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民國投機者 作者:有時糊塗 [已完結]

 
jf5385 2009-4-19 19:16:40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584 836707
武煉 發表於 2010-4-12 07:54
第四章 大革命風雲 第四十六節 旁觀(五)

    沒容莊繼華細想那人就到了莊繼華面前:「文革!你在這!」

    「像謙,你什麼時候到的武漢,你不是去了國民軍嗎?」看著面前瘦削的徐象謙,莊繼華很是高興,很長時間沒有他們的消息,沒想到在這裡遇上。

    「才到不久,我在報上看到你的消息,沒想到在這裡遇上你。」徐象謙真心高興,他為人處事比較低調,在黃埔中同學中的朋友不多,莊繼華算得上一個:「對了,文革,我改名了,以後你就叫我徐向前吧。」

    三十年後,共和國的元帥就是現在這個看上去有些木吶的青年。莊繼華上上下下的仔細打量他,把徐向前看得有些發毛,左右看看自己,沒發現什麼不妥呀。

    「文革,你怎麼啦?」徐向前禁不住小心的問,這個莊繼華搞惡作劇的本事超過陳賡,在一期同學中是大大有名的。

    「你還沒說你怎麼到的武漢?」莊繼華眼中微帶笑意的問,心裡卻大叫可惜,當初看他沒有選擇共產黨以為看錯了,以至放棄了與他的深交,可惜呀,可惜!

    「本來派我們去是辦軍校的,可我們到的時候,胡景翼死了,岳維竣對我們這批黃埔同學很是排斥,軍校也不辦了,把我派到弓富魁的部隊去,後來部隊打散了,我就回家了,在家待了半年左右,我還是想要革命,便到了北京,從北京到上海。再從上海坐船到這裡的。對了,光亭也來了,他比我還慘。」徐向前微笑著說:「他可坐了兩個監獄,差點沒命。」

    「哦,快說說。那兩個監獄?」這可真是意外,杜聿明也在武漢,莊繼華忍不住急切的問。

    「一個是閻錫山地,另一個是孫傳芳地。」徐向前說:「二軍失敗後,他也回家了,可他在家鄉參加了高桂滋的部隊,在補充營當副營長。後來補充營被晉軍繳械。他也被抓進監獄,本來是要槍斃的,還多虧太原警備司令是老同盟會員,把他放了,他到了北京給總理守靈,北伐開始後,他離開晉軍南下,好容易走到南京,卻被孫傳芳的稽查隊給抓住。關進了老虎橋監獄,本來又是要槍斃的,可他買通了看守,又逃出來了,四天前到地武漢。找到張教育長。張教育長讓他去了學兵團。」

    徐向前的話很平靜,可其中的艱險可想而知。莊繼華呆了半響才說:「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光亭看來是個有後福的。」

    「向前,你現在在工人糾察隊?」莊繼華問。

    「不是,我在學兵團擔任指導員,楊得魁是我的老鄉,他是三期的,他請我幫忙訓練隊員,訓練結束後,我還是要回軍校的。」徐向前答道。

    莊繼華看著還在演講地楊得魁,卻想不起在哪見過他,黃埔三期地。

    「這小子很厲害,昨天居然敢用槍對著我的腦袋。」莊繼華的目光盯著曾新元對徐向前說。

    「唉,這些人是敢闖敢幹,可也經常闖禍。」徐向前有些惋惜的說:「要拉到部隊去,恐怕都是好兵。」

    「那就把他們都弄到部隊去,在部隊接受鍛煉。」莊繼華饒有興趣的建議道。

    「不可能了,革命隊伍不容玷污,他們衝擊醫院的行為是極端可惡的,昨天我們得知情況後,立刻向總工會報告,李立三同志指示把他們抓起來,張國燾同志認為應該作為工賊槍斃,怎麼處理還要等總工會的決定。」

    「總工會現在的權力很大呀,完全可以取代武漢政府了。」莊繼華似笑非笑地看著徐向前。

    「嗯,權力是很大,可這是革命的需要,革命要進一步發展就必須發動工農,在農村要解決土地問題,在城市要把工人組織起來。」徐向前點頭承認,但理由卻讓莊繼華意外。

    莊繼華看著振振有詞的徐向前,心知他終於選擇了共產黨,當初在黃埔他選擇的是國民黨,可兩年之後他最終選擇了共產黨。這是每個人都不得不作出選擇的時代,在歷史地巨大車輪前,沒有絲毫妥協餘地,莊繼華再次感到個人力量地渺小。

    「可國民政府能接受嗎?」莊繼華歎息的問。

    「國民政府已經接受了。」徐向前立刻答道:「臨時聯席會議對這種狀況並沒有表示反對。」

    臨時聯席會議是一個新地政府機構,鮑羅廷到武漢後向國民黨中央和國民政府提出,建立在中央執行委員會政治會議未遷到武昌開會之前,先由國民黨中央執行委員和國民政府委員組織臨時聯席會議,「執行最高職權」。這個提議得到共產黨和國民黨左派的支持,因此得以通過,徐謙擔任聯席會議主席,蔣介石張靜江都被排斥在聯席會議之外。

    莊繼華對這個臨時聯席會議不是很瞭解,報上的介紹語焉不詳,但其中的「執行最高職權」也曾引起他的警覺,指示沒能來徵詢他的意見,所以他擔心幾天後也就拋到腦後。現在徐向前重提這個,這又把他的擔心從腦海中翻出來。

    「這個臨時聯席會議校長贊成嗎?」莊繼華問。

    也許是從莊繼華的語氣中聽出了不安,徐向前看看他說:「文革,這是中央的決定,校長贊成得接受,不贊成也得接受,他是革命軍人必須接受黨的領導。」

    說到這裡徐向前停頓一下,看看莊繼華,不無擔心的說:「文革,我感到校長變了,他以前重總是說支持革命,支持工農運動,可現在我看他變得酷愛權力,總想把所有權力都抓在手中,這樣下去會很危險的。」

    莊繼華面無表情不置可否的說:「可他手上有軍權,還有一批支持他的地方部隊,在民間還有很高的聲望。」

    徐向前點頭承認莊繼華沒說錯,可他還是堅持說:「正是如此,所以必須限制校長手中的權力,否則校長很有可能走上危害革命的道路。」

    莊繼華無言以對,他現在對蔣介石的情況不太清楚,加上歷史的結果,他無法反駁徐向前的話,只是通過中山艦事件,他隱約感到,事情決不像歷史書中說的那樣簡單。

    楊得魁的演講很有煽動性和目的性,他誠摯的道歉以及堅決及時的處理取得了醫院員工的理解和原諒。

    處理完後,楊得魁來到莊繼華和徐向前跟前,見面就向莊繼華行了個軍禮:「學長好。」

    莊繼華沒有還禮,反而是淡淡的說:「楊隊長你也好,你是三期的?」

    「是,學長牛行一戰驚天動地,奠定了江西戰場的勝利,」楊得魁見莊繼華神情冷淡,熱情也就迅速消融:「黃埔同學無不敬佩。」

    「那沒什麼,反倒是你,現在是武漢工人糾察隊的隊長,可以和衛戍司令平起平坐,著實令人佩服。」熟悉莊繼華的徐向前聽出他的嘲諷,有些擔心又有些不解的看看他,不明白他的不滿來自哪裡。

    楊得魁很是敏感,他眉毛一揚:「學長這話我不贊同,我們只是工人糾察隊,只維護工廠秩序,遊行時維持遊行秩序,是接受國民政府領導的。」

    「可是我聽說你們是可以對陳銘樞下命令的。」莊繼華平靜的把昨晚魏中繼的話複述一道,然後才說:「衛戍司令部對你們如此忌憚,昨天這幾個人他們就不敢管,這種現象不值得你們深思嗎?」

    楊得魁沉默了,他知道這是實情,可他認為這是好事,這代表了工人完全站起來了。

    「我並沒有指責你們的意思,我只是想提醒你們,一個政府是不能容忍這種情況持續發展下去的。」

    「學長這是在威脅還是有其他…..?」楊得魁神色嚴峻的問。

    「威脅,你如果把他看成威脅的話也可以,不過不是我在威脅你們,而是……。」莊繼華停頓下來,拍拍坐下的輪椅說:「你們騎自行車最重要的是什麼?是保持平衡,保持平衡,否則一定摔觔斗。平衡,權力平衡,力量平衡,在我看來你們現在的做法非常危險。」

    楊得魁神情凝重又不滿的問:「學長的意思是我們應該回到…..。」

    「我沒什麼意思,我只是想告訴你,高歌猛進固然可喜,但老的平衡一旦被打破,平衡中的各方都要作出反應,比如向前剛才說要限制校長的權力,可是他沒想過,如果校長不接受怎麼辦?奪取政權是需要實力的。」莊繼華沒容楊得魁說完,拋下幾句話後就示意伍子牛推他回去。

    楊得魁呆呆的看著他的背影,原本還有些興奮的心情一點點變冷。
武煉 發表於 2010-4-12 07:57
第四章 大革命風雲 第四十六節 旁觀(六)

    實際上楊得魁的工作很有成效,醫院的工會蓬勃發展起來,大部分醫生和護士都加入了工會,醫生加入了醫生工會,護士加入了護士工會,勤雜工加入了勤雜工工會。

    小秀也加入了工會,她現在每天進進出出都像一陣風,每天在病房裡唧唧呱呱的講述他們工會的事情。

    「店員工會昨天舉行了罷工,他們的薪水漲了好多。」

    「元旦後,我們要去英租界抗議遊行。」

    「我們也打算罷工,要求漲薪水,要求六天工作制。」息,我支持。」莊繼華笑著說:「不過,小秀,你要罷工了,我怎麼辦?」

    小秀愣了下,眨眨杏眼有些為難了:「那怎麼辦?別的工會都罷工,我們不能沒有行動呀。」

    「要不這樣,等我好了後,你們再罷工好不好,到時候我帶部隊把機槍架在你們院長的門前,要是不答應你們的條件,咱們就把他突突了。」

    「這可不行,我們院長是好人,再說,加不加薪水他說了不算。」

    「那誰說了算。」

    「我們醫院不是私人醫院,由國民政府政府管,漲不漲薪水得政府說了算。」

    「那你們是不是要到政府那裡去抗議嗎?」莊繼華問。

    「可不是嗎,大伙還在商量。」

    莊繼華心裡不由大笑,這下可有樂子瞧了:「你們要求加多少?」

    「也不多。護士不足12塊的要補足12。上了12塊的要加到16塊。」小秀快活地說,似乎增加薪水是水到渠成地事。

    莊繼華想了想感到沒什麼問題,這個要求不算過分,應該可以得到滿足。

    醫院的工會蓬勃發展,卻在伍子牛和宋雲飛之間引起分歧。兩人的看法截然相反。

    「打了人在給顆糖吃,這總工會糊弄人呢。」看著小秀準備給莊繼華打針,伍子牛幫不上忙,便在一旁打趣小秀。

    「你說啥呢?」小秀臉一繃不滿的說:「難道我們就不該漲。」

    「我可沒這樣說啊,我說的是糾察隊那幫兔崽子,派幾個人來搗亂,然後再來收買人心。你們還真吃這個。」伍子牛輕巧地說。

    「不能這樣說。工人糾察隊裡混進幾個壞人也是正常的,人家及時處理了也證明他們沒有護短,是真心為工人做事。」宋雲飛從外面進來接口道。

    「反身趴下,」小秀把針管裡的空氣推出去後對莊繼華說:「動作快點。」

    「你可輕點,那頭牛得罪了你,可別把氣出在我身上。」莊繼華開玩笑的說,現在他絲毫不擔心,既然徐向前和杜聿明在這裡,那麼國共兩黨都不會把他怎麼地。就待在醫院看熱鬧,遠離這段危險時光。

    「我看不一定,衛戍司令部都不敢管他們,這工人糾察隊的勢力也太大了,」伍子牛說:「師長。你不是說工運農運都要控制嗎?這衛戍司令部都管不了。還怎麼控制。」

    「控制?為何要控制?」小秀慢慢的給莊繼華推動針管,猛然聽見伍子牛的話。有些不明白。

    「唉,這你們還看不明白,武漢地工運肯定失控了,這是個很危險地苗頭。」莊繼華斜臥在床上,眉頭微皺:「小秀的技術就是好,不像杜鵑,快是快,可要痛多了。」

    「這點痛也忍不了,還上戰場呢?」小秀「鄙夷」的說:「我看你呀在戰場上肯定是個怕死鬼,真不知道你這英雄是怎麼當上的,好了,穿上吧。」

    「這你可說錯,師長可不怕死,他當連長我就跟著他了,拼刺刀都拼過好多次。」伍子牛替莊繼華分辯。

    「107房有個士兵,剛來時那個傷口可嚇人了,可人家一聲不吭,哪像你,有點痛就叫。」

    「他那是骨勇,我這是神勇。」伍子牛幫莊繼華拉上褲子,莊繼華口裡卻在繼續油腔滑調:「史記上說,荊軻是神勇之人,秦舞陽乃血勇之人,這就是我們的差別。」

    「你就吹吧。」小秀顯然已經比較瞭解莊繼華了。

    「我看讓工人自己管自己也沒什麼不好,只要老百姓不反對就行。」宋雲飛對工運失控有些不以為然。

    「你們老說失控,失控的?這什麼意思呀?」小秀收拾完東西後問。

    莊繼華看看宋雲飛和小秀,想了會才說:「雲飛,你一定要記住,政府永遠不會把管理社會的權力交出來,不管是誰當政,這個權力不能交,也不敢交,交了政府就沒有存在的必要了。以蘇俄為例吧,十月革命以前,布爾什維克組織工人罷工遊行,可在他們奪取政權後,就制定了法律,禁止罷工,禁止非批准的遊行集會,把管理社會地所有權力全部收歸政府,所以讓工人自己管自己只是一個夢想,一個不可能實現的夢想。至於失控,小秀,失控就是政府失去了控制社會的力量,比如工人糾察隊吧,失控的標誌是打破了所有法律,取代了政府的職責,這樣地情況,政府會答應嗎?答案是不會,現在政府也許是在克制,也許還沒有完全超越他們地底線,一旦越過這個底線,反噬將非常嚴厲。小秀,參加工會可以,不過最好不要太積極。不過小秀顯然沒聽進莊繼華最後規勸的話,她顯得很有信心:「看把你嚇得,我看你呀就是…..那種….那種,」她臉上露出思索,最終高興地笑了:「小資產階級的軟弱,被革命的風暴嚇住了。我說你是膽小鬼吧,你還不承認。」

    「哈哈,」莊繼華大笑起來:「小資產階級的軟弱,你從那學的新名詞。」

    「工會領導說的。」小秀有些得意:「他們說得可好啦,我聽了後渾身是勁,你也該去聽聽,把那軟弱的毛病改了。」

    這下不僅莊繼華,連宋雲飛和伍子牛都哈哈大笑,小秀當然明白他們在笑什麼,不僅又羞又急:「你們都不是好人,軟弱,都該去聽聽,特別是你,下次打針,一推到底,痛死你。」

    莊繼華和伍子牛笑得更歡了,宋雲飛見小秀有點急了忙打圓場。病房裡正熱鬧著呢,房門被推開一條縫,從外面伸進個腦袋,看到坐在床上的莊繼華後,便闖進來。

    「文革!」來人又向身後喊道:「這兒,在這。」

    莊繼華認出來人:「洪君器!」

    話聲剛落,後面又進來幾人:「文革,總算找到你了。」

    「光亭,劉任漢,…。」還有兩個莊繼華叫不出名字:「杜光亭,你小子怎麼才來。我可想死你了。」

    莊繼華毫不掩飾與杜聿明的特殊關係,洪君器等人也不在意,他們知道杜聿明曾與莊繼華在樟樹一齊戰鬥過,有這份情義,加上莊繼華護短的名聲,自然與他們不一樣。

    杜聿明嘿嘿笑了笑:「我到武漢也沒兩天,昨天才聽象謙說你在這裡,今天就趕緊來看你。」

    「杜長官好。」伍子牛也上前一步向杜聿明敬禮。

    「你是伍子牛。」杜聿明顯然沒有忘記七連,很快就把他認出來了:「別再叫長官了,你都中尉了,我也才是中尉。」

    「哪那成,一日是長官,終身是長官,這是軍隊的規矩。」伍子牛笑著說。

    「光亭,別客氣,都是七連的戰友,一塊從死人堆裡爬出來的,都坐,坐下說話。」莊繼華招呼道,對上這些國民黨,莊繼華反感到輕鬆許多,說話也隨便多了:「小秀,幫忙拿幾根凳子來。」

