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世大陸]傳說的後來 作者:Loeva (已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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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ongyuen 2009-4-25 17:24:25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46 159394
fongyuen 發表於 2009-4-25 18:28
第一卷 傳說中的英雄 九、責任與抉擇


  明娜自從學了兩招小擒拿手,便總愛在別人身上練習,而她最喜歡的練習對象就是溫妮,因為胖保姆體型夠大,行動遲緩,總是很容易被抓住。溫妮起初總是尖叫著反抗,當聽說這是蕭伯爵的「獨門武技」之後,便立馬變得乖乖的,任由明娜揉搓。

  朵拉看到保姆的慘狀,很沒有道義地拋下她走了,逕自去鞋店取為安隆訂做的新靴子。當她剛告別了鞋店的老闆娘離開時,隔壁裁縫鋪的女裁縫叫住了她。

  那個長著一頭紅髮的中年女人捏著把火雞似的嗓子向她尖叫:「噢,卡多太太,見到您真是太好了。我正想問問您,那套騎馬裝合不合身?要知道那尺寸實在太大了,恐怕不太適合您,可您丈夫卻堅持說沒有弄錯。這還是我頭一回做騎馬裝呢,真想不到您這樣優雅的貴夫人也會穿那樣的衣服。」

  朵拉愣住了,拉長了聲音問:「騎——馬——裝——?」

  「是的,當然。」那裁縫大嬸裝成一副吃驚的樣子,「難道您不知道嗎?這可太糟糕了,難道您丈夫是為別人做的?噢,對不起,我不是有意的,卡多先生是有名的正派人,怎麼可能會有別的……嗯……情人呢?」她無辜地眨眨眼,卻不知自己的表情有多麼做作。

  朵拉心頭升起怒火,可笑的鄉下女人,以為這樣就可以握住取笑她的把柄了嗎?做夢!她立時擺出一副高傲的表情來:「我知道是怎麼回事了。前些天我們商量好了,秋天時要到梅頓去騎馬呢,想必卡多先生是想給我一個驚喜。泰勒太太,您破壞了我丈夫的心意,不過你放心,我會當作不知道的。」說罷高高地昂起頭,轉身走了,裝作聽不到身後女裁縫跟鞋店老闆娘的竊竊私語。

  但她一離開兩人的視線,心中的怒火就一下冒了起來。穿騎馬裝的女人!而且衣服尺寸比她的大!除了維羅妮卡還有誰?!這個女人什麼時候又回到其頓了?安隆居然還瞞著她?

  她越想越覺得不安,立時改變方向前往騎士訓練所,決定找丈夫問個清楚。

  騎士訓練所就在小城南邊,離他們家並不遠,進門就是一個大院子,三三兩兩的士兵經過,有的牽著馬,有的拿著兵器,有的正說笑打鬧。朵拉謹慎地避開了那些一身髒亂的男人,慌慌張張地回應了一個穿著半舊騎士服叼著煙斗的騎士的問好,低著頭說明了自己的身份,詢問丈夫安隆在什麼地方。那騎士吊兒啷當地斜了她一眼,笑著指了指不遠處的一排房屋:「剛才看到他往那邊去了,您慢慢找吧,夫人。」

  朵拉含糊說了聲謝謝,便往那排屋子去了。她還是頭一回到丈夫工作的地方來,弄不清楚那些屋子都是什麼地方。在撞上一個騎士在跟兩個衣著暴露的女人親熱,又碰見幾個士兵埋頭聚賭之後,終於來到了一間看上去比較乾淨體面的屋子,門口掛著騎士隊長的姓名牌。她猜想這大概是隊長的辦公室,正要敲門,卻聽到屋裡傳來丈夫的聲音。

  安隆說:「真是太謝謝您了,奈特隊長,我真不知道該怎麼報答您。」

  騎士隊長笑道:「這不算什麼,卡多,要知道五月節馬上就要到了,這裡所有人都不會有心思工作的。何況軍備製造的任務已經完成了,大家辛苦了那麼久,也應該好好放鬆一下。過去像你這樣請假外出的人也不少,只要我們不說,上面的人絕對不會知道。」

  安隆笑了笑,想了想,懇切地道:「這或許是個不情之請,但……如果可能的話,能不能請您對外聲稱是派我出了公差?特別是……對我家裡人……這麼說?」

  「哦?」奈特有些驚訝,但很快又換上了一個會意的笑容:「我明白了,放心吧,你太太不會知道的。」

  安隆知道他一定是誤會了:「不是這樣的,只是……我有個朋友想讓我幫點小忙,你也知道,女人們在男人交朋友的問題上總是很囉嗦,我不想讓她知道。」

  朵拉在外面聽到這裡,整個人已經氣得直發抖了。又是這樣!又是這樣!!有個朋友想讓他幫點小忙?除了維羅妮卡,還會有誰?難道他竟然連五月節都不跟家人一起度過了嗎?而且為了幫助那個女人,竟然還串通上司對自己的妻子撒謊?!安隆什麼時候學會對她用這種手段了?!

  當安隆走出辦公室,看到妻子滿臉怒氣站在屋前時,就知道不好了,連忙走過去安撫她。不等他開口,朵拉先質問道:「你想瞞著我做什麼?!」

  安隆一時語塞,不知該怎麼說好。

  朵拉又問:「我剛才遇到裁縫泰勒太太,她告訴我你在她那裡做了套騎馬裝,尺寸比我要高大得多,是不是為維羅妮卡做的?她什麼時候回其頓來的?你為什麼不告訴我?」

  安隆不知該如何回答:「朵拉,你聽我說,事情並不是你想的那樣……」

  「你以為我想的是怎樣?」朵拉眼圈都紅了,「每次她一來,你都要跟她單獨見面,又或者出去不知做什麼事,我問你們都說了什麼幹了什麼,你卻不肯告訴我。如果你們真的沒什麼,為什麼不能說?我只是想維護自己的家庭,而你居然還嫌我囉嗦?!」她調轉頭去哭了起來。

  安隆伸手拉她,被她甩開了,正想再說什麼,卻發現周圍的人們已經留意到他們的動靜了,私下小聲議論著,甚至連隊長都饒有興致地探頭探腦。他不想成為他人口中的談資,匆匆說了聲:「這裡不是談話的地方,咱們回家再說。」然後就硬拉著妻子往家走。朵拉這時稍冷靜了些,也不想在眾人面前丟臉,因此只掙扎了兩下便跟著他走了。

  回到家,明娜揚著大大的笑臉衝了過來,對父親道:「爸爸,我學會那兩招了,你可以考考我。」剛一說完,她就發現父母之間的氣氛有些不對:「怎麼了?你們又吵架了嗎?」

  安隆笑著抱起她親了一口:「沒事,爸爸媽媽只是有些事要商量,你先去玩吧,或者再練幾遍,回頭爸爸就來考你,如果發現你沒學好,我可是要罰的。」

  明娜大大應了一聲,便高興地跑出去了。朵拉目送女兒遠去,回頭冷笑了一聲:「你挺善長撒謊的嘛,居然就這樣把孩子打發走了。」

  安隆無奈地看她:「難道要讓孩子知道我們的爭執嗎?這對她一點好處都沒有。」

  朵拉沉默地走進了書房,等安隆關上房門,便道:「現在可以說了吧?維羅妮卡又要你幫她做什麼事?為什麼你寧可撒謊也要瞞著我?!」

  安隆張了張口,歎息一聲,決定還是有限度地透露一些:「維羅妮卡生病了,她沒有親人在這裡,我只是……我只是照顧她一下……」

  「病了?」朵拉有些愕然,但很快又恢復了正常表情,「那你為什麼不告訴我?難道我是那種心胸狹窄的女人,會跟個病人計較嗎?」雖然她心裡知道這很可能是事實,但這時候顧不了這麼多了:「還有,她生病,你想照顧她就照顧,為什麼還要請假?還要瞞著我?你……」她瞪大了眼,「你想要假裝出公差?為什麼?!你該不會要搬過去和那個女人一起住吧?!」

  安隆無奈地道:「我只是想把她送回伊東城,用不了幾天就回來了。」

  「什麼?!」朵拉頓時拔高了聲音,「你忘了我曾經說過,如果你要跟那個女人走,我馬上就帶著孩子回馬特港。難道這樣你也不在乎嗎?!」

  「朵拉,維羅妮卡會生病,我是要負責任的。她……她去梅頓找朋友,遇到一些難過的事,因為沒人在身邊照顧,所以才會病倒了。如果當初我跟她一起去,就不會發生這種事。我只是……我只是想要彌補自己的過錯。」

  「那也用不著這樣!」朵拉飛快地想了想,「如果只是要把她送回伊東的話,正好,古德溫這些天正打算離開。上回我把禮物還給他的時候,他曾經提過的。把維羅妮卡拜託給他就好,他是個真正的紳士,會把那位小姐照顧得妥妥當當,而且他的馬車又大又舒適,用來送病人是再好不過了。」

  她自認為這是個絕妙的好主意,但安隆卻不怎麼看。

  古德溫·楚洛夫,是前任財政大臣楚洛夫公爵的幺子,他們家族同樣在嫌疑名單上。雖然那位公爵大人曾經很有權勢,但因為平庸的長子兼繼承人無法接過家族重擔,甚至要把主意打到女婿身上。他們家現在的勢力大不如前了,根據父親蕭天劍的分析,這樣的家族很有可能會為了重新獲得權勢而冒險。而且古德溫與維羅妮卡差不多是同時到達北方邊境的,安隆寫信向埃蒙報告維羅妮卡失蹤一事時,古德溫也同樣在北方要塞裡。與擁有二十多年資歷的安全署資深分部領導人相比,他更願意相信,出賣國家的另有其人。

  因此他斷然否決了妻子的建議:「不行,不能找楚洛夫,他不合適。」

  朵拉失望地看著他:「你大概認為只有你自己合適吧?那還有什麼可說的呢?如果你們之間真的沒什麼,為什麼不能找別人幫忙?」

  安隆深深地望向妻子:「朵拉,你難道不能多相信我一些嗎?我只愛你一個,為什麼你就是不肯相信?」

  朵拉緩緩地搖了搖頭:「我一直是相信的,可我的相信又換來了什麼?安隆·卡多,你知道嫁給你之前,我過的是什麼日子嗎?從來不需要為錢擔心,也沒有什麼憂慮,每天唱歌、彈琴、畫畫、打扮、做衣服、買珠寶、參加舞會,無聊時,就跟女伴們找個陽光明媚的下午開茶話會,聊些有趣的話題。我從小就是這樣長大的。可是嫁給你之後呢?」

  她看向自己的雙手,「為了你的自尊,我拒絕了父親的資助,心甘情願跟你來到這種鄉下地方過苦日子。我學會了給自己做衣服,學會了泡茶做點心,學會了精打細算,用每月三十個金幣的錢安排全家人的生活。我要親自給花園鏟土除草種花剪枝,我要跟肉店和小販討價還價,我還要忍受這裡的每一個人!不論他們是多麼的粗魯、骯髒、無恥和陰險!我的肌膚變得粗糙,我的容貌變得憔悴,我的言行舉止變得粗魯,可我一直忍受下來了。這一切都是因為愛你。但是……如果你的愛已經變了,那麼我一直以來所做的一切又是為了什麼?!」

  她說到後面,已經泣不成聲。安隆聽了,心中難過至極:「我知道你為我受了很多苦,我向你保證,這種日子不會長久的。」軍備更換一事結束後,其頓的軍備所在很長一段時間內都不會有什麼大事發生,或許他可以趁這次回伊東,向上面請求換個地方。朵拉的確不適合在這種小地方生活。

  朵拉收住哭聲,滿懷希望地抬起頭問:「那麼……你答應我不跟維羅妮卡走了?」

  安隆張張口,緩緩地搖了搖頭:「不,朵拉,我有責任送她回去。這根本是兩回事。我跟她之間清清白白,我們不要再為這些事爭吵了可以嗎?」

  「清白?看看她看你時的眼神,還有看我時的眼神,就知道她心裡的想法,而你居然要我相信你跟她什麼都沒有?我也是女人,你和她騙不了我。」

  「見鬼,你為什麼一定要揪著這件事不放?!」安隆實在不想再爭論這件事了,「送她回去的事我已經決定了,我是認真的!朵拉,別在這件事上糾纏不清了!」

  「啊?是嗎?你終於說出真心話了?」朵拉猛然站起,「你終於嫌我煩了是嗎?我知道我已經不是過去那個優雅美麗的姑娘了,但老實說,你那位維羅妮卡小姐也可愛不到哪裡去!」說罷便氣沖沖地打開房門出去了。

  「你要去哪裡?」安隆忙追問。

  「去見鬼!」然後便是一陣登登登的上樓腳步聲。

  安隆頓時頭痛不已。

  他實在厭倦了這種為一點小誤會引發夫妻爭吵的事,但如果把實情告訴妻子,又免不了要提到他暗中的使命,而這會違反安全署的保密守則。朵拉不懂政治,伊東城的權力紛爭,國與國之間的角力,對她而言僅僅是茶話會上閒聊的談資,她不可能明白這裡頭蘊含著多少風險。因此,從他選擇了這條路開始,就意味著要瞞她一輩子了。可是,難道真的要他為了這種事,與妻子之間產生感情裂痕嗎?

  他正煩惱著,忽然聽到外頭呯呯嗙嗙的聲音,以及女兒明娜的哭叫,頓時有一種不詳的預感,馬上衝到外面,果然看到妻子正拉著女兒,而她手邊放著個大行李箱。

  「你這是要做什麼?」他問。

  「還有什麼?當然是帶孩子回馬特港去了。既然我為你做的一切犧牲都沒有意義了,那我還留下來幹什麼?!」朵拉冷淡地道。

  「你不能這麼做。這根本沒有必要!」

  「那麼,你願意放棄原來的打算,不跟那個女人走嗎?」

  安隆看著妻子的臉,良久,才痛苦地下了決定:「不,朵拉,那是我的責任。」

  「她是你的責任?!那麼我呢?明娜呢?我們又算什麼?!」朵拉猛然爆發了。

  「你們當然是我的責任,你們是我的家人,而維羅妮卡……」是我的同伴,安全署的法則,是絕不能背叛同伴,不論何時何地。

  但他無法把這些說出口,因此朵拉失望了:「說不出來嗎?那就沒什麼好說的了。我和孩子不會妨礙你們的。」說罷拿起箱子,拉過明娜,不管孩子的掙扎,就要往外走。安隆忙拉著箱子不放。

  正在這時,門外傳來一個聲音:「這是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

  蕭天劍回來了。
fongyuen 發表於 2009-4-25 18:30
第一卷 傳說中的英雄 十、路遇


  安隆與朵拉之間的拉扯暫時停了一下,前者猶豫了一下,便開口向蕭天劍求助:「父親,快幫我勸勸朵拉吧,她要帶明娜回娘家。」後者卻大力踩了丈夫一腳,趁著他呼痛後退的機會搶過了箱子,轉頭對蕭天劍大聲道:「抱歉,您不是一直覺得我很囉嗦很刻板無趣嗎?想必您更中意好朋友的女兒給您當兒媳婦吧?」說罷強拉過女兒就要往外走。

  明娜嘴裡大聲哭鬧,硬拖著母親的手不肯走。她實在想不明白母親為什麼突然發那麼大的火,還要帶自己回娘家去。她見自己的哭叫無法說服母親,只好轉頭向爺爺求助了。

  可惜蕭天劍現在已經被驚呆了,整個人愣在那裡,不明白為什麼一向對他恭敬有禮的兒媳會對他大喊大叫。不知什麼時候進了屋子的溫妮急急向他解釋:「真的很抱歉,伯爵大人,朵拉小姐只是氣瘋了,她絕不是有意頂撞您的,請您原諒她吧。」

  「那沒什麼,我只是有些吃驚。」蕭天劍臉上的神色充分說明的這一點,「原本還以為她是只囉嗦的小母雞,想不到居然是隻母老虎……」

  「噢,伯爵大人,您這樣說可真是太……」溫妮張張口,不知該如何接話,不過她看看怒髮衝冠的女主人,心裡有那麼一絲同意他的說法。

  朵拉見狀更生氣了:「溫妮!我不是叫你去找馬車了嗎?找到了沒有?!」溫妮慌忙答道:「噢,小姐,事實上我已經到處問過了,只能借到雜貨店老闆外甥的車子,他住在碼頭附近,剛剛給他舅舅送貨過來,可以捎我們一程,不過那車子恐怕……有些不太體面。」

  事實上她說得已經很委婉了,朵拉可以看到門外停的那輛馬車,拉車的是一匹瘦骨嶙峋的老馬,車子沒有車廂和頂蓋,寬大的車板上散落著幾截草繩,角落裡還有兩個油膩膩的罐子。穿著灰撲撲看不出原本顏色還掉了兩顆扣子的襯衫的年輕車伕脫下邊緣嚴重磨損的草帽,笑著向她打招呼,露出了兩隻黃色的大板牙。

  朵拉倒吸一口涼氣。好吧,這車子的確很不……體面,車伕看上去也不太可靠,但她現在顧不了那麼多了,只求能盡快離開這間屋子。無論如何,只要她們趕到十公里外的碼頭,就能換乘船隻沿貝比河南下,直達馬特港了。

  於是她飛快地命令溫妮:「去拿你的東西和明娜的箱子,我們馬上離開!」溫妮本想再說些什麼,但看到她的臉色,忙急急地去了。

  這時候蕭天劍已經聽兒子把事情大概講了一遍,儘管安隆十分焦急,但他卻沒有動,只是低頭想了想,便把兒子扯到一邊,小聲對他說:「就讓她們暫時離開吧。我回來前折到北方要塞裡偷偷打探了一下,你那個上司真的很可疑,幸好他們現在還不知道你跟維羅妮卡聯絡上了,不過一但你們離開其頓,出現在其他地方,就未必能瞞過他了。到時候我跟你都要護送維羅妮卡去伊東,只剩下你老婆孩子在這裡,要是埃蒙趁機把她們抓起來威脅你怎麼辦?不如趁此機會讓她們避開,等事情過後,你再去哄老婆回來,不就行了?」

  安隆猶豫有,雖然父親的話有道理,但他實在不希望妻子繼續誤會下去,那會嚴重破壞他們夫妻間的關係,而且:「那麼馬歇爾大叔留下來,不是也很危險嗎?」蕭天劍略皺了皺眉,道:「如果他走了,誰來照顧你的飲食起居?何況只要你的親人不在,誰會抓個管家來威脅你?」頓了頓,又補充了一句:「放心,這次回伊東,我順便去說說情,如果能把你調回去或是派到別的大城市裡,說不定你老婆一高興,馬上就原諒你了呢?」

  安隆心中一動,轉頭看看門外的妻女,終於下了決心。

  但朵拉卻不知道他們談話的內容,只看到丈夫和公公說了幾句話,便沒再追上來,心裡的怒火更盛。現在已經不能回頭了,如果這時候讓了步,安隆以後還會把她放在眼裡嗎?她使勁拽過女兒,不顧孩子的抗議,便半推半拎地將她弄上了馬車,自己也爬了上去,等溫妮剛在馬車上坐穩,就示意車伕出發了。她們坐的馬車就這樣搖搖晃晃、卡吱卡吱地拐上了大道。

  這個時候,明娜知道自己不可能說服母親了,只能大聲叫著爸爸和爺爺,祈望他們能出來阻止母親的行為,可是安隆和蕭天劍卻都只是站在門邊目送她們離開,後者甚至還很快消失了。唯有溫妮一邊向他們揮動著小手帕,一邊哭著:「噢,伯爵大人,小姐並不是真心這樣做的,我們很快就會回來了,我會想念您的,噢,伯爵大人……」

  等房子漸漸從視野裡消失時,明娜終於接受了父親和爺爺沒有阻止母親帶自己離開的事實,不由得繃緊了小臉,縮到馬車角落裡發呆。

  為什麼會這樣呢?爸爸一個小時前還在說要檢查自己練習小擒拿手的情況呢,爺爺才剛回來,還不知有沒有給自己帶禮物,為什麼忽然間,媽媽就發了那麼大的火,不管她怎麼哭鬧,都堅持要帶自己回外公家呢?爸爸媽媽又吵架了嗎?難道媽媽知道維羅妮卡阿姨的事了?可是,他們從來沒有吵得那麼厲害過,她不想離開爸爸、爺爺和馬歇爾爺爺啊!

