼華什麼事,他對李之龍欠缺好感,至少他認為李之龍比不上蔣先雲。

    「是嗎?」小秀對這個話題顯然只是一時好奇,很快她地興致轉到另一面:「平安夜醫院要舉行舞會,你也來好嗎?」

    「我….我不會跳舞。」宋雲飛既不願放棄,又有些尷尬。

    「我…可以教你的。」小秀低聲說,頭卻漸漸垂下。

    平安夜是醫院所有醫生護士期盼的,這一夜醫院要舉行盛大的聯歡舞會,除了值班護士和醫生外其他人都要參加。

    大廳被佈置得喜氣洋洋,正中央是棵巨大的聖誕樹,上面掛著一些彩紙剪出的小花小紙盒,兩根長長的綵帶在聖誕樹上方交叉通過,兩側牆壁和窗戶上貼著聖誕老人的畫像,正面牆上用彩紙剪出的滿天小星襯托照四個大字----聖誕快樂。

    常年白大褂纏身的護士們換上漂亮整潔的衣裙,更顯婀娜多姿。醫院本就是陰盛陽衰的地方,於是不少姑娘也把自己的朋友帶來參加,當然要是這個朋友是男的,那麼他們的關係肯定不一般;成家了的則把自己的太太或者丈夫帶來,當然後一類是很少的,因為這個的女孩子結婚後一般都不再工作了。大廳裡的氣氛熱烈歡快,姑娘們表演了些自己編的唱歌跳舞的小節目,這些節目換來陣陣歡呼。

    「姑娘們!小伙子們!下面是我們期盼已久的舞會,我們首先請德高望重的院長先生開始!」節目告一段落後主持人笑著大聲宣佈。

    歡快的舞曲聲下,院長與他的夫人翩翩起舞,接著周圍的人紛紛步入舞池,小秀從人叢的過來把宋雲飛拉進舞池,宋雲飛邁著笨拙的舞步,被小秀帶著在舞池裡旋轉。

    莊繼華遠遠的看得直搖頭,這個宋雲飛太笨了,小秀悄悄教了好多次了,最簡單的兩步都不會,跳起來只知道向前向後,其他什麼花樣根本談不上。

    「阿牛,也去跳一下,這麼多姑娘,錯過多可惜。」莊繼華笑著慫恿伍子牛。

    伍子牛堅決的搖頭:「我不去,你身邊不能沒人。」

    「沒事,現在不可能有人害我的,我現在是邊緣人。」莊繼華毫不在意,他認為現在沒人會來打他的主意。

    他的話音剛落,就聽見有人叫他:「Mr莊,Merry

    「老約,聖誕快樂!」莊繼華回頭給約爾迪打個招呼。

    約爾迪滿面紅光,他把身體往旁邊讓了讓,露出身後的一個男子:「莊,這就是我給你說過的鮑爾上校。」
武煉 發表於 2010-4-12 07:33
第四章 大革命風雲 第四十六節 旁觀(三)

    莊繼華抬眼看著鮑爾,第一眼就知道這是個典型的軍人,他安靜的肅立在那裡,與周圍的環境有些格格不入,顯得卓而不群;目光內斂,微彎的鼻樑象鷹嘴,一套西裝被他穿出了軍裝味。