    小秀答應一聲就出去了,眾人見她的裝束,知道她是照顧莊繼華的護士,也不敢怠慢,分了一人就跟去。

    「這是宋雲飛,我的副官。」莊繼華向他們介紹道,除了洪君器外,包括杜聿明在內都唰地站起來向宋雲飛敬禮,宋雲飛一時有些手足無措,連忙還禮。莊繼華這才發現宋雲飛的少校軍銜居然是這裡面除了洪君器外最高的。

    「得了,別敬禮了,把這些都放下,你們是來看我的,可不是來見官的。」莊繼華笑嘻嘻的說:「雲飛,你也別在那享受了,倒茶,倒茶,極品梅花茶。」

    「文革,你還這樣,一張嘴就樂死人。」眾人哄笑中,杜聿明說道:「這極品梅花茶,你們誰聽說過?」

    洪君器搖頭說:「估計是莊家私藏,不外傳的。」

    「所以你們有口服呀,不過不是私藏,是獨創,在茶水裡放上幾片梅花,別有一番味道。」莊繼華這些天沒事,盡琢磨一些稀奇古怪的東西,這梅花泡茶就是一大成果。

    玩笑一陣後,莊繼華問起他們的近況,這些人的神色開始變得不那麼自然了
武煉 發表於 2010-4-12 07:58
第四章 大革命風雲 第四十六節 旁觀(七)

    「我就想不明白,文革,我們在前線拚命,這共產黨在後面卻輕輕巧巧就把江山拿去了,我們流血犧牲是為什麼?」洪君器陡然站起來大聲說。

    「對,對,湖南農村現在都亂成一鍋粥了,農會到處抓人殺人,鬧得烏煙瘴氣,民不聊生。」

    「城裡還不是一樣,現在的商店工廠都沒人幹活,整天罷工遊行,政府以前通過的《保護私有財產法》也成了一張廢紙。」洪君器越說越激動聲音越發大了。

    「住嘴。」莊繼華忍不住喝斥道:「君器,你這話不對,革命能有今天這樣的局面是兩黨合作的結果,決不是我們國民黨一家的功勞。」

    「文革!」洪君器有些驚訝的看著莊繼華。

    「難道我說錯了?」莊繼華扳著臉說:「黃埔軍校不是國共兩黨合作的產物?曹淵他們的血不是灑在北伐戰場的?流血犧牲並非只有我們國民黨,也有共產黨人的血,君器,你偏激了。」

    「國共兩黨理論有差異,革命策略有區別,這才是問題的關鍵,在廣州時地盤不大,力量薄弱,大家還能互相容忍,相安無事,現在革命發展了,有執行空間了,兩黨都要實行自己的策略,這才是制亂之源。」莊繼華繼續解釋道。

    「那他們為什麼要反對校長?校長做錯了什麼?兩次東征、平叛、北伐,校長戰功赫赫,為革命披肝瀝膽,為什麼要受這些小人的中傷。」杜聿明沉穩的問,到武漢沒幾天他就發現武漢有股反蔣的風潮。經常能在遊行群眾高呼的口號中聽見「打倒蔣介石」地聲音。

    莊繼華沉默了。這個問題不好回答:「應該說,這是共產黨內部地少數激進分子作的,據我所知,中共高層的策略依然是與校長合作。」

    洪君器和杜聿明他們面面相窺,莊繼華居然知道中共高層的態度。這出乎他們的意料。

    「文革,你加入共產黨了?」杜聿明小心地問。

    「說什麼呢,」換往常莊繼華見他們這個樣子肯定要嘲笑一番,但今天他的回答卻很簡單直接:「要加入在廣州就加入了,何必等到現在。中共高層的態度是看他們的文章分析得來的。」

    杜聿明這才鬆口氣,莊繼華不知道他現在在黃埔同學中的威信之高,他的態度可以影響一大批黃埔同學地選擇。杜聿明他們今天來也正是希望莊繼華能作出點表示。

    「文革。我們今天來還有件事想與你商量。」洪君器說道。

    莊繼華有些意外地看看幾人,嘴角流露出一絲諷刺:「我還以為你們今天是專程來看我的。「當然,」杜聿明有些尷尬:「我們這也是沒辦法了。」

    「文革,是這樣的,」洪君器不管莊繼華的諷刺,急忙說道:「我們想請你出來領導我們在武漢的同學。」

    莊繼華心裡巨震,手都禁不住抖了一下,他們的要求完全出乎他的意料,原以為他們是想請他出主意。或者讓他寫文章,沒想到居然是……..。

    陰謀?莊繼華腦子飛快的轉起來,想了想,又感到有些不像,如果這個要求是賀衷寒或者鄧文儀、曾擴情。要不然陳立夫。他們當中的任何一個,莊繼華都會把他歸入陰謀中。可面前這幾個人還都談不上是蔣介石地心腹。與共產黨也毫無瓜葛。

    「這是你們的意思還是張教育長或者校長的意思?」莊繼華死盯著洪君器,他是張治中的內弟,如果蔣介石的意思,那麼唯一可能地就是張治中傳遞過來地。

    「是我們商量的結果,文革,你現在是一師師長,是我們黃埔學生地榜樣,你出來領到我們是最合適的。」洪君器期盼的說。

    「就我這樣,連床都下不了,你們見過下不了床的領導者嗎?」莊繼華腦子在飛快的尋找拒絕的理由,不管是不是蔣介石授意的,他都不能接受這樣的請求。

    「我們知道你身體還沒恢復,但現在我們是群龍無首,根本無法與他們對抗。」洪君器看出莊繼華有推托之意,心裡有些著急了。

    莊繼華搖搖頭:「君器、光亭,不是我不願意答應,可我有兩個問題,校長的意見是什麼,他是否希望我們在武漢的同學聯合起來?其二,我現在連醫院的大門都出不了,連坐輪椅都要人抱上抱下,能作什麼?」

    「諸位長官,師長現在實在不方便,醫生現在只同意他每天在室外兩小時,報紙基本上都是我念給他聽。」宋雲飛適時出面解圍。

    洪君器和杜聿明看看莊繼華的樣子,知道宋雲飛沒說謊話,可他們又不知道該怎麼辦,幾人幾乎同時歎息一聲。

    「沒辦法了嗎?」洪君器喃喃的說,忽然一掌拍在大腿上,舉頭要說什麼又黯然閉嘴。

    「為何不請張教育長呢?」莊繼華提醒道。

    「他呀,謙謙君子,太老實了。」洪君器沒好氣的說。

    莊繼華沉思片刻,試探的問:「我聽說政治部副主任是馮詭,對不對?」

    馮詭到武漢後來看過他一次,那時他還坐不起來,加上他已經不信任他了,兩人也只是泛泛而談,不過莊繼華卻知道他出任武漢分校的政治部副主任。

    「你們去找這個人,讓他給你們出主意。」莊繼華說。

    「他?」洪君器、杜聿明等人同時露出懷疑的神色。

    「這是個很有才幹的人,你們去找他吧,就說是我讓你們去的。」莊繼華露出些許疲倦,身體微微向後靠在枕頭上。

    杜聿明見狀連忙站起來:「文革,那我們回去了。得空再來看你。」

    莊繼華沒有回答。杜聿明拉拉洪君器幾個人就要走,莊繼華忽然說:「你們知道最近誰要去南昌?」

    杜聿明、洪君器等人互相看看,洪君器說:「張教育長最近可能要去南昌,你有什麼事嗎?」

    「他什麼時候走?」

    「具體不太清楚,估計就是這幾天的事。」洪君器說。

    「你能不能替我帶句話給他。讓他走之前來我這裡一趟,幫我帶封信給校長。」

    「好,一定轉告。」洪君器說完之後轉身要走。

    「等等,」莊繼華喊住,幾人回頭望著他,莊繼華沉思片刻才慢慢的說:「記住,禍從口出。慎言慎行。」

    洪君器顯然有些失望。他很隨意地答道:「沒事,這天下他們還沒坐上。」

    杜聿明卻很慎重地點點頭:「我明白,你放心吧。」

    1927年的元旦剛過,報上就傳來漢口、九江相繼收回英租界的消息。這可是兩個驚天動地的消息,自鴉片戰爭以來,中國重來都是割地求和,只看見租界擴張,洋人橫行,歷屆中國政府都有收回租界的言論。卻從未見實行。消息傳開,全國上下為之轟動,民心士氣一振。武漢地工人運動、兩湖的農民運動更是如火如荼。

    張治中到南昌時,南昌正是英才滿城。遷都問題沒有解決,儘管加侖一再建議向南京發起進攻。但蔣介石就是停在南昌不動。此刻他的身邊聚集了更多的人。一直在上海的張群到了南昌就任副官長,隱居天津的黃郛也到了南昌。蔣介石請他擔任自己的私人外交顧問。

    「文白,你總算來了,武漢地情況怎麼樣?」對張治中地到來,蔣介石很是高興。

    「有喜有憂;一言難盡。」張治中答道。

    「文白,你是君子,君子是可以欺之以方的,」蔣介石絲毫不感到意外,漢口九江的行為他與黃郛張群等人早已經商談過了:「這是他們有意為之的,他們的目的有兩個,一個是向我施壓;另一個是挑起國際爭端。」

    張治中有些奇怪,他不明白蔣介石的這個判斷是因何而來:「總司令的話我不明白,這樣作對革命有什麼好處?」

    「好處?當然有了。」蔣介石冷笑一聲:「可以逼我同意遷都武漢,還可以逼我承認聯席會議,然後再用聯席會議推翻二中全會的決議,以後就全由蘇俄顧問說了算。」

    張治中這才清楚當前局面激烈轉變地原因,事實上他離核心圈子較遠,比起莊繼華來還不如,蔣介石對他還不完全信任,因此才派他去武漢組建學兵團,同時又把馮詭派到武漢分校。

    「總司令,我還是認為應該請汪精衛回來,讓他與共產黨和蘇俄打交道,」張治中的神色很誠懇,這個意見他以前也給蔣介石提過,後者沒有明確反對也沒有接受:「汪先生是我黨元勳,在黨內和民間有很高的威望,他能回來,也顯示我黨的團結,對革命大有助益。」

    蔣介石看著張治中的臉,心中卻微微搖頭,文白還是天真了,政治上太天真,汪精衛回來首先要做地就是推翻中山艦,然後再以此對我下手。

    張群和黃郛互相交換個眼色,黃郛慢慢開口:「文白,你說地只是事情的表象,就說收回租界吧,收回租界是好事,可採取地方式卻耐人尋味。收回租界完全可以由政府出面,通過談判解決,為什麼非要讓群眾衝擊呢?長江上就停著好幾艘英美軍艦,當時要是英美軍艦開火,我們是還擊還是不還擊?不還擊有人就要指責我們賣國,還擊,我們無疑就被綁上蘇俄的戰車,國民革命尚未完成,現在就與歐美列強全面衝突,這合適嗎?」

    「汪精衛在廣州時,事事都聽蘇俄的,先是鮑羅廷後是季嘉山,要不是總司令當機立斷,能有今天的局面?讓他回來,由他主政總司令主軍,這正是他們希望的。國民政府還沒遷到廣州。他們就搞出個聯席會議。而且居然有最高決定權,試問他們把國民政府,把我黨中央置於何處?把總司令置於何處?」有點胖的張群補充道。

    張治中有些糊塗了,這收回來總比不收回來強吧,這大漲國人士氣的行為。怎麼在他們倆嘴裡竟變得跟犯罪似地。

    「武漢地諸位同志上了人家的當,一味以為左就好,鄧演達還是我們的總政治部主任,可他居然公開反對我,真是孰可忍孰不可忍。」蔣介石憤恨不平的說。

    張治中知道蔣介石說的是鄧演達在武漢民國日報上發表地一篇文章,鄧演達在文章中指責蔣介石有獨裁思想。

    「我只知道我是革命的,我的所作所為對得起前線流血犧牲的士兵。對得起總理的在天之靈。所以,誰阻擋我革命,妨礙我革命,我就要打倒他。」提起這件事,蔣介石就生氣,他感到自己對鄧演達夠好了,黃埔軍校教育長,總政治部主任,夠重用了。他就不明白,為何他還要反對自己。

    「總司令原諒他這次,我也不贊成他的言論,不過據我所知,他不是共產黨。總司令若原諒他。我回去後就同他講,讓他向總司令承認錯誤。促使他覺悟,他總會覺悟的。」張治中地態度很誠懇,這讓蔣介石心裡很是舒服。

    「好,好,我是沒什麼,只要他轉變過來,我是可以原諒他地,你跟他說,他若能來南昌,我會和他好好談談。」蔣介石說道。

    「好,我一定跟他好好說說。」張治中點頭答應,隨後從掏出莊繼華的信:「臨走前,文革托我帶封信給總司令。」

    「文革,」蔣介石很是高興,伸手接過信,邊拆邊問:「他現在怎麼樣?」

    「恢復比較慢,每天可以坐兩個小時的輪椅。」張治中歎息道,隨即想起莊繼華的樣子又感到有些好笑。

    「文白,有什麼好笑的?」張群奇怪的問。

    「我在想文革,坐在輪椅上還不老實。」

    「哦。」張群和黃郛對這個名字不陌生,這些天他們在報上在黃埔系軍官的口中能總聽到這個名字。

    蔣介石沒有說話,而是仔細的全神貫注的看信,他此刻心裡又喜又憂。莊繼華在信中分析了目前地局勢,並向蔣介石提出建議:

    「聯席會議的目的毫無疑義的是針對校長的,他們地目地是分權,欲把黨權和政權從校長手中分出來,為達此目的,鮑羅廷一方面設聯席會議制約校長;另一方面又欲借助唐生智地力量。唐生智心有異志,早就窺探最高權力,二者必然一拍即和。現在校長成為各方勢力矚目的焦點,欲要解此局面,學生建議校長暫行退讓,如其所願,專注於軍事,駐足南昌,靜待局勢發展。

    學生擔心的是,兩湖的過激現象必然有人勸校長以手中的軍權行武力鎮壓,學生以為千萬不可。現在針對校長的不僅僅是共產黨和蘇俄,而且還有我黨內部同志,武力一動,則我黨必然分裂,即便消除了共產黨這一因素,可黨內的依然存在,要求校長分權的力量依然存在,而校長卻要背上破壞國共合作的名聲。因此此舉斷然不可行。