  不知過了多久,她才發現母親也在發呆,而溫妮則滿臉嫌惡地用手絹擦試著屁股下的車板,想把它弄得更乾淨一點,不過總算顧忌著暫時還要依靠車主人的幫忙,沒說什麼難聽的話。

  明娜小心翼翼地問母親:「媽媽,您……您跟爸爸吵……吵架了嗎?為什麼?」

  朵拉板著臉道:「哼,不就是為了那個兇惡的女人!你爸爸居然騙我說因為那個女人生病了,所以要送她回伊東去!連五月節都不跟我們一起過了!」她一臉忿忿,但察覺到車伕正好奇地將耳朵往後面湊,便壓低了聲音:「他騙誰呀?那個女人壯得像頭牛,怎麼會那麼容易生病?!」

  「可是……她的確生病了呀……」明娜小聲嘟囔著,既然媽媽已經知道了,她應該不算違反了和爸爸的約定吧?

  「就算生病也……」朵拉頓時醒覺過來,瞪大了眼睛望著女兒,「你知道?!你早就知道你爸爸瞞著我的事了?!而你居然沒告訴我?!」

  明娜有些遲疑,難道媽媽是因為爸爸沒告訴她維羅妮卡阿姨生病的事,才會生那麼大氣的嗎?她不明所以地說:「爸爸說如果媽媽知道了,就會跟他吵架的,所以叫我不要說。媽媽,您是為了這個才生氣的嗎?」

  朵拉氣得直發抖,再也顧不上車伕的探聽了:「你快氣死我了!你怎麼能……怎麼能幫你爸爸瞞著我這種事!你……」

  「朵拉?」旁邊忽然傳來一把男聲,一個騎馬飛奔而過的男人拉住韁繩,掉轉馬頭來到她們的馬車旁,「你怎麼會在這裡?小明娜,溫妮,多日不見,你們好嗎?」

  是古德溫·楚洛夫。

  ======================我是轉變場景的分割線=====================

  兩小時以後,朵拉帶著女兒和保姆,已經身處古德溫在北方要塞內的暫時住所中了 。

  朵拉不著痕跡地打量著起居室裡樣式簡單卻做工考究的櫻桃木家俱,心情有些混亂,不知自己該不該到這裡來。她試圖讓一臉不自在想要離開的女兒安份下來,眼見古德溫帶著僕人端了茶進屋,便用眼神示意在一旁站立的溫妮看好明娜。

  古德溫微笑著對朵拉道:「那位小伙子我已經幫你打賞過了,行李都放在隔壁房間裡。試試我帶來的茶怎麼樣?味道可能比不上蕭家商行的紅茶,但也是頗受歡迎的品種。」

  朵拉勉強笑笑,喝了口茶,看到僕人出去了,便低聲對他說:「真是太謝謝你了,我……我不知道該怎麼說,你……其實不需要這樣做。」

  古德溫笑笑:「我們是親戚不是嗎?老實說,我覺得你這個決定恐怕有些衝動了,不管怎麼樣,現在已經是傍晚了,這時候去碼頭是不可能有船的,至少要等到明天早上。放著你們三位女士在外頭,沒有一個可靠的人陪伴,這可不是我應該做的事。」

  朵拉低下了頭,她現在比原來冷靜了些,也知道自己的做法有多麼魯莽,出發前也不想想是否有船開出,更沒考慮過沒船時去哪裡過夜。碼頭附近只有供車伕或苦力入住的劣等客店,難道她要跟那些粗人擠在一棟房子裡嗎?

  古德溫見狀,也不忍心再責備她,便轉頭笑著對明娜說:「小明娜,叔叔最近要回伊東去,給我外甥、也就是你的大堂哥貝文買了些禮物,只是些矮人出品的小玩具,是讓男孩子們玩騎士遊戲用的,就在斜對面的房間裡。但叔叔對孩子們的喜好實在拿不準,聽說你是個聰明的孩子,你願意幫叔叔看一看嗎?或許你會喜歡擁有其中一兩件?」

  明娜本來自見到他就開始防範,聽到他這樣說,也不是不心動的,但見他又用這種語氣說話,便有些警惕:他是不是又開始扮好人了?媽媽是不是又要罵她了?

  見她只是坐著不動,溫妮急了,連忙說:「這可太難得了,明娜小小姐,你不是很喜歡玩騎士遊戲嗎?去看一看吧?」然後便向朵拉與古德溫行了個禮,扯著明娜出了門。明娜回頭看了看母親,正好見到她微笑著向古德溫道謝。

  那些玩具,包括帽子、假盔甲、假面具、假騎士劍以及小馬鞍等等,都做得十分精緻,看上去就跟成人用的正式用具一模一樣,只是大小與重量不同,並且考慮了安全性的問題,劍都沒有開刃。若是以前,明娜看到這些,一定會高興得跳起來的,但現在,她看著這些夢寐已久的玩具,卻忽然覺得提不起興趣來。不管溫妮怎麼引她說話玩耍,她都只是一個勁兒地往斜對面的房間看,心裡渴望知道母親和那個古德溫叔叔都在說些什麼,為什麼母親好像很難過?

  起居室裡,古德溫聽完朵拉訴說了大概,低頭想了想,道:「這麼說,是因為你丈夫瞞著你想跟那位維羅妮卡小姐單獨出門旅行,所以你才生他的氣囉?那麼……」他頓了頓,才繼續說:「事實上你還愛著你丈夫是吧?不然你也不會發火。」

  朵拉眼圈一紅:「這是當然的,說起來不怕你笑話,直到馬車出發前,我還以為他會阻止我,就像以前那樣,對我讓步呢,沒想到……」她低下頭用手帕擦了擦眼角。

  古德溫沉默下來,雙手在茶几下握成拳又鬆開,握成拳又鬆開,良久,才忽然笑了:「說得也是,你是那麼的愛他,不管發生什麼事都不會改變的。那麼,為了你能夠幸福,我……我想向你提點小建議,或許能對你有點幫助。不過在說出來以前,請你答應一定會原諒我,不然我就不敢說出口了。」

  朵拉感激地望著他:「噢,古德溫,你真是太好了。請儘管說吧,無論如何我是不會怪你的。」

  古德溫笑笑:「其實……我只是覺得你帶著孩子和溫妮一起離開,太不理智了。我相信你丈夫對你的愛,但對那位小姐的性情卻不太瞭解。如果說……當你跟孩子都不在的時候,那位小姐對你丈夫說了些什麼,做了些什麼,可你卻一無所知,這……恐怕不是什麼讓人高興的情形。」

  朵拉如同被雷擊中般呆住了,她為什麼沒想到呢?!她就這樣帶著孩子走了,家裡現在剩下的人,公公蕭天劍在她與維羅妮卡之間恐怕更喜歡後者,而馬歇爾根本就是安隆家的人,布麗完全沒有份量,這樣一來,豈不是正好給安隆和維羅妮卡創造機會了嗎?她怎麼會那麼傻?!

  她深吸兩口氣,正要開口道別,卻又聽到古德溫說:「但是,如果你現在就這樣回去了,恐怕你丈夫會認為你妥協了,這又不太利於你們夫妻往後相處的情形。這可怎麼辦呢?」

  朵拉聞言,方才聚起的一點決心又消散掉了。沒錯,如果這時候回去了,以後再怎麼抗議,安隆都會不當一回事的,難道要自己眼看著他跟那個女人在一起,還要忍氣吞聲嗎?!

  古德溫悄悄瞥了她一眼,繼續道:「或許留個幫手會是個好辦法,但是……我無法想像你們母女倆沒有女僕在身邊陪伴的情形,因此溫妮是不可能回去的。要不……讓孩子回去怎麼樣?」

  朵拉遲疑:「可是那孩子年紀太小了,她還從沒離開過我身邊呢,我怎麼能丟下她?」

  「這點你倒不必太過擔心,你家裡不是還有位很能幹的管家嗎?而且有孩子在,安隆或許就不會輕易離開家了。如果能讓孩子明白一點你們的處境的話,或許會成為一個不錯的幫手。相信用不了多久,你丈夫就會親自來接你回去了。」

  朵拉有些心動,只是還不忍心丟下孩子,正猶豫間,古德溫笑著說:「這事你不必急著下決定,現在時間不早了,我去安排晚餐,今晚你們好好在這裡休息一下。我飯後要出去一趟,不會在這裡過夜,你們就儘管使用這幾個房間吧。」

  「噢,這……這怎麼好意思?」朵拉滿懷歉意地道,「該不會是因為我們才使得你離開的吧?」

  「當然不是,我本來就是要出外公幹的,只是剛好遇見你們才折了回來。」古德溫笑道,「不過你不必擔心,事情很快就能處理好的。我本來定了明天中午離開這裡回伊東,既然你要回馬特港,我就多走點路,先陪你們到那裡去好了。船的事不必擔心。」

  「這實在是……太麻煩了,你不必這樣。你還有工作吧?怎麼能耽誤了你的正事呢?」

  「一點也不麻煩,事實上我的副手正打算明天押送一批軍備前往馬特港的海軍基地,而我則是負責伊東那邊的,只需要互換一下就行。你該不會以為,我會放任親戚家的年輕太太在沒有可靠男士陪同的情況下上路吧?而且你搭我的順風船,就不必擔心路上的安全了,說不定半路上安隆就來接你了呢。」他笑著看了看懷表,「時間不早了,我去叫人準備晚餐,你先好好休息一下,回頭見。」

  古德溫一離開房間,明娜就發現了,立刻丟下喋喋不休的溫妮,往母親所在的房間衝去,卻意外地撞在了一個人身上,摔倒在地,抬頭一看,才發現那是個大胖子,光著頭,臉上有一把大鬍子,正滿懷歉意地看著自己:「噢,孩子,你沒事吧?真對不起,我一時心急,竟然沒看見你。」
fongyuen 發表於 2009-4-25 18:35
第一卷 傳說中的英雄 十二、男人之間的暗鬥(下)


  埃蒙笑呵呵地擺擺手:「不用客氣,剛好我也要來看看你。最近過得怎麼樣?我看到你送上來的報告了,不知現在有什麼新消息沒有?啊,我可以進去喝杯茶嗎?」

  「當然。」安隆將他請到客廳裡坐下,示意剛才有些失態的馬歇爾帶著孩子下去泡茶,但明娜這時候表現得十分依戀他,飛快地抱住他的手臂不肯放。安隆不禁有些心急,埃蒙的立場還弄不清楚,如果自己等會兒露出了馬腳,女兒在場實在是太危險了。

  埃蒙仍舊笑呵呵地:「算了,讓孩子呆在這裡吧,顯然她很需要父親的安慰。是嗎?小寶貝?」他向明娜親切地笑了笑。明娜縮到了父親的懷裡。

  安隆不想表現得太過刻意,只好沒再堅持,馬歇爾便退下去了。安隆看了看上司,謹慎地說:「我一直都沒有……那邊的消息,或許您可以下令讓其他人參與搜索?」他刻意隱藏了維羅妮卡的名字,免得女兒洩露出什麼消息來。

  「唉,親愛的安隆,你大概無法想像我們有多忙,我們的人手太少了,而且分散在各地,很難展開大規模的搜索,而且這種事也不好公開,畢竟我們安全署在公眾眼中的形象不太光明正大。再說,維羅妮卡和先前去的加瑪,都是總署派來的人,我們對他們要執行的任務一無所知,根本不知該從哪裡下手查。或許,你知道一點內情?」胖子埃蒙邊說邊留心明娜的反應。他注意到,明娜在聽到「維羅妮卡」這四個字時,略動了一動,只是被安隆壓住了。

  安隆心中有些無奈,但面上仍舊若無其事:「事實上……我只聽維羅妮卡說過她是接替加瑪來的,那位先生似乎有些玩忽職守。」他心中暗暗對那位不幸身死的同事說了聲對不起,「她的任務只是到麥城的情報站去把加瑪帶回來,如果需要,也許還有最新的情報。這只是很尋常的任務,最多三四天就能解決,可她至今還沒有消息,我實在很不安。」

  「哦?」埃蒙挑挑眉,「我聽說……你太太跟你吵架,是因為維羅妮卡的緣故?顯然,你跟那位美麗的小姐有著非同尋常的交情啊……」他給了安隆一個所有男人都能會意的笑,突然冒出一句:「我聽說你們正打算一起出行?」

  安隆心下一緊,連忙笑道:「其實是我太太誤會了。當初維羅妮卡出發去梅頓前,曾經要我陪她走一趟,純粹只是出於工作的需要。但我太太堅決反對,我只好讓步了。可自那以後,她就總是提起這件事。老實說,如果不是因為署裡的保密守則,我真想把真相都告訴妻子,可惜這是不可能的。所以,當我們……因為別的事吵起來時,我太太就再度提起了這件事,然後……」他聳了聳肩,「她就氣得要回娘家了。」

  埃蒙很理解地點了點頭:「其實這也是我們這些人的悲哀,以前我太太也不能接受我總是半夜裡回來,身上還帶著傷,不過現在已經好很多了,慢慢來吧。」

  安隆謹慎地受教,腦中忽然有了個主意:「維羅妮卡失蹤,既然您無法派出太多人去搜索,或許,我可以趁著五月節時到梅頓和麥城去打聽一下她的消息?您能否批我幾天假?」

  明娜一聽這話,立馬睜大了眼:「爸爸!你不能去!媽媽說了……」

  「明娜!你回來了?真是太好了,爺爺真的很想你。」蕭天劍在走廊裡已經聽了一會兒了,一見孫女有洩密的傾向,立刻走出來救場。

  明娜看到他,猶豫了一下,還是撲了過去:「爺爺!」蕭天劍一臉慈愛地抱起她,親了小臉蛋一口:「有沒有想爺爺?」「有,很想很想。」明娜很快就告了父親的狀,「爺爺,爸爸剛才……」她張了張口,忽然發現自己出不了聲,然後身上漸漸軟了下來,只能趴在爺爺的肩膀上。這是怎麼了?她生病了嗎?

  蕭天劍笑著拍拍孩子的背:「別擔心,我會跟他說的。可憐的孩子,昨晚上一定沒睡好吧?現在到家了,你就放心睡吧。」

  明娜心中有些慌張,爺爺到底在說什麼呀?但她現在動都不能動,只有一對眼珠子滴溜溜地轉。

  蕭天劍沒看孫女的眼神,只是對埃蒙笑笑:「讓你見笑了,小孩子不懂事。」

  「不……怎麼會?」大胖子顯然十分驚訝,「您……您是蕭伯爵閣下?光明神在上!二十八年前我加入安全署時,曾經見過您一面,沒想到您如今的模樣一點都沒變!難道說……」他壓低了聲音,「那個傳聞是真的?您真的跟龍島的主人有過交易?」

  蕭天劍哈哈大笑:「那只是流言而已,如果真有那種藥,我倒不介意跟龍打打交道呢。事實上我只是比較會保養而已,身體健康,心情愉快,自然就顯得年輕。」

  「噢……是嗎?」大胖子禮貌地笑笑,臉上的神情卻顯示他並不相信這種說法。

  安隆輕咳一聲,待埃蒙轉頭看向他,便問:「方纔我的請求,您覺得怎麼樣?」

  埃蒙有些遲疑:「呃……我覺得不太好。要是讓別人察覺到,會引發種種不實流言的。而且,梅頓就算了,麥城恐怕有些危險,要知道,我們的每一個人手都是寶貴的。」

  「我不會讓人發現我的行蹤的,哪怕只是到梅頓去,問問當時參加集市的商人也好。正因為每一個人手都很寶貴,我才希望能把事情查清楚。畢竟總署派來的人出了事,我們如果什麼都不做的話,將來也會被認為有瀆職之嫌的。」

  「這……說得也是……」埃蒙沉吟道,「好吧,但我希望你只在梅頓範圍內搜索就好,一但有了消息,就立刻告訴我。」他露出一個誠懇的笑容:「我希望能盡可能幫到你,有任何需要都可以跟我說。」

  安隆面上展現出感激的笑容:「您真是太好了,如果不麻煩的話,能否告訴我駐守梅頓的人員名單?或許我可以向他們求助,可我對其他地方的同事一無所知。」他心中暗暗鬆了口氣,總算有了光明正大可以離開其頓卻不會引起埃蒙懷疑的理由。

  埃蒙很快給出了兩個名字,安隆用心記下了。這時,在門外等待已久的馬歇爾送上了紅茶和糕點。大胖子很高興地品嚐了些許,就開始大讚蕭家茶行的出品以及蕭家秘製的美食,繼而開始恭維蕭天劍的種種功績。

  馬歇爾表現得十足像個貴族的管家,彬彬有禮地鞠了一躬,靜靜退下,只是路過蕭天劍身邊時,小聲問了一句:「請讓我把小小姐送回房間去吧。」

  蕭天劍笑了笑,輕輕把明娜遞給他,又拍了拍她的頭。明娜仍舊睜著一雙大眼,軟弱無力地被馬歇爾抱出了大廳。

  馬歇爾把她抱回了她的房間,輕聲問著:「小明娜,你怎麼了?」明娜不能出聲,又動不了,焦急得眼淚都冒出來了。馬歇爾見狀,忙檢查了一遍,想了想,大概猜到是怎麼回事了:「別怕別怕,這是伯爵大人的獨門武技,只會讓人動不了和出不了聲,但過半小時就會恢復正常了,就算不能,伯爵大人也有辦法解決,我以前見過伯爵大人用這種法子捉弄別人。」

  明娜紅著眼圈,心裡覺得很委屈,爺爺為什麼要這樣捉弄她?