    「哦,鮑爾上校,早就聽說你了,聖誕快樂。」莊繼華伸出手去,這句話卻是用英語說的。

    鮑爾上前一步輕輕握了一下伸過來的手,然後迅速放開,又迅速後退半步:「聖誕快樂;我也聽說過莊將軍的戰績,很優秀的戰績。」

    鮑爾的話也是用英語說的,看來兩人心有靈犀,都斷定對方不懂自己的母語。

    「我早該來拜訪,只是有些事情耽誤了,還請將軍原諒。」

    鮑爾曲解了莊繼華話裡的含義,他認為莊繼華是在委婉的表示不滿,畢竟約爾迪說過之後又過了這麼多天了。

    「今天是個過節的日子,不說那些煞風景的話。」莊繼華微笑著說:「不過,您不用請我原諒。」

    莊繼華的話音還沒落,門口傳來一陣大聲的叫嚷聲,莊繼華不由向那個方向看去,正在跳舞的人群在停下來了,好奇的看著大門方向。

    「你們這些帝國主義的走狗!打倒走狗!」

    莊繼華眉頭緊皺,他大致猜到是什麼人了,他向伍子牛遞個眼色,然後對鮑爾和約爾迪說:「抱歉,我必須離開一會。」

    說完示意伍子牛推他過去,伍子牛有心想勸他不要管,可莊繼華眼睛卻絲毫不動搖,雙手就要去推動輪子,伍子牛只好把嘴閉上,推著他向門口走去。

    「你們不能這樣,我們是醫院!」一個身材有點發福的婦女攔著十幾個工人模樣的人,那些人正欲往面闖。莊繼華認得那個婦女,是醫院的護士長,一個很和藹的人,此刻卻漲紅了臉,堅決攔在那些人前面。

    「呵,醫院又怎麼樣,醫院我們工人階級就不能進了。」一個嘴上刁著煙卷的工人「憤慨的」說:「跳舞不就是摟摟抱抱的嗎。我也會,我聽說你們醫院的護士都長得挺漂亮地,爺們正想見識見識。」

    「Miss李,這是怎麼回事?」院長從裡面出來看到這一幕便問。

    「院長,他們要來參加舞會。可是醫院有規定的,沒有本院人員陪同是不能進來的,可他們非要往裡闖。」李護士長見是院長,像找著主心骨似的,急忙向他報告。

    「工友們,我們進去。」院長還沒說話,為首的工人就向後一招手。率先就往裡走。

    院長看看這些人感到有些棘手,現在武漢的工人運動風起雲湧,隔三岔五就有一場罷工,總工會的權力之大幾乎可以等同市政府。

    「站住,你們想作什麼?」一個青年醫生出面攔住,那個工人抬手一拳打在他地胸口上,醫生當即栽倒,隨後工人抬腳就踢,嘴裡還不乾不淨的罵著,後面的工人也一湧而上。對著倒在地上的醫生就是一針亂打。

    「住手!住手!不許打人!」院長急忙上前阻止,還沒等他靠近,飛來一巴掌煽在他的臉上,院長當即踉蹌後退,鼻樑上地眼鏡也飛了出去,李護士長連忙扶著他。

    「不許打人!」從大廳裡湧出更多的人,他們的怒吼聲制止了這些人的毆打,兩個護士跑上去扶起呻伶的青年醫生,就要往急診室送。

    「站住,往那走。」工人中又有一人出來攔住:「他這個人妨礙工人活動,是反革命分子,必須交給我們工人審判。」

    「你們跑到這裡來無理取鬧,還打人,怎麼還成你們有理了?」小秀忽然從後面站出來大聲質問。

    越來越多的人從大廳裡湧出來。漸漸的對這些人形成包圍狀態。部分在附近地輕傷員也過來,站在外圍。冷冷的注視他們。

    「喝,人挺多呀,」為首的工人毫不在意的看看周圍:「我告訴你們,這醫院外面有幾十萬工人,德子,去叫糾察隊兩個人從飛快的跑出人群,看看就要消失在黑暗中,人群中的伍子牛和宋雲飛身體一動,莊繼華連忙擺手,招手把宋雲飛叫到身邊,低聲吩咐兩句,宋雲飛聽後轉身擠出人群。

    「聖誕節是什麼節?西方帝國主義的節日,你們過這種節不是向帝國主義投降嗎?工友們,你們說是不是!」為首的青年工人很是機警,立刻找到一個正當的理由。

    「打倒投降派!反對聖誕節!」十幾個工人高舉拳頭大聲高呼口號,只是周圍的醫生護士工友都冷冷地看著他們。

    「打倒帝國主義的走狗!」為首工人又換了個口號。

    「打倒帝國主義的走狗!」緊跟著響起整整高呼聲和十幾支拳頭。

    「醫院的工友們,你們不要上了帝國主義的當,要與他們鬥爭!無產階級應該團結起來,工人萬歲!」為首工人大聲對著周圍的醫生護士們叫到。

    「你們在這裡胡攪蠻纏,打人罵人,真是豈有此理!」老院長從最初的打擊中恢復過來後,氣得渾身直哆嗦,可他的修養讓他罵不出更激烈的話,只是用手指著為首工人再也說不出話來。