    學生以為,最佳策略是暫時退讓,以退為進。當前局勢風雲激盪,隱憂重重,兩湖農運,各城工運都有失控苗頭,湖南打土壕分田地,必然侵害八軍軍官集團的利益,因此他們必然起來反對,唐生智是肯定壓不住的,若其強行打壓,其部下將會連他一齊反,八軍一反,校長再舉手平叛,然後糾正農運工運中的過激現象,一舉兩得,此舉雖然收效緩慢,但卻可以保住兩黨合作,維繫總理開創的合作局面,在政治上保持主動。」

    蔣介石看後沉默不語,莊繼華重傷之下還在為他謀劃,這讓他很是高興,但卻不贊成他提出的對策。

    蔣介石把信遞給張群和黃郛,兩人都感到蔣介石的神情有異,連忙接過來細看。

    「此策不妥,」黃郛首先提出異議:「權力一旦交出去,要想收回來就難了。況且他們的目的並非只在黨權和政權,況且現在是戰爭時期,沒有黨政的配合,軍事上談何勝利。」
武煉 發表於 2010-4-12 07:58
第四章 大革命風雲 第四十七節 分路(一)

    「再說,他也太一廂情願了,唐生智要是不反呢?幼稚!名不符實呀。」大慨黃郛是第一個評價莊繼華的,正在看信的張治中都有些驚訝的抬頭看著他。

    在張治中看來莊繼華的對策真是煞費苦心,蔣介石退讓之後可以緩解黨內壓力,也可以緩解來自蘇俄和共產黨方面的壓力,如此蔣介石就可以抽身局外,坐觀其他各方勢力的拚鬥。

    「我倒認為這是個很不錯的對策,可以解決目前的困局。」張治中反駁說:「至少暫行退讓是可行的。」

    張群站起來給自己倒了杯茶,然後坐回座位,手捧溫暖的茶杯,一股熱意從手掌上傳過來,他臉上露出舒坦滿足的神情:「如果換個環境這個策略是可行的,不過不適合今天,今天的實質是共產黨和蘇俄向國民黨奪權,所以不能退,權力更不能交。他們搞出的那個什麼聯席會議不能接受,如果要成立也必須是在南昌,在總司令指導之下。」

    「我看還是趁譚延愷他們還在南昌,召開中央特別會議討論一下聯席會議的駐地問題。」黃郛顯然不贊成張群提出的不接受聯席會議的方針,畢竟蔣介石曾經宣稱讚成聯席會議。

    張群意識到這點,他也改口說:「我看這樣好,我們在南昌的同志要先統一意見,然後再說服武漢的同志。」

    張群所說的南昌的同志是指從廣州遷武漢的部分中央委員,譚延愷、張靜江、陳果夫、丁惟汾、何香凝等人,他們正停留在南昌,加上本來就在南昌地朱培德、李烈均等人。人數夠召開一個臨時會議。

    「文白,你先回武漢吧,與擇生談談,只要他轉變過來,我是不會責備他的,讓他來南昌,我們好好談談。」蔣介石慢吞吞的說。

    張治中意識到該告辭了,便起身答應,卻聽蔣介石又說:「轉告文革。安心養傷,其他的事不要管。一師將士正盼著他回去呢。」

    「是,總司令。」答畢,張治中轉身就走。

    等張治中走後,蔣介石才重新談起剛才的話題:「現在南昌開個會,這很好。我們先拿出個辦法,然後再與武漢同志商議。」

    蔣介石的話就是決定,當天就在南昌召開了中央政治會議臨時會議。張治中還沒到武漢,臨時會議的決議就已經到達武漢。在決議中,臨時會議決定中央黨部和國民政府暫時停留在南昌,在武漢另行成立中央政治分會。由宋慶齡、陳友仁等人十三人為委員,政治分會不能行使最高權力,不能指導國民黨各黨部。

    這個決定自然遭到武漢方面的堅決反對,宋慶齡、陳友仁、孫科聯名給蔣介石、張靜江、譚延愷發電,反對中央黨部和國民政府駐留南昌。認為目前的局面下中央黨部和國民政府應該盡快遷往武漢。否則會被帝國主義和北方軍閥視為軟弱,政治上、民意都要求盡快遷往武漢。

    贛鄂電報在空中飛來飛去,張治中剛回到南湖學兵團駐地就接到鄧演達電話,告訴他馬上來見他,張治中雖然有些意外,他不清楚鄧演達怎麼這麼快就知道他回來了。不過轉念又想。反正要與他談,這正好。用不著再專門找他了。

    誰曾想鄧演達見面地第一句話就是:「總司令是不是讓你來監視我的,那好我辭去一切職務,由你負責接收。」

    「擇生,這是什麼話?總司令何曾讓我監視你了?」張治中非常意外,也非常擔心,他沒想到鄧演達與蔣介石的關係已達如此地步。

    為了讓鄧演達安心,張治中把蔣介石與他的談話原原本本的告訴了他,最後說:「總司令的意思是你們之間存在誤會,應該好好談談,擇生,我也認為你應該去南昌,與總司令好好談談。我相信你們可以談攏地。」

    「哈,」鄧演達嘲諷的笑了:「文白,你真是太老實了,蔣介石完全把你蒙蔽了,去年中山艦之後,我也以為他只是誤會,我還勸他,可現在我完全看清了,這個人就是在搞獨裁,遠的不說,就說中央黨部和國民政府遷武漢,這是他提出來的,為什麼他又反對呢?就一樣,他不在武漢,無法控制,所以他反對。再看他在南昌和九江指使他的部隊分化工人,挑動矛盾,破壞工運農運。這人就是假革命,要想推進革命必須把他打倒。否則又是一個袁世凱。你還說去南昌,那不是送給他扣留嗎?」

    「擇生,我完全沒想到你們之間的誤會已這樣深,這樣我和你一起去南昌,總司令絕不會扣留你地。」張治中不相信,蔣介石的態度很誠懇,這是鄧演達的偏見。

    「沒用的,文白,」鄧演達顯得有些焦躁,同樣的話他給黨內其他人也說過,可沒人相信,這讓他有很深地挫折感:「觀其言,查其行;你看你還沒到武漢,他就在南昌召開了什麼政治會議,把武漢地中央委員撇在一邊。為什麼會這樣,你難道就沒想過?」

    張治中見此情形,知道誤會已深,短時間很難說通,便說:「以後去也行,到時候我們再商量。」

    鄧演達長歎一聲知道張治中已經站在蔣介石一邊了,他站起來說:「文白,我看你中了蔣介石的迷魂湯,你會看到蔣介石背叛革命的那一天的,我希望你到時能清醒。」說完轉身就走,過了會張治中才想起已經準備了他的飯,連忙追出去,卻發現鄧演達的車已經走遠了。

    南昌地反應讓鮑羅廷很受打擊,在一個月前路過南昌時,蔣介石還曾與他談過,贊成遷都武漢。可沒想到才短短一個月,蔣介石就變卦了。

    不過鮑羅廷現在沒有退路了,他在各種場合都公開表示國民政府和中央黨部要遷往武漢,路過此時改口,那對他聲望地是個嚴重的打擊,而且這等於把權力重新交到蔣介石手中,抑蔣才露出地一點希望之光就會熄滅。

    為此他一方面電告莫斯科認為此刻不能讓步,應該堅持把中央黨部和國民政府遷到武漢,否則他將無法繼續在中國工作。只有辭職;同時他還建議應該在適當時候提出土地解決方案。另一方面請蔣介石盡快來武漢商議遷都問題。

    與此同時蔣介石在中央政治會議臨時會議之後,也需要說服武漢方面的國民黨中央委員,因此他接受了鮑羅廷的邀請,在一月中旬來到武漢。

    對於蔣介石的到來,武漢方面舉行了更盛大的歡迎儀式,二十多萬人在武漢火車站外迎候蔣介石。車站內外人頭洶湧,彩旗飄揚,鼓樂喧天。

    「今日中國,捨總司令何人擁有這樣的聲望?」大慨是首次這樣的盛況,張群深受震動,感慨的說。

    蔣介石冷冰冰的看著車窗外歡呼地人群:「岳軍。你不要上了人家的當,這也是他們做給你看的,等到開會時,你就知道了。」

    群眾集會之後,在舉行的高層歡迎宴會上。武漢方面的中央委員代表趁機疾呼將中央黨部和國民政府遷到武漢。鄧演達更是在公開致辭中說:「…..遷都武漢是革命的需要,我們不能接受那種把個人利益置於革命利益之上地做法,我們要求中央黨部和國民政府盡快遷到武漢…..。」

    在宋慶齡、徐謙等人發表了講話之後,鮑羅廷猶豫片刻決定還是講一講。

    「中國革命是三民主義的革命,不是一民主義,也不是二民主義。如果我們的革命不能解決人民的生活問題。那麼我們的革命就不是真正的國民革命,也不是三民主義;現在我們看到各地農運和工運都發展起來了。這是很好地事情,這標誌著我們的革命正在向社會的深層次發展。但是」鮑羅廷話鋒一轉:「革命的發展也有一些不好的問題出現,各地都發現有鎮壓工人和農民地事情,蔣介石同志,過去三年中我們都在一齊合作,你應當知道我是堅決反對這種事情地,對任何鎮壓工農,反對cp的事情,我們都是堅決反對的,對這樣的人,不管他是誰,我們都要想辦法把他打倒的。」

    鮑羅廷的話讓蔣介石地臉色一陣紅一陣白,他努力克制胸中地怒火,會場的上人雖然很多,可他卻感到十分孤獨,這一幕是何曾相似,他努力回想,想起來了,是在黃埔,那天還有個人站在說話者地對面嚴厲反駁,一定要其道歉,可現在呢……,無論張群還是張治中,亦或其他什麼人,都只是呆呆的看著演說中的鮑羅廷,蔣介石現在無比期望有個莊文革站在鮑羅廷對面。

    莊繼華此刻卻在醫院,心情煩躁。他當然沒有去火車站,不過小秀卻去了,回來後就在唧唧呱呱的談論火車站的盛況,可莊繼華卻有些心煩,張治中帶回的話讓他意識到冒巨大風險寫的信完全沒起作用,這讓他非常心煩。

    「小秀,我有點累了,想睡會。」莊繼華打斷了小秀的話,小秀一愣,她不知道莊繼華為什麼突然不高興起來,她不知所措的看著莊繼華,後者把被子一拉,蒙頭睡覺了。

    宋雲飛輕輕把小秀拉出門外,小秀不解的問:「他怎麼啦?」

    宋雲飛搖搖頭表示不清楚,可他心裡卻猜測與張治中的到來有關,自從他來後,莊繼華的情緒就比較低落,他的這種情緒變化也只有他和伍子牛這種長期跟隨他的人才能察覺出來。房間裡,莊繼華蒙作頭,他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加入黃埔的目的是為了混個臉熟,想的是有了那些關係,做個官商很容易。可這幾年來,他在影響身邊的人,身邊的人也在影響他,蔣先雲、李之龍、熊綬雲、宋雄夫、曹淵,這些已經犧牲和沒有犧牲的烈士,他們的血深深的刺激了他們。牛行一戰,危急之時眾多傷員用生命發出的吶喊,也深深的觸動了他。

    本來他就勉強壓下的心事,隨著徐向前、杜聿明、洪君器等人的到來,又湊個人心活躍起來。一旦真的按照歷史發展,不知多少頭顱落地,鮮血能把江南染紅。他感到自己應該出點力,避免這樣的事情發生,所以才寫了這封信。可現在看來,他高估了自己在蔣介石心中的地位,蔣介石對他還遠未到言聽計從的地步。

    聯合共產黨怎麼樣?莊繼華心中湧出這個念頭,他開始仔細衡量如果與共產黨聯合,能不能制止蔣介石。思前想後,他感到沒什麼把握,首先他不能確定自己人4.12之前回到部隊,其次,他不瞭解新調來的那些軍官,而且薛岳會不會跟著他反蔣,這是個很大的疑問。況且一師之力能起到扭轉歷史的作用?莊繼華心中完全沒有把握,要知道支持蔣介石的部隊至少有七八個軍。莊繼華在床上靜靜的躺著,想了七八個方案,每個方案都有巨大的漏洞,可行性不超過一成。最簡單的是暗殺,先不說能不能成,就算成了,引發的政治風波將是空前的,到時無論左派還是右派,為了撇清自己,都會制他於死地。

    莊繼華現在束手無策。
武煉 發表於 2010-4-12 08:01
第四章 大革命風雲 第四十七節 分路(二)

    鮑羅廷的話讓蔣介石把目標對準了他,會後他氣憤的對張群說:「我當校長還沒這樣教學生的,在宴會場中幾百人的中間,把我一個國民革命軍的領袖,又是中國國民黨裡面的一個領袖,來給他一個外國顧問蘇俄代表當奴隸一樣教訓,這是怎麼一回事?他不止是欺負我個人,不止是壓迫我一個人,你完全是欺負我們中國國民黨,欺負我們中國人。我那裡可以放過他了!」

    「要遷都可以,先讓鮑羅廷滾蛋!」蔣介石怒火中燒發出倒鮑宣言。

    「總司令息怒,」張群急忙勸道:「現在還不能這樣作,我們還在武漢,先與他們虛以委蛇,一切等回南昌再說。」

    其他人連忙符合,蔣介石怒氣沖沖的摔門而去,剛才他們誰也不敢說話,現在卻來什麼虛以委蛇,這讓他非常失望。

    張群等人面面相窺卻都把蔣介石生氣的原因歸結到鮑羅廷的講話上。

    徐桴憤憤不平的說:「這個鮑羅廷真是太狂妄了,簡直就是季嘉山第二。」

    徐桴是總司令部總經理處長,他這次來武漢是向宋子文要軍餉的,宋子文手裡扣著江西各部一千多萬元的軍餉,宋借口國民政府在遷移暫不辦公,把這批軍餉扣在手裡不發,其目的不問可知。

    「前途多難呀。」張群歎息的坐下,這次來武漢他心裡還是抱著希望的,蔣介石手裡攥著中央政治會議臨時會議的決議,這是包括兩位主席和總司令在內作出的決議,在法理上佔先。可沒想到浦到武漢就遭到鮑羅廷等人的當頭一棒。這讓原本地那點希望煙消雲散。

    張治中卻認為沒什麼了不起,所以他微笑一下說:「我看鮑顧問的話不是針對總司令的,現在各地的情況比較混亂,鮑顧問對情況或許不是很瞭解。」

    「文白,你別盡想美事了,這本來就是他們計劃好的。」楊虎對張治中的態度很不滿。

    眾人七嘴八舌議論不休的時候,蔣介石已經恢復平靜。他推開房門對張治中和馮詭說:「備車,文白,無常,我們去醫院。」

    張群站起來問道:「總司令那裡不舒服了?」

    馮詭在心裡冷笑之餘也暗自對莊繼華在蔣介石心中地地位心驚。他在急速思考怎麼調整與莊繼華的關係。

    「你們在這裡休息吧,我去看看文革怎麼樣了。」蔣介石面無表情的說。

    張群略微一怔,他很快就說:「那正好,我也去見識總司令的高足。」

    蔣介石沒有說話,只是略微點頭,然後邊走邊說:「那你就一起去吧,病房小。其他人就不用了。好好休息吧。」

    在車上,蔣介石忽然問馮詭:「無常,軍校裡怎麼樣?」

    馮詭搖頭說:「和武漢地大環境差不多,很複雜,共產黨在學生中的活動很厲害。」

    「你對陳銘樞怎麼看?」蔣介石沉默會問。

    「陳軍長現在牢騷滿腹,總工會和工人糾察隊他根本管不住,上次普光機器廠把廠主關進廁所裡,廠主的兒子在衛戍司令部,得知後趕緊帶人前去救。接過被工人糾察隊攔住,接過愣沒把人救出來,最終答應了工人的條件才把人放出來。陳銘樞為此找總工會抗議,可根本沒人理他,過了兩天這樣的事情又發生了。」馮詭面帶微笑的說。