  此時的客廳中,三個男人已經展開了新的話題。埃蒙十分熱情地邀請蕭天劍前往北方要塞過五月節,並且稱他為所有安全署人員心目中的偶像。

  蕭天劍淡淡地拒絕了:「我記得你曾說過,你轄下的安全署人員都分散各地,就算我去了,他們也見不到我的。」

  「呃……說得也是……」埃蒙輕咳一聲,有些不好意思地道,「這個嘛……雖然按照規定每個人都要堅守崗位,但老實說,我們這樣的人,平時是很孤獨的,所以總盼望著能偶爾跟同伴們聚一聚。事實上五月節前我們正好有這麼一個聚會,北方轄區內的人大部分會到我那裡去,他們一定也很希望能目睹您的風采,更渴望能聆聽您的冒險故事。」

  他又轉向安隆說:「如果你也去的話,或許能請求大家幫忙找一找維羅妮卡小姐,你對她的情況比較瞭解不是嗎?雖然派出人手去搜尋有些困難,但如果各地的人員都自願幫你的話,說不定會有用處呢。」

  安隆努力讓自己做出猶豫和盼望的神情。老實說,如果他不是早就聯絡上維羅妮卡的話,說不定會對此心動的,畢竟那跟他先前「提議」的差不了多少,而且效果可能更好。他實在沒理由拒絕這種安排。

  埃蒙繼續勸著:「去吧,就算安隆你要去找人,至少伯爵閣下可以參加,大家多半沒見過那位小姐的模樣,實在不知該如何找起呢。伯爵閣下見過那位小姐的不是嗎?您不想去,是不是因為有什麼要緊事要辦?」

  「盛情難卻,我想到時候陪大家喝兩杯還是能辦到的。不過安隆很快就要動身去找人了,恐怕等不到那個時候。畢竟維羅妮卡是我好朋友的女兒,我們都很擔心她的安危。」蕭天劍飛快地應下了。

  埃蒙臉上發光:「噢,那真是太好了,我這就回去通知大家,所有人都會興奮得睡不著覺的!哎呀,您會給我們講什麼呢?是精靈森林裡的見聞嗎?還是在圖雷山的冒險?」

  蕭天劍笑笑,對兒子道:「送送埃蒙先生。」

  「您真是太客氣了。」埃蒙道,「不過我實在不想耽誤同事的時間,我認得這裡的路,自己走就行了。」

  蕭天劍不為所動:「讓他送你吧,你把我們家小明娜送了回來,就是我們最感激的事了。安隆,請埃蒙先生在北方要塞的好館子裡吃頓飯,當作報道他的好心吧。我知道那裡有家不錯的店,小牛排做得很好。」

  埃蒙高興得鬍子都快要吹起來了:「我只不過是舉手之勞罷了,您真的用不著這麼客氣。」

  安隆雖然不太明白父親的用意,但還是照做了。他送埃蒙出了家門,又騎著馬一直送對方回到北方要塞,並且在最好的餐館裡請對方享用了美味的小牛排和高級葡萄酒。他萬分慶幸,早上才剛剛領回了這個月的薪金,不過接下來的日子恐怕就要省吃儉用了。

  吃飽喝足,埃蒙滿意地打了個嗝,親切地搭著安隆的肩膀道:「安隆兄弟,我知道你一定生我的氣了,事實上並不是我不願意幫你找那位小姐,事實上我比你更不希望她出事。但是,你要理解我的處境,我也有我的難處啊。」

  安隆挑挑眉:「請您說說吧,或許我能為您分點憂。」

  「好兄弟,你真的很好!」埃蒙大力拍著他的肩膀,打量了一下周圍,便湊到他面前小聲說,「我想你大概也聽說了吧?署長年底就要退休了,副署長麗亞女士理所當然就是繼任者,但副署長的位子,據說要從各區主管裡挑。我啊,因為資歷最老,自然也是熱門人選之一。老實說,我對那個位子是沒什麼興趣,但別人卻未必這麼想,所以總把我當成是眼中釘。最近半年,我已經被扣上不少罪名了。雖然都是小打小鬧,但如果他們有心陷害的話,我恐怕連現在的位子都保不住啊。」

  安隆慢慢地「哦」了一聲。

  埃蒙繼續大力拍打他的背部:「你大概認為這都是骯髒的政治鬥爭吧?年輕人,不是我想跟人鬥,而是別人不肯放過我啊。這次的事,我也有些拿不準,說不定那位加瑪先生和維羅妮卡小姐是發現什麼重要情報了,才會擔擱了歸期,如果我們輕舉妄動,破壞了他們的計劃,說不定反而會被嫌誤事呢。照理說諾嘉不是敵國,應該不會有什麼危險才對,他們長期沒有回音,實在是太奇怪了。我是不想揣測兩位特使到底在做什麼,不過,他們都是總署派來的人,是不是有什麼別的打算,還真不好說。你在我手下幹活也有幾年了,我的為人你是知道的,雖然我不奢望你的家族會支持我,但至少我希望你不會因為聽了別人幾句閒話,就站到反對我的人那邊去。」

  安隆皺起了眉頭,看著彷彿有些喝醉了的上司。而埃蒙則不經意地掃過餐廳,打了個響指招來侍應,又點了一杯酒。最後在安隆忍痛掏出三分之二的薪金後,他們才離開了餐廳。埃蒙一直都笑呵呵地,心情十分愉快。

  安隆回到家的時候,已經接近傍晚了,一進門,就看到父親在屋裡等自己。蕭天劍抬頭道:「我把維羅妮卡悄悄接過來了,免得被那胖子查到她的下落。她現在睡在保姆的房間裡,看她的傷勢痊癒得不錯,估計過幾天你們就能動身了。」

  安隆點點頭:「原來您讓我送埃蒙回去,又請他吃飯,是為了支開他好辦這件事?應該沒問題,他一直都沒跟其他人有接觸。」想了想,他還是把先前埃蒙對他說的話告訴了父親。

  蕭天劍聽完後皺起了眉:「這什麼亂七八糟的?他這是什麼意思?」
fongyuen 發表於 2009-4-25 18:38
第一卷 傳說中的英雄 十三、不安的孩子


  「我回來的路上想過了,大概是他在暗示維羅妮卡其實沒有危險,只是故意不傳信回來,好引他犯錯,而這都是競爭對手給他設下的圈套,並且懷疑我也參與了其中,希望我不要害他。」安隆有些猶豫,「如果他真的這麼想,那麼他做的所有事就都有了解釋,他很有可能並未叛國,只是他誤會了,我們也誤會了。」

  蕭天劍冷哼一聲:「狡辯!現在的安全署雖然有派系鬥爭,但還不至於亂到這個地步。他算什麼東西?!跟他同期進署的人都在總署擔當重任,就他一個留在分區,而且二十幾年都沒立過什麼大功。如果不是資歷夠老,他連現在的位子也坐不上!誰會把他放在眼裡?還競爭對手!更何況,就算他懷疑有人陰他,也沒理由忽視同事可能遇到的危險,至少也該派人搜索打聽一下,他不知道孰重孰輕嗎?!」

  安隆若有所思,蕭天劍看到兒子清醒過來了,便放緩了語氣:「況且,你也知道維羅妮卡現在是什麼情形,他那些猜測通通都是笑話。我看他只是以為你不知情,就裝醉說些貌似有道理的話,讓你以為他真是個好人罷了。他先前露出不少破綻了,你老爸我現在能斷言他有九成可能是那個叛徒。」

  安隆想了想,覺得上司的確有可疑,不由得擔心起來:「父親為什麼要答應五月節參加他們的聚會呢?那不是就無法跟我們一起回伊東了嗎?」

  「哼,那個胖子一肚子壞水,他那是在試探我們呢,如果我不去,他就要追問我打算做什麼,再加上他提的那個理由的確很充分,如果我們真心想找維羅妮卡,不答應就顯得太可疑了,所以我就順水推舟。當時我只是打算先穩住他,回頭我們走了他就算發覺也沒關係,但我現在有了另一個計劃。」

  他把自己的打算都說了出來。他雖然不跟兒子一起上路,但可以讓蕭家商行的人掩護他們,畢竟每隔兩三天商行都會有車隊前往伊東城送貨或拿貨,只要把他們藏進馬車的夾層就沒問題了。同時,他還可以製造出種種假象迷惑埃蒙等人,讓他們誤以為安隆還在梅頓或是與維羅妮卡在那裡聯繫上了,總之,不讓他們發現安隆等人真正的行蹤。

  安隆聽完後皺起了眉:「商隊的馬車有夾層?」蕭天劍有些不明白他的意思:「對啊,有什麼問題嗎?這是慣例,人人都是這樣做的。」安隆搖搖頭:「沒什麼,您想得很周到。」太周到了,而且聽口氣,父親並不在乎國家的法令,他完全沒想過兒子作為國家公職人員的立場嗎?不過,像他這樣強大的人,又怎麼會把這些放在心上呢?他那麼快就想出了好辦法,比自己原本的計劃強多了。安隆默默地接受了父親的安排,但心中卻有些沉甸甸的,不知為什麼會有這種感覺。

  蕭天劍笑道:「你小子還嫩著呢,不過急智還行,遇事也算鎮定,以後這些跟人耍心計的事還是交給我吧。」頓了頓,他猶豫著,說起了另一件事:「蕭家商行的人剛才向我回報你媳婦的事,似乎有些古怪。」

  安隆連忙關心地追問,蕭天劍皺著眉說:「她昨天根本沒去碼頭,商行的人怕有意外,帶人四處都找過了,直到問了那個車伕,才知道她半路被人接走。今天早上,他們在碼頭上看到她跟一個男人上了押送軍備的船,卻把女兒交給了別人。我說兒子,你媳婦怎麼回事?那個男人是誰?該不會要給你弄頂綠帽戴戴吧?」

  安隆聽了,也嚴肅起來,按說朵拉不會輕易跟不認識的人走,那麼那個男人會是誰?押送軍備的船?難道是去馬特港的?那倒也順路,但那個男人的身份還是讓他十分在意。

  蕭天劍見了兒子的神色,便道:「我不管你媳婦是不是誤會了你,女人家這麼小心眼,不識大體,本就不對了,如果她真的做了對不起你的事,就算你再寵她,也不能忍了這口氣,知道嗎?!」

  安隆沒出聲,他相信妻子不會背叛他,不過當務之急是弄清楚那男人的身份,突然,他想到:「明娜一定知道那是誰,您問過她了嗎?」

  「當然問了,小孩子正鬧脾氣呢,不肯理我,要不你去問問?不是我說,先前真是太危險了,如果讓明娜口沒遮攔地露了口風,你跟維羅妮卡都有危險,可惜小孩子不懂事,只知道怪我。」

  安隆有些疑惑,發生了什麼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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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娜正坐在廚房爐子邊上,一面吃著馬歇爾給她做的桔子蛋糕,一面跟老管家訴苦,忽然看到父親和爺爺進來了,本想起來迎接的,忽然想到他們做的事,就哼了一聲,氣鼓鼓地把頭調開了。

  安隆微笑著對女兒說:「怎麼了?生爸爸的氣了?剛剛爸爸是出去陪人吃飯了,這不回來了嗎?一天沒見爸爸了,不想我?」

  當然想,但是……

  「那個女人怎麼可以住進我們家?!都是她惹媽媽生氣,媽媽才會走的。爸爸快把那個女人趕走,把媽媽接回來!」明娜生氣地對父親嚷道。

  安隆一陣尷尬:「明娜,呃……維羅妮卡阿姨只是來我們家養病,她很快就會走了……」

  「我不管我不管!我現在就要她走!」

  「別胡鬧,小明娜。」蕭天劍看著兒子手足無措的樣子,皺了眉頭,「爸爸跟阿姨是要做正事的,你小孩子家就別管了。我問你,你媽媽跟什麼人一起走了,你知道嗎?」

  明娜撅著嘴,掉過頭去盯著爐子裡的火,就是不肯說,任憑父親和爺爺怎麼哄她都不聽,讓他們好生頭痛。馬歇爾見狀,便主動湊過來說:「事實上夫人昨晚上是被古德溫古德溫‧楚洛夫少爺接到北方要塞裡去了,因為楚洛夫少爺晚上有事出去,她們母女跟溫妮三人就借住在楚洛夫少爺的房間裡。今天早上,也是楚洛夫少爺主動提出,他要去馬特港,順路送夫人一程的。

  安隆聽了鬆一口氣,蕭天劍忙問:「楚洛夫?是你嫂子家的人嗎?」

  安隆遲疑了一下,便答道:「是莉莉絲夫人的弟弟,他從前曾追求過朵拉。」

  蕭天劍聞言眉頭大皺:「他這是要幹什麼?趁虛而入嗎?你老婆也太不注意了,怎麼能跟那種男人走?」

  安隆卻不太擔心:「是他反倒不要緊,我跟他是同學,知道他的為人。他一向自詡是個紳士,有他護送,朵拉定會平安到達馬特。而且只要朵拉不點頭,他就不會亂來,我相信朵拉。」

  即便如此,蕭天劍還是不太滿意:「你也太縱容老婆了,她跟別的男人走,你居然也不生氣。不管她跟那個男人有沒有發生什麼亂七八糟的事,等她回來,你一定要好好教訓她一下才行。」

  「父親,你不要這樣說,朵拉是個好女人,我愛她,她也愛我,我相信她不會背叛我和我們的家。」

  蕭天劍見兒子一臉隱怒的神色,只好不再多說了,但當他無意中把眼光轉向孫女時,有些意外地看到小女孩眼中的怒火,忍不住笑了:「怎麼了?明娜,還在氣爺爺不許你說話嗎?」

  明娜衝著他大聲喊:「爺爺是壞人!」她真的很生氣,爺爺不但無緣無故地捉弄她,還把那個兇惡的壞女人接到她家裡來,現在還在說媽媽的壞話,她最討厭爺爺了!

  在那以後,她一直不肯原諒蕭天劍,就算他買來她最愛吃的雞腿或糖果,再送她很多有趣的煉金小玩意,都不能哄得她回心轉意,最後還是認輸地承認是自己說錯話了,才勉強換回小孫女的一瞥。誰知明娜對他那天制住自己的手法很感興趣,要他教自己。蕭天劍推說太難了,不能教,明娜便又生起他的氣來,惹得他不禁苦笑:哄孩子果然不是件容易的事。

  安隆同樣不受女兒待見,他遲遲不肯去接妻子,明娜為此鬧了好幾回,還跟維羅妮卡對上了,不但天天嚷著要父親把人趕走,對她的態度也比以前更惡劣了:「你這個壞女人,趕快滾出我們家,我們不歡迎你!」

  維羅妮卡坐在床上,背靠著一疊軟軟的枕頭,有一下沒一下地擺弄著手中闊別多日的劍,淡淡地瞥了明娜一眼:「看來你母親沒教會你什麼是禮儀教養,要不要我來替你上上課?」正說話間,她手下的利劍輕輕磨過劍鞘的邊緣,發出一陣刺耳的聲音。

  明娜不禁打了個冷戰,腦中想起了當日抵在喉間的寒意,不由自主地後退了一步,但又不甘心就這樣被對方嚇倒,便鼓足了勇氣大喊一聲:「你就是個壞女人!不要臉!」

  維羅妮卡瞇了瞇眼睛,冷笑一聲,手中的劍唰一聲拔出了半截,卻被閃進門來的人影攔住了:「維羅妮卡,她只是個孩子!你想幹什麼?!」

  來人正是蕭天劍,他皺著眉看向那個冷艷的女子,對方卻只是淡淡地說了句:「嚇嚇她而已,您以為我會對她做什麼?」說罷就把劍收了回去。

  蕭天劍死盯了她一眼:「最好不要讓我看到有第二次。」便拉起孫女便往外走。明娜一出門就開始掙扎:「她什麼時候才走啊?她是個大壞蛋!我不要她住在我們家!」蕭天劍無可奈何,只好哄她說:「乖孩子,別鬧了,她已經快好了,很快就會走的。」明娜停下掙扎,懷疑地睨著他:「真的?」蕭天劍鄭重點頭:「真的。」明娜歪著腦袋看了他好一會兒,甩開手轉身跑了。

  蕭天劍看著小孫女的背影,無可奈何地歎了口氣,卻發現旁邊還有一個人在歎氣,轉頭一看,原來是兒子安隆,便調侃道:「冰山美人的態度很不尋常啊,兒子,你確定你們之間沒什麼姦情?」

  安隆皺眉道:「您亂說些什麼呢,我已經有妻子孩子了,而且,我只把維羅妮卡當成是妹妹。」

  「她是你哪門子的妹妹?」蕭天劍不相信,「算了,跟老爸有什麼不能說的?老實交待。有本事的男人有那麼一兩個紅顏知己也是正常的嘛。」

  「父親!」安隆忍住氣,不想再談這個話題,「我希望忠於自己的妻子,維護自己的家庭。我不想我當成是妹妹一樣關心的女孩子重複我媽媽的悲劇,更不想自己的孩子遭遇我這樣的命運!」他轉身就走,冷淡得彷彿就像父親剛來時一樣。

  蕭天劍有些訕訕地,開始後悔提起了這件事。

  也許是他對維羅妮卡的警告湊了效,也許是明娜得知「惡女人」馬上就要走了所以沒來挑釁,兩位女士之間暫時消停了下來。隨著時間一天天過去,當整個小城的人都開始為五月節的狂歡進行最後的準備,而節日的氣氛也越來越濃的時候,維羅妮卡終於宣佈要走了。

  不等明娜高興完,她的心情馬上又跌落到低谷。就在次日凌晨,她還在熟睡時,隱約聽到父親向她告別,然後是他落到她額上的吻。她勉強清醒了過來,發現房間裡除了她沒有別人,而門前正傳來輕微的馬蹄聲。她慌忙撲到窗邊去,連拖鞋也顧不得穿上,只看到她的父親與那個維羅妮卡騎在馬上,跟爺爺說了些什麼,就一起縱馬往遠處奔去,接著,連爺爺也往另一個方向走了。

  她忽然很想哭,又覺得身上冷,便拖著赤腳回到床上,把自己埋進被子裡。

  爸爸也走了,一句話不說就跟那個壞女人一起走了。難道他也不要明娜了嗎?就跟媽媽一樣?