    「趕緊送急診!快去!」李護士長又向那兩個扶著挨打醫生的護士吩咐道。

    「不許去!」又有兩個工人站出來攔在護士身前。

    「這個人必須交給我們工人審判!」工人厲聲叫到。

    「交給你們審判?」莊繼華見那個醫生受傷很重,嘴裡在往外冒血,估計肋骨和內臟都受到重創,必須趕緊送急診,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你是什麼人?」為首青年工人看著把被推出來地莊繼華,感到此人有些不平凡,給他推車的都是中尉。

    「你不要管我什麼人,」莊繼華冷冷的盯著他說:「你的事情我們待會再說,先救人。子牛,先救人。」

    伍子牛遲疑一下,他怕這些人對莊繼華動粗,「快去!」莊繼華有些生氣了,手拍著輪椅厲聲說。

    伍子牛鬆開扶著輪椅的收,看看周圍,約爾迪卻站出來走向被攔住地護士。伍子牛看到宋雲飛出現在人群中,他這才邁步跟在約爾迪地身後,一齊走向被扶著的醫生。

    「哼,」青年工人絲毫不懼,冷眼看著過來地兩個人。等他們靠近後手一揮,七八個工人攔在兩人面前。

    約爾迪被攔住了,伍子牛卻攔不住,他很輕鬆的就把攔在身前的那幾個工人扔出三四尺,這時從另一側出來三四個傷兵,他們緩慢的靠過來,逼近了這群工人。為首工人感到事情不妙。

    「你們要做什麼?你們要反對我們工人?反對革命?工友們,不要怕,團結起來,跟他們鬥爭!」

    口號雖然還在喊,可聲勢卻大不如前,也不再敢攔阻了。莊繼華搬動輪椅向前幾步,輪椅雖然很輕,可他卻感到很是吃力,忽然他感到輪椅似乎輕了許多,扭頭一看卻是鮑爾在身後推動。他向鮑爾感激的笑笑,後者的神情卻依然那樣冷漠,只是雙手把輪椅握得緊緊的。

    鮑爾推著莊繼華來到人群地最前面,在距離工人五六步的地方停下,宋雲飛也從人群擠出來,來到莊繼華身後。

    「你叫什麼?是哪個工會的?」莊繼華問。

    「曾新元,碼頭工會糾察隊的,你是什麼人?」青年工人警惕的看著他。

    「今天是你們自己地行動,還是你們工會的佈置?」莊繼華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繼續問。

    「這與你無關。你是誰?」曾新元又問,神色間有些不耐煩。

    莊繼華想想後決定還是告訴他,英雄的身份也許有點幫助:「我叫莊繼華,國民革命軍第一軍第一師師長。」

    莊繼華的話音剛落,曾新元即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他輕蔑的說:「原來你是蔣介石地走狗。反動軍官。」

    「反動軍官?這個帽子好大,你憑什麼斷定我是反動軍官呢?」莊繼華臉色一沉。他沒想到事情變得如此之快,共產黨的基層組織已經把蔣介石定為敵人了。

    「難道不是嗎?蔣介石反對工農運動,是新軍閥。」曾新元尖銳的叫到。

    「貴黨中央是這樣說的?」莊繼華又問。

    曾新元一下子語塞,中共高層雖然已經把蔣介石定為潛在的頭號對手,新右派的代表,但在策略上卻還是決定團結他,而且這也是莫斯科的要求,現在的反蔣都是下層的激進行動,中共中央還沒有正式宣佈。

    「你們知道這事什麼地方嗎?」見他回答不上來,莊繼華便又冷冷的說:「這裡是醫院,國民革命軍徵用地醫院,這裡的醫生護士都是為革命工作,你們來這裡破壞是在向革命進攻,是典型的******行為。」