    「武漢市面怎麼樣?」蔣介石又問。

    「糟透了。宋子文、孫科訂做了一套西裝。過了兩周都沒拿到,跑去問。店主說師傅都去遊行了,沒人作,就算再等兩周也做不出來。我們現在都不去茶樓飯莊了,因為沒人給你泡茶,也沒人給你做飯。店員不是在開會就是在罷工。」馮詭搖頭說。

    「都到這種地步了?」蔣介石很是意外,他看看車窗外:「不是還有很多商店開著的嗎?」

    「那是不准關,有命令不准關,誰關門就按奸商處置。要不是這道命令,武漢百分之九十地店舖都要關門。」馮詭嘴角掛著一絲嘲弄。

    「這些工人不幹活也給工錢?」坐在前面地王世和轉頭問道。

    「你敢不給?糾察隊立刻上門抓人。」馮詭冷哼一聲似乎在嘲笑王世和的無知。

    閒談中很快到了醫院。莊繼華沒想到蔣介石居然這麼快就來了,他原以為蔣介石即便回來看他也只會走之前來看看他,更大的可能性是派個人來,而不是親自來。因此當蔣介石進門時,他的臉上有些許意外。

    「嗯,氣色不錯,比上次好多了。」蔣介石滿意的說。他一進門,宋雲飛和伍子牛、小秀立刻就避到門外,房間裡就剩下他們四人。

    「讓校長掛心了。」莊繼華苦笑下坐直身體。

    「你別動,別動,就這樣躺著。」蔣介石擺手制止他:「怎麼樣?傷口恢復得好嗎?」

    「醫生說不錯,可我感到不怎麼樣,都快三個月了,還不能下床,每天就這樣坐著,把我當豬養了。」莊繼華無可奈何的說。

    「哈哈哈」蔣介石、張治中和馮詭同時大笑起來,張群則很詫異的看著床上的青年,這就是黃埔雙雄之一,曾經疊出奇謀,曾經堅守牛行十二天的人,怎麼像個痞賴地癟三。

    「呵呵,」蔣介石笑著說:「好,這才是莊文革,來的路上我擔心,這一傷別把以前的莊繼華傷不見了,很好,還是沒變。」

    「我在這裡倒是清閒,每天吃了睡,睡了吃,啥事不擔心,校長在外面可就沒這樣輕鬆了。」莊繼華的話裡有話。他反覆思考。找不到解決辦法,蔣介石的到來,卻在無形中給了他一個機會。

    「是呀,可能你也知道現在情況很不好。」蔣介石歎息聲說:「武漢有人在反對我。」

    「我地信校長怎麼看?」莊繼華收斂笑容問道。

    「你地方法,換個時間是可行地,不過現在不行。」蔣介石說:「以前總理在時,我可以這麼幹。可現在總理不在了,我就不能這樣幹,否則我就會成為革命地罪人。」

    莊繼華想了想決定先採取迂迴策略:「校長說武漢有人反對你,不知道是共產黨還是我們黨內的人?」

    蔣介石微一沉凝後說:「都有。」

    然而事實上目前反蔣最激烈的卻不是中共。而是國民黨內的一些人,比如徐謙、鄧演達、孫科這些人,另外還有就是顧孟余、王法勤、於樹德這些參加過同盟會的元老。但蔣介石懷疑這些人是受共產黨的指使。

    「他們針對校長就有他們地目的,校長可知他們的目的是什麼?」莊繼華一步一步地把蔣介石誘進他的思路。

    「那還用說,自然是為了權力。」張群插嘴道。

    「校長現在手裡的權力有軍權黨權政權,這個權力」莊繼華沉凝道:「是很大。但這也正是學生為什麼向校長提出那個建議的緣故。」

    蔣介石、張群和馮詭一愣,張治中卻釋然的笑了。

    莊繼華接著分析道:「校長掌握的這些權力相當於總理身前掌握的權力。可校長卻沒有總理那樣地威望。黨內還有很多資歷很深地元老,他們對此不滿是可以理解的,這些人看到革命很有前途,所以他們要分享利益,既然如此,那就把利益給他們。」

    「怎麼給?」張群有些生氣,剛要發問,馮詭卻搶在他前面問。

    「當然不能隨便給。」莊繼華彷彿沒看到蔣介石越來越陰沉的臉,仍然堅持說:「在他們看來。張靜江和譚延愷先生是校長的代理人,那麼就請這兩位辭職,靜江先生可以宣稱身體不適,譚主席另外再找個理由,反正不當國民政府主席就行。不過他們辭職之後。根據中央組織法和國民政府組織法。應該由副主席即位,所以孫夫人將接替這兩個位置。孫夫人將是國民政府主席和中央主席。不過校長的總司令職務不能讓,所以他們接下來會修改總司令部組織法,不過他們怎麼修改,有一條絕對不能讓步,即總司令對戰區有全面權力,這個戰區的劃分,應該劃為總司令部所在地的省份,具體來說就是江西。如此總司令就保留了對江西政權和黨權的控制。」

    張治中和馮詭聽出些東西了,張群卻氣哼哼的說:「這不行,這不是向他們全面退讓嗎?權力放出去後,還能拿回來嗎?」

    蔣介石沒說話,卻死死地盯著莊繼華,心裡卻在懷疑莊繼華是不是受到什麼人的挑唆了。

    「能,學生以為兩年之內,權力就會回到校長手中。」莊繼華的回答讓蔣介石意外,也讓張群詫異:「目前兩湖地區的工運農運全面失控,這種狀態還在繼續,還會繼續擴大,黨內不管是誰都無法解決,除非堅決控制,可這樣一來就會與共產黨發生衝突,他們不是執政黨,所以很多事情他們都可以不管,但政府必須管,所以就由他們去,把兩湖丟給他們,校長抽身事外,在江西培訓幹部,用這些人去實踐工運和農運,您不用擔心沒人,以前孫學會有很多成員都作過工運和農運,可以使用這些人。校長可以以總司令的名義發佈命令在戰區實行與兩湖不同地政策方針。」

    「另外,聯席會議絕對不能接受,最高權力之說更是不能接受。就算蘇俄也沒有這樣地做法,可以把中央黨部和國民政府遷到武漢,以抵消他們對聯席會議的要求。」莊繼華堅決地說。

    蔣介石明白了,沒人挑唆,這絕對是莊繼華的想法,正是對對工運農運失控的擔憂,他才在二屆大會上提出了三個法案。現在看來這三個法案是有先見之明,莊繼華以前對他說的話正在一一兌現。

    「這可是一招險棋。」蔣介石沉默的想了會說。

    「現在的問題是不當兩黨合作的局面有可能分裂,我黨也會分裂,那樣對革命的傷害更大。莊繼華輕聲說:「校長,如果誰勸您使用武力的話,那您就把他殺了。」

    這無疑是晴天霹靂,讓蔣介石等人悚然一驚,誰都沒想到莊繼華居然說出這樣殺氣騰騰的話。張群內心震驚無已,勸蔣介石使用武力的想法在內心已經活動很久,黃郛離開天津後沒有直接到南昌而是先去了上海,在上海與吳稚琿等人商議過,認為扶持蔣介石以武力反擊共產黨是唯一的辦法。黃郛事後曾與他商議,但他認為現在的情況還沒到那種地步,因此黃郛目前還沒有與蔣介石談。沒想到這個在病床上的年青人已經預先料到了這一手,這讓他開始重新認識莊繼華。「孫夫人一介女流,以往並未參與國家事務,我實在難以想像你怎麼能想出這樣的主意。」張群開始反駁,這個莊繼華很危險。

    「孫夫人的名望夠格。」莊繼華毫不含糊的提出他的理由。

    張群怔了下感到不好反駁,畢竟是孫中山的妻子。

    蔣介石愣怔了片刻後說:「文革,這些事你不要管,你現在最重要的事養好傷,其他的事等你傷好後再說。」

    看到蔣介石有走的意思,莊繼華有些著急了,他急忙說:「校長,目前的局勢錯綜複雜,稍有不慎,革命就有可能夭折。武力並不能解決問題。」

    「文革,你多慮了,我還沒想過使用武力。」蔣介石平靜的說:「你先休息吧。」

    實際上回復過來的蔣介石心裡是比較失望的,莊繼華讓他放棄權力的建議讓他完全不能接受,他本來是想看看莊繼華的身體怎麼樣了,如果可行的話就把他帶回南昌療傷,可現在看來,他的身體還不能走動,思想卻開始偏離他了。
武煉 發表於 2010-4-12 08:02
第四章 大革命風雲 第四十七節 分路(三)

    蔣介石離開之後,莊繼華意識到事情無法挽回了,蔣介石不肯放棄部分權力,就意味著他始終在鬥爭的中心,也就意味著武漢國民黨人對他的攻擊將不會停止,而他對工農運動的干涉又會與中共發生爭執。軍人的特性會讓他理所當然的選擇武力。果然,蔣介石回到南昌不久蔣先雲就在春節後回到武漢。

    「他徹底向右轉了。」蔣先雲對莊繼華說:「在江西鼓動工人對立,在農村支持土豪劣紳反對農會。」

    莊繼華看著神色嚴峻的蔣先雲,心裡充滿苦澀:「巫山,校長怎麼會讓你回武漢的?」

    在莊繼華看來,蔣介石是很重視蔣先雲的,甚至在知道他是共產黨員的情況下還讓他在機要科這樣的核心部門工作。

    「我算把他看清楚了,他真如鄧主任說的,是徹頭徹尾的假革命,革命遲早會毀在他的手上。」蔣先雲咬牙切齒的說,忽然他又笑了,笑容中包含著一絲強烈的諷刺:「如果我留在南昌,聲明退黨的話,你猜他給我許的什麼位置?」

    莊繼華兩眼無光的搖搖頭,蔣先雲哈哈一笑:「一師師長。」

    莊繼華也忍不住笑了,這個籌碼夠大的:「校長對你可真用心良苦。」

    蔣先雲將手一摔:「什麼心都不行,我不會背叛我的信仰他是個真正的殉道者,有著耀眼的才華,在黃埔群星中是那樣奪目,是那樣光彩照人,莊繼華若非剽竊前世的結果,是萬難望其向背,可他耀眼的才華卻沒有在歷史上留下多少痕跡,這無疑是時代的悲哀。

    「巫山,以後你打算去那裡呢?」莊繼華現在不關心政治形勢怎麼發展了。轉而關心好友的將來,以蔣先雲的才華,在前世居然沒聽說過他的名字,說明他很可能沒有躲過這場風暴。

    「組織上打算讓我去工人糾察隊當總隊長。」對莊繼華只要不是機密蔣先雲就沒打算瞞,其實他也很想知道莊繼華地建議。

    莊繼華點點頭:「嗯,這樣也好。暫時不加入軍隊也好。」

    「可我還是想去部隊。」蔣先雲對這樣的安排有些不滿意,他是正規軍校培養的軍人,渾身上下充滿對戰鬥的渴望。

    「巫山聽我一句話,不要再加入軍隊,如果實在想去,就去葉挺的部隊,那畢竟是貴黨的部隊,而且謹生(即許繼慎)他們也在。對你將來有幫助。」

    蔣先雲有些意外,神色變得有些凝重,他沉思片刻,小心選擇措辭說:「我聽說總司令在武漢時曾經與你談過,是不是有什麼消息?」

    莊繼華想了想感到還是可以告訴他一些東西,至少可以讓他相信自己為他設計地保命之道:「是談過,不過他沒有接受我的建議。」

    蔣先雲眉毛一擰沉聲問:「你對他說了什麼?他怎麼會把一師師長的位置給我。那不是他一直留給你的嗎?而且全軍上下一致贊同。」

    莊繼華雖然知道蔣先雲的目的是想知道他究竟說了些什麼,師長什麼的只是為了讓他安心。

    「也沒什麼,我建議校長暫時退讓,把黨權和政權交給武漢,他保留軍權就行了。」莊繼華只說了一半,對付農會工會的話他不敢說,他怕蔣先雲與他當場翻臉。

    莊繼華猶豫了會還是補充道:「我最後建議他,如果有人勸他使用武力解決目前地糾紛的話,那就那個人殺了。」

    蔣先雲渾身打個激靈,他不是沒想過蔣介石動武。只是沒想到這麼快,他緊盯著莊繼華問:「你認為他現在就會動武嗎?」

    莊繼華搖搖頭:「現在還不會,沒拿下南京上海就不會。」

    「你的意思是說拿下南京上海後?」蔣先雲很緊張,如同莊繼華佩服他一樣,他也很佩服莊繼華,無論是在整編川軍還是牛行大戰,即便是莊繼華為國民黨擬定的發展計劃,都讓他由衷佩服。

    莊繼華遲疑片刻後最終點點頭,當他立刻又說:「巫山,這只是我的判斷。沒有任何證據支持的,校長臨走還說他目前沒有這樣想法。」

    從最早的宣俠父事件到後來地沙基慘案,莊繼華所料無一不中,這已經讓蔣先雲對他有了很高的信任,因此他對莊繼華的補充說明根本沒聽進去。

    「校長這人自尊心很強。又很固執。中山艦事件是他心裡的一塊疤,這塊疤是不能揭的。他怕失去權力,怕有人重查中山艦,所以他不敢失去權力。」

    「南京、上海,」莊繼華還在喋喋不休的分析,蔣先雲喃喃的低聲道,他的話語中充滿焦慮:「我要向組織上報告。」

    莊繼華微怔,隨即就想通了,以蔣先雲的黨性這樣重要的情況怎麼會不報告。他苦澀地問:「你怎麼報告?就憑我這幾句話?你有什麼證據嗎?貴黨高層會相信嗎?鮑羅廷會相信嗎?」

    蔣先雲一愣:「那怎麼辦?」

    「我不知道。」莊繼華坦誠的而又哀傷的說:「我想了很多,但沒有辦法,當初中山艦時其實是最好的機會。」

    莊繼華說到這裡心裡不由有有些怨恨他們當初的短視,手握三個團,另外還有五個軍,黃埔內部還有各級黨代表,那時的蔣介石是很容易擊敗的。

    「我聽說汪先生快回來了,也許等他回來,事情或許有轉機。」蔣先雲有點病急亂投醫,他是黨員,對高層的態度多少還是知道的,無論是莫斯科還是中央的陳獨秀目前地態度都還是聯蔣,對即將到來的危險沒有絲毫準備。

    「對這個人不要抱絲毫幻想。」莊繼華根本瞧不上汪精衛,這個人在中山艦時的表現已經證明了,他完全無法與蔣介石對抗。

    蔣先雲深感詫異,在他看來汪精衛是革命的左派,在國民黨內和民眾中有很高的聲望,他若回國必能團結一大批國民黨人。像朱培德、李宗仁、程潛、譚延愷這些人都有可能因為他而站到革命一邊。

    「不會吧。」蔣先雲懷疑地說。

    「哼哼,」莊繼華笑了起來,笑聲中充滿譏諷:「巫山,不要對他抱什麼希望,貴黨最好立刻著手搞個應變計劃,前提就是校長開始武力分共。」

    「你地話我一定向中央報告。」蔣先雲沉聲道。可他心裡沒有把握中央會不會聽他的,實際上他是沒有權力直接向中央上書地,只能向湖北省委報告,而湖北省委…..,他不由想起那張驕橫的臉,要是周主任在就好了,他在心裡長歎一聲。