  她低聲抽泣著,淚水把被窩都沾濕了。不知過了多久,迷迷糊糊地好像又睡著了,卻忽然間感覺到有一隻溫暖的手在輕撫著自己。睜開了哭得紅腫的眼睛一看,馬歇爾正溫柔地看著她:「我的孩子,別哭,還有馬歇爾爺爺在呢。」明娜鼻子一酸,抱著老管家大哭起來。

  昔日的遊戲忽然間好像都失去了原有的吸引力,連平時最愛吃的美食也無法讓她心情好轉,明娜只是很乖巧地跟著馬歇爾圍著房子轉,他去哪,她就跟到哪裡,有時候還會幫他幹點小活。

  有時馬歇爾看不過眼,推她出去玩耍,她只好在外面閒逛。但有關她父母的流言已經在城中傳開了,不是說她母親跟人跑了,就是說她父親跟情人度假去了。她生氣地反駁,那些女人卻笑嘻嘻地躲開,男孩子們擠眉弄眼地,布麗繼母的兒子還對她大喊:「明娜是沒人要的孩子嘍,明娜是沒人要的孩子嘍~」

  明娜生氣地追上去,孩子們一哄而散,只留下她一個人孤零零地站在路中央。

  自那以後,她就不再到處去玩耍,不再玩騎士遊戲,不再爬樹,連過去最愛逛的樹林子也不去了,空閒時就找出母親的畫具,按照朵拉從前教的樣子進行塗鴉,或者是把母親的詩歌本子拿出來大聲讀著,如果有看不懂的字就問馬歇爾。她覺得如果媽媽知道她這麼聽話,一定會馬上回家的。

  但她想到父親,便覺得這還不夠,於是又開始練習起荒廢數日的小擒拿手和劍法。可惜她已有些日子沒練了,又沒人在旁邊指導,當發現自己越練越差時,脾氣就變得壞起來。

  她變得暴躁、易怒,動不動就發火,有時甚至把馬歇爾辛苦做成的茶點摔在地上,但又很快感到後悔,流著淚向老管家認錯。馬歇爾全不在意,只是靜靜地安慰著這個不安的孩子。

  五月節的慶典已經開始了,整個小城都充滿著歡樂的氣氛,時不時地有人高聲笑著從他們家門前的大路上走過,但明娜和馬歇爾都沒去參加,連正在舉行的舞會也缺席了。這本是朵拉多年來最重視的社交活動,而且為了今年舞會上的穿著,已經準備了相當長的時間。

  明娜正處於難過的情緒中,沒顧得上別的,而馬歇爾卻是有意不去提醒。城裡的流言愈演愈烈,很多都不懷善意,他不能讓這個可憐的孩子再受到打擊了。

  這一老一少就這樣安靜地待在家裡,明娜一邊吃著美味的糕點,一邊聽老管家說著種種趣事。正在這時,大門忽然被打開了,走進一個高大的身影。

  「怎麼都在家裡?沒去玩嗎?」蕭天劍露齒燦然一笑,「我好像回來得有些遲了,不過還不算晚吧?」

  明娜怔怔地望著莫名失蹤了兩天的爺爺,忽然大哭起來。
fongyuen 發表於 2009-4-25 18:41
第一卷 傳說中的英雄 十四、五月狂歡


  蕭天劍嚇了一跳,忙問是怎麼了,結果明娜只顧著哭,沒空理他,馬歇爾見狀,便埋怨說:「伯爵大人怎麼不打聲招呼就出去了?兩天都沒回來,就算您和少爺是去做正事,也應該說一聲。小明娜這兩天非常難過,她還以為自己被親人們拋棄了呢。」

  蕭天劍聽了,連忙抱住小孫女說:「別哭別哭,明娜怎麼會有這種念頭呢?雖然你媽媽鬧脾氣跑了是有些過分,但你爸爸只是去工作而已,而爺爺則是……呃……隨便在外面逛了一圈。我們走的時候時間還早,你正睡覺呢,我們不想吵醒你,才沒跟你說,並不是要拋棄你啊。」

  明娜哭得一抽一抽地問:「那你們……也應該告訴……我,我看著……爸爸……和那個女人……跑了,我還以為你們都不要我了……」話還未說完,她又哭了起來。

  蕭天劍手忙腳亂地哄著,馬歇爾在旁邊歎氣:「即使時間早些,跟我說一聲也是可以的,或者在前一天晚上事先告訴明娜,孩子也不至於那麼傷心。」

  蕭天劍瞄了他一眼,沒回應,只是哄著明娜:「好了好了,這次是爺爺錯了,以後爺爺再也不會這樣了。」

  「不會再……丟下我了?」

  「對對,不會再丟下你了。」蕭天劍哪裡還顧得上細想,只是一口答應下來。

  明娜得了爺爺的保證,心裡也好受些了,便慢慢收了淚,只是還時不時吸吸鼻子。蕭天劍覺得小孩子鼻子紅紅的很可愛,便逗她開心,又問她這兩天都做了什麼,得知明娜練功不順利,還保證說會再教她一遍,又答應了送她糖果和玩具作補償。

  其實明娜只是因為忽然間失去了親人的蹤影,心中害怕,所以一見爺爺,就委屈地哭出來,被他哄了半天,得知父親只是去工作幾天,很快就會回家,而且還會帶母親回來,也就重新綻開了笑臉。心頭大石一放下,她又被遠處傳來的歡笑聲吸引了過去。

  馬歇爾臉上也帶了笑,問:「城裡的人正玩得開心呢,舞會才剛開始一個多小時,現在去還來得及。小明娜,要不要換上新裙子去玩?」有了蕭天劍陪著,他倒不擔心其他人會說什麼難聽的話。

  明娜有些心動,舞會雖然很無聊,但東西很好吃,而且她很久沒見那幫男孩子了,不知他們最近有沒有什麼新遊戲。

  蕭天劍卻意外地表示了反對意見:「你們是說其頓行政長官府裡的舞會嗎?我早聽說過了,只不過是官員和商人們假裝高雅的聚會,沒什麼意思。如果明娜想去玩,我知道更好的地方。」

  明娜忙問:「是哪裡?」馬歇爾猶豫地說了句:「伯爵大人……別帶孩子去危險的地方比較好。」

  蕭天劍看他一眼:「有我在,怕什麼?」然後就抱起孫女:「現在去時間剛好,跟爺爺去玩吧。」說罷就帶著明娜閃身出屋,不顧身後馬歇爾的呼叫,展開輕功,直往遠處的街道掠去。

  明娜只覺得迎面一陣猛風吹得她頭髮都亂了,道路兩旁的景物飛快地向後掠過,正是她久違多日的飛翔感覺,而且比以前的時間更持久,不由得高興地大喊起來。

  等到這種感覺消失時,她已經來到了大街上,到處都是歡樂的人群,人人穿著節日盛裝,孩子們互相追趕著,偶爾撞到大人,也只是被笑罵一聲。

  「怎麼樣?在外面比悶在家裡有趣吧?」蕭天劍問。

  明娜猛地點頭,但想到剛才在後面大叫的馬歇爾,便說:「我們不如叫馬歇爾爺爺一起來玩吧。」

  蕭天劍笑笑:「傻孩子,老馬歇爾也有自己想做的事吧?難道要他整天陪著你嗎?你看那邊,老爺爺們有自己的樂趣。」

  明娜順著他的手指望去,果然看到幾個上了年紀的老人在屋簷下抽著煙斗聊天,時不時逗逗在旁邊跑來跑去的孩子,還有兩個人在下棋。她細想想,馬歇爾爺爺好像也喜歡抽兩口煙呢,只不過因為老是要陪她,所以沒法抽,那就讓他有空做做自己喜歡做的事吧。

  蕭天劍見孫女沒反對,微微一笑,便抱著她七拐八拐,來到一條巷子裡,沒走幾步,就是一家他常來的酒館。

  明娜卻從沒來過這一家,只奇怪這房子怎麼這麼矮,仔細一看,才發現它有一半是建在地下的,往下走幾步階梯,便聽到屋裡傳來隱隱的歌舞聲。在蕭天劍一把推開緊閉的大門後,明娜便發現自己來到一個與外面截然不同的世界。

  酒館門面很小,但裡頭卻很大,正面是吧檯,老闆似乎認得蕭天劍,遠遠地打了個招呼。吧檯前有二三十張小圓桌,坐的客人除了七八個女客,大多數是男人,當中也夾雜著兩三個矮人,幾乎擠滿了整間酒館,但他們中的大多數,現在卻都擠在右邊的小舞台邊上,那裡有一個滿頭金黃色卷髮身穿紅色衣裙的艷麗女子正在跳舞。

  那女子長得有幾分姿色,衣服領口開得很低,露出大半個酥胸來,細腰瘋狂地扭動著,雙手拽著長裙邊緣舞動,時不時顯出半截雪白的大腿,引得周圍的男人口水直流,丟了無數鮮花和銅幣或銀幣到她身邊,但若有人挨近她想佔點便宜,就會被她一把推開,引得其他人嘲笑一番,只有拋出金幣的人,才能得到她的主動接近,但能不能成功偷香,卻要看那男人的本事了。那女人自顧自地向周圍的男人拋著媚眼,冷不防看到蕭天劍進門來了,便飛了一個吻過去。

  蕭天劍見了卻只是微微一笑,就逕自帶著小孫女往吧檯上坐了,那酒館的老闆笑道:「蕭伯爵,今天吹的什麼風?您老人家到小店來了?」看到旁邊正左顧右盼的小明娜,他有些吃驚:「這是您的女兒嗎?這裡可不是小女孩該來的地方。」

  明娜聽了,立時轉回頭來爭辯道:「我才不是小女孩!」卻引得蕭天劍與那老闆都笑了。前者道:「這是我小孫女,你給她來點牛奶吧。我還是老樣子。」明娜又不幹了:「我不要喝牛奶!」

  那老闆笑著問:「那你要什麼?」

  「你這裡有什麼?」

  「什麼都有,我告訴你,在我老巴德的店裡,你想要什麼都行。」

  「那……」明娜眼珠子一轉,「我要桔子汁,而且是新鮮的!」她這個要求其實是故意非難,這時候桔子的季節已經過了兩個月,馬歇爾做蛋糕時都只能用桔子干或是桔子粉了,要喝新鮮桔子汁,至少要到大城市去,這種小店怎麼可能有呢?

  老巴德瞧了蕭天劍一眼,後者卻只是笑著說:「你有就給她,多少錢我都給。」一點桔子汁能值多少?就當哄孩子吧。

  老巴德頓時笑了,下去鼓搗了半天,真的弄了一杯桔子汁來,放到明娜面前。明娜嘗了一口,真的是鮮搾的,還有果肉在裡面,不禁有些不安起來。她年紀雖然小,但這兩天鬧彆扭時,也向馬歇爾吵過要吃新鮮桔子,從他那裡聽說了現在新鮮桔子的價錢。這一杯果汁,只怕少說也要一兩個金幣呢。她偷偷瞧了爺爺一眼,見他只是笑著看她,絲毫不在意,心中安定下來,覺得爺爺果然很疼自己,便也笑得有些小得意。

  喝了兩口桔子汁,她左右望望,見四周坐著的客人,大多數都喝著一種裝在大玻璃杯子裡的金黃色液體,便知那是本地特產的啤酒,據說是根據矮人族的配方釀出來的,跟其他地方的啤酒不一樣。她曾經多次想嘗嘗味道,可惜都被爺爺阻止了,今天過節,不知能不能破例?

  她轉頭看著蕭天劍手裡的酒杯,有些躍躍欲試。蕭天劍發現了她的目光,心中好笑,心想哄哄孩子也好,反正是過節,便問:「想喝嗎?」明娜驚喜地點頭,他便笑著說:「只能喝一口,嘗嘗就好了。」明娜高興得蹦起來,結果差點沒摔到地上去,被爺爺拉回到高高的圓凳上,也只是樂呵呵地笑,雙手拉過那只足有她腦袋那麼大的杯子,聞了聞,便大大地喝了一口。

  冰冰的,涼涼的,剛開始嘗不出什麼滋味,漸漸地便有一陣清香上來,帶點苦澀的味道,但喝下肚後,卻有一股熱氣直衝鼻腔,連嘴裡也辣了起來。

  明娜慌忙丟開啤酒,喝了一大口桔子汁,才覺得嘴裡涼快些。蕭天劍與老巴德看到,都哈哈大笑。明娜見狀生氣了:「壞爺爺!你怎麼不告訴我這個是辣的?!」蕭天劍笑道:「你小孩子喝不慣才覺得辣,其實很好喝。」說罷還真的一口氣喝了半杯去。明娜撇撇嘴,不去理他,只盯著幾個正在鬥酒的矮人看。

  蕭天劍又笑了笑,才湊過老巴德耳邊小聲問道:「怎麼讓那個女人進你店裡來了?你不是說不讓她來這兒做生意的嗎?」

  老巴德同樣小聲地回答了他:「她今天只是來跳舞,放心,我不會讓她亂來的。」

  蕭天劍這才放心了些,眼睛卻不由自主地瞟向那跳舞的女子。雖然有美人青睞是好事,但他見的美人多了,眼界也高,這種姿色平平(在他看來)卻還打著要錢的主意死纏他的女人,他當然看不上,更何況對方還是出了名的放蕩。

  誰知那「對方」被他一瞟,卻以為他有了意思,便扭著細腰走過來,媚笑道:「伯爵大人怎麼沒去我家坐坐?我上回特地請了您去的。」

  蕭天劍笑笑:「我聽說你忙得很,天天有客人,就不去打攪了。」那女人聽出他有嘲諷的意思,心裡有些不甘,正想要貼上去再使手段,但她身上的劣質香水味卻熏得明娜受不了了。

  她的外公朱法子爵,家中主要的產業就是香料生意,所以朵拉婚後雖然窮些,在香料香水方面卻從沒用過差的東西,連帶的明娜在這方面「品味」也挺高,哪裡受得了那種刺鼻的香味?她當時便嚷開了:「你是誰啊?身上這麼臭,快走開!」

  那女人僵了僵,臉上下不來,正想罵回去,卻看到蕭天劍與老巴德都冷冷地盯著她。她雖然想多弄幾個錢,也知道這兩個人不是她能惹的,只好悻悻然走開,心中大罵。很快她身邊又出現了狂蜂浪蝶,讓她受損的自尊心迅速得到了恢復。

  老巴德看著她的背影冷哼一聲,轉頭笑著對正在撅嘴的明娜道:「別理她,我兒子馬上就要表演了,他是吟遊詩人,你聽聽他唱的好不好?」

  明娜轉頭看向小舞台,果然見到上頭已經坐了一個二十來歲的年輕人,長相與老巴德有幾分像,灰色的頭髮,長長的劉海遮住了半隻右眼,眼睛瞇瞇地,笑起來十分討人喜歡。整個酒館裡的女客——當中既有十五六歲的少女也有三四十歲的大媽大嬸——都在尖叫著「小巴德!小巴德!」,旁邊的男客人不屑地撇嘴,卻挨了母親姐妹們的白眼。

  那小巴德手下輕撥幾下七絃琴,悠揚的曲調響起,整個酒館便安靜下來,只聽得他慢慢地唱著:「在遙遠的亞羅大森林,走出了我們黑髮黑眼的英雄,他帶著家傳的鋒利寶劍,來到繁華的沃特城中……」他就這樣將傳說娓娓道來,嗓子有些沙啞,卻別有一番味道。

  明娜剛聽他唱了兩句,就知道他唱的是自家爺爺,興奮地正要告訴當事人,卻被他一把摀住了嘴。

  蕭天劍一臉懊惱地問老巴德:「怎麼唱起這個來了?」老巴德卻笑呵呵地說:「這可是我們這五月節的由來,三十年前的五月,就是因為你帶領我們的士兵把沙盜打回去了,才有了每年一次的慶典。不唱這個,怎麼算是過五月節?」

  蕭天劍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左右看看,見知道他身份的幾個人都只是微笑著向他示意敬酒,並沒有嚷開的打算,才放下了心,便小聲囑咐孫女:「不要告訴別人那是我。」明娜眨眨眼,點頭答應,但繼續聽小巴德吟唱時,興致卻更大了,儘管她從溫妮那裡早就聽說過無數回。

  小巴德的詩足足唱了一個小時,但他唱得好,琴也彈得不錯,周圍的人都大聲喝采。他笑著起身向眾人鞠躬致謝,重新坐回椅上,卻忽然手下一動,一首歡快的曲子就在屋內響起。

  眾人都笑了,先是鞋匠夫妻兩個親親熱熱地率先跳起了舞,接著一對年輕的小情侶也加入進來,漸漸的,便有許多人都舞動起身體,而先前曾在店中熱舞的女子,只跟一個男子舞了一圈,便不知去了哪裡。

  跳舞的人越來越多,小巴德的曲子也換了一首又一首,全都是歡快的舞曲,屋內越來越熱鬧了,原本放在屋中的桌椅全都被推到了邊上。明娜看著眾人跳舞,身體也輕輕搖擺起來,瞧瞧爺爺,他卻早已情緒高漲,一下跳到屋子中央,跳起了從未有人見過的舞蹈,驚得眾人紛紛叫好。