    「你放屁,我們工人的行動都是革命行動,你們才是反革命。」曾新元大聲叫到:「工友們不要受這個反動軍官的欺騙!他是蔣介石的走狗!」

    「你們說,他們是革命行為嗎?」莊繼華冷靜的問身後的醫生和護士。

    「不是!」

    「是地痞流氓!」

    後面傳出七嘴八舌的回答。

    「聽到了嗎?這就是群眾的回答。」莊繼華嘲弄地看著曾新元。

    「他們被你蒙蔽了。」曾新元看到這樣下去後果不妙,去找的人又沒到,心裡萌生退意:「工友們你們不要怕,我還會回來的。」

    說完轉身要走,莊繼華卻不想放過他。

    「打完人就想走,這世上恐怕沒這麼便宜的事。」

    莊繼華注意到這群工人從頭到尾都沒害怕過,面對醫院的醫生護士以及他地嚴厲查問,他們絲毫不怕,而且連氣勢都沒落過。

    「哼,你想怎麼樣?」曾新元輕蔑地問莊繼華。

    「不想怎麼樣,這裡的事我已經向武漢衛戍司令部報告了,待會他們就到,他們會處理地。」莊繼華好整以暇的說。

    「媽的,莊師長,跟他唆什麼,揍他狗日的。」一個傷兵大聲說。

    「對,對,打死這群狗日的。」

    「打!這些王八蛋!」

    很多傷兵激憤的吼道,這些人經歷了戰火的洗禮,脾氣變得十分火爆,醫院裡的護士和醫生對他們的照顧讓他們打心眼裡感激,現在看到他們被欺負,這讓傷兵們非常憤怒,圍過來的傷員也漸漸增多。

    「誰敢亂動?」曾新元唰地從腰間抽出手槍,對準了莊繼華,周圍的又有幾個工人拔出了手槍,對準圍上來的傷兵。

    看見槍出來了,醫院的護士頓時嚇得花容失色,紛紛向後躲避。鮑爾卻站在莊繼華身後沒動,院長見狀就要上前勸阻。

    「院長,你退下,這已經不是你們醫院一家之事了。」莊繼華冷靜的勸住院長,院長回頭看看莊繼華見後者正死盯著曾新元手中的槍,他只好歎口氣躲開了。

    看到這些槍莊繼華完全明白了,武漢工人運動肯定失控了,當初在廣州時,省港罷工工人糾察隊就出現過這種情況,工會有抓人綁人的權力,吳鐵城的警察局和蔣介石的衛戍司令部都與之發生過衝突。

    「他媽的,戰場上老子沒怕過,有本事沖爺爺這兒來!」傷兵甲一把扯病服,裸露出胸膛,衝著工人走過去。

    這些工人顯然沒有經驗,以往他們一拿出槍來,那些工廠主和店舖主無不立刻答應他們的要求,可現在,這些兵怎麼就不怕,持槍的手有些發抖。
武煉 發表於 2010-4-12 07:38
本帖最後由 武煉 於 2010-4-12 07:53 編輯

第四章 大革命風雲 第四十六節 旁觀(四)

    相持不下之時,外面湧進一群士兵,士兵的動作很迅速,外層的立刻搶佔有理地形,內層的則把場中的人包圍起來,燈光照射處,一名軍官從後面施施然走出來,他先向場中看了看,然後大聲說:「奉衛戍司令部命令,所有人放下武器。」