    「巫山,我把話說在前頭。你我是好友,我可以提醒你,但其他人我沒有這個義務,我不會承認這些話是我說的。」莊繼華正色道。

    蔣先雲勃然大怒:「文革,你在說什麼!蔣介石一旦叛變,將有多少同志血流成河,你為什麼還在搖擺不定。居然還想跟他走。」

    蔣先雲一下就識破了莊繼華地用心,莊繼華這是不願與蔣介石完全斬斷關係,想要留條後路。

    「巫山,我不贊成校長武力清黨,可我也不贊成貴黨的一些主張,」莊繼華顯得很冷靜:「我沒有你那種獻身精神,我這個人從本質上說是貪圖享樂的,貴黨那種清教徒似的生活我根本過不了。」

    「你…,」蔣先雲氣極手指著莊繼華直哆嗦:「我黨為國為民,為勞苦大眾。有那點不對?」

    「巫山,我說的是真心話。」莊繼華軟弱的說,他心裡極其混亂,對朋友的擔心,對歷史的恐懼交織在一起,讓他左右彷徨,不知該如何自處。

    「不,你這是害怕,你是骨子裡害怕工農,害怕革命。」蔣先雲憤怒地說:「劍魂(即宣俠父)說得對。你不是一個革命者。」

    蔣先雲非常失望,也非常傷心,他沒想到幾年下來莊繼華還是堅持對黨的看法,自己的努力沒有絲毫效果。

    面對蔣先雲的指責,莊繼華分辯道:「巫山!我對革命的看法和你是不一樣的。你說我害怕工農。可現在就以武漢而言,他們的做法都對嗎?以前我就對你說過。對工農運動要控制,不能一味追求迅猛,北伐途中我抓地那些人你也看到了,他們能算好人嗎?可他們也是農會幹部!」

    「這只是革命初期的幼稚,是可以理解的。」蔣先雲漲紅了臉分辯道:「而且不能以個別人的行為就否定工農運動!」

    「這種幼稚從一開始就應該控制,把革命信念灌輸在法律中,用法律規範革命行為,而不是一味的追求速度,一棵樹壞了,你不能砍倒一片森林!」

    「一片森林?」蔣先雲冷笑一聲:「你去農村看過嗎?你去工廠看過嗎?你知道工人和農民過的什麼日子嗎?這公平嗎?不革命能行嗎?」

    「沒有絕對的公平!從來沒有!公平應該體現在法律上!而不是均貧富,那種均貧富的革命只能是暫時的革命,革命以後同樣會產生新的不公平。所以革命地目標是結束戰亂,建立公正公平的社會,這種公正公平是體現在法律的制定和執行上。」莊繼華的反駁也毫不客氣,兩人又像當初在韶關時那樣,針鋒相對,各不相讓。

    宋雲飛和伍子牛在門外聽著裡面的聲音,面有憂色,小秀有些著急,「他們怎麼吵起來了?你們還站著作什麼,也不知道進去勸勸?」

    說著推門就進去,小秀的動作太快,宋雲飛還沒來得及攔,她就進去了。

    「出去!」裡面同時響起兩道聲音。

    小秀嚇了一跳,趕緊退出來,出來後才感到自己太軟弱了,「這是怎麼啦?怎麼這就出來了。」小秀銀牙一咬,又要推門而入,宋雲飛趕緊攔住,衝她嚴肅的搖搖頭。然後輕聲說:「別管,他們倆要吵起來誰也勸不住。」

    伍子牛也說:「沒事,吵了就吵了。他們知道輕重,不會有什麼的。」

    房間裡有傳出聲音。

    「我黨主張是人類的最高奮鬥目標,是解放全人類的唯一正確道路。」

    「可馬克思還說過道路是曲折地。鮑羅廷也說目前中國革命是民族革命,而非共產主義革命。」

    「可前途是光明的,最終還是會走向共產主義。」

    「可目前中國最需要的是團結社會各階層打倒軍閥,只要贊成這個主張的都可以團結。而後在制定憲法和民法時,再把革命要實現地目標加諸在裡面,這完全是可行地。」

    「群眾不發動起來,制定出來地法律也只是富人的法律,絕非工農地法律。」

    「這是托詞,難道貴黨不參加制定法律嗎?貴黨完全可以代表他們嘛,怎麼能說只是富人的法律呢?」

    「可是中國民眾太麻木,沒有疾風暴雨地革命不足以震動他們。可人民一旦發動起來,它可以摧毀一切。看看北伐,我們不足十萬人卻橫掃兩湖、江西,打垮了吳佩孚、孫傳芳四十多萬軍隊,為什麼能這樣,不就是把群眾發動起來了的原因嗎?這些事實為什麼你都不承認!」

    思想的碰撞是最容易擦出火花,但在這兩人身上看不出來。兩人的爭論越來越激烈。宋雲飛和伍子牛感到這次與以前不同,兩人都有控制不住的趨勢。

    「子牛,得想個辦法,讓他們停下來。」

    「他們這是為什麼呀?」小秀完全不能理解,在她看來這兩人是非常要好的朋友,頗有些像古人所說的生死之交。可現在的爭吵已經超過了她地認識。

    「他們兩人從不為個人的事爭吵,還不是為這場革命。」伍子牛對蔣先雲有些不滿,他聽不懂他們在吵什麼,法律、制度,這些東西太深奧。他不懂,他只管莊繼華,他認為他是個好人、好軍官、好上司,這幾年跟著他東征西戰,他已經被他深深折服。這個年青的長官平時看上去樂呵呵的,對什麼都毫不在意,總是說自己怕死怕吃苦,可真到需要的時候,他比誰都狠得下心來,不管是在樟木頭還是在牛行都敢身先士卒拼刺

    「小秀。」宋雲飛拉過小秀,低聲對他說:「趕緊去把約爾迪醫生找來查房,給師長檢查。快去。」

    小秀急忙走開了。

    「要變天了。」宋雲飛神色慘然的長歎一聲,這些年他正牢記師傅的教導,為了救國他們師兄弟浴血疆場。師傅說地國家究竟在那裡呢?房間裡的莊繼華曾經給他解釋過。他也以為他找到了,他全身心的投入這場革命中。可現在…,中國的前途究竟在那裡?

    約爾迪很快把蔣先雲趕走了,可等他走後,莊繼華又感到莫名其妙,今天是怎麼吵起來的?他有些糊塗了。

    「師長,他們想怎麼作就怎麼做吧,你也管不了。」伍子牛見莊繼華的神色不好便勸道。

    「你們吵什麼,兩個大男人還吵。」小秀嘀咕道,她搞不懂,在她看來他們倆人的交情很好,她滿心不高興的是剛才那異口同聲的「出去」。

    「你別添亂。」伍子牛不耐煩的打斷她地話。

    小秀眼睛一瞪雙手叉在小蠻腰上就要發火,莊繼華低沉的問:「小秀,你在工會裡有職位嗎?」

    小秀頭都沒回,直接喝斥道:「你別說話。」

    「我怎麼添亂了,你到說清楚。「得了,我的小祖宗,是我添亂好不好。」伍子牛不想與她爭吵,邊說還邊向他使眼色,莊繼華明顯有些疲憊,。

    「哼,饒了你。」小秀也注意到莊繼華的神態不對,立刻偃旗息鼓,卻又轉頭問莊繼華:「你剛才說什麼?」

    「我問你工會的情況,你是不是積極分子或者在工會擔任了什麼職務?」

    小秀有些納悶,可還是答道:「沒擔任職務,積極分子可以算一個,上次小組長還表揚我積極呢。」

    莊繼華微微頜首,然後問:「小秀,我在這裡這麼多天,承蒙你照顧,所以給你提個建議,我希望你能聽。」

    「你說吧。」小秀嚴肅起來,今天的事情太不平凡了,意外一個接一個。

    「暫時不要再參加工會活動了,或者參加也不要發表講話,或作什麼出頭露臉的事。好嗎?」

    「師長,你怕了?」宋雲飛悶悶的問。

    莊繼華有點意外,他看看宋雲飛,卻見後者黑著臉,眼中很是迷茫彷徨。

    「雲飛,小秀,你們坐下。子牛,你把門關上。」莊繼華感到有必要給他們講講。

    三人見莊繼華的神情,連忙按照他的吩咐作,伍子牛關上門後,也規規矩矩地坐在床前。

    「現在的局勢很不好,校長和武漢方面起了衝突,其中內情很複雜,有國民黨內的矛盾,也有國共之間的矛盾,不過有一條是肯定的,如果不出現奇跡,校長與武漢方面肯定分道揚鑣,現在地問題是分道地方式,如果僅僅限於上層,那你們還沒有事,可如果是動刀動槍的,那就有很多人頭落地,小秀,這就是我勸你低調地原因。」

    「可,蔣介石不在武漢呀。」小秀說。

    「剛才我不是說了嗎?其中還包括國共之間的矛盾,國共之間如果以刀槍的方式分開,那麼工會農會就會成為他們首要對付目標。」由於小秀這丫頭在場,莊繼華不敢把話說的太透,若只有宋雲飛和伍子牛,他可以把很多分析告訴他們。

    小秀有些似懂非懂,宋雲飛和伍子牛卻是聽懂了的,莊繼華的目的是保護小秀,以免在即將來臨的風暴中搭上性命。

    「小秀,師長的話不能外傳的,你知道就行,明白嗎?」伍子牛語氣嚴肅的吩咐道,小秀卻罕見的點點頭,沒有絲毫反對的意思。

    宋雲飛張口想要問問,忽然想起小秀在場,他又把嘴巴閉上,然後重重歎口氣。

    「雲飛,不用歎氣,該來的總要來,這個隱患在總理那裡就埋下了。」莊繼華輕聲說。

    「師長,難道革命就這樣完了?」宋雲飛終於忍不住還是問出口了。

    「不會,只是暫時的挫折。」莊繼華不願瞞著宋雲飛,他與伍子牛不一樣,與蔣先雲更相像,狂熱、勇於獻身,只是表現出來的方式不一樣。就像到莊繼華身邊的過程一樣,當斷定莊繼華說得對時,就義無反顧的追隨他了。

    「革命是個漫長的過程,革命的最終目的是讓老百姓過上好日子,否則不管是那個黨取得政權,都不能說革命成功了。」莊繼華的話一個字一個字的鑽進宋雲飛耳朵裡:「雲飛,任何事情都不會是一帆風順的,這次革命最起碼可以達到一個目的,就是徹底推翻北洋政權。」

    「可是,帝國主義,….,帝國主義不是還沒趕出去嗎?」宋雲飛有些激動。

    「帝國主義,」莊繼華神情有些沮喪:「今後的中國將陷入混亂中,混亂的中國是沒有實力對外開戰的。」
武煉 發表於 2010-4-12 12:57
第四章 大革命風雲 第四十七節 分路(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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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蔣先雲離開莊繼華的病房後,在醫院的大門前徘徊,不停的抽煙,他不知道該怎麼辦。蔣介石要動刀,至少他在南昌時還沒有這些發現,南昌的總司令部人來人往,上海銀行代表,江浙工商界代表,上海實業代表,江浙地方團體代表;這些都是正常的。革命發展讓那些原本持觀望態度的人迅速向革命靠攏,北伐軍總司令部就是最耀眼的地方。

    另一方面這個判斷是莊繼華作出的,他不是黨內同志,自己相信他,可領導會相信嗎?更主要的是證據,證據在哪?蔣先雲猶豫半響,扔掉手中的煙頭,轉身又走進醫院。

    「文革,我們談談。」蔣先雲推開門看見坐在病床前的三人有點意外,可他還是堅持提出要求。莊繼華點點頭,宋雲飛、伍子牛和小秀站起來,相繼離開房間,小秀關上門前小心的說:「你們不要吵架啊。」蔣先雲衝她笑笑讓她放心。

    等三人出去後,剩下兩人相對,卻是相對沉默,思緒萬千,卻又不知該如何開口。

    「我怎麼才能說服他們?」最終還是蔣先雲首先開口說話,長時間的沉默讓他感到非常壓抑。

    莊繼華心中很是無奈,他擰眉沉思半響,然後搖搖頭:「沒有辦法,我們沒有任何直接證據,校長與武漢的衝突目前還局限在政權和黨權上,而且衝突還沒到那種程度,貴黨和蘇俄對他還抱有幻想。」

    「可…,文革,你能肯定他真的會使用武力嗎?」

    莊繼華一愣,感到蔣先雲的思路有些混亂了:「你怎麼啦?軍校教育你怎麼忘記,那一場戰鬥有百分之百的把握,沒有,有六成把握,勝算就很大了。有些時候三四成把握就行了,就說牛行戰鬥吧,我實際上一成把握都沒有,可還是打了。」

    蔣先雲沉默了,他知道莊繼華說得是對的,現在只是預判:「那你說我們應該採取那些預防措施?」

    莊繼華想都沒想就說:「要是我。現在就開始把部分力量轉入地下,部分骨幹力量轉入農村;其次利用目前國共合作還沒完全破裂,訓練一支完全由你們掌握的武裝力量,人數盡可能多,控制湘贛邊界。」

    蔣先雲眼睛一亮,感到這個主意不錯,誰知莊繼華的下一句話又把他打入困境中。

    「可你能說服他們嗎?按照蘇俄的經驗,城市暴動才是革命的途徑。」莊繼華地聲音裡包含一絲嘲弄。

    蔣先雲的頭又有些頭疼了。他這才注意到莊繼華的對策居然是把大部分力量撤到農村,而不是城市。

    「文革,你的意思是我們應該放棄城市,轉到農村去。」蔣先雲有些遲疑的問。

    莊繼華含蓄的一笑,他心裡忽然湧出一股帶點苦澀地得意,太祖還要等幾個月才能率部向井岡山撤退,總結出農村包圍城市的道路恐怕還要等上幾年吧。

    「你得意什麼。我問你呢。」蔣先雲有些生氣又有些奇怪,他不明白莊繼華的得意是從哪裡來的。

    「哦,當然是這樣。」莊繼華收斂神情正色的說:「在城市你們的力量太弱,鬥不過校長的,只有農村你們才有機會。」

    「農村?」蔣先雲很是不解,這與蘇俄的經驗背道而馳,依靠工人階級在城市進行暴動,進而奪取全國勝利,這是蘇俄已經實踐成功地道路。

    「我以前問過在田和余灑度,中國革命與蘇俄革命的不同在哪?這就是不同之一。蘇俄在城市獲得成功,中國卻只能現到農村去,積蓄力量,待力量強大之後,再進城。」

    「湖南的條件不錯,農民運動很興旺,地形多山,南面是廣東廣西,西邊是貴州,東邊是江西;山地代表統治薄弱。再加上良好的群眾基礎,這就是你們的本錢。」

    「對貴黨中央,我建議你寫份備忘錄,內容包括你對最近幾個月局勢發展的預測,以及採取的應對策略。這就是你能作地。」蔣先雲呆呆的發愣。忽然說:「我還可以接近他。有機會殺了他。」

    「這個想法一定要放下,」莊繼華沉重的說。語氣中包含一絲悲痛,蔣先雲與他不一樣,他是為自己考慮,但蔣先雲不會,如果不說清其中的厲害,他是真的會幹:「校長還沒走到那一步,你現在殺了他,不管成不成,貴黨都要背上破壞國共合作的罪名,然後呢?別人就會正大光明的清黨。不管有些沒有校長。你明白嗎!」

    蔣介石只是一個代表,在背後推動他的人有很多,蔣先雲一旦實施暗殺,不管得手沒得手都會給國民黨提供清黨口實,而且還會影響那些本持中立觀點的人,所以這種方式是無論如何不能採用的。

    無奈,沉重地無奈;痛苦,世間最大的痛苦莫過於明知悲劇即將上演卻無力阻止。蔣先雲和莊繼華無言以對,令人窒息的壓抑瀰漫在兩人之間。

    蔣先雲按照莊繼華的提議,連夜寫好備忘錄送到中和裡交給湖北省軍委,軍委書記是原黃埔政治教官聶R臻,聶R臻看後很是驚心,他對蔣先雲很瞭解,雖然他從南昌回來後有些消沉,但沒料到他對局勢的發展如此悲觀,更對他提出對應之策感到意外。

    「巫山,你是有什麼證據嗎?蔣介石真的會使用武力嗎?」此刻辦公室裡只剩下他們兩人了,其他人都被趕去了。

    「我是這樣判斷的,但我們沒有證據,不過我認為局勢會向這個方向發展,而且速度超過我們的想像。」此刻蔣先雲已經平靜下來,他已經想通了,盡最大努力挽救局面,保存實力。

    「我們?」聶R臻很敏感立刻抓住蔣先雲話中的破綻:「除了你之外,還有誰?」

    蔣先雲一愣隨即承認:「我答應過不透露他的名字,其實您也認識,也是黃埔同學。」

    「黃埔地?莊文革?」聶R臻很快猜出了答案。蔣先雲緊閉著嘴沒有否認也沒有承認。

    「黃埔雙雄,真是難得,他終於看清了蔣介石了。」聶R臻的話語中包含一絲喜悅,當初在黃埔時,周主任在莊繼華身上下了多少心思,結果都沒把他拉過來。沒想到現在。

    「聶教官高興得太早了。」蔣先雲苦笑一下:「他明確拒絕了,我們吵了一架。」

    聶R臻愣住了,他有些不明白,既然莊繼華會向他們發出警告,為什麼還不願完全站過來呢?