  明娜看著爺爺只用頭或背支撐著身體,在地上轉動著做出許多高難度動作,也覺得十分新奇,如果不是老巴德死死拉住,她也要在地上學著轉起來了。不過受蕭天劍的影響,另有兩個年輕小伙子自認舞藝高超的,不服氣地跳出來斗舞。雖然其中一個嘗試做高難度動作時失敗了,換得眾人一陣善意的嘲笑,但另一個的舞技卻十分出色,引得方才為小巴德尖叫的女士們都迷上了他。可是當那小伙子得意地看向蕭天劍時,卻發現他已經不知去了哪裡。

  蕭天劍早就抱著明娜擠出了酒館,祖孫倆一起大笑著跑到街上。這時天色已經擦黑,四周都亮起了五彩繽紛的燈,街上的行人卻比白天時更多了,許多人帶起了各種各樣的面具,互相打著招呼,要對方猜自己是誰。

  蕭天劍拉著明娜到另一家小酒館裡吃了點麵包和肉湯,便和其他人一起到廣場上看焰火。明娜見周圍的孩子們每看到一朵焰火升空,都要尖叫,便跟著叫了兩聲,偷偷看了一眼爺爺,見他沒有象母親那樣喝斥自己,便放心大膽地跟著別人一起叫了。她遠遠看到長官府大禮堂的陽台上,蘇珊娜和其他幾個男孩子都正正經經地站著看焰火,只覺得自己今天比以往任何一個五月節都要快活。

  (沒什麼精神,不知是身體還是心理上的緣故,反正不在狀態……)
fongyuen 發表於 2009-4-29 17:38
第一卷 傳說中的英雄 十五、忽然的改變


  五月節的狂歡大概持續了三四天,等所有人都冷靜下來,收拾心情開始回到自己的日常生活時,明娜也重新開始了跟爺爺學習武藝的日子。

  她以往那種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態度被大大批評了一番,耐性不足的缺點也受到了譴責,雖然她本人不覺得自己有什麼錯處,但蕭天劍還是正色教訓她說:「想要真正學到東西,你就必須認真起來,不能再這樣隨便了。武藝可不是你隨便學學就能學好的,爺爺不奢望你會成為高手,但至少要像個樣子,要知道,你可是我的孫女。」

  明娜只聽了個半懂,但有一件事她是知道的,那就是她現在比以前辛苦了,不但每天都要早起繞著樹林跑,輕功和劍法都要各練半天,原本挺喜歡的小擒拿手卻停了下來,因為蕭天劍認為貪多嚼不爛,而且安隆教她的動作也不算頂規範,趁著她把動作忘了三四成,先放兩年再說。

  明娜只好苦著臉去練習跑步和劍術,她現在連原本最愛的下午茶時間都受到了限制,每天都累得半死,如果不是馬歇爾勸她:「認真學多點本領,以後也能幫上你爸爸和爺爺的忙,到時候就不怕他們會丟下你了。」她才不會這麼乖巧聽話呢。

  不過,有時她也覺得奇怪,明明爺爺以前並不在乎她學得怎麼樣,為什麼現在忽然變得嚴格起來?

  她當然不明白蕭天劍的打算。他從蕭家商行的人傳回的消息得知,安龍和維羅妮卡已經快到達伊東城了,最初幾天非常順利,但後來埃蒙卻帶人追了上去,不知是不是因為被他耍了幾通的關係,似乎有些氣急敗壞,連身份暴露的可能性都顧不上了,直接以捉拿安全署叛徒的名義展開追緝。幸好伊東城的總署及時得到消息,派人去接,才把他們擠兌走了。這一定是蕭家商行的管事事先通知了伊東的人,真不愧是他親自挑選出來的精英。

  這下兒子安全了,等他回到伊東城,自己讓人捎去的信也會發生作用,他一定可以得回應該有的身份和財富。不過他那邊是沒事了,其頓這邊卻要提防埃蒙的人發難,所以蕭天劍決定認真訓練小孫女,至少要讓她學會逃命的本事。同時,小女孩有事情做,也不至於每天哭哭啼啼地,追問他幾時才能見到爸爸媽媽。

  他的算盤打得不錯,只是明娜沒那麼容易糊弄。雖然每天都練習得很累,但她還沒忘記父母的事。只不過她相信爺爺說的話,加上以前也經歷過父親出去「工作」的日子,知道有時候也會拖上十天八天,所以現在還不急,只要知道不久他就會回來,而且還會帶上媽媽,她有了希望,自然就不會哭哭啼啼了。要知道,她可是說過「只有小孩子才會在別人面前哭鼻子」這種話的,她認為自己已經不是小孩子了,先前丟了幾次臉,現在沒事幹嘛還要哭啊。

  不過,當明娜漸漸習慣了練習的強度後,心又開始不安份了。她總覺得,自己最近表現得太過乖巧聽話了,爺爺似乎認為沒什麼需要他操心的,所以指點過她的武藝後,就開始時不時地往外跑,有時在外頭跑上一天才回來。她怎麼會甘心呢?於是一些小把戲、小惡作劇就開始上演了。

  她有時會捉些小毛蟲、小蚯蚓之類的丟進爺爺的被窩,讓他沒留意時睡上去,或是給他的茶杯裡加上各種希奇古怪的作料,或是弄兩隻蛤蟆在他洗澡時丟進浴室嚇他一跳,等等等等。每每看到蕭天劍一臉噁心的樣子大聲叫她的名字,她就笑嘻嘻地逃走,雖然很快又會被抓回來打屁屁,但心裡卻很高興。

  馬歇爾曾經擔心地問她:「你老是這樣惡作劇,如果伯爵大人生氣了,不管你了,那不是很糟糕嗎?」明娜卻撅著嘴道:「可是如果我很乖,他就會覺得不用管我了,就會丟下我走掉的!」不要問她是怎麼知道的,她就是覺得事情會這樣。至於惹爺爺生氣的事,她倒不太擔心,爺爺會原諒她的。

  不得不說,小孩子的直覺往往很準確,她的所作所為還沒有超過蕭天劍的容忍度。在伯爵大人看來,這只是小孩子的小打小鬧,雖然有些令人惱火,但都無傷大雅。只不過,那些蟲子蛤蟆之類的東西,小女孩怎麼可以這樣若無其事地去碰?!難道他的孫女也跟他那位魔法師老朋友一樣,對這些令人噁心的小昆蟲小動物有興趣嗎?這怎麼可以?!

  蕭天劍立馬下定決心,要花更多的時間去教導小孫女,讓她知道有什麼事是女孩子不該做的。

  於是,小明娜的小心計就這樣誤打誤撞地成功了。

  隨著祖孫倆的教與學,惡作劇與反惡作劇,逃跑與追緝兼打屁屁,日子一天天地過去了。老馬歇爾有時看到他們相處的情形,都會忍不住覺得好笑,不過,他心中也隱隱有些不安。

  安隆至今還未回來,而騎士隊那邊已經派人過來問了,奈特隊長很生氣,當初是他幫安隆請的假,如果上面知道了,他可是要挨罵的,於是沒好氣地對馬歇爾說,等安隆回來,他一定會好好懲罰一番。

  不過奈特隊長這個打算卻落空了,安隆走後的第十一天,從伊東城來了信,他已被正式調入伊東城衛騎士隊,而且有了爵士的貴族頭銜,不會再回其頓來了。消息傳出,頗引起了一番議論,奈特隊長更是吃了一驚。他一直以為安隆只是卡多家旁系子弟,但從調任書上看,安隆的姓居然變成了「蕭-卡多」,這可不是普通的姓氏。「蕭」,代表著一個頗負傳奇色彩的英雄之家,如果城中的傳言是真的,那麼現在住在安隆家房子裡那位……他不由得動起了小心思。

  明娜聽馬歇爾讀著父親的來信,小嘴撅得越來越高:「爸爸為什麼不回來?!爺爺不是說他很快就會回來的嗎?」

  馬歇爾微笑道:「沒事沒事,他不回來,是因為以後會一直留在都城工作,等你和你媽媽都搬過去,就能一家團聚了。伊東城可比其頓大多了呢,人也多得多。」

  「那……」明娜眨眨眼,「我們什麼時候搬過去?」

  馬歇爾再看了信一眼,有些猶豫:「呃……現在先不急,你爸爸大概還沒安頓下來呢,再過幾個月,他把房子什麼的都準備好了,就會寫信來,我們到時候先去馬特港接你媽媽,然後一起到伊東去。」

  明娜剛想蹦起來,但又停住了,有些疑惑:「那為什麼我們不現在就去找媽媽?我也想去馬特港玩。」聽媽媽說過,那裡可以看到一望無際的大海,有數不清的大船,還有很多很多好玩的東西。

  馬歇爾卻回答不上來,因為安隆在信上就是這樣寫的。先不急著離開其頓,等他來信說可以了,再出發往馬特港去。不知為什麼,老管家心裡有些不安,安隆少爺信上的口氣似乎有些古怪……

  另一邊,蕭天劍盯著前來送信的蕭家商行員工,口氣有些僵:「你說他叫你送來的這袋錢,是他預先支的薪水?他不肯要商行給他的錢?」

  那員工有些敬畏地答道:「是的,經理先生照您的吩咐送了一萬金幣給二少爺,但二少爺拒絕了,他說騎士隊薪水豐厚,又有津貼,錢夠用了。」

  蕭天劍有些頭痛,心想這個兒子的倔病怎麼又發作了?他是自己的兒子,自己的錢不給他用,又給誰用呢?忽然,他心中一動:「大少爺跟二少爺有沒有見過面?」

  「見過。」那員工答道,「在我出發之前,見過兩回,不過兩位少爺似乎相處得不太愉快。」

  蕭天劍皺起了眉,難道是大兒子雲龍說了些什麼?他要求前妻將安龍的姓氏改為「蕭」,又向商行的人承認了安龍的身份,在某種程度上,可能侵犯了米拉貝爾和雲龍的權益,但安龍也是他的兒子,理當享受這些,如果他們因此而給安龍氣受,就太不應該了。

  不過,安龍這麼有骨氣,倒真不愧是他的兒子呢。

  只是信上的消息多少令他有些不安,米拉貝爾的姨甥女夫妻倆被燒死了,這跟他有什麼關係嗎?兒子為什麼要特地在信裡告訴他?不過,一個在重要政府部門裡任職的貴族子弟,居然和妻兒一起被燒死在家裡,這也太喪心病狂了,到底是誰做的?

  且不管收到信的人們怎麼想,各種準備工作也要展開了。蕭家商行派了兩個人來,協助馬歇爾安排行程以及處理安隆留在本地的產業。

  其實這產業就只有一座房子。這是去年安隆忽然拿出積攢多年的私房錢(其實是安全署的任務津貼)買下的小樓,雖然只是兩層,總共只有九個房間加一個浴室兼盥洗室,外帶一個小花園,但位置很好,附近又有樹林和山坡,價錢又不貴,很快就被奈特隊長買下了。他十分親切地表示明娜和家人可以住到離開那天,他一點都不著急,同時還跟蕭家商行的人聊得很愉快,只是有些惋惜沒見到蕭天劍,因為伯爵閣下教孫女去了。

  明娜這兩天練得有些不太專心,她一面捨不得從小生長的其頓,一面又對新家充滿了期待,想到很快就能到聞名已久的馬特港去看大海和大船,又能見到久不見面的爸爸媽媽,心中更是雀躍萬分。她只是疑惑為什麼不能馬上出發,而爸爸又為什麼不能回來?

  蕭天劍看到她耍兩下劍就神遊太虛,無奈地歎了口氣:「算了,我看你現在也沒什麼心情,繞著樹林子跑十圈吧,跑完了就放你去玩。」劍法學得差些不要緊,先把輕功練好就行。

  明娜聞言大喜,馬上就丟開木劍跑了起來。她現在比起剛學時,又有了很大進步,不但跑的速度快多了,呼吸的頻律也成了習慣,腳一動,就會自動自覺地按照爺爺教的法子呼吸,而且跑上三四圈都不會氣喘。

  完成了任務,她就跑去找朋友玩,但奇怪的是,人們對她的態度似乎有了些變化。以前還會跟她笑鬧的男孩子們,現在只會偷偷對她做個鬼臉就跑了,女孩子更是不敢跟她說話;過去會摸她腦袋的大叔大嬸們現在都變得很拘謹,好像完全不敢碰她;曾經嘲笑過她母親朵拉土氣的奈特太太,現在親切得有些諂媚;而幾天前還在笑話她跟貧民的孩子一起大喊大叫沒有教養的蘇珊娜,居然會主動把心愛的娃娃讓給她玩……

  就連母親曾經僱傭過的女僕布麗,在她面前說話也沒以前那麼爽快了,那小心翼翼的態度,就像在面對她媽媽一樣。

  明娜對此十分不解,布麗便小心地說:「現在不一樣了,您父親不再僅僅是個駐邊騎士,而是都城的大人物,聽說還是真正的貴族。在這裡,奈特隊長就是最尊貴的人,聽說他也是位爵士,但他一輩子都沒去過都城呢。」

  明娜聽不明白,都是爵士,去沒去過都城有什麼不一樣嗎?就算父親要去都城工作了,他也還是父親啊,為什麼其他人對他們的態度都不一樣了呢?

  她跑去問爺爺,卻有些意外地發現蕭天劍正在收拾行李,便問:「爺爺,不是說還有幾個月才出發嗎?你為什麼現在就開始收拾?」

  蕭天劍笑道:「我要去看望一位朋友,本來約好五月初去的,現在時間都過了。等你們出發去馬特時,我會盡可能趕回來送你們一程的。」

  明娜愣住了,心中忽然有些慌亂:「爺爺,你在說什麼呀?你要去很久嗎?你說要送我們……難道你不跟我們一起住?」

  蕭天劍摸摸她的頭:「我到時候會陪你們住一段時間,但遲早要走的,我還要到大陸各地去冒險呢。」

  明娜盯著爺爺,見他只是漫不經心地收拾著行李,偶爾抬頭對她笑笑,並沒有把剛才的話當一回事,心中不禁覺得委屈,小嘴一扁,眼圈都紅了,使勁推了爺爺一把,便跑了出去。

  蕭天劍一時沒留神,被她推了個踉蹌,不禁有些詫異,不過看到孫女跑走的速度和動作,又在心中感歎:看來這段時間的苦練頗有成果呀,照這樣下去,小孫女的腿腳功夫會越來越好的,聽說那個埃蒙最近病死了,這下就算他離開,也放心了。

  正感歎著,他忽然覺得旁邊有人,轉頭一看,原來是馬歇爾。只見老管家一臉不贊同地望著他:「伯爵大人,您怎麼會忽然決定離開?」

  蕭天劍有些奇怪:「怎麼會是忽然決定的呢?我本來就是要到圖雷山看望朋友的,路過這裡,知道了安龍的事,才會留下來住了那麼久。現在你們打算要走了,趁著還有時間,我先過去看朋友,過後還會回來啊。」

  「那您……為什麼說遲早要離開呢?伯爵大人,您已經流浪了將近三十年,難道還不打算回家嗎?」

  「家?」蕭天劍先是一怔,繼而臉色又有些黯然,「我的家還不知道在哪裡呢。」
fongyuen 發表於 2009-4-29 17:41
第一卷 傳說中的英雄 十六、出發了


  馬歇爾有些詫異地望著他:「您在說什麼?難道您的家不是在伊東城嗎?」

  蕭天劍自嘲地笑笑:「那只是我的一個住處,我這人熱愛自由,是沒法在一個地方長住的。」

  馬歇爾不知該說什麼好了,只好回到原來的問題上:「您忘了曾經答應過明娜,不會再丟下她了嗎?您要是走了,孩子會很傷心的。」

  蕭天劍皺皺眉,想起自己當初似乎的確說過這樣的話,但當時只是為了哄孩子罷了,怎麼可能真的跟在小孫女身邊一輩子?他抬頭看向馬歇爾正想說些什麼,見到對方臉上責備的神色,心中忽然有些不悅:「這跟你沒什麼關係,你只要把家裡的事做好就行了。」別以為我沒看見你盯著梅麗畫像時的眼神,你只是個管家,我才是明娜的爺爺!

  他很快就起身出了房子,記得孩子剛才似乎是往樹林方向去了,他還是早些把她哄回來的好。

  馬歇爾聞言一愣,眼中黯然,良久,才歎息一聲。

  明娜又躲到樹林子裡去了,這回她爬的不是以前最愛去的那棵大樹,而是另外一棵。她不想被別人找到。

  爺爺原來是騙她的,說什麼不會再丟下她了,其實是在說謊。就像爸爸媽媽一樣,明明說很快就會回來,但走了那麼久都不回,現在連爺爺也要丟下她走了。難道她就那麼不討人喜歡嗎?還好,她還有馬歇爾爺爺,至少馬歇爾爺爺不會丟下她。

  她抬手抹掉臉上的淚水,她已經不是小孩子了,不可以哭鼻子,要是被人看到了,會笑話她的。可是,為什麼那些眼淚總也擦不干呢?