    讓莊繼華更加吃驚的事發生了,那些工人就像沒聽見一樣,曾行元反露出得意的笑容,彷彿那些士兵是來支持他們的似的。

    軍官見場中的人沒有動靜,用更大的聲音叫到:「所有放下武器。」

    「士兵弟兄們,把這些人抓起來,他們是他們是反革命!」曾新元沖軍官叫道。

    莊繼華舉起手來,宋雲飛向前一步,俯身靠近他。

    「把帶隊的軍官叫過來。」

    宋雲飛低聲答應,然後快步走到軍官面前:「你們是那支部隊,報上你的番號和軍銜。」

    軍官一看宋雲飛的少校軍銜,立刻立正大聲報道:「報告長官,我是國民革命軍第十一軍上尉連長魏中繼。」

    「魏上尉,我的長官有請。」宋雲飛作了個請的姿態。

    魏中繼心裡一哆嗦,少校還不是真神,他的長官….,心裡忐忑不安的走到莊繼華面前,就聽見宋雲飛報告。

    「報告師長,來的是十一軍的部隊,帶隊的是上尉魏中繼。」說完宋雲飛斜跨一步,露出後面的魏中繼。

    魏中繼整整軍裝,小跑兩步,然後立正敬禮:「報告長官,卑職十一軍上尉連長魏中繼,請問長官是何人?」

    「嗯,你的兵不錯,」莊繼華先誇了一句:「我是第一軍一師師長莊繼華,」那個上尉嚇了一跳。立刻繃得更直了,現在莊繼華的名聲可大了,國民革命軍樹的英雄,更主要的是莊繼華的功勞是實實在在打出來的,沒有絲毫水分,這些對於一個真正的軍人來說是由衷敬佩地。

    「十一軍?我怎麼沒聽說過。」莊繼華有些納悶。

    「莊長官恐怕不清楚,十一軍是前段時間剛成立的。原來第四軍的十一師。」

    「哦,陳銘樞的部隊,」莊繼華算明白了:「第四軍是陳可鈺軍長還是另外換人了。」

    「現在是張發奎軍長。」魏中繼答道。

    江西戰役結束後,北伐軍各部大擴軍,首先是第八軍擴編為四個軍。蔣介石把第一軍也擴編兩個軍,隨著一八兩軍的擴充,其他各軍也自行擴編,蔣介石來自不拒,一一應允,其中第四軍就擴編為第四和第十一軍,軍長分別是張發奎和陳銘樞。

    莊繼華點頭表示明白了。他看著場中的工人問:「你打算怎麼處理這事?」

    魏中繼有些為難的看看莊繼華,聲音陡然下降八度:「這事不好處理,這些人是工人糾察隊地,要處理他們,恐怕卑職的權限不夠。」

    「是嗎?」莊繼華的語氣有些懷疑:「魏上尉,你這是在推托責任吧。」

    就算省港罷工糾察隊也沒這麼厲害,居然衛戍司令部都管不了,這武漢的工人糾察隊也太離譜了吧。

    「絕對不是,軍長曾有命令,涉及工人糾察隊的事情必須有他地親筆手令。」魏中繼上前一步低聲說:「軍長這也是沒辦法。工人糾察隊經常抓些人來命令軍長處置,軍長頂了幾次,結果反受上面的申斥,軍長怕我們輕舉妄動吃虧,才下了這道命令。」

    「你說命令陳軍長處置?是命令!沒說錯吧?」看到魏中繼點頭確認後,莊繼華大為吃驚,這太令人震驚了,如果衛戍司令陳銘樞都不能管制工人糾察隊了,那政府還能管制住工會嗎?儘管冬雪整整,莊繼華背心仍然禁不住冒冷汗。

    莊繼華沉思片刻後說:「那我不難為你。你把他們帶走吧,怎麼處置你請示陳軍長,另外請轉告陳軍長,建議他從明天開始,這家醫院外面應該加崗哨。不准任何人衝擊。這裡畢竟駐有大量傷病員,其中不少也是你們四軍系統的。」「多謝長官。長官的話,我一定原封不動的報告陳軍長,」魏中繼上前一步悄悄說:「其實我也很討厭這些人。廣州的共產黨本來挺好的,怎麼到了武漢就變了,真是奇怪。」

    莊繼華沉著臉,沒有露出絲毫微笑,看來歷史還是在按照既定軌道運行。武漢地工運如此,恐怕湖南的農運也是如此,全部脫離了國民政府的控制。

    「把槍收起來,」魏中繼對曾新元說:「這裡是醫院,他們都是北伐軍的傷員,是在與軍閥作戰中負傷的,是革命的功臣,你不能拿槍對著他們。」

    說著魏中繼上前靠近曾新元低聲說:「老弟,你能保證今後不生病,不負傷嗎?如果能,那你盡可以在這裡胡鬧,鬧出人命來,我就上報軍長和軍事委員會,你猜猜貴黨會不會庇護你;如果不能,你可要想清楚,到時候他們要不救你,你就只有等死了。」

    魏中繼的話半是威脅,半是嚇唬,可也讓曾新元打了個寒顫,事情鬧到這個地步也是他沒想到的,他手下的一個弟兄在追求這家醫院的一個護士,可那個護士根本瞧不上這人,這人聽說今天這裡要開舞會,央求護士帶他來,結果當然是沒得到滿足,於是便慫恿曾新元到這裡來鬧上一鬧。