    「這些結論是我們推演的結果,」蔣先雲雖然沒有承認,話裡卻帶上了莊繼華:「聶書記,我希望您能把這份報告上報中央。」

    「這是自然。我們立刻向國燾同志報告。」聶R臻說著拿起電話。

    「聶書記,」蔣先雲忽然叫道,正在撥號的聶R臻停下手疑惑的看著他:「老師能不能不提文革,我答應過他。」

    聶R臻搖頭歎息說:「這個莊繼華呀,搖搖擺擺地,小資產階級地妥協性真是根深蒂固。」

    「國燾同志在嗎?」聶R臻撥通電話後問:「哦,那就好。我馬上過來見他。」

    中和裡不是一棟樓而是一條胡同,這條胡同裡原來全是湖北督軍下屬機關的房產,武昌攻克後就被國民政府作為逆產沒收,中共下手更快,搶先佔據了。先是軍委搬到這裡後來省委團委全搬來,成了中共在湖北地心臟。

    出了中和裡二號軍委的門轉進三號就是省委,這幾天這裡很是熱鬧,春節的喜慶還沒完全過去,大門上倒掛地福字還是嶄新的,兩邊的楹聯。小孩子們還在弄堂裡放鞭炮嬉戲,歡笑聲暫時驅散了聶R臻和蔣先雲心頭的烏雲。

    跨進省委的大門,裡面等著見張國燾的人很多,聶R臻認識的人顯然不少沿途都在打招呼。見到張國燾時,後者正與一個年青人在一起談話。

    見兩人進來張國燾站起來說:「榮臻同志,我給你們介紹一下,這是上海來的汪壽華同志。壽華同志,這是聶R臻同志,我們地軍委書記,也是從蘇俄回來的。還在黃埔教過書。對了,你們要做的事可以和他談談,他是有豐富的作戰經驗,待會你們可以單獨談談。」

    汪壽華很年輕,一臉書卷氣。他熱情的伸出手握住聶榮臻的手:「太好了。恩來同志也在上海,我與他見過幾次。」

    「你好。你好,」聶R臻見張國燾沒有介紹蔣先雲,心裡有些不滿,於是邊握手邊向汪壽華說:「這位是蔣先雲同志,他是黃埔一期畢業的,參加過兩次東征和平叛。」

    汪壽華更熱情了,又與蔣先雲地手緊緊握在一起。不過聶R臻卻注意到張國燾好像根本沒看見蔣先雲,沒有與蔣先雲打招呼,也沒握手,逕直坐下。

    「他可是蔣校長的高足。」張國燾的話裡有話。

    蔣先雲沒有說什麼,他剛回來時就受到張國燾的嚴厲批評,認為他在蔣介石面前丟掉了共產黨人的尊嚴,沒有堅決展開鬥爭,是右傾,是投降;一頂頂大帽子壓得蔣先雲幾乎喘不過氣來。

    「張書記,正好壽華同志也在,先雲同志對未來局勢發展作了個備忘錄,我認為很有價值。」聶R臻說著把備忘錄遞給張國燾。

    張國燾疑惑的接過備忘錄,不信任的看看蔣先雲,後者面帶憂慮的坐在一旁,雙目緊盯著他。

    張國燾打開備忘錄漸漸的露出一絲嘲諷:「這種判斷何足為奇,蔣介石與我們分手是遲早的事,他挑起遷都之爭地目的就在是作背叛革命的輿論準備。」

    「張書記,先雲同志的分析更全面,而且提出的應對策略很有創造性,我認為我們應該向中央報告。」聶R臻正色的說。

    張國燾這才注意到,蔣先雲的備忘錄不但分析了蔣介石的動態還分析了蔣介石背叛之後武漢的政治局勢變化,指出武漢方面也可能緊隨蔣介石清黨分共。這個分析已經讓他很意外了,而且提出的應對之策更是別出蹊徑,與共產國際地認識完全不一樣。

    「啪!」張國燾站起身,在桌上猛拍一掌:「危言聳聽。悲觀逃跑,國際共運的經驗表明只有奪取城市才能奪取革命勝利,你要到農村去,這是逃跑,蔣先雲,按照你的提議。我黨應該從上海、武漢、廣州這些城市撤出來,工會解散?糾察隊解散?這是右傾!是投降!蔣先雲,我看你是個地地道道的投降派,叛徒!」

    蔣先雲有些懵了,他完全沒料到一番苦心居然得了這麼個結果,極度震驚之下,他一時忘了分辯。

    「張書記,我不認為這是投降。也不是逃跑,不過如果先雲同志前面的分析成立,那麼後面地策略我認為是恰當。我黨地力量….。」

    「榮臻同志,」聶R臻還沒說完就被張國燾打斷了:「你這樣下去是很危險的,現在革命形勢一天比一天好,我們正處在革命高潮中,而你們卻在大唱反調。說什麼國共分裂,談什麼清黨,不想怎樣向軍閥、帝國主義、資產階級發起進攻,卻在大談什麼撤退,完全被蔣介石嚇破了膽!榮臻同志,我要提醒你,站穩你地立場!」

    張國燾聲色俱厲,汪壽華也不同意蔣先雲的觀點,他來之前上海正在籌備發動第二次起義,上次為配合夏超發動的起義很快失敗。總結教訓中有一條最重要的就是缺少軍事經驗,參加起義的工人沒有經過訓練,指揮者也不知道怎麼打仗。他此來武漢除了與國民政府商議配合外,還想請一些黨內懂軍事的同志去上海訓練工人。

    「聶R臻同志,我也認為這個觀點太悲觀了,」汪壽華合上備忘錄後,抬眼看著聶R臻說:「我們在上海有三十萬工會會員,五萬工人糾察隊,我們已經確定在北伐軍逼近上海時舉行罷工和起義,奪取上海。建立起人民政府!」

    汪壽華停頓一下問道:「我不明白你為什麼會建議中央實行退卻,而且是撤退到湖南?」

    「壽華同志,比較之下我黨地力量主要集中工會和農會,蔣介石掌握著軍隊,你們在上海就算有工人糾察隊。可他們能同軍隊對抗嗎?」聶R臻問道。他現在感到深深的遺憾,沒有軍隊。看上去龐大的力量竟是如此虛幻。

    「聶書記說得對,我黨以往對軍事工作過於輕視,」蔣先雲心裡隱隱絞痛,他一方面不明白為何自己的一片赤誠居然會被看作是黨的事業的不忠;另一方面又當初放棄兩個團感到後悔,這兩個團若在恐怕現在黨的武裝力量要強大得多,加上其他力量,完全可以與蔣介石對抗:「工農運動發展是很迅猛,可是這些力量不是軍事力量,是….軟力量,這是…,而且就算蘇俄革命也是在軍隊中發展力量,有很強地軍事支持,革命才成功的。」

    蔣先雲不由引用了莊繼華說過的軟實力,他本想批評中央當初的決定,可話到嘴邊又嚥下去了,他背負了巨大的壓力,好些話現在還不好說。

    「胡說!」張國燾雖然年輕,可在黨內的資歷卻很老,陳獨秀、李大釗成立共產主義小組時,他們發展的第三個成員就是他,數次帶團去蘇俄參加共產國際會議,長期在高層的結果使他變得自信專橫,容不得有人反對:「我們和國民黨的聯合是共產國際定下的,不掌握軍事力量也是共產國際定地,況且,中央怎麼不重視軍事,要是不重視軍事,你蔣先雲怎麼去的黃埔,葉挺鐵軍是怎麼來的?」

    「可是比較而言,我黨在軍隊中的力量弱小,完全無法與蔣介石對抗。」蔣先雲聲辯道。

    「你的黨性哪裡去了?你怎麼能只看單純的軍事力量,」張國燾尖銳的反問:「只要工農運發展起來,解決了土地問題,把工人農民組織起來,這才是我黨的根本。孫中山幾十年革命為什麼失敗?這就是教訓。」

    「可是現在是軍事形勢決定一切。」蔣先雲沒有放棄,依然堅持他的主張:「我們沒有這麼多時間了!」

    蔣先雲的著急沒有引起張國燾和汪壽華地共鳴,反而引來張國燾更大的批判:「蔣先雲,你這種態度是很危險的,你在蔣介石那裡就沒有盡到一個共產黨員的職責,現在你又走到右傾投降的道路上,公開反對中央,反對共產國際,我看你以後就是一個反革命。聶R臻同志,我建議你們軍委討論一下這個問題,提出一個處理意見,我地意見是開出黨籍,他已經不配作一個共產黨員了。」

    張國燾地話不但震驚了蔣先雲也震驚了聶R臻和汪壽華,他們沒想到張國燾的反應如此激烈。汪壽華急忙勸道:「張書記,先雲同志也是一番好意,況且他在蔣介石司令部工作地時間很長,對那裡的情況很瞭解,他提出的應對之策即便不妥,也沒有到右傾和反革命的程度,只是不同意見罷了。」

    「這似乎不妥,張書記,依我的看法,先雲同志的見解正說明他對黨的忠誠。」聶R臻也不同意,但他的語氣比較和緩:「現在武漢南昌的分歧日益嚴重,你剛才也說蔣介石與我們分道揚鑣是必然的,既然如此,我們預先做點準備也是必要的。」

    「這才是他思想根源的真實暴露,南昌武漢就算有分歧,蔣介石就算要與我們分道揚鑣,事情也沒壞到這個地步,更何況這鬥爭還沒開始,他就想逃跑,這不是右傾,不是投降是什麼?!」張國燾聲色俱厲的質問聶R臻。

    「如果我們就這樣甩手一走,工人和農民會怎樣看我黨?這對黨的形象,黨的威信會造成什麼樣的影響?如果連這點犧牲都害怕,還談什麼革命!說什麼為民眾某幸福!」聶R臻正要開口,張國燾就是一連串質問,而且句句不容反駁,句句誅心。

    「張書記,第一次東征,錦湖血戰,先雲同志始終戰鬥在第一線,傷不下火線;第二次東征,強攻惠州,先雲同志是四團敢死隊,又是兩處受傷;平叛,他還是身先士卒。數次出生入死,數次血染疆場,從未貪生怕死,從未動搖。再遠一點,水口山罷工,安源罷工,他的表現一直有目共睹。我認為他的這這份見解與右傾投降毫無關聯,他的目的是提醒中央,預作準備。」聶R臻依然為蔣先雲分辯,他在黨內的資歷不如張國燾,也從未在中央擔任過職務,但他也在法國和蘇俄留過學,也曾在共產國際工作過,算是在共產國際掛過號的人,因此不像其他人那樣容易被張國燾的氣勢壓住。
武煉 發表於 2010-4-12 13:02
第四章 大革命風雲 第四十七節 分路(五)

    「你還在為他分辯。」聶R臻的頂撞起了些作用,張國燾口氣不再那麼咄咄逼人了,反換上一絲誠懇的勸解:「以前有功現在脫黨的人還少嗎?張申府不就是一個,一個純粹的布爾什維克在任何時候都不會動搖,都要與敵人展開堅決鬥爭,R臻同志,這個建議裡表現的思想狀況是非常不健康的,不是一個布爾什維克應該有的。」

    「我們現在要的不是退卻而是進攻,」張國燾態度激昂的繼續說道:「蔣介石要叛變,那麼就打退他!消滅他!我們的力量還小嗎?除了我們的直接掌握的葉挺部隊外,支持我們的還有張發奎、唐生智、程潛、賀龍、朱培德;我們還可以爭取李宗仁、李濟深…..,不要被敵人嚇住,革命就是鬥爭,與不斷出現的反革命鬥爭,直到我們最後勝利!」

    雖然國民黨在攻擊兩湖農運,可樂觀氣氛依然在黨內蔓延,年青的共產黨上下正摩拳擦掌意氣風發的要把革命推向一個新的階段。張國燾的話代表了目前黨內的主要觀點,讓聶R臻很難反駁,可他又必須反駁,保住蔣先雲。他現在隱隱有些後悔,不該這麼輕易的來見張國燾,他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

    「凡事預則立不預則廢;先雲是從最壞角度分析局勢,這未嘗不可,我黨歷來主張暢所欲言,先雲同志把他所思所想毫無隱瞞的向黨報告,這本身就是一種忠誠,對黨無任何保留的忠誠,所以要開除他我是絕不會同意的。」聶R臻的話裡包含的意思很明顯,蔣先雲完全可以不寫這份備忘錄,不向黨報告,難道他不知道黨內的認識嗎?當然不是,可他依然這樣作了,這本身就已經證明了忠誠。

    聶R臻是蔣先雲的直接上級。是湖北軍委書記,張國燾雖然是湖北省委書記負責全面工作,對聶R臻只有領導權,卻無任免權,如果聶不同意處分蔣先雲,張國燾也毫無辦法。

    汪壽華見事情有些僵。而且他也認為就憑這樣一份備忘錄就開除一個同志未免也太輕率了,便勸解說:「國燾同志,先雲同志的見解不管對不對,但從這個備忘錄來看,他對黨地忠誠是無可置疑的。而且開除一個同志是大事,應該慎重,聽聽群眾的反應。」

    鑒於聶R臻的態度,張國燾知道硬來是不行的。因此他決定暫且後退一步,他揮揮手說:「好吧,好吧,我不管了,你們軍委去商量,開個會,把決定報上來。」

    蔣先雲心中十分痛苦。他完全沒想到事情的結局居然會是這樣,此舉不但起到提醒中央地作用,反倒引起對自己的懷疑,對自己忠誠的懷疑,他不服氣也不願放棄,可他剛要說話,聶R臻卻搶先開口:

    「好,軍委開個會專門討論這個備忘錄。」聶R臻耍了個小花招,把討論處分蔣先雲的會議改為討論備忘錄,張國燾自然聽出其中的含義。但他不耐煩的揮揮手,示意他們可以離開了。