  忽然樹林邊上有幾隻小鳥飛了起來,她停下動作,聽到似乎有人進了樹林,難道是來找她的?咬咬唇,她屏住了氣息,不想讓人找到自己。

  但她的努力沒有太大效用,蕭天劍很快就找到了她的蹤跡,還爬到樹上來,笑著對她說:「小丫頭,你忘了自己身上的汗臭味了。」還得意地擠擠眼。

  明娜大怒,一腳踢了過去,嚇了蕭天劍一跳,身體晃了晃,穩住了,還飛快地抓住了她的腳:「生那麼大的氣呀?別鬧了,這樣很危險的。」小丫頭練了近兩個月腿腳,力氣見漲呀。

  明娜卻不聽,猛地掙扎著要把腳抽回來,又去踢他。蕭天劍要一邊穩住自己的身體,一邊留心孫女的安全,好話說了一籮筐,見明娜還在那裡鬧,也有些生氣了:「別胡鬧!這可不是鬧著玩的,你難道想暗算你爺爺嗎?!」手指一動,已經點中了明娜的穴位,明娜腳下一軟,不能動了。

  她哇的一聲哭了起來:「爺爺是壞蛋!爺爺是壞蛋!騙子!說話不算話!欺負小孩……」她一聲聲地罵,倒嚇了蕭天劍一跳,無可奈何下,只好解開她的穴道,抱住她的雙腳,好聲好氣地哄著:「好明娜,別哭了,別生氣,爺爺跟你說對不起。」

  「那你不要走,陪我們一起住。」

  蕭天劍苦笑:「那怎麼可能?我是有事才去找朋友的,本來早就約好了,如果不是因為你們,我現在已經見到他了。馬特港我去過,陪你們住幾天沒什麼問題,但我不能在伊東逗留太久,更不能跟你們住在一起。」

  「為什麼?」明娜抹著淚問道。

  蕭天劍笑了笑:「大人的事,小孩子不懂,別問了。反正我從不在一個地方居住超過五年,頂多我答應你,我以後每年都去看望你和你爸爸,怎麼樣?」

  明娜斷然拒絕:「不要!你還要教我劍法,還要教我輕功,你說了要給我講故事的,你還欠我很多禮物呢。你怎麼可以說話不算數?!」

  「呃……我只是暫時離開一兩個月,很快就會回來的,我還要陪你們去馬特港找你媽媽呢,我保證到時候會把這些都補上的,好不好?乖明娜,你看,答應別人的事就要做到對不對?我答應要去見朋友,怎麼可以食言呢?」

  「你也答應過不會丟下我的!」

  蕭天劍一陣頭痛,無比懷念大孫子的老實聽話。雖然貝文的性格是越大越古板無趣,但至少叫他做什麼就做什麼,不像這個小丫頭那麼難纏。

  無論他怎麼哄,明娜都不肯原諒他,最後甚至還說:「你愛走就走吧,反正我還有馬歇爾爺爺!」

  蕭天劍一聽這話,心中就不高興了。他也不知道為什麼會有這種感覺,只是一想到那個懦弱的馬歇爾陪著自己的兒子和孫女長大,在孩子們的心目中很可能比自己還要重要,便覺得自己的尊嚴受到了侵犯。他轉念一想,有了個主意:「乾脆你跟我一起去好了,就當是出門玩一圈,他家裡很好玩的。等看完我朋友,再回來這裡去馬特港。」在這段時間裡,要加深跟孫女之間的感情,讓她知道誰才是她真正的爺爺,反正他之前六年都是在帶孩子,也不在乎多帶幾個月。

  明娜聽了,起初很高興,但又有些猶豫:「那馬歇爾爺爺怎麼辦?」

  蕭天劍笑了笑:「老馬歇爾還有很多事要做呢,你不在,他也可以輕鬆點。我想他一定不會反對的。」他眼中閃過一絲冷光。

  馬歇爾的確不反對,但並不是因為事情忙,現在有了蕭家商行的人協助,時間又充足,進行離開其頓的準備工作對於從小接受管家訓練的馬歇爾來說完全不是問題。他贊成明娜跟隨蕭天劍出門,更多的是為了安隆一家人著想。

  從安隆的來信以及商行職員的三言兩語中,他聽說了安隆在伊東城與兄長關係不睦的事,加上多年來親眼目睹著朵拉的小小算計,他便覺得,如果明娜跟隨祖父遊歷一段時日,即使無法與隨蕭天劍學武長達六年的貝文相比,也能為安隆與朵拉臉上增添光彩。何況他們只是前往附近的圖雷山脈拜訪一下朋友,頂多住上一兩個月就回來了,以蕭天劍的智慧、身手和帶孩子的經驗(?),完全不必擔心明娜會有危險。

  於是,明娜跟隨爺爺出遊的計劃就這樣定了下來。

  兩天後的早上,明娜背著小包剛出了門口,就被馬歇爾拉到一邊,仔細叮囑道:「孩子,路上記得一定要聽爺爺的話,出門跟在家裡不一樣,在家裡調皮搗蛋,伯爵大人會花時間教導你,但在外面,他是不會丟下你不管的,所以你要乖巧些,別給大人添麻煩,惹他生氣。」

  惹他生氣,下次就不帶她出門了。想到這裡,明娜鄭重地點了點頭:「我知道了。馬歇爾爺爺也要好好保重身體。」

  馬歇爾愣了愣,眼中有些濕潤:「好的,孩子……」

  「時間不早了,我們快出發吧。」蕭天劍冷著臉拎起孩子的衣領,將她放到馬上,回頭淡淡地道:「家裡就交給你了。」然後就翻身上馬,揚鞭起行。明娜大聲對馬歇爾說再見,但她的聲音很快被掩蓋在馬蹄聲中。

  ======================我是正式上路的分割線=====================

  蕭天劍的朋友住在圖雷山中,其實與其頓所在的山脈是同一座,但要去他家,就要先前往梅頓。

  邊境城市梅頓,明娜曾經多次從父母或馬歇爾與溫妮他們口中聽說,但她從未來過,因此看什麼都是新鮮的。這個地方比其頓大了兩倍不止,說是城市,其實更像是個大鄉鎮。從山腳下的草原到半山坡,零零星星地分佈著許多房屋,其中山腳下的市集最熱鬧,以它為中心,各種商舖、民居等建築物向四面八方分散開去。

  梅頓沒有城牆,唯一擁有防禦堡壘的只有曾經的領主城堡,地方不大,在戰爭中派不上什麼用場,而且現在這個地方由於沒有領主,已經有些荒廢了。整座城市,或者說是鄉鎮,很大程度上是依靠著背後的圖雷山來保護自己的。

  從圖雷山流下一道溪流,在梅頓南面形成一個大湖,又在東南方向流出去,在碼頭附近與另一條小河匯合,形成了貝比河,入海口就是馬特港。而這湖與河,同時也是梅頓防禦工程的一部分。

  這時候正值盛夏,梅頓到處都是綠草如茵,花樹繁茂。陽光下,天上的浮雲靜靜飄動,地上則有數百隻潔白的綿羊在安靜地散步吃草。輕風吹過,一片綠色中,偶爾顯露出幾朵小花。

  明娜坐在爺爺懷中,騎馬來到梅頓外圍的草原,一看到這個景色,就立馬滑下馬來,大叫著撲到草地上,驚起了幾隻蝴蝶。她能感覺到腳下的草是多麼的柔軟厚密,迎面吹來的風又是多麼的涼爽怡人,她開心地躺到地上,回頭看看爺爺,見他只是笑著看自己,並沒有阻止,便索性打起了滾,只覺得這草地睡起來比家裡的床還要舒服。

  不遠處的羊群發出咩咩的叫聲,明娜聞聲望去,見它們只是靜靜吃著草,一點都沒有理會自己的意思,眼珠子一轉,便爬起身來,猛地向羊群衝了過去,驚得這些白色的動物們四散逃走。有一隻沒來得及走脫,被她抱住了,急得咩咩直叫,她卻只是抱著綿羊軟軟的身體,就好像在抱一隻大大的抱枕。

  綿羊的叫聲驚醒了正在附近假寐的主人,見到這番景象,卻沒有責怪的意思,只是哈哈大笑著。明娜有些不好意思地放開了羊,躲回到蕭天劍身後去,後者鞠了一躬當作陪罪,便笑著抱起孫女上馬,往市集去了。

  市集上十分熱鬧,光是商舖就有六七十家,比其頓多了兩倍有餘,賣的東西,既有本地的特產,也有諾嘉的貨物以及南方運來的商品。明娜牽著爺爺的衣角在街上走,左顧右盼,一雙眼睛幾乎忙不過來了,可惜蕭天劍沒給她什麼時間去逛街,他們現在要去做的是找一家客店。

  這裡的客店跟明娜在其頓和碼頭見過的大不相同,並不是那種矮小而簡陋的房子,全部都是小樓,兩層或三層不等。他們找了一家淡黃色牆壁紅色屋頂奶白色門窗還帶著後院的,開了一個房間。

  明娜進了房間,只覺得比爸爸媽媽的臥室還要大,屋裡桌椅床櫃應有盡有,兩張床都鋪著潔白的床單,看上去似乎很軟很舒服。她頭一次住客店,覺得很新鮮,歡呼一聲便往床上撲過去了,結果蕭天劍無可奈何地說:「你剛剛才在地上打過滾呢,快下來。」

  明娜咯咯笑了幾聲,又爬到窗子邊上,往外望去,眼睛頓時一亮:「爺爺,是湖!是湖啊!」她打開了窗子,把身體探了出去,但很快就被蕭天劍拎著領子拽了回來:「你不要命了?!這裡是二樓!」明娜吐吐舌頭,縮了縮脖子,但還是忍不住透過窗子往湖的方向瞧。

  蕭天劍見她喜歡,便把東西整頓了一下,帶她到湖邊解決晚餐去了。他們這頓飯吃的是烤魚。蕭天劍親自下水,利用過人的眼力與手上的速度,飛快地捉了一條又一條的魚。明娜原本在旁邊玩水,看得興起,也要捉上一份,但她小小年紀,哪有那個本事?於是蕭天劍便教她用樹枝叉魚,只是她眼力不夠、身手又慢,叉了半天,才叉到了一條魚的邊,還是蕭天劍趁那魚受傷,快手捉了起來,算是明娜收穫了半條魚。

  蕭天劍烤魚的手藝極好,還懂得使用附近果實或草的汁液讓魚肉變得更美味,讓明娜幾乎把舌頭都吞下去了,直呼過癮。蕭天劍笑道:「美食的學問大著呢,如果你有興趣,爺爺就慢慢教你,免得你總以為烤雞腿和桔子蛋糕就是世上最美味的東西。」

  明娜不停地點頭,舔舔手指,用樹枝串起一條生魚,就要學著烤。蕭天劍一邊烤自己的,一邊指點,雖然最後明娜烤出來的魚外頭已經焦了,裡面還夾著生,但也算是勉強能吃。

  他們這頓飯本來吃得早,結果一直吃到天黑,祖孫倆挺著圓鼓鼓的肚子在市集上逛了一圈,才回到過夜的客店。

  明娜實在太興奮了,洗過澡後便一直在床上蹦,又在店裡四處亂竄,聽其他住客聊天,蕭天劍沒辦法,硬拎了她回來,再三要她去睡覺。明娜扭了半天,想起馬歇爾的囑咐,才乖乖躺到床上去了,但燈一熄,她又睜大了眼,回想起今天玩過的地方,躲到被窩裡偷偷笑起來。

  第二天天剛亮,他們就出發上山了。起初他們走的也是商人們常走的寬敞山道,但中途卻拐上了小徑,很快就遠離了大路,樹木也越來越密了。明娜一直跟著蕭天劍走,漸漸地,覺得有些氣喘,雙腿也累了,過了半山腰不久,終於支持不下去了。

  蕭天劍只好背著孫女走,他伸手指向左前方一處密林,道:「看到那邊的樹林了嗎?那地方很大,常年有毒霧,人一吸進去就死了。但每年五月初有三天時間,林中的霧氣會變得很薄,到時候,只要在嘴裡含上這個……」他手腕一翻,掌心出現了一片圓圓的綠葉,「這是梅頓湖底的一種藻類,曬乾了,含在嘴裡,就能平安無事地通過樹林。我一向是從這裡去我朋友家的,可惜今年來晚了,我們沒法從那裡過,只好走另一條路。」

  明娜好奇地問:「那條路在哪兒?」

  蕭天劍笑笑:「等會兒你就知道了,很刺激哦。」

  明娜眨眨眼,很有興趣知道是怎麼個刺激法,但無論她怎麼追問,蕭天劍都只笑不答,她只好放棄,安心呆在他背上,左右欣賞著山景。

  蕭天劍的腳力與輕功比小女孩強了十倍以上,用不到兩小時就來到了山頂。山風吹來,雲霧漸漸散開。明娜打了個冷戰,卻倒吸一口涼氣,情不自禁地歎道:「好大啊……」

  她的眼前,正是整座圖雷山脈的全貌,由東北向西南延綿數百里,望不到邊際,無數座大小高矮不一的山峰佇立,部分更是高聳直入雲霄,四周浮雲環繞,擋住了視線,讓人無法看到山谷底的情形。

  蕭天劍深呼吸一口氣:「的確是很大,而且很高,所以從來沒有人可以入侵梅頓,那裡的人才會數百年來都得以享受和平的生活。不過……在沒有山阻擋的地方,事情就完全不一樣了。」他看向東北方向,那裡有一座高高的山峰,他知道,那邊過去,就是圖雷山天險的盡頭。

  明娜聽得半懂不懂,但她此時有著更大的疑問:「爺爺,你不是說,我們要從另一條路去你朋友家嗎?可這裡哪裡有路?你不會是走錯了吧?」的確,這裡是山頂,她只能看到前面的懸崖和來時的路。

  蕭天劍收回視線,笑了笑:「沒錯啊,這裡的確有路。」

  (第一天就有這樣的成績,某L真是太感動了,我會加緊碼字,爭取在正常更新的同時,盡快把番外弄上來的~~~)
fongyuen 發表於 2009-4-29 17:45
第一卷 傳說中的英雄 十七、粉紅鬍子和怪房子


  他飛快地掏出一個雙肩背包,又打開它掏出一大團布,上面還系有幾根細長的麻繩,全都有一端緊縛在背包上,東西看上去有些陳舊了,似乎有些年頭。

  明娜好奇地問:「這是什麼?」蕭天劍笑笑:「這個是我自製的降落傘,可能不夠專業,不過在這裡是夠用了。」他把布和繩子在地上鋪開,背上背包,又另拿一條繩子出來,穿過那幾條細麻繩,再打結做成繩圈,套在明娜腋下綁緊。試了試繩子的結實度,他自言自語地道:「應該可以吧?多個孩子也重不到哪裡去。」

  明娜睜大了眼睛看他忙來忙去,有些不解:「爺爺,你到底在做什麼?我們不是要走另一條路嗎?」

  蕭天劍檢查了一下繩子和布,聞言笑笑:「別急,你等會兒就知道了。」他抬頭望望天色:「時間差不多了,我們要抓緊。」

  明娜正想問是什麼時間,忽然感覺到一陣風從身後吹起,山頂頓時發生巨變。山邊飄浮的雲彷彿是被什麼牽引著,漸漸形成了陣陣漩渦,呼嘯著往山下捲去。天上的雲遮住了陽光,四周陰沉下來。明娜只覺得身上越來越冷,剛喊了一聲「爺爺」,就被蕭天劍抱了起來:「緊緊摟住我的脖子,千萬別放手,知道嗎?」明娜點點頭,心裡有些緊張,似乎有什麼不得了的事要發生了。

  果然,當風勢漸漸轉弱,而雲卷轉動的速度也慢下來時,蕭天劍抱緊了孫女,猛地跳進了雲卷的中心,嚇得明娜大叫一聲,但很快就被風吹得再也張不開口,連眼睛也睜不開了。

  在起初一段急速墜落後,他們整體頓了頓,彷彿被什麼東西拉住了,便放緩了下落的速度,隨著旋風在山谷中轉圈,開始時還快得讓人頭暈,漸漸地,轉速就慢了下來。這時,明娜勉強睜開眼,只看到頭頂上有一大塊布遮住了天空,正是剛才背包裡掏出來的那塊。

  她緊緊抱著爺爺的脖子,起初有些害怕,但當她看到自己正隨著風慢慢地在山谷中繞圈往下落時,又覺得興奮起來。這是在天上飛的感覺嗎?簡直比爺爺運起輕功帶她飛奔還要有趣。她可以很清楚地看到四周的山石和植物,甚至能看到幾隻小猴子好奇地鑽出山洞看著她,有一隻猴子還好奇地扔了個果子過來,但很快就被旋風帶到另一個方向去,正好打中另一隻猴子,惹得她咯咯直笑。

  蕭天劍見狀,也開心地笑了,他小心地控制著那簡易的降落傘,落到預想中的位置,便從戒指中拿出平日用的劍,運氣往最近的山峰石壁砍過去,借助反彈的力度,讓自己掙脫出旋風的範圍,很快就離開了原來的山谷,往旁邊的另一處谷地飄去,同時,他們下落的速度也加快了。

  明娜望著那股捲著雲的風越來越遠,而自己和爺爺則來到了山峰的背面,這裡沒有猴子和果樹,只有光禿禿的山石,遠不及剛才的山谷好看,而且,現在降落的速度有些太快了,她心裡有些害怕。

  這時,有一陣風不知從他們腳下的哪個地方升起,降落傘猛地鼓起來,麻繩的牽引力頓時加大了。明娜雖然覺得他們下降的速度又再得以放緩,但她腋下的那個繩圈,卻在緩緩往上滑動。

  蕭天劍沒留意到孫女的狀況,只是小心地控制著繩索,他已經能看到腳下三四十米處的大懸崖,正是此行的目的地,同時也是降落地點的大草坪了。他拉動其中一根細麻繩,打算改變降落傘的方向。

  明娜緊緊摟住了爺爺的脖子,對身上越來越往脖子方向勒的繩圈十分擔心,不由得大聲喊了句「爺爺」,卻聽到蕭天劍說:「別吵,有話等會兒再說,我正忙呢。」她只好閉了嘴,死命摟著爺爺,但她年紀尚小,力氣已經不夠了,只是勉強支撐著,而那繩套,更是已經卡在了她的腦袋上。

  這時風勢已經漸漸消失了,他們純粹是依靠著降落傘的力量在空中飄浮著。蕭天劍有過經驗,很快就飄到了草坪上方,暗暗鬆了口氣,高興地叫道:「我們快要落地了!」明娜卻害怕地說:「爺爺,我快要摟不住了……」他這才發現原本套在孫女腋下的繩套不知何時已經脫出了孩子的身體,只是被她的手臂擋著,才沒能完全脫開,但也因為如此,孩子的雙臂受到很大壓力,隨時都有可能被迫鬆開。

  他現在雙手都忙著,根本沒法空出手來抱孩子,只好爭取速戰速決:「沒事沒事,別害怕。」

  明娜使勁兒摟住他的脖子,見地面越來越近,忙閉上了雙眼,隨著一下震動,她感覺到自己被帶著往前衝了幾米,雙手便再也支持不住,鬆開了,繩套也迅速脫開。她害怕會摔下去,尖叫著緊緊拽住爺爺的衣服,等到雙腳接觸到地面,而且沒有痛覺時,才知道自己已經安全了。

  張開雙眼,她發現自己正身處一片大草坪上,頭上的一大團陰影飄呀飄呀,落到旁邊的地面上。她高興地大叫:「到了到了,我們終於到了!」

  「是呀,我們到了,不過,你能不能先鬆手?」頭上傳來蕭天劍鬱悶的聲音,明娜奇怪地抬頭看,才發現史詩英雄現在只穿著內褲站著,正狼狽呢。

  明娜又是一聲大叫:「爺爺,你怎麼不穿褲子?!」蕭天劍更鬱悶了:「我穿了,但是被你拉掉了。」明娜眨眨眼,見自己的雙手果然正拽著爺爺的長褲,傻笑兩聲,鬆開了手。蕭天劍忙忙穿好褲子,不等他繫好腰帶,不遠處就傳來一陣笑聲:「呵呵呵,老朋友,你什麼時候有了裸奔的興趣?」