    曾新元喝了點酒,加上這段時間一直很順,膽子變得特別大,於是便闖了進來,現在事情越鬧越大,他心裡也後悔了,現在魏中繼給他面子,他也就坡下驢。

    「好,既然衛戍司令部出面,我們也就不再追究了,同志們,我們走。」說完曾新元在眾目睽睽下帶著人揚長而去。

    經過這番折騰,舞會是再也進行不下去了,眾人紛紛離去。院長邊走邊搖頭歎息。莊繼華心思一動,讓伍子牛把院長請回來。

    「院長先生,今天地事情我很抱歉,沒能給你們一個滿意的結果。」莊繼華真誠的說。

    「這不怪你,唉,世風日下,世風日下。只是苦了錢醫生。」院長搖頭歎息著說。

    「我有個辦法,只是有點風險,不知院長….」莊繼華停下來看著院長。

    院長扶扶眼鏡問:「莊師長有什麼計策?若我能盡力,一定盡力。」

    「這個計劃我不能出面,只能你們自己出面。」莊繼華先把自己剝出來。

    院長不是很明白的望著莊繼華。不知他為何如此說。

    「第一個主意,你們醫院有沒有共產黨員?要是你知道誰是,讓他向他們的組織反應,由他們出面懲罰今天來鬧事的人。」莊繼華說。

    「第二個辦法,你們向國民政府請願,要求懲辦打人兇手。對了,不要去找國民政府。直接去鮑羅廷的住所外面請願,同時派人聯合武漢的大小醫院,如果不答應你們地要求,你們就舉行罷工。」

    莊繼華的主意很毒,直接針對總工會地軟肋。

    「對了,你們醫院有沒有工會組織?如果有,還可以讓他們出面向總工會提出抗議。」

    老院長想想後決然的說:「好,必須懲治,否則醫院不寧,國家不寧。我知道誰是共產黨。我找他們去。」

    說完激動的站起來就走,走了幾步後又轉回來,對莊繼華說:「謝謝你,莊師長。」

    這個書獃子,莊繼華忍不住笑了。

    「中國人就是一盤散沙,」院長走遠了後,身後傳來一個聲音:「你們的革命注定要失敗。」

    「鮑爾上校,你現在可是在中國作客。」莊繼華冷冷的說,雖然他知道歷史,可鮑爾地話卻讓有些不舒服。

    「我說錯了嗎?莊將軍。難道這不是事實嗎?」鮑爾說。

    莊繼華無法回答,地確,鮑爾沒說錯,現在的中國確實是一盤散沙,就算在革命陣營內也是如此。各黨各派都有自己地打算。內耗始終沒停過。

    「黨派的最大好處就是製造糾紛。使國家分裂,讓人民思想混亂。中國要想擺脫英美地壓迫需要一個強力領導,需要一個獨裁者。」鮑爾的聲音異常嚴肅。

    我靠,納粹德國到中國了。莊繼華搖動輪椅,宋雲飛趕緊上前推動輪椅讓莊繼華面對鮑爾。

    「上校,黨派政治並非會讓國家分裂,獨裁的最大弊端是沒有人能夠制約獨裁者,他一旦犯錯,那就是災難性的。」莊繼華非常嚴肅。

    「犯錯是可以接受的代價,」鮑爾沒有反駁莊繼華的理由:「但是與民族獨立,國家擺脫壓迫相比,這個代價值得。」

    莊繼華用奇怪的眼色看著鮑爾,心裡卻在想,難道這是納粹?