    蔣先雲還想說點什麼,,可聶R臻卻不容他開口,轉身拉上他就走。

    蔣先雲在中和裡受煎熬,莊繼華卻在醫院受煎熬,給蔣先雲的建議完全還是出於私人友情的原因,他實在不願看著他在完全沒有準備地情況下白白犧牲,選擇湖南也有一半的原因是為蔣先雲考慮。

    蔣先雲是湖南人,在湖南領導過工運。如果中共接受了這個建議。決定在湖南編練一支新軍,那麼蔣先雲是最合適的人選,如此他就至少可以躲過4.1和7.15。

    莊繼華焦急的等待了七八天,蔣先雲才姍姍來遲。

    「怎麼樣?」沒等蔣先雲坐穩,莊繼華便問。

    蔣先雲苦澀的把經過告訴了他。莊繼華的心一個勁的往下掉。直至冰窟。

    「你地上級怎麼說?」蔣先雲沒有透露組織內成員的秘密,莊繼華也無心打聽。他完全沒法隱藏自己的沮喪,而且這越發堅定了與共C黨保持距離的想法。

    「我背了個處分,不過上級答應把備忘錄想法轉交到中央。」蔣先雲也很沮喪。張國燾並沒有放棄對他的追究,親自參加了軍委的討論會,在會上嚴厲批駁了蔣先雲的觀點,而且得到大部分與會同志的贊成,但出乎張國燾的意外是,對於處分蔣先雲,卻遭到大部分與會者的反對,只是最後迫於張國燾地壓力,才給了個不疼不癢的警告處分。

    「接下來,你打算怎麼辦?」莊繼華問。

    「我還是想去部隊。」蔣先雲有些茫然的望著窗外,他心裡不停的翻騰,張國燾的攻擊言猶在耳,他可以接受批評,可他不能接受別人對他忠誠的懷疑,他要向組織向同志們證明,戰場是這種證明的最佳途徑:「我對黨是忠誠的。」

    莊繼華微微一愣,隨即明白他的想法:「忠誠是用不著證明的,需要證明地忠誠本身就不是忠誠。」

    蔣先雲聞言轉頭用奇怪的眼光看看莊繼華:「需要證明的忠誠就不是忠誠,這話很有道理。」

    「廢話,我說的怎麼會沒道理,」莊繼華笑著開了句玩笑,然後又正色的問:「巫山,我先問你幾個問題,你一定要誠實地回答我。」

    蔣先雲有些意外,但還是點點頭。

    「巫山,你認為我們地判斷是對的還是錯地?」莊繼華嚴肅的問。蔣先雲沉默的想了想說:「我有七成把握,如果蔣介石分共,李宗仁肯定不會站在我們這一邊,其他的,二軍,三軍很難說,十軍王天培也會在蔣介石那邊,更重要的是武漢這邊也沒有真正站在我們這邊的人,唐生智、張發奎、陳銘樞都不會跟我們走。更主要的是汪精衛,如果你對汪精衛的判斷是正確的,那麼我們要面對的就是整個國民黨的軍事力量,與之相比,我黨實力太弱。」

    「那麼如果是你的上級判斷錯誤呢?是不是證明他們對黨的忠誠需要受到懷疑?」莊繼華尖銳的問。

    蔣先雲傻了,他從沒從這個角度去思考問題。是呀,現在他們批駁他的觀點,進而懷疑他對黨的忠誠,反過來,…..,可他們是領導,都是從共產國際過來,是黨最早的黨員,他們怎麼可能對黨的不忠?

    莊繼華笑了,哈哈大笑,蔣先雲也忍不住笑了,他已經從莊繼華的笑聲得到答案,這種方式的懷疑是多麼可笑。

    「所以,你不應該急於去證明,而是等待,或者找個機會去湖南,執行你的計劃。等到事情最終發生後,別人自然明白你的苦心。」莊繼華說道。

    蔣先雲想了想,忽然興奮的說:「你說得對,不過,我不去湖南,我現在是工人糾察隊隊長,有武器,有人,完全可以把他們訓練成一支軍隊。」

    這不是最好的解決辦法,但卻可以接受,有工人糾察隊的武裝在手,怎麼也可以自保一下吧。

    「文革,你打算怎麼辦?」蔣先雲鄭重的問。

    這個問題已經在莊繼華的腦海中縈繞好久了,可他始終在彷徨,蔣先雲的遭遇已經讓他徹底關上了走向共C黨的大門,可跟著蔣介石去……,他舉不起手中的刀,他不能接受那種屠殺。

    「你還是想跟他走!」蔣先雲不再那麼激動了,而是冷靜的問。

    「我不知道。」莊繼華很茫然,他現在有種身陷漩渦,無力自拔的感覺,有種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的感覺。事情怎麼會發展到這種程度,怎麼會把自己繞進去。莊繼華苦澀不已,欠了債就要還,遲早而已。

    「你不知道?」莊繼華的回答讓蔣先雲很是意外,他沒想到莊繼華給出的是這樣一個答案,他今天準備好好勸勸莊繼華,甚至準備作出一些讓步,可現在….。

    「我不知道,」此刻的莊繼華看上去很軟弱,良久才悄聲補充道:「也許我該回家了。」

    蔣先雲愣住了,他決定暫時放下,革命必須靠自覺,拉是拉不住的,他站起來:「文革,我希望我們能繼續並肩戰鬥,我奉期待這一天。」

    莊繼華胡亂的點點頭,卻沒有說話。蔣先雲歎息一聲:「我先走了,你盡快好起來。」

    蔣先雲拉開房門要走。

    「巫山,」莊繼華忽然叫住他,蔣先雲回頭看著他,眼光充滿期待,莊繼華猶豫半響:「小

    蔣先雲很失望,卻還是勉強的笑笑:「放心吧,我不會有事的。」

    門緩緩關上,這道門是如此沉重,彷彿是道厚厚的牆,他隔斷了兩個好友之間的視線,成了兩個好友之間不可逾越的高牆。

    蔣先雲知道他不會再來這裡了,莊繼華不會跟著他走;而他也絕不會跟著莊繼華走。

    蔣先雲步履沉重的走了,莊繼華在房間裡沉默著,宋雲飛和伍子牛一進門就感到氣氛不對,他們知道是為什麼,因此誰也沒開口說話。

    良久,莊繼華才開口說:「雲飛,子牛,從現在開始,我不再見任何人,你們都給我擋駕。」
武煉 發表於 2010-4-12 13:03
第四章 大革命風雲 第四十八節 傷懷(一)

    莊繼華閉關「修煉」,外面的世界依然風起雲湧。

    南昌、武昌克復,北伐軍威震全國,中國各地各階層都以複雜的目光看著這支驍勇善戰的軍隊,這個高舉打倒軍閥、打倒帝國主義大旗的國民政府。

    與北伐軍尚未直接交手的奉系張作霖也深感威脅,1926年底就在武昌攻克不久,張作霖由東北入關,抵達天津。

    江西之戰孫傳芳損失慘重,所部精銳損失殆盡,他考慮再三感到獨自無力阻止北伐軍的進攻,於是在12月中旬獨自登上北上的列車,到天津拜會張作霖。

    兩個昔日的仇敵化干戈為玉帛,孫傳芳放下身架與張學良結為異性兄弟,拜張作霖為乾爹,參加張作霖組建的安國軍,就任副司令。張作霖也很大氣,決定派直魯聯軍南下,協助孫傳芳守禦江浙。

    另一方面決定由張學良率奉軍主力南下河南,配合吳佩孚反攻武漢。可這一路有點麻煩的是吳佩孚。

    張作霖的算盤打得很響,可吳佩孚也不是傻子,他現在兵微將寡最怕的就是別人進入他的勢力範圍,而他現在也就只剩下河南這一塊地盤了,因此堅決拒絕了張作霖的好意,只希望其提供武器彈藥和資金。這下輪到張作霖不幹了,可他為了表示北洋各系的團結,又不好揮兵直接進攻河南,儘管後者非常虛弱,簡直不堪一擊,雙方就這樣僵持下來。

    北伐軍主力在江西休整,遷都之爭爭而不決,形勢漸漸向武漢方向傾斜,蔣介石感到僅僅憑借江西是無法與武漢對抗的,為此武漢返回南昌不久就發起江浙戰役,期望拿下京滬杭,控制江蘇、浙江、上海。

    蔣介石的計劃是將戰役分為兩個階段。第一階段由東路軍在浙江展開進攻。東路均由兩個部分組成,福建的何應欽率領的嚴重、陳繼承、蔣鼎文等師沿溫州、麗水一線向台州臨海進攻;另一路是以白崇禧為前敵總指揮,率領顧祝同、衛立煌、徐源泉、劉峙共四個師以及周鳳岐的二十六路軍,從上饒出衢州、龍游,向杭州展開進攻。

    蔣介石的目的是以東路軍的進攻吸引並掩護中路部隊地集結和進攻,一旦東路軍進攻得手。孫傳芳從中路江蘇向浙江調兵,集結在贛蘇邊界的第二軍、第三軍、第七軍,以及江北的王天培等部就以排山倒海之勢向南京、安徽發起進攻。

    可蔣介石低估了孫傳芳,在他看來,孫傳芳所部精銳在江西戰役中損失殆盡,整個浙江只有孟昭月部比較完整,其餘部隊就是從江西福建敗退下來的周蔭人和謝文柄等殘部,另外北伐軍還有已經接受北伐軍十九軍番號的陳儀所部為內應。因此兩路進攻必將如犁庭掃穴。橫掃整個浙江。蔣介石的部署應該沒什麼問題,可具體實行就不同了。

    連戰連勝下,北伐軍各部有些輕敵,作為前鋒地周鳳岐和徐源泉沒等後續部隊完成集結就展開了進攻,開始很順利,連克衢州、龍游、蘭溪等城,迅速逼近杭州。而後續的劉峙、衛立煌、顧祝同等還在浙贛邊界。

    孟昭月等的就是這個時候,他集中包括增援來的直魯聯軍在內的主力部隊,在富陽、桐廬先後擊敗周鳳岐和徐源泉。在孟昭月的逼迫下,周鳳岐和徐源泉站不住腳,連續放棄建德、蘭溪、龍游,向衢州後退,浙西軍事形勢轉而惡化。

    這時白崇禧率部趕到東路軍前線,他的軍事天賦得到一次完美表演,一舉挽救了浙西戰局。

    面對號稱十萬之眾的孟昭月,只有六萬兵力地白崇禧決定進攻。堅決的進攻。

    白崇禧以周鳳岐所部在龍游附近吸引孟昭月主力,自己親率劉峙、衛立煌、李明揚所部繞道安徽,在徽州附近擊敗謝炳文、陳修爵等粵軍殘部,然後折向嚴州地區(即今之淳安、建德地區)截斷龍游、蘭溪地區孫軍主力的退路,而後部隊自嚴州地區南下,從後方向龍游蘭溪包抄過來。

    就在浙江戰局曙光初露時,北伐軍的策反再立新功,在安徽的陳調元第六師暗中接受國民政府改編,此舉消除了白崇禧側翼威脅,使其能全力以赴進攻孟昭月。

    免除了側翼威脅的白崇禧在龍游地區與孟昭月展開決戰。此戰雙方均全力以赴。孟昭月湖鎮以東的張峰建立主陣地,利用當地修築地防洪大堤構築防禦工事。

    白崇禧兵分三路,採用圍三闕一的方式向孫軍發起進攻。此役衛立煌脫穎而出,他率部血戰張峰,從中央突破孟昭月防線。迫使孫軍全線潰退。

    龍游大捷。徹底扭轉浙西戰局,北伐軍士氣大振。連夜追擊,如入無人之境,在桐廬再敗孟昭月,隨後直下杭州。

    前方捷報連傳,後方的遷都之爭也到了尾聲。

    鑒於南昌武漢之間意見始終不能統一,武漢方面堅決要求遷都武漢,並設立聯席會議行使最高決定權;蔣介石則把火力對準鮑羅廷,要求驅逐鮑羅廷;鮑羅廷則小心翼翼的一方面利用國民黨左派召開聯席會議,另一方面又試圖避免與蔣介石公開決裂。

    為了調解雙方矛盾,也為了查明蔣介石的態度,共產國際派維辛斯基到九江與蔣介石面談。蔣介石明確告訴維辛斯基,國民政府可以遷往武漢,不過鮑羅廷必須離開。二月初在南昌召開的中央政治會議上,作出決定國民政府和中央黨部遷往武漢,同時電告共產國際,希望其能主動召回鮑羅廷。

    很顯然這時一樁政治交易,蔣介石以同意遷都武漢為條件,換取與會代表同意撤換鮑羅廷。

    蔣介石的權勢讓徐謙、孫科、鄧演達等人更感不安,為了改變這種狀況,他們聯名提出盡快召開三中全會。

    早在去年底強度之爭剛開始徐謙等就提出召開三中全會來解決兩地爭端,當時被蔣介石拒絕了,現在重提舊事,得到大部分代表的擁護。於是在政治會議上通過了三月初在武漢召開三中全會的議案。

    二月底參加會議的各地代表陸續抵達武漢,但南昌地代表卻毫無動靜,蔣介石、譚延愷、張靜江、陳立夫、陳果夫等人呆在南昌毫無動靜。國民黨內部裂痕更大了。

    鄧演達、董B武等等人在報上連篇累贅揭露蔣介石企圖以軍權凌駕黨權,要求一切權力收歸中央。二月底,攻擊的範圍進一步擴大到張靜江,武漢舉行的國民黨員大會上。徐謙進一步提出將中共結合進國民黨中央,要求張靜江辭職,此舉得到參加會議的黨員地支持。

    三月七日譚延愷、何香凝、陳果夫、李烈均等南昌方面的代表陸續來到武漢,但蔣介石和張靜江卻沒有到,蔣介石希望三中全會推辭到十二號召開,但這個要求在預備會上遭到鄧演達、徐謙、孫科、惲代英、毛Z東等人的堅決反對,於是三月十日三中全會正式召開,李烈均當場提出抗議。認為這麼重要的會議,卻沒有國民革命軍總司令的參加是不正常的,也是不能接受地。說完之後李烈均當場退場;第二天陳果夫也離開武漢,不辭而別。

    李烈均返回南昌後把情況向蔣介石作了匯報,蔣介石憤怒之極。他斷定武漢方面已經完全落入鮑羅廷之手,落入共產黨之手。

    就在三中全會還在召開之際,蔣介石開始採取行動了。贛州總工會委員長陳贊賢被槍殺,傾向武漢的南昌市黨部被軍隊搗毀,隨後九江黨部也被支持蔣介石的國民黨人搗毀,支持蔣介石的國民黨人在江西各地紛紛奪權。

    但蔣介石此刻還是沒有公開清黨,原因是他拿不準軍隊的態度,他地嫡系第一軍長期受國共合作地教育,共產黨在軍中的影響始終存在,另外李宗仁、朱培德等人地態度也晦暗不明。因此他在公開場合依然表示聽從武漢的命令,表示軍隊保持中立。

    武漢方面並沒有被蔣介石迷惑,三中全會解除了蔣介石除國民革命軍總司令外的其他職務。但蔣介石沒有到會的後果卻影響很多人。陳銘樞也贊同李烈均的態度,而且作為武漢衛戍司令,對武漢的工運非常不滿,他試圖說服譚延愷反對武漢,遭到拒絕。