  明娜聞聲望去,眼都直了。來人是一個看不出有多大年紀的老頭子,穿著髒兮兮的黑色長袍,袍子上不知沾著什麼污跡,一團團的讓人噁心。他雖然是禿頂,卻有一大把鬍子,因為太長,還打了個結,但詭異的是,那鬍子居然是鮮粉紅色的。

  蕭天劍鬱悶得要死,這人怎麼來得這麼快呢?他繫好腰帶,轉頭去對老朋友說:「你別亂說話,我還穿著內褲呢,哪裡有裸奔?不過你的鬍子越來越神奇了,這回又弄了什麼新玩意?」

  「一點小玩意,很有意思的。」那老頭樂呵呵地走過來,臉上的皺紋彷彿綻開了一朵菊花:「這是你從哪裡拐來的小孩?上次來的那個明明是男孩子。」

  明娜盯著他的鬍子,臉上展開大大的笑容:「我叫明娜。老爺爺,你是誰呀?」她伸手拽住了他那鮮粉紅色的鬍子,「這是真的嗎?」手下用力拔了拔。

  那老頭痛得大叫:「鬆手,鬆手,這是真鬍子!」拽回自己的鬍子,他含著眼淚對蕭天劍說:「這一個比上次的調皮,你確定她沒穿錯衣服?」

  蕭天劍無奈地介紹說:「我小孫女,明娜,是我小兒子的女兒。上回的是我孫子。」然後對孫女道:「這是森內特爺爺,我的朋友,是一位大魔法師。」頓了頓,臉上露出一個古怪的表情:「不過做的事跟巫婆沒兩樣。」

  「你這是污蔑!我可是全大陸有史以來最偉大的魔法師!」怪老頭森內特吹鬍子瞪眼地反駁,然後換了笑容對明娜說:「你喜歡我的鬍子嗎?很漂亮吧?我有特別的藥水,可以改變頭髮顏色哦,要不要試試?」

  明娜再看看那鬍子,又轉頭去看爺爺,見他只是掉過頭去不說話,便大力點了點頭,於是就被森內特拉著走了。

  前面不到一百多米外的山邊,有一座古怪的房子,正是森內特的家。房子整個都是由灰色的石頭建成的,與其說是一座房子,倒不如說是一間房屋被風吹來斜卡在另一座房子上,再被一根大煙囪直直穿插而過。邊上還有一座三十來米高的塔樓,上頭有個小棚,似乎是瞭望塔之類的建築。

  房子前站著一個年輕健壯的男子,卻長著一張讓人驚艷的臉,他冷冷地看了明娜一眼,向森內特點點頭,掃過慢走一步的蕭天劍時,目光多停留了一秒,便沉默地走向了東邊的小房間。

  明娜目送他消失在門內,轉過頭對森內特驚歎道:「那個人真漂亮!」

  「是半精靈吧?」蕭天劍跟了上來,「我看他有精靈的尖耳朵,但身材完全就是人類的樣子,想必是人類跟精靈生下的孩子。」

  「大概是吧,我沒問,他也沒說。」森內特不在乎地道,「他是忽然出現在草坪上的,受了很重的傷,我把他救回來了,他就索性留下不走了,說是給我當護衛。」

  「可憐的人啊,他喝了你熬的藥水,居然沒被毒死?」蕭天劍打了個冷戰。

  森內特白了他一眼:「說得好像你沒喝過似的。」

  明娜分明能看到爺爺臉上露出了想嘔吐的表情。

  進了屋,迎面就是一個石頭砌的大壁爐,而且很詭異地在六月天裡燃燒得十分火熱,壁爐前架著三四個坩鍋,裡面都煮著東西,四周放著許多鐵製或木製的高矮不一的架子,上面一瓶瓶的液體,在火光照耀下,正反射著不明的光芒。

  屋子左邊的天花板是斜的,明娜記得那大概是那斜卡著的「屋子」的「地板」,有一條樓梯通往二樓。而屋子的右邊,則是一張大工作台和大扶手椅,四周也擺放了許多架子、櫃子和小桌,都放著各種各樣的瓶子,牆上有一扇門,後面似乎還有一個房間。

  明娜湊近了一個架子上的幾個大玻璃瓶,裡面裝的不知是什麼東西,她辨認了半天,有些拿不準其中一瓶裡裝的到底是蚯蚓還是老鼠的尾巴,而另一瓶,則似乎是某種動物的眼睛。她打了個冷戰,回頭看向兩位「爺爺」,只見蕭天劍正從戒指裡掏出好幾個瓶子,裡面裝了許多顏色非常漂亮的東西。

  蕭天劍道:「這都是我一年來收集到的,有從亞羅大森林弄到的,也有龍島和珊瑚海那邊弄的,你看看行不行。」

  森內特一瓶瓶仔細看過,高興地說:「太棒了,太棒了!星星葵、黑珊瑚蟲、吉羅草、藍血藻,還有火系魔獸的晶石!我還以為現在魔獸都絕種了呢。咦?這個是……七彩蘭?我以為五彩就夠難得的了,你居然能找到七彩的!」他興奮得臉都紅了,襯著粉紅色鬍子,更顯古怪。

  蕭天劍心急地問:「加上以前收集到的,這些東西夠用了嗎?就是……我上回跟你提過的那個。」

  「沒問題沒問題,我等會兒就開始幫你做,順利的話,最多一個月就能做好了。」森內特眼睛發光,突然,伸手打掉了明娜的手,「小孩子不能碰!星星葵可是有毒的!」

  明娜縮回手,好奇地問:「這個叫星星葵嗎?一閃一閃的真有趣。」

  但老人家們可不覺得有趣,忙忙收起了那一桌危險物品,讓明娜好生掃興:「森內特爺爺,您不是說要給我試試能改變頭髮顏色的藥水嗎?在哪裡?」

  森內特從架上取了幾個瓶子下來,拿出一個道:「這種方形瓶子裝的是能變頭髮顏色的,那種圓柱形瓶子裝的是能改眼睛顏色的,你要試哪一個?」

  明娜左右看看,正要伸手去拿,卻被蕭天劍攔住了:「小明娜,你最好有心理準備,他的藥水都很噁心。」

  噁心?可是瓶子裡裝的是顏色很漂亮的液體呀,就跟上次喝的桔子汁一個樣。她不解地望望爺爺,見他只是歎了口氣,沒再阻攔,猶豫了一下,便大膽地接過瓶子,打開喝了一口。

  果然很噁心,明明是桔子汁的樣子,為什麼味道就跟生牛肉加了石榴汁似的?

  明娜四處張望著要找水喝,卻忽然感覺到頭上一涼,頭髮已經變成了桔子的顏色。她張大了口,驚喜地望向森內特,怪老頭笑瞇瞇地問:「是不是很有趣?」

  她猛地點頭,又衝到他面前,看了看他手中的瓶子,選了個方形的,裡面裝有天藍色液體,喝了一口,呃,這回是酸桑椹加啤酒的味道。隨著頭上一涼,她的頭髮變成了一半桔子色,一半天藍色。

  森內特笑道:「藥水的有效期是一天,在此期間喝了別的藥水,就會變成一種顏色占一半,如果你喝了四種,頭髮就會有四種顏色呢。」

  明娜樂了:「好好玩!我還要再試!」她又拿過一個瓶子,不過這回是圓柱形的,裡面裝的是金色的液體,喝起來味道甜得要死,但眼睛癢了一下後,她的眼珠子就從綠色變成金色了。再喝一瓶紅的,則有一隻眼睛變成了紅色。

  明娜玩得不亦樂乎,連蕭天劍被無奈地拖到小房間去商量「那樣東西」該怎麼做都沒留意,很快她就不再滿足於那幾個瓶子裡的東西了,而是開始向其他櫃子裡的藥瓶進襲。不過她的手指還未碰到那些瓶子,便被擋住了,似乎有一種透明的、軟軟的東西封住了櫃子,讓她無法碰觸裡面的物品。

  她饒有興致地戳了戳那層東西,覺得這也很好玩,便再戳幾下,誰知那櫃子忽然發出一陣笑聲,嚇了她一跳。森內特從房間裡冒出一個頭:「小明娜,別調戲我的櫃子。」他拿出一枝棍子敲了敲房門前的一個茶盤,又說:「這裡有吃的,你先吃點東西吧。」然後便縮了回去。

  明娜走近一看,果然茶盤裡不知幾時出現了一小碟麵包和一杯熱牛奶。她端著東西來到大工作台上,爬上椅子,便吃了起來。

  她一大早起身爬了大半天的山,早就又累又餓了,把所有食物都解決掉後,她滿足地拍拍肚子,身體往後一靠,手肘不知碰到了什麼東西,整個身體忽然往下一沉,便連人帶椅地落入了地面上不知幾時打開的洞中。

  (番外……暫時還出不來……不好意思……)
fongyuen 發表於 2009-4-29 17:48
第一卷 傳說中的英雄  十八、在魔法師家的探險


  明娜一聲尖叫,頭上的地板已經合起來了,她不知道自己落在了什麼地方,忽然間,黑暗中出現了一道昏暗的光,讓她勉強可以看清周圍的環境。

  這似乎是在山腹中鑿出來的空間,兩邊的石牆上鑲嵌著幾粒不大的黃色晶石,散發出淡淡的光芒。她前面有一條彎彎的軌道,不知通向何處,而她所坐的椅子,正位於這條軌道的開端。她探頭望望腳下,一片漆黑,似乎看不到地面。

  這時,椅子忽然動了,順著軌道向前滑,速度算不上快。她正好奇地一路打量兩邊的山壁,突然從右方伸出一根管子來,噴了她一身的水,幸好水是熱的,只是嚇了她一跳。

  但接著左邊又伸出了另一根管子,噴出了不知名的液體,她只覺得那東西有些黏,還帶著點藥草的清香,卻不知道是做什麼用的,用手摸摸,咦?滑滑的,會產生泡泡呢。

  管子縮回去了,但上方卻忽然出現了幾個海綿棒子,湊過來在她頭上、臉上和身上來回地搓,不但搓了她的頭髮和身體,連衣服也搓了一通。她瞪大了眼看著那些棒子在她身上亂動,掙扎著揮動幾下手臂,所有棒子就縮了回去,但她這時已經全身都是泡沫了。

  正欲哭無淚呢,前方又伸了一根管子出來,這回也是熱水,把她全身的泡沫都沖得乾乾淨淨。她這時算是明白了,原來這些東西是用來洗澡洗頭順便洗衣服的呀?可是一般不是把衣服和人分開洗的嗎?

  不等她想明白,兩邊的山壁中又出現了新東西,不過這回是四個大喇叭,從裡面吹出了四股強烈的暖風,把明娜的頭髮、身體以及身上的衣服都吹乾了。只是當暖風停下來時,她的衣服皺巴巴的,頭髮亂成了一團。一把梳子從前方橫了出來,很詭異地從她額頭的位置往下梳,一直梳到腰,來回幾下,才縮了回去。

  椅子前行的速度驀然加快,快到明娜忍不住叫出聲來,這時前方的軌道到了盡頭,椅子卡在末端,被迫停下,明娜卻因為慣性飛起,身體在空中劃了一道拋物線,落在一張大大的床上。儘管有軟軟的床墊,她的下巴還是撞得生疼,一邊摸著下巴一邊爬起,她眼前忽然一黑,有什麼東西掉了下來,把她整個蓋住了。

  掀開身上的東西,原來是一張毯子,似乎是掛在左邊牆上的東西,明娜將它扒開,左右打量了一圈,才發現自己正身處於一個很大的房間中。

  這應該是間臥室,同樣是在山腹中鑿出來的,地面上鋪著厚厚的編織地毯,一個跟地面上見到的那個幾乎一模一樣的壁爐,也在燒著火。床邊有幾個矮櫃,再過去是兩個架子,雖然也放了不少藥瓶,但更多的是書。

  這裡的空間很大,天花板很高,上面沒有任何的掛燈吊燈,也沒有剛才看到的山壁中鑲嵌的那種晶石,看上去顯得很空曠。為什麼森內特爺爺的家裡會有這種地方呢?難道這裡就是他的臥室?是怎麼弄出來的?原來他是這樣洗澡洗頭和洗衣服的,怪不得他的衣服會髒兮兮的呢。

  明娜打了個大大的哈欠,忽然聞到空氣中似乎飄散著一股香味,讓人覺得很熟悉,就好像……媽媽身上的味道……

  她又打了個哈欠,覺得眼皮子越來越重了,身上的床墊似乎挺軟,應該很舒服吧?她一拉身上的毯子,很乾脆地睡倒在床上。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當她醒過來時,已經不在那間臥室裡了。她正睡在一張窄窄的小床上,爺爺蕭天劍就坐在對面,手裡拿著本書在看,一見她醒來,便笑道:「你這丫頭,怎麼跑那裡去了?嚇了我們一跳。」

  明娜笑嘻嘻地爬起來,打量了一下這個陌生的房間,地方很小,只能放下兩張窄窄的床和一個床頭櫃、一個衣架。牆上有一扇窗,透過窗子向外望去,滿眼都是山。

  蕭天劍放下手裡的書,拍拍她的頭:「這裡是老森家的客房,比他睡覺的房間可小多了。那老鬼就是小氣!」埋怨了兩句,他又有些好奇:「你到底是怎麼下去的?那椅子我都坐幾十回了,從沒移動過地方。」

  明娜歪著頭想了想:「好像是……我的手肘碰到什麼地方了,然後它就忽然掉了下去。」

  「機關嗎?」蕭天劍問,「我知道他擅長魔法機關,但怎麼會那麼巧呢?我剛才把那椅子從頭到尾摸了個遍,它都沒半點反應。怎麼你一碰,它就動了?」

  「你碰它當然不會動了。」門口傳來老魔法師的聲音,「我的機關可是魔法機關,是用魔力啟動的。」粉紅鬍子老頭走進了房間,身上的袍子更髒了:「你一點魔力都沒有,根本不可能讓它動起來,就算拆了它也沒用!我可憐的椅子,居然被你非禮了。」說罷還瞪了蕭天劍一眼。

  蕭天劍嗤笑一聲,明娜卻很有興趣地問:「森內特爺爺,那個房間是你挖出來的嗎?那些……機關,是不是你洗澡洗頭髮和洗衣服用的?」

  森內特輕咳一聲:「差不多,不過我沒有頭髮,事實上是洗澡洗鬍子和洗衣服用的。」

  「那為什麼要穿著衣服洗呢?別人都是把衣服脫下來再洗的呀?」

  「那太浪費時間了。」森內特搖搖手指,「反正脫下來洗乾淨了還要再穿上的,而洗澡時脫了衣服洗完也還要再穿上,為什麼要多此一舉?不如穿著洗,一舉三得。」

  蕭天劍「切」了一聲:「你別教壞小孩子,讓我孫女也養成你這種不修邊幅的壞習慣。」他斜了森內特袍子上的污跡一眼,撇開了臉:「我沒有魔力所以無法觸動你的機關,但明娜怎麼會有魔力呢?上回我孫子貝文來時,你明明說過我的後代受我血統影響,很難吸引魔法元素的。」

  森內特看了看明娜:「這點我也說不準,不如給孩子測一測吧?」

  他們很快轉回了前面的大房間裡,森內特找了半天,終於找出了一個沾滿灰塵的水晶球,底座還缺了一角:「都幾十年沒用了,不知道行不行,不過這個牌子的水晶球質量很可靠。」他抓著自己的衣袖在水晶球上胡亂擦了幾下,便放到桌面上:「試試,把手放上去就行。」

  明娜聞言正打算把手放上去,卻被蕭天劍攔住了,他掏出一大塊布,往那球上擦了半天,才將它放回底座上,沖孫女兒揚了揚臉:「試吧,乾淨了。」

  明娜把手放了上去,起初水晶球並沒有反應,但慢慢地,就開始發出淡淡的藍色光芒,彷彿天空一樣的藍色。她有些著迷地看著那光,問:「這個顏色真漂亮,森內特爺爺,我有魔力是不是?」

  森內特唔了幾聲,便沒了動靜。蕭天劍笑道:「能發光就表示有魔力,我見過別人測試的,這個……藍色的,是水系是不是?」

  森內特哼哼兩聲:「是水系,還帶點光明系,也許還有些風系,但沒什麼大作用,頂多就是個見習魔法師,根本不能成氣候。這一定是被你連累了,孩子的母親那邊也許有魔法師的血統,可惜被你的血統壓下去了。」

  蕭天劍問明娜:「你媽媽家裡有沒有過魔法師?」

  「有呀。」這個她是知道的,「媽媽說過,我外婆是初級魔法師,還去過韶南的什麼魔法學院上學呢,不過嫁給我外公以後,就沒再學了。」

  森內特聽了大歎可惜,不過很快就振作起來:「雖然魔力低了點,但學魔藥倒是不成問題,小明娜,你不是喜歡我那些藥水嗎?要不要跟我學?我一個人在這裡太無聊了,四個鍋裡都煮著藥水時,我什麼都做不了,那個半精靈又不愛說話。」

  蕭天劍對此大表反對:「別胡說了,你無聊跟我們有什麼關係?我孫女可不能在這裡久待,頂多一兩個月就要走。你那魔藥複雜著呢,沒幾年都不可能學成。照我說,魔力低點不要緊,學幾個實用的魔法就行了,比如水球術呀、照明術呀、火球術之類的,隨時隨地有水喝,不必擔心找不到水源,就算沒有火石也能生火,如果能在夏天裡弄點涼風給自己降溫,就更妙了。」

  森內特瞪了他一眼:「真是沒有遠見!你不是有儲物戒指嗎?還擔心沒有吃喝的東西?怕熱的話不出門就行了。那些小魔法算什麼呀?我的魔藥才好呢,生了病,受了傷,都不用找醫師,自己就解決了。」