    「鮑爾上校,你是納粹黨員嗎?」

    鮑爾顯然有些意外,他看著莊繼華,不知道這人怎麼知道納粹黨地。

    「不,我不是納粹黨員,但我支持納粹黨的一些主張。德國要重新崛起就要實行這樣的政策,阿道夫.希特勒是德國未來的希望。」鮑爾停了下又有些好奇的問:「莊將軍對德國很瞭解呀,您知道納粹黨?」

    這個世界還有比我更清楚的嗎?莊繼華心裡有些不屑。

    「上校,德國打算實行獨裁的嗎?」

    「魏瑪共和國就是一堆垃圾,早該掃倒歷史中去了。」提起魏瑪共和國,鮑爾就像提到一個不相干的東西樣。

    「到我的房間裡談談怎麼樣?上校,這裡實在太冷了。」莊繼華決定與他談談,然後再說其他。

    「非常榮幸。」鮑爾很有禮貌的往側面站了步,等莊繼華地輪椅走過後,才跟在他身後。

    兩人沿途沒有再說話,進屋後,莊繼華先對宋雲飛說:「雲飛給鮑爾上校倒茶。」

    宋雲飛和伍子牛離開房間後莊繼華才對鮑爾說:「鮑爾上校,您認為當前我們國民革命應該由一位獨裁者來領導是嗎?」

    「是的,我接到邀請之後便查看了很多關於中國的資料,我認為中國現在需要一位獨裁者自上而下的用強力推行社會改革,才能使中國迅速擺脫蒙昧。擺脫英法美日的壓迫,走上富強的道路。」

    莊繼華注意到鮑爾使用了壓迫這個詞,一般西方人是很少使用這個詞的,這個詞經常地地方是《新青年》《嚮導》這樣的刊物。

    莊繼華還是沒搞清楚鮑爾的政治觀點究竟是什麼,而且他來中國地目的是什麼,絕不會僅僅是來推銷獨裁的。

    「上校,獨裁對德國也許很合適。但中國不行,自從推翻皇帝後,中國人相信只有共和才能挽救中國,而共和是不需要獨裁的。」莊繼華冷峻地直視鮑爾地眼睛,彷彿想看透他內心地真實想法。

    「不。將軍,您錯了,獨裁可以有很多外衣的,並非需要象古羅馬那樣宣佈他為獨裁官。」莊繼華感到有些好笑,可鮑爾卻一本正經,絲毫不像是在說笑。

    「我知道,」莊繼華當然知道這些外衣是什麼:「我知道你說地那些外衣是什麼。在中國我看不出誰有這麼大地智慧,可以依靠一己之力把整個民族帶上富強之路。」

    「有,只是您沒發現,」鮑爾毫不客氣的接口道:「蔣將軍就是這樣一個人。我看了他最近幾年的報告,我認為他正是當今中國需要的那種獨裁者。」

    莊繼華不禁對鮑爾另眼相看,台灣島上的蔣介石的確是個獨裁者,民國時期的蔣介石也可以算個獨裁者,只是….,該不是這小子慫恿地吧。

    「很遺憾,校長不能成為這樣的獨裁者。這違背了我黨的原則。」莊繼華冷然的說,在心裡他已經判了這個人的死刑,決不向蔣介石推薦這個人。

    「不,您錯了,蔣將軍肯定能成為一位優秀的獨裁者,一位傑出的獨裁者。」鮑爾似乎看透了莊繼華的想法,卻毫不在意的堅持他的觀點。

    「看來在這個問題上,我們之間地分歧比較大,莊繼華打算結束這場談話了,必須想辦法截斷這個鮑爾到蔣介石身邊的路。可是辦法在哪裡呢?現在莊繼華找不到,如果沒負傷還在蔣介石身邊的話還差不多。

    「上校,您最近的軍事形勢怎麼看?」

    「很遺憾,我認為蔣將軍錯過了一場勝利。」鮑爾似乎也知道獨裁的話題談不下去了,對軍事形勢他更胸有成竹:「江西戰後。蔣介石如果能乘勝追擊。那麼現在可能已經拿下南京了,逼近上海了。」

    「嗯。您說得對,我也認為校長應該乘勝追擊。」莊繼華點頭承認,他在報上看到北伐軍停在贛蘇邊界就十分奇怪,就算蔣介石指揮水平差,那以加侖和白崇禧的水平應該不會錯過,因此莊繼華判斷其中別有隱情,只是現在不想與這個獨裁鼓吹者談。