    譚延愷本是支持蔣介石的,但在會議過程中他轉變了態度。譚延愷不但拒絕了,而且為了防範他採取激烈舉動還秘密抽調三十五軍何健部返回武漢。

    三十五軍地調防當然瞞不過陳銘樞,他隨即將部隊交給副軍長蔣光鼐,自己卻到南昌,公開站到蔣介石一邊。

    隨後李宗仁在武漢也公開表態了。不過他很滑頭,既不公開反蔣也不公開反對武漢,只是反覆強調國民黨的團結,不能重蹈太平軍的覆轍,而應以和平方式處理。而且重申蔣介石對國民革命是有功的。是有巨大貢獻的,因此不同意撤銷其總司令的職務。相反建議武漢方面退讓一步。但他不知道的是,武漢方面已經決定在必要時逮捕蔣介石,命令以密令的方式交給了程潛,由他相機執行。

    當然誰都也沒這麼天真,以為僅憑一紙命令就可以解除蔣介石的總司令職務,要向解除他的職務就必須分化他地部軍隊,首先是第一軍。

    莊繼華千方百計想躲開的東西,隨著鄧演達的到來,他不得不正面面對了。
武煉 發表於 2010-4-12 13:06
第四章 大革命風雲 第四十八節 傷懷(二)

    「蔣介石要背叛革命,要當新軍閥,」莊繼華的擋駕可以擋住別人,但擋不住鄧演達,他進門後開口就直奔主題:「文革,你應該站出來,號召黃埔同學反對他。」

    莊繼華渾身直冒冷汗,鄧演達的要求直接把他逼到死角上了,他關門閉戶的目的就是想把自己藏起來,等傷一好就遠走高飛,可事情就這麼怪,心裡越急傷好得越慢,到現在他還只能勉強下地,走上幾步。

    「老師你看我這個樣子能做什麼?」莊繼華苦笑著推托,心裡卻打定主意準備耍賴。

    「你還有一雙手,還可以寫,寫一篇文章,號召黃埔同學堅持革命,打倒新軍閥。」鄧演達直接提出要求。

    莊繼華心裡有些生氣,老大你還是想拿我當槍使呀,這可不行。他眉頭皺成一個川字,冷靜的斟酌道:「讓我這個學生去反對老師,這首先就站不住腳,這是其一;其二,校長的總司令職務還沒有撤,理論上我還是他的部下,讓部下反對上級,這違犯了國民革命軍的軍紀,也違犯了革命紀律;有這兩點,我寫這樣的文章都是不合適的。」

    莊繼華認為他的理由不是勉強而是充足,蔣介石沒有與武漢徹底決裂,只要他還是總司令,我就不能寫這樣的文章。

    但鄧演達卻不認同:「蔣介石背叛革命的行為已經非常明顯了,在江西,他指使其黨徒搗毀黨部,殺害工會領導人,這不是背叛是什麼?文革,你不能以師生之私誼,而忘記革命的大局!」

    莊繼華沉默了,鄧演達的話撥動了他心中的根弦,蔣介石動刀的跡像已經非常明顯了。歷史將按照原來的軌跡運動,他以前煞費苦心的做得種種謀劃,全部落空。

    空氣中的血腥味越來越濃了。

    想到這些莊繼華地情緒突然變得十分煩躁:「鄧主任,我就不明白,事情為什麼發展到如此地步,你們要削權。為什麼不能等等呢?等北伐成功後再….,難道不行嗎?」

    「當然不行,那時候,蔣介石的勢力就更加強大了。」鄧演達毫不猶豫的說,實際上他的擔心幾乎是武漢國共兩黨的普遍擔心,北伐完成,擔任總司令的蔣介石聲望必然高漲到一個無人能及地地步,必然讓更多的人投靠他。再加上蔣必然大量提拔親信,到那時,他的力量將無人可以制約。

    「哼,」莊繼華鼻孔裡重重噴出一股粗氣:「戰爭年代,軍功自然高於和平年代,這在各國都有,美國的華盛頓、格蘭特。都是靠軍功當上總統的,這很正常,相反,我認為戰爭勝負尚未確定的情況下,就想著削權,這不正常。」聽到莊繼華為蔣介石辯解的話,鄧演達很是生氣,他大聲說:「你還在為他辯解,你受了傷,難道腦子也變糊塗了?自從3.2(即中山艦事件)以來。他那一步不是在破壞國共合作,整理黨務案,要求共產黨員退出一軍,不准罷工,到處攻擊兩湖農運,攻擊武漢工運,與西山會議派的腔調一模一樣。」

    「對於限制工運和農運我是贊成地,當初國民政府通過了保護私有財產法案,為什麼現在各地大量存在隨意抄家,隨意沒收私人財產的情況。這種明顯違反國民政府的法律的行為,為什麼沒有得到制止?」莊繼華反問道。

    「這時革命初期的幼稚病,」鄧演達的口氣與蔣先雲一模一樣:「這種幼稚病是可以接受的,也是革命必須付出地代價,只要群眾發動起來。革命成功了。一切就會走上正軌。」

    鄧演達知道莊繼華是這部法律的推動者,這個理由不可能說服他。因此又換了一個口氣說:「文革,這種幼稚病應該很快就可以消除了,中共和鮑羅廷也認識到兩湖農運和工運中的不正常現象,他們已經開始著手解決這些事情了。」

    「外面天天罷工,」窗外又傳來整整口號聲,這種口號聲每天都能聽見,莊繼華已經很習慣了,一天聽不見還有些不習慣:「前幾天醫院工會也組織罷工,要求提供工錢,我聽他們說工錢最低都要提高到八十大洋,恐怕宋部長現在會非常頭疼吧。」

    莊繼華的語氣中包含著一絲嘲諷,當初他聽到這個要求時,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普通護士的薪水要漲到八十大洋,要知道一個士兵的薪水也才十二塊大洋,他這個將級軍官一個月也才一百多大洋,一塊銀元在武漢可以買二十斤大米,如果按購買力折算的話,八十大洋相當於二十一世紀的三千多人民幣。

    鄧演達沒想到莊繼華突然為宋子文操心起來,轉念一想他就明白了,莊繼華這還是在抱怨。

    「你不用替他操心了,這人也是個軟骨頭,原來還信誓旦旦的支持工農,現在口氣也變了,說什麼罷工導致財政困難,收不上稅什麼地,完全被嚇住了。」鄧演達輕蔑的說,他還沒意識到話題已經莊繼華扭轉了,不再是寫文章的什麼的了。

    「宋部長當然要操心了,前線幾十萬軍隊發不出軍餉來可是要引起嘩變的,就說這醫院,要是護士醫生領不到工錢,他們一撂挑子,我們還不得等死呀。」莊繼華的話暗藏責備,鄧演達自然也聽出來了,他禁不住重新打量起莊繼華來。

    當年雲橋那個略微有些冒失的小伙子,黃埔軍校裡那個有些頑皮,愛說笑話的青年,現在已經成熟起來了,開始敢於反駁他這個當初的老師了。

    他高估了莊繼華,反駁他是不得已而為之。

    莊繼華知道他的文章不會有絲毫用處,支持蔣介石地軍隊是不可能因為武漢方面的一紙命令就轉向,一軍中的黃埔同學也不會因為他的態度而轉變,就像蔣先雲不會放棄共產主義一樣,胡宗南他們也不會放棄三民主義。這樣的文章寫了只有一個結果,斬斷他地一條路。

    「文革,革命是條艱難地道路,中國社會必須經過大動盪。大震動,才能重新煥發青春,國家才能重建,民族才能獲得新生。」鄧演達的話包含著深厚地感情,他站起來,望著窗外的天空。包含深情的說。

    「我們的人民是如此勤勞,是如此善良,可我們地國家卻是如此貧弱,任何人都可以欺負她,國家危急,民族危急的根本原因就在於制度的不合理,要打破幾千年的封建制度,打倒帝國主義。完成革命,只有把工農發動起來組織起來,否則我們的革命只能是一場空談。」

    鄧演達在各種場合宣揚他的理論,卻很少有人接受,他的理論介於兩黨之間,國民黨認為太傾向共產黨,共產黨認為這是改良主義。是行不通的,但他卻依然堅持。莊繼華沒有打斷鄧演達地話,選擇充當了一個安靜的傾聽者的角色,他知道一旦在這個話題上展開,沒有幾個小時是不可能結束的。更重要的是明知對方不會改變觀點,同時又不會獲得成功,談下去還有意思嗎?有那個必要嗎?

    鄧演達滔滔不絕的講了幾分鐘,卻沒有得到應有的反應,心中非常失望:「看來你還是要投靠他。」

    莊繼華沉重地說:「老師,對不起。在我看來,這是利益之爭,校長有錯,武漢方面的同志也不是完全正確,學生位卑言輕,不想介入這類爭端。」

    莊繼華說這話的時候心如絞痛,可他卻不能不這樣說,否則後果是什麼,他完全無法預知。

    「我沒有這樣的學生,」鄧演達冷冷的說:「我的學生應該是革命戰士。而不是向權勢投降懦夫。」

    「老師!」莊繼華有些羞愧,在這種完全不顧自身的殉道者面前,他無論如何無法顯示出理直氣壯。

    鄧演達長吁一口氣,來之前他還充滿信心,現在卻非常失望。前幾天張治中從南昌回來。想帶走學兵團,被他阻止。同時勸其留下,與蔣介石決裂,張治中也拒絕了。

    張治中與莊繼華與他的私誼不淺。可就這兩人都……,讓鄧演達有很深的挫折感,因此失望中的他語氣非常不客氣。

    「老師,我們需要團結,一旦分裂,北伐就算完了,革命就會變得遙不可期。所以我絕不主張分裂,而是希望雙方各退一步,滿足校長部分要求,為此合作地局面。」莊繼華說:「我知道我的主張不會得到中央的贊同,他們現在想就是怎樣解除校長的職務,拿掉校長的權力,可是他們卻不想想,以現在武漢諸君的力量能拿得掉嗎?只想到好處,卻不注意方式方法,其結果最終會毀掉目前的局面。」

    莊繼華停頓一下,又補充道:「北伐軍現在已經逼近上海,上海是什麼地方?是中國的金融中心、工業中心、商業中心,如果上海崩潰,國民政府根本支撐不起,整個中國經濟至少倒退二十年,全國金融將會崩潰,那種混亂是無論哪個政府都不能接受的,也是不敢接受的。如果上海攻克以後,還像武漢這樣,生產全面停頓,銀行全面停業。這種後果…..」

    「怎麼可能,武漢地工廠不照樣開工嗎,銀行不照樣在營業嗎?我看你也一樣,被工農運動嚇住了。杞人憂天!」

    鄧演達冷冰冰的丟下一句話走了,留下一臉無奈的莊繼華。

    莊繼華比以往更急切的希望盡快好起來,就在北伐軍開進上海後,他終於可以在院子裡走動了。春天的陽光暖洋洋地照在身上,但他地心情卻無比陰冷,那個日期已經越來越近了。

    在北伐軍進城前,上海工人發動了第三次武裝起義佔領了上海,隨即成立了市政府,成了總工會和工人糾察隊。這個中國最大的城市,有了兩個指揮中心,武漢地一切似乎就要在上海重演。

    宋雲飛、伍子牛明顯感到莊繼華的脾氣變得急躁起來,稍不留意就會讓他發脾氣,不過就算在這方面莊繼華也親疏有別,發火也只找他們。很少衝小秀這些護士。

    蔣介石背叛跡象明顯之後,李之龍的處境明顯好轉,在武漢政壇上活躍起來,組織群公眾大會,發表文章揭露中山艦事件,忙得不可開交。但潘慧勤卻依然隔三岔五的跑醫院。送湯送水,廣東的各種煲湯都讓莊繼華嘗了個遍。

    潘慧勤經過了一些動盪,她雖然對反蔣毫無意見,但卻不像李之龍那樣樂觀,對局勢的發展憂心仲仲。

    「之龍現在忙得很,整天不落屋。」潘慧勤邊給莊繼華倒湯邊向莊繼華抱怨:「文革,你說這局勢今後會怎樣變?在田很興奮,可我總感到不踏實。」

    「嫂子。在田憋得太久了,終於有了施展才華的機會,你就讓他折騰幾天吧。」莊繼華平靜地說,李之龍在報上出現的頻率越來越頻繁,用腳指頭想也明白這時怎麼回事。不過有了蔣先雲和鄧演達的前車之鑒,加上李之龍的過往「劣跡」,他沒有把握說服他。可他對他又有一絲歉疚,畢竟在中山艦之時,他沒有為他分辯,而是建議犧牲他。

    「聽說汪主席已經到上海了,很快就要來武漢。」潘慧勤抱有一些希望,汪精衛曾經非常欣賞李之龍,把他一路提拔到海軍局局長的位置上。

    「嫂子,你回去勸勸在田,校長與武漢分道揚鑣已經板上定釘了,汪精衛回不回國都一樣。不要對他寄予什麼希望,中山艦的教訓一定要記住。」

    潘慧勤想了想,點點頭,她認為莊繼華地話是對的,當初在廣州時汪精衛要能表現出一定的強硬,蔣介石根本不可能獨攬黨政軍大權,李之龍也不會受那麼大的罪。

    「嫂子,你回去勸勸他,現在要的是低調,不要輕易表態。」

    與莊繼華相比李之龍的情況更複雜。蔣介石和共C黨都不會輕易相信他,他未來的出路非常狹窄。

    李之龍聽到潘慧勤轉達的話非常理解也很不高興,他認為現在正是為中山艦事件翻案地好機會,蔣介石背叛革命就是從那時開始的。事實證明,中山艦是蔣介石有預謀有計劃的反革命事件。目的就是排擠共產黨。奪取黨政軍的領導權。而他李之龍是受害者,是堅決與蔣介石鬥爭的英雄。現在是為他正名的時候了。

    可是他地想法卻被潘慧勤一句話給擊碎了。

    「你認為,你與文革的判斷誰准?」

    事實早就證明莊繼華的判斷力遠在他之上,無論是中山艦還是東征北伐,他根本無法與莊繼華相比。

    李之龍猶豫了下還是固執的堅持:「蔣介石背叛革命已經如此明顯,難道反蔣還有錯嗎?我認為我沒做錯。」

    潘慧勤也不明白,但她以女性的直覺,固執的認為莊繼華的話有道理,汪精衛靠不住,他肯定會和蔣介石搞到一塊。

    「在田,你最好和他當面談談,說實話,別看現在那麼多人圍著你轉,可我認為,只有文革算是你的朋友,他不會害你。好嗎?」潘慧勤軟語請求道。

    李之龍猶豫一下,最終點點頭。

    與李之龍一樣抱著翻案正名的想法還有李浩一。一年以前他在廣東被撤銷了中山大學團委書記,又背處以留黨查看的處分,他消沉一段時間後,現在隨著政治局勢地變化,他在黨內的地位開始上升,因為他是第一批起來反蔣的黨員,是最先識破蔣介石真面目的人。不過他最恨的不是蔣介石,而是那個曾經在他面前耀武揚威,讓他威風掃地的莊繼華。

    李浩一是十二月到武漢的,那時莊繼華正如日中天,牛行戰鬥的英雄,黃埔驕雄,各種光環集於一身,這種情況下他當然不可能採取什麼行動,他只能躲在武漢中工會中等待機會。現在機會開始出現了。

    與他有同感的是被莊繼華十問詰難的余灑度。十問,讓余灑度在很長一段時間裡在黃埔抬不起頭來,從那時起,他就認定莊繼華是黃埔右派地一面旗幟,要打倒右派,就必須拔掉這面旗幟,可從那以後,他就再也沒機會與莊繼華面對面的較量了。

    余灑度本來在黃埔武漢分校政治部,可蔣先雲萌發把工人糾察隊訓練成一支軍隊後,在聶R臻的支持下,從部隊中抽調了一批軍事骨幹來充當教官,其中就有他余灑度。

    一股陰雲在莊繼華的上空中悄悄集聚,這出乎他意料之外,也出乎其他人的意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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