  兩個老頭子就這樣吵了起來,明娜一會兒望望左邊,一會兒望望右邊,不由得唉聲歎氣起來。她摸了摸肚子,似乎有些餓了,便丟下兩個大人,跑到茶盤那邊,敲一敲,晃一晃,咦?為什麼沒有吃的東西跑出來?她忽然想起森內特似乎是用一根小棍子敲茶盤的,便去找棍子。

  還未找到,兩個老男人已經達成了協議,在一個月內,森內特要教會明娜幾樣簡單的小魔法,同時明娜也要學會處理魔藥的材料以及配製最實用的四種藥水,分別是感冒藥水、咳嗽藥水、發燒藥水和止血劑。

  明娜聽完後提出了自己的意見:「我要學做變頭髮眼睛顏色的藥水!」蕭天劍一瞪眼:「你頭上現在跟彩色雞毛撣子似的,還要學?不行!」森內特也勸道:「那個很難,小明娜,你先學這簡單的。」

  明娜鼓起了包子臉,森內特瞧著心軟,就讓了步:「好吧好吧,我教你,不過要先學會那四種。」

  明娜這才滿意了,轉而提出了眼下最迫切的要求:「我肚子好餓,森內特爺爺,那個茶盤要怎樣才能變出吃的東西來?」

  蕭天劍見孫女跟老友親近,心裡有些發酸:「切,別上他的當,食物是不可能通過魔法變出來的。」

  「可是我看到森內特爺爺敲敲那個茶盤,盤裡就冒出了麵包和牛奶呀?」

  森內特咳了幾聲,眼帶笑意地望著明娜:「那個不是變出來的,是有人事先做好了,存放起來。我敲茶盤,只是讓它出現並且變熱而已。」

  「那是誰做的?」明娜眼珠子一轉,「難道是那個很漂亮的叔叔?」她在這裡就沒再見到第五個人了。

  森內特卻只是咳,含糊說了聲「不是他」,就拿出棍子——其實是魔杖——敲了敲茶盤,然後從盤中拿出了三份麵包和牛奶。

  明娜就這樣跟著爺爺在這棟奇怪的房子裡住了下來,每天要練半天武藝,再學半天魔法和魔藥。由於蕭天劍整天都窩在小房間裡不知忙些什麼,她覺得有些無聊,原本以為很有趣的魔法,卻因為她年紀尚小,又是初學,魔力低微,只能先通過冥想提升魔力值,至於魔藥,顯然曬草藥、切昆蟲肢體和分辨礦石種類跟配製好玩的變色藥水差得不是一點半點。

  因為無聊,所以她開始騷擾兩個爺爺,但他們都忙著正事,沒空理她,她只好把興趣放在另一件事上,那就是探險。

  她這時已經在這裡住了幾天,把房子周圍的情況都摸熟了。受降落那天的驚嚇影響,大草坪以外的地方她是不會去的,免得被風吹到山下去,倒是西邊遠些的地方有一大片樹林,她曾想進去玩,卻被那個半精靈攔住:「裡面有毒,不要進去。」她這才想起來的那天,爺爺提過的那個有毒霧的樹林,心想難道就是這個?

  既然有毒,那就沒辦法了,她只好跑到山壁裡的洞穴去。這裡的山壁有兩個山洞可以偶爾鑽鑽,其中一個還有一眼泉水,水邊長了些奇異的果子,她想摘來吃吃,又被不知幾時出現的半精靈攔住了:「有毒,不要吃。」

  好吧,她不吃。把果子丟開,明娜轉向半精靈:「漂亮叔叔,我們一起玩吧?」半精靈冷冷看她一眼,轉身走了。

  看吧,她多無聊啊。兩個能說得上話的人,除了每天在固定時間內指導一下,就不理她了;而唯一有空跟她說話的,卻對她愛理不理。明娜又鼓起了包子臉,決定尋找新的樂趣。

  他們住的這座怪房子,她已經去過其中大部分的地方,包括位於地下的圖書室、魔藥材料儲存間以及魔法機關製作室,但還有一個地方是從未去過的,那就是二樓「歪斜的房間」,也就是那斜卡著的房子的內部。

  她現在已經知道森內特這位大魔法師的脾氣了,不管她在房子裡做什麼,只要是碰到軟軟的透明的隔層,就表示那是不能碰的東西或不能去的地方,二樓並沒有這樣的隔層,也就意味著她可以去。那為什麼森內特爺爺總是叫她不要上樓呢?

  明娜找了個下午,早早完成了森內特交待的任務,拿了本書假裝很認真地在壁爐前看。蕭天劍和森內特都以為她不會再折騰了,加上他們的工作也到了要緊的時候,就關上房門專心做他們的事。誰知明娜一瞧他們關了門,就悄悄地起身往後挪,躡手躡腳地爬上了樓梯,來到了二樓。

  這裡只有一扇門,打開它,裡面所有的東西都是歪斜的,但當她一走進去,卻發現自己是正正地站在那裡,回過頭來,原本的門外卻變成歪的了。但當她退出房間時,她還是正正地站著,門內卻又歪了。明娜覺得這實在有趣,便不停地進來出去,進來出去,心裡想著,如果有東西是一半在房裡,一半在房外,會是什麼樣子呢?

  但她自己親身試驗,卻感受不出來,於是就掏出身上的手帕,把它放在房門的地板上,讓它一半在房裡,一半在房外,這回能清楚地看到,原本應是平平放在地上的手帕,從中間彎曲了。

  為什麼會發生這種事呢?這個房間又有什麼樣的秘密?

  明娜收起手帕,走進房間裡,打量著四周。這裡跟平常的房間並沒有什麼不同,甚至比樓下還要更像個正常的房間,若說有什麼特別的,大概就是對面牆上的幾扇門了。她走到正中那扇門前,透過門縫往外看。

  咦?那邊居然有人?而且是很多人在走來走去,似乎是條街道,這怎麼可能呢?

  她握上了門把,想要打開來看看,門那邊究竟是什麼。

  (今天居然有8K……兩更真的很傷身……)
fongyuen 發表於 2009-4-29 17:50
第一卷 傳說中的英雄  十九、門後的秘密


  門沒有上鎖,明娜只輕輕一扭,那門把閃過一道銀光,就開了。

  門外果然是一條熱鬧的街道,許多人來來去去,各色商品琳琅滿目,小販在街邊擺攤,商舖店員在熱情地招攬顧客進門,偶爾有幾個孩子嬉笑著跑過,就跟常見的商業街沒什麼區別。若說有什麼不一樣的地方,大概就是街上的人穿的衣服跟明娜平時見的有所不同,單薄卻色彩鮮艷,有許多薄紗和刺繡,時不時的還有幾個穿長袍戴尖帽的男女經過,而那種尖帽,她記得老森內特偶爾會帶差不多款式的。

  這是什麼地方?她明明記得,房子後面只有一小片草地,然後就是山壁了,為什麼會突然出現街道呢?而且今天明明是陰天,為什麼這條街上的陽光那麼燦爛?雖然她聽說過有的魔藥可以讓人產生幻覺,但這是真實的,她的腳下有石階,踩上去,可以感覺到那是硬邦邦的,會硌腳;離她一米多遠的街邊,還有個賣糖球的大嬸跟她打了聲招呼:「孩子,要不要嘗嘗好吃的糖球?」 ]

  糖球未能吸引她的注意力,因為她聞到街道對面傳來一陣濃郁的香氣,正是她最愛吃的烤雞腿的味道,她已經有十天沒吃過了。摸摸身上的小口袋,裡面有一個銀幣和十個銅板,是出門時馬歇爾悄悄塞進她兜裡的,足夠吃好幾個雞腿了,她又望望對面的店,決定走過去買兩隻,不,三隻,順便讓爺爺和森內特爺爺也嘗嘗,至於漂亮叔叔,他不吃肉。

  她才走下兩級階梯,便被叫住了:「明——娜——」她聽出是老魔法師的聲音,只是聽起來有些緩慢,回過頭來笑著叫了句「森內特爺爺」,便呆住了。她剛剛走出來的房間,已是一片漆黑,黑暗中只露出了一小截鼻子、一片額頭、兩片嘴唇和一把粉紅色的鬍子,嘴唇正緩慢地張張合合,顯得有些恐怖,她不禁往後退了一步。

  老魔法師的聲音又再響起,這次顯得快了一點:「別——動——快——回——來——」這時黑暗中慢慢伸出一隻手來,猛地抓住了明娜,又將她拉了回去。明娜原本有些害怕,但又覺得森內特不會傷害自己,便沒有掙開。她只覺得眼前漸漸變黑了,但很快又亮了起來,人已身處歪斜的房間裡了,剛剛抓住她的,正是那位漂亮的半精靈,冷冷看了她一眼,便鬆開了手。

  森內特飛快地關上門,大大鬆了口氣,然後十分嚴肅地對明娜說:「孩子,我不是說了不能上樓嗎?你怎麼上來了?幸好基思發現得早,不然就糟糕了。」

  明娜笑嘻嘻地賠罪:「對不起嘛,森內特爺爺,我只是有些好奇。剛剛那是什麼地方?為什麼門那邊有街道呢?」

  森內特眼光閃爍:「呃……那地方不在這裡……你也知道……這裡出行不便,但有時候,總會急需某些材料……這只是一點小花招,小花招……」他很快換上了正經的神色:「總之,不許你再來了,剛才幸好你沒真的走出去,不然就會一個人失散在異國他鄉了,我們就算想找你,也不一定能找到。」

  「不會的。」明娜有些臉紅,「我只是想到街對面去……看看……」

  「只要你鬆開了門把,這門馬上就會消失的,它並不總在同一個地方。」森內特嘟囔著,「我有時候都找不到回來的門呢,上回我被丟在威士德,足足走了一個月才回來,原本正在熬的藥汁早干了,鍋都炸了……今天如果不是基思通知我,我還不知道呢,小丫頭,你差點丟在韶南找不回來了……」

  明娜聽得半懂不懂,只隱約明白到,如果剛才她走出街道,就回不來了,心裡也有些後怕,但還是感到好奇:「森內特爺爺,那幾扇門外面都是些什麼地方呢?」

  「都是我常去的地方……」森內特忽然住了嘴,轉頭盯著明娜,「我幹嘛要告訴你?小丫頭,我再說一次,不許再到『歪斜的房間』來!」

  他果斷地將孩子拉出了房間,等半精靈基思也出來後,便關上門,拿著魔杖對門把點了幾下,臉色放鬆下來:「這下好了,上回去買材料時忘了上鎖,現在萬無一失了。」

  明娜失望地戳了戳門,果然又是那種軟軟的、透明的隔層,知道自己是不可能再進去了。她不由得埋怨道:「您先前都沒有施咒語的,為什麼現在要施?我不會走到那些門外去的。」頂多就是打開來看看外面是什麼樣子。

  但森內特在這個問題上卻很嚴肅:「這樣才保險,以前沒施咒,是因為除了我別人都進不來。換了你爺爺和基思,是絕對打不開這扇門的!」

  什麼意思?明娜正想問,但樓下卻傳來了蕭天劍的聲音:「老森!你在哪兒?快回來!」老魔法師聞言急急走了,只留下明娜和半精靈在門前乾瞪眼。

  兩位爺爺的工作顯然是到了要緊時候,若不是半精靈基思的打攪,森內特絕不會離開小房間,因此蕭天劍直到晚飯時,才聽說了發生在小孫女身上的事。他正色對孩子道:「小明娜,以後再遇到這種事,比如不合常理的門呀,房間呀,絕對不要隨便打開,那樣很危險。爺爺就曾經親眼看過有人打開了一扇奇怪的門,結果被裡面的龍捲風吹走了,至今下落不明。那些跟魔法有關的門呀窗的,常常通往古古怪怪的地方,所以,千萬不要再魯莽了。」

  明娜遲疑地點點頭,不解地問:「可是為什麼呢?樓上的房間為什麼會通往別的地方?」

  「那大概是空間魔法的一種,好像是叫空間門吧?『歪斜的房間』其實並不是真的在樓上,而是一個特異的空間,那幾扇門可以通往別的地方,但每次打開的地點都不一樣,老實說,具體的我也不太清楚。」

  「空間魔法?那是什麼樣的魔法?」

  「你不知道空間魔法?」森內特忍不住插嘴,「這是魔法常識啊,就像你爺爺的儲物戒指,那就是空間魔法的一種。」這都是魔法初學者理應掌握的基礎理論,雖然深入研究的人不多,但連常識都不知道的人是極少的。老魔法師開始反省,自己身為明娜在魔法道路上的引路人,是不是太失職了?居然連這些基礎知識都沒有傳授給她。

  不過說起來,這十多天時間裡,他除了每天指點一下明娜功課以外,大多數時間都跟蕭天劍一起做「那樣東西」,的確是沒有認真向孩子傳授什麼知識。他教的僅僅是冥想的方法、幾十種魔藥的分辨和主要功用以及感冒藥水的製作,至於基礎理論,他只是拿出一本書讓孩子自己去讀而已。但這樣是不夠的,明娜只是個孩子,又沒什麼耐性,要她去閱讀一本磚頭大小的魔法理論教材,她恐怕對探險和玩耍更有興趣,他和蕭天劍都沒留意到這點,就造成了孩子缺乏常識的結果。

  這讓森內特十分慚愧,決定擠出更多的時間來教導明娜。他給明娜講述了水、火、風、土、木、光明、黑暗、空間八大魔法體系的基礎理論以及水系和光明系基礎魔法的釋放方式,還教會她辨認更多的魔法材料,並親自演示了幾種魔法藥水的製作過程。

  有了老師的教導,明娜的進步很大,在她來這裡滿一個月的時候,她已經能發出五六個拇指蓋大小的水球,照明術也能照亮巴掌大的範圍了(雖然只能持續十秒時間),至於魔藥方面,她認識了一百多種魔法材料,並且配製出了第一款藥水。

  這些成功大大增加了明娜對魔法的興趣,大概也是因為已經把這裡前前後後左左右右的情況都摸熟了,再沒什麼能夠讓她探險的地方,所以她把大部分的時間都放在學習魔法和魔藥上。

  這天她正在壁爐前熬製發燒藥水,這是她學習的第三種藥水了,她對自己很有信心,這次一定會成功的。

  正當她緊緊盯著坩鍋中液體的變化,準備再往裡頭投擲新的材料時,右邊的小房間裡突然傳出一陣爆炸聲,整座房子都震動了。明娜一時沒站穩,坐倒在地上。

  發生了什麼事?

  等震動停下來時,她看到小房間的門口透出一陣陣黑煙,心中一緊,正要爬起來,卻猛地被人大力拉開。她抬頭見是半精靈基思,疑惑地想問他要幹什麼,卻聽得身後光噹一聲,原本熬藥的坩鍋正好摔在她原來的位置上,滾蕩的藥汁澆了一地。

  原來基思是要救她。明娜笑著向半精靈道謝,但對方只是淡淡看了她一眼,便熄滅了爐火,丟下一句「在這兒等著」,就往小房間走去。

  還不等他走近,房門便猛地被打開了,走出兩根人形的黑炭來,明娜和基思都吃了一驚。

  仔細一看,蕭天劍全身的衣服都燒得破破爛爛的,臉上、手上滿是灼傷,頭髮也被燒掉了一半。而森內特更慘,帽子只剩下一圈帽沿,臉上長了十多個燎泡,整把鬍子都沒了,只有幾根粉紅色的毛半沾不沾地吊在那裡,袍子也少了一隻袖子。

  明娜嚇得尖叫一聲「爺爺」,但蕭天劍只是滿不在乎地擺擺手,看了眼森內特,忽然大笑起來。森內特抹了抹下巴,也跟著笑了。兩個老男人就這樣對著笑了半天,笑得明娜與基思都一頭霧水,最後基思生氣了,臉色陰沉地問:「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會爆炸?!」

  森內特止住笑,抹抹眼角的淚水——以及眼屎,笑瞇瞇地道:「就是要爆炸才會成功,我們一直防止它爆炸,所以每次都失敗,這回總算成功了。」

  「沒錯,總算成功了。」蕭天劍微笑著感歎,「等了二十年啊,真不容易,現在我也有臉回精靈森林見老朋友們了。」

  「精靈森林?」基思挑挑眉。

  明娜也問:「爺爺,你跟森內特爺爺到底在做什麼呀?為什麼要等二十年呢?」

  蕭天劍拍拍孫女的頭,對基思道:「你是半精靈,大概也聽說過吧?精靈城的位置在森林北部,那裡靠近北方雪原。二十多年前,有一群雪原魔獸突破結界闖入森林,造成精靈族的大傷亡。我當時在那裡,幫忙剿滅魔獸的時候,一時大意,讓它們逃走了。為了避免再有傷亡,精靈女王下令放棄精靈城,退到森林中南部生活。我為了彌補自己犯下的錯誤,這二十年來一直在尋找能對付雪原魔獸的方法,終於讓我發現了一種火毒,能腐蝕魔獸的內臟。我收集了很多材料,加重火毒的毒性,用沾滿這種毒汁的箭支攻擊魔獸,一定能把它們殺死。」

  基思冷冷一笑:「想法很好,但你似乎忘了,雪原魔獸的外殼十分堅固,一般的箭支根本無法對它們造成傷害。要是你無法將這些毒汁射進魔獸身體之內,又有什麼用呢?」

  「所以我準備了這個。」蕭天劍一翻掌,拿出一根精鋼箭來,「這是我托矮人朋友打造的,精鋼製成,是這個世界上最堅硬的武器之一。我試驗過,連魔界生物的外殼都無法抵禦,對付魔獸自然不在話下。我這裡有整整一百支,應該足夠了。」

  「你怎麼知道足夠了?那是二十年前的事了,不是嗎?也許那些魔獸的數量又增加了呢?二十年前的錯誤,你二十年後才去補償,難道不嫌太晚了嗎?」基思仍是那付冷冷的樣子。

  蕭天劍還是一臉笑意:「魔獸如果那麼容易繁殖,現在早爛大街了。至於時間,對於動不動就能活上千年的精靈來說,這二十年也就相當於我們人類的一年,算得了什麼呢?我這二十年可沒閒著,如果沒那麼長時間,許多材料都收集不到足夠的份量呢,換了別人,未必有這個耐性。」

  基思盯著他看了好一會兒,譏諷地笑笑,便轉身走了。明娜望著他的背影,滿心都是疑惑,漂亮的基思叔叔好像很不喜歡爺爺,為什麼呢?

  (被人提醒了,我現在PK中,應該拉拉票。所以,各位,請多投我幾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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