    「不然,我認為蔣將軍可能遇上什麼麻煩了,這個麻煩應該來自內部。」鮑爾很快點出莊繼華不想談的東西,這讓莊繼華不由有些失望。

    「上校的觀察力很敏銳。」莊繼華半真半假的稱讚道。

    「這正好解釋了為什麼中國需要獨裁的原因。」鮑爾說。

    莊繼華不由為之氣結,這個德國人真是頑固,真是難得地國際主義者。

    「上校,軍事就是軍事,不談政體,我對政治體制很少研究,不過我是個民主的支持者,這方面我們倆的差距太大,除非你改變,否則我們之間的距離始終這麼大。莊繼華說著伸直雙臂比劃道。這本是個比較滑稽的動作,可鮑爾卻根本沒笑,而且從頭到尾他都沒笑過。

    「上校,看來您缺少幽默感。」莊繼華忍不住抱怨道。

    「軍人最好少點幽默。」鮑爾扳著臉說。

    「不,我看您更像政客。」莊繼華搖頭說。

    「您這是在侮辱我,」鮑爾脹紅著臉看著莊繼華:「要不是,您現在是傷員,我就要與您決鬥。」

    莊繼華嚇了一跳,他誇張地拍拍胸口:「好險,好險,可是您剛才談地都是政客才關心的東西,軍人是不關心政體地。」

    鮑爾蹬著莊繼華,眼睛裡忽然露出笑意:「莊將軍,其實我很欣賞您打的牛行戰鬥,說實話,我很難想像,歷史怎麼贏得這場戰鬥的,在我們德國軍隊中也很難辦到。」

    莊繼華笑了笑:「這不難理解,原因很簡單,只有一個,那就是中國士兵比德國士兵不怕死。」

    鮑爾愣愣的看著莊繼華忽然大笑起來,彷彿發現新大陸似的笑起來,不過莊繼華卻沒笑,一點笑意都沒有。

    「莊,你的確很幽默。」「這不是幽默,鮑爾上校,中國人從來就不怕死,中國自古以來就有捨生取義的傳統,你可以在中國的歷史上找到很多這樣的例子。」莊繼華非常嚴肅:「就說十九世紀吧,西方征服很多土地,統治很多人口,可在中國,他們沒能成功。同樣的手段,同樣的方式,他們卻沒能征服中國,而且還是在腐朽的清政府統治下中國。為什麼?因為中國人不怕死,因為中國人一直在反抗,而且今後還會反抗,只要有人侵略!」

    語氣鏗鏘有力,斬釘截鐵,沒有絲毫猶豫。鮑爾收斂起笑容,看著莊繼華,然後他點點頭:「您沒說錯,在西方,大多數軍隊處在您的那種環境下,肯定選擇投降,當然德國軍隊除外。」

    真是頑固的德國軍人,莊繼華無奈的看著他。

    第二天,真正讓莊繼華驚訝的事情發生了,一大早,全員醫生護士在舞廳裡前聚集,武漢工人糾察隊副總隊長楊德魁押著昨天在這裡鬧事的曾新元那夥人,來這裡召開現場大會。

    昨天還耀武揚威的曾新元等人被五花大綁的捆著,脖子上掛著一塊牌子,上面寫著「敗類」「流氓」「投機分子」等等。

    楊得魁站在台上激動而又歉疚的對醫院的全體員工說:「工友們,今天我是來向你們道歉的,昨天這些人來這裡鬧事,打傷了醫生,威脅革命軍人,是的,他們是我們工人糾察隊的人,可這些人是工人糾察隊裡的敗類,他們的行為已經不能算是革命者了,他們的行為也暴露了他們的本來面目,他們就是混進革命隊伍裡的蛀蟲,敗類,醫院的工友同志們,院長同志,我代表武漢工人糾察隊向你們道歉!」

    楊得魁說著向周圍的護士醫生們深深一鞠躬。

    「擁護總工會!」

    「勞工神聖!勞工萬歲!」

    「工人糾察隊萬歲!」

    會場上登時響起熱烈歡呼的口號,醫院裡的護士和醫生們這下才真正感到揚眉吐氣,他們打心眼裡擁護這個決定。

    會場中央的曾新元等人臉色死灰,完全沒有了昨天的那副氣勢。

    在山呼海嘯的口號聲中,莊繼華意外的發現一個熟悉的身影。他怎麼會在這裡?莊繼華有些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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