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世大陸]傳說的後來 作者:Loeva (已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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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ongyuen 2009-4-25 17:24:25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46 159403
fongyuen 發表於 2009-5-9 15:02
第二卷 成長中的幼獸    七十八、神秘的信


明娜與瓦西裡兩人遠遠綴在那小偷身後,看著他走進一條有些陰暗的街道,拐入離某個巷口不遠的一間平房,迅速關上了門,對面有個男子晃晃悠悠地踱過來,在那門前哼起了小曲。

瓦西裡一把拉過明娜,躲在巷口外的一堵破牆後,小心地探頭打量。

這一帶是貧民聚居的地區,房屋破舊,人們的衣服上也打了不少補丁,但明娜看在眼裡,卻覺得他們比安可城的窮人要過得好多了,從臉色上看,至少有吃有穿,街邊也沒有躺著飢餓不堪、衣不蔽體的乞丐,倒是有不少神色鬼祟的人匆匆走過。明娜一眼就看出,他們從事的都不是什麼體面的職業,至少有三個是做小偷的。

瓦西裡有些不安地看了明娜一眼,覺得小女孩不適合到這種地方來,便小聲說:「要不我先送你回去吧?反正他們的老巢應該就在這裡,我等會兒再回來找也一樣。」

明娜搖搖頭:「如果他們跑了,要去哪裡找?而且,萬一他們在這段時間裡賣掉你的東西,那又怎麼辦?放心吧,這種地方我早就習慣了,沒什麼大不了的,休利他們也做過這一行,我才不怕呢。」

瓦西裡這才想起裡德爾神父那裡的孩子,還真有不少是出身自這種龍蛇混雜的地方,笑了笑,就不再多說了。這時,小偷走出了屋子,與守在門口的男人交談了幾句,便一起離開了。瓦西裡迅速估量著周圍的地形,避過其他人潛入平房後方的空地,明娜緊緊跟上。

平房後牆上有個窗子,但是鎖上了,只打開了頂上的兩扇小排氣窗。瓦西裡看了看排氣窗的大小,正考慮能不能從那裡進去。明娜便一把推開他:「讓開。」對窗子小聲念了句咒語,鎖「喀嗒」一聲,打開了。

「哇嗚。」瓦西裡怪叫一聲。伸手挑開了窗子,聽得房間裡沒人,便微微一蹲,明娜心領神會,踩著他的腿跳了進去,瓦西裡回頭張望四周,聽得明娜說「屋裡沒人,你可以進來了」,才翻窗而入。

屋裡靜悄悄的,前後左右一共三個房間。都沒人在。明娜轉了一圈,卻找不到自己和瓦西裡丟地東西,有些奇怪,剛才那個小偷明明是拿著東西進來,空手出去的,東西怎麼會不見呢?

瓦西裡敲起了牆壁,明娜恍然大悟,便在地板上蹬來蹬去,忽然發現屋角有塊地板的顏色比其他地方地深一些,踩兩腳。聲音也不太一樣,連忙抬頭看瓦西裡,對方也正好瞧過來,兩人一對視。後者立刻轉身去門後拿鐵掀。

這時明娜忽然聽到有腳步聲,忙「噓」了一聲:「好像有人回來了!」瓦西裡側耳細聽:「兩個人。一前一後,前面那個就是偷東西的人。」他把明娜拉到門後躲好,自己則拎著鐵掀跳上另一邊的櫃子,高高舉起。明娜看得一頭冷汗,有些可憐即將進門的人。

先一步進門的小偷,一眼就看到屋內的情形跟平時不太一樣,心中警報大作,忙往後退了一步,正好避開頭上揮來的鐵掀。卻沒躲過接著迎面揣來的一腳。大叫一聲,仰面倒了。跟在他後面的人見狀不妙。轉身就逃,卻被明娜丟了張椅子過去,砸中腦袋,頓時眼冒金星,癱倒在地。

瓦西裡「嘖嘖」幾聲:「夠疼的,真可憐。」明娜白了他一眼,說得好像他沒打人似地。

十分鐘後,一大一小已經捆好兩個小偷,審問清楚了。這兩人是慣偷,習慣得手以後把東西藏到這間房子裡,當天就出手賤賣,剛才他們出門,是聯繫熟悉的買家去了。明娜暗暗慶幸,先前沒聽瓦西裡的話。

瓦西裡從小偷處得知打開地板上暗格的正確方法,已經把自己和明娜的物品收回來了,又翻看起其他盜來的物件,一邊翻一邊感歎:「看這個錢袋,就知道主人一定不是什麼有錢人,你們有夠過分的,居然連窮人都不放過……哎?這個是做生意的契約書吧?還有這個是借據……我說你們怎麼也不事先挑一挑?這種東西偷回來,對你們一點兒用都沒有,但當事人會很煩惱啊。」

「和錢放在一起的,偷的時候一起拿回來了……」小偷縮著脖子,害怕地小聲嘟囔。

「居然還有信件?!」瓦西裡完全沒聽進他地話,自顧自地翻,「你們打開看了?真沒道德,哎?這個人的名字挺熟的啊,難道是我認……」他忽然閉了嘴,睜大了眼睛把那信封上的字從左到右看了一遍又一遍,猛地轉頭盯著小偷們:「這是從哪裡偷來地?!」

小偷更害怕了:「這……這是一位貴族老爺身上的……我看著像是貴族……早上才偷到地,有、有什麼不對嗎?」

瓦西裡臉上神色變幻,明娜看得奇怪,正想問他怎麼了,卻看到他驀地把那信和放在同一個袋子裡的另外幾樣東西塞進自己的包裡,只抽出幾樣值錢的,比如鑲了紅寶石的筆和幾個寶石領針,又把一個筆記本的織金錦封面撕下來,一起丟給小偷們,道:「如果我是你們,就馬上把這些值錢的東西賣了,要是有人來問,就說其他的東西沒用,全都丟掉了。絕對不要說出你們看過那封信,知道嗎?!」

小偷吞了吞口水:「那、那封信……有什麼問題嗎?」

「沒什麼問題。」瓦西裡淡淡地道,「但你們如果想活命,最好不要說實話。」說罷不管那兩人慘白的臉色,拉起明娜就要走,忽然好像想起了什麼,便回身從那些被盜地東西中,找出文件等不值錢地東西,一古腦兒帶走了。

明娜見他走到僻靜處,就把那些東西全都點火燒掉,其中就有他剛才提到的借據和契約,不由得皺了眉:「你不是說這些東西對我們沒用。但當事人卻會很煩惱嗎?為什麼要燒掉?」

「如果想要掩飾什麼,就要把尾巴掃乾淨。」瓦西裡看她一眼,微微一笑。「信地主人一定會找上那些小偷,就算我們囑咐過,但如果他們發現其他不值錢的東西都在,只有他們的不見了,一定會起疑,倒不如我主動把這些痕跡全都消除了。」

明娜受教地點點頭,忽然好奇地湊了上去:「那封信裡寫了什麼呀?」

瓦西裡怔了怔,一臉苦笑,摸著裝有信件的袋子,躊躇許久。才道:「明娜,我記得神父曾向我提過,有兩個客人向他打聽你地事,他覺得那兩人有些眼熟,很可能是以前見過的伊斯特貴族,但又不敢肯定。你見過這兩個人嗎?能不能描述一下他們的樣子?」

明娜有些奇怪,想了想,便道:「那兩個人,一個有四五十歲了,一個二十來歲。都是栗色頭髮,老地長得有點胖,還挺著個小肚子,年輕的很瘦。頭髮卷卷的……對了,他臉上有個指甲蓋那麼大的黑痣!還有。他的眼睛看我的時候,我總覺得自己身上發毛。」

瓦西裡輕吁一口氣:「果然是他們,福克斯父子……我早該想到的,他們忽然在威沙出現,肯定有某種目的,只不過是碰巧遇上……」頓了頓,又問:「明娜,他們說過什麼話,你還記得嗎?有沒有提過他們去威沙的原因?」

明娜歪歪腦袋:「是神父接待他們的。我不知道他們聊了些什麼。不過後來,那個老地問我。是不是真的叫莎拉,是不是從咄利綠洲的奴隸販子那裡逃出來的。他和那個年輕的都一直盯著我看,真是奇怪。」

瓦西裡抓住了她話裡的一個名字:「莎拉?」

明娜有些不好意思地道:「那時候我不想讓神父認出我是爺爺的孫女,所以就借用了綠洲裡認識的一個女孩子的名字,她叫莎拉,對了,她還說自己是位公主呢。」

瓦西裡臉上的神情十分複雜,想要嚴肅起來,卻又忍不住想笑。明娜看了一頭霧水:「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咳。」瓦西裡輕咳一聲,「明娜,事實上,莎拉是我們伊斯特第一公主地名字。你認識的那位,的確是公主。」明娜張大了嘴,但很快就合上了:「我早就該想到了!她說話時,我們這個詞的發音跟我不同,但跟爸爸地口音卻一模一樣!我爸爸可是伊東人!」想起那個可惡的護衛隊長,她就沉下了臉:「有一個叫珀迪卡地,是什麼人啊?他明明答應你帶我一起走的,卻把我丟在神殿門口了。回去見到他,我一定要踢他幾腳!」

「王家衛隊長珀迪卡,是國王陛下的親信。」瓦西裡淡淡笑道,「他這人就是想得太多,好像所有人都要對王室不利似的,恨不得國王一家人整天待在王宮裡,連個外人都不見,免得被人傷害。」

明娜餘怒未消:「哼,我又不是要害莎拉,接近她也只是為了能夠找人送我回家而已!他幹嘛把我當成壞人?還說什麼你刻意接近殿下的原因,我也不追究了,真是氣死我了!」

「別氣了,他的確做得過分,還讓下屬不要透露這件事,是他一個手下覺得不妥,悄悄向我們提起,我們才知道的,也很不贊成他的做法,只不過他堅持,我們又想到你是去了裡德爾神父那裡,應該不會有危險,所以才沒管這件事。」瓦西裡輕輕摸了摸明娜的頭,「如果早知道是你,我們一定會馬上去接你地。你父親為了你地事,傷心了好久,工作都差點停下來了,你媽媽還大病一場呢,我聽說他們跟你大伯父大伯母也鬧翻了,好像就是為了你的事。」

明娜眼圈紅了:「瓦西裡叔叔,原來你真地認識我爸爸媽媽,那我媽媽現在好了嗎?她和爸爸過得好嗎?」

「我也很久沒他們消息了,應該還不錯吧,放心,神父不是已經送信過去了嗎?我們再走十來天就到伊東了,他們看到你,一定會很高興的。」

明娜使勁兒點頭,抬袖擦了擦臉上的淚,忽然又覺得有些不對:「瓦西裡叔叔,你說……莎拉和珀迪卡後來還跟你們在一起?為什麼?你不是個傭兵嗎?」她緊緊盯著他:「我剛才問你信上寫了什麼,為什麼你反而問起那對父子的事?還有,莎拉跟這件事有什麼關係嗎?」

瓦西裡眨眨眼:「哎?沒忽悠成功啊?」

明娜差點被口水嗆著,拳頭立刻招呼過去了,瓦西裡連聲討饒:「對不起對不起我是開玩笑的我這就說這就說……」

「莎拉公主的行蹤是機密,不能讓人知道的,如果被人知道,國王會有大麻煩,所以當時珀迪卡才不肯帶你一起走。不過,後來有人聽到風聲----就是那對福克斯父子,他們是一個壞蛋的手下----就趕著去打聽消息。我當時已經盡力阻攔他們了,可惜沒攔住,還以為一定會穿幫呢,沒想到他們忽然停止調查,主動離開了。我一直覺得奇怪,現在看來,一定是他們查到有個叫莎拉的小女孩從咄利綠洲逃出來,躲到安可城小神殿孤兒院去了,就以為那是公主,見了人才發現不是,以為弄錯了。你說,這不是歪打正著嗎?」

明娜這時恍然大悟,原來她用了假名字,居然巧合地把壞人騙走了,不由得也好笑起來,不過看到瓦西裡笑意盈盈的模樣,她忽然把臉一板:「說到底你還是沒告訴我,信上寫的是什麼?!還有,你為什麼會跟莎拉珀迪卡他們在一起?」

瓦西裡歎了口氣,看明娜的神色,就知道沒法混過去了,只好簡單地說了個大概:「信是一個外國人寫給我們國家一個貴族的,福克斯父子是信使,反正說的不是什麼好事,我要把信帶回去,交給署長……」他頓了頓,瞄了明娜一眼:「老實說,接下來的話,我可以告訴你,但你要保證,絕不會向任何人透露,包括神父和你最親近的人。」

「爸爸媽媽也不行嗎?」明娜不解。什麼事這麼神秘啊?

「你爸爸知道,你媽媽那裡……最好是由你爸爸說,很可能她已經知道了。」瓦西裡道,「其實我是不贊成署裡這種規定的,就算是為了保密,至少該讓最親近的家人知道,每個成員真正的身份。不必說出具體做的事,但至少該對親人的使命有所瞭解,才不會產生誤會。」

「署裡?」明娜眨眨眼。

瓦西裡輕輕點頭:「這封信跟你爸爸有點關係,要是我直接上交,他未必能看到,你把事情轉告他一聲也好,有些危險,能避開還是盡可能避開吧,畢竟,他有老婆有孩子,跟我們這些單身漢不一樣。」

明娜忽然有些不好的預感,忙湊上前去:「請告訴我吧,我絕不告訴任何人。」

瓦西裡微笑著摸摸她的頭,打量四週一眼:「換個地方吧,找個不會被人偷聽的地方。」
fongyuen 發表於 2009-5-10 16:44
第二卷 成長中的幼獸   七十九、忘年


沃特城市中心英雄廣場,方形石板磚地面,間隙處冒出綠油油的小草。廣場正中是伊斯特前任國王沃爾德倫一世的青銅雕像,圍了一圈環形的噴水池,池壁上沾著薄薄的青苔。八個花壇分佈在水池周圍,幾盞特地從韶南引進的魔法燈安放在花壇邊上,正發出淡淡的光芒,照得廣場上半明半暗。在這一大片廣闊的空間裡,只有靠近商業區的一端,有十來個成人與孩子在散步嬉戲,而另一端的草坪,眼下沒有燈光照射,幾乎完全籠罩在黑暗中。

明娜就坐在草坪邊緣的長椅上,聽瓦西裡細說父親安隆的真實身份,以及這幾年來領了暗令接近某個有叛國嫌疑的家族並收集證據的事。她這時才知道,原來爺爺成立的機構,除了蕭家商行以外,還有一個安全署。

瓦西裡道:「你父親的工作其實是秘密,你千萬不要對別人提起。我是因為曾經負責過其中一個環節的任務,才知道實情的。萬一被赫達家的勢力探聽到,署裡這幾年的辛苦就白費啦。」

明娜聽完後,心裡有些悶悶的,想起了爺爺在馬特港曾經說過的話,問:「瓦西裡叔叔,爸爸做這個工作是不是很危險?」

「危險?」瓦西裡笑了,「安全署的工作多多少少都有些危險,不過你爸爸還好,他是在都城工作,又是安全署的大本營,比起被派到國外的同事們,已經算是安全了。而且,他還是位劍術高手,聽說七八個人都近不了他的身。」

「可是他自從回了伊東,就老是跟媽媽吵架,但又不像是真的生氣,就像是……就像是故意把媽媽趕走似的,也不肯接我回去。我爺爺說,爸爸是為了我們的安全。才這樣做的。那不就說明他的工作很危險嗎?為什麼爸爸要做這種工作?」

瓦西裡撓撓頭:「這個嘛……事情總要有人去做啊,你爸爸適合這個任務。他自己又願意,所以就做了。」

「所以我才想知道,為什麼爸爸要去做?」明娜撅起小嘴,「如果他沒有答應做這個任務的話,我們一家人還像以前那樣,在其頓過著平平靜靜的生活,爸爸媽媽不會吵架。也不會分開,我還像以前一樣,和他們住在一起。」甚至連那個古德溫,也不會有機會靠近媽媽。

瓦西裡想了想。道:「每個人都會有自己地考慮,我不清楚你爸爸是怎麼想的,不過我本人倒是很高興能進安全署工作,雖然有些危險,但危險往往伴隨著機遇。」他朝明娜笑笑,「我父親是個小丑,在我還小地時候就去世了,如果我沒有進入安全署。那麼我這輩子都只能當個小丑,就算做別的工作。也頂多就是個普通平民。但我十四歲時,被招收進安全署當了情報人員---當時我可是年紀最小的一個,在國外工作了十幾年時間,現在調回去,已經確定能獲得署裡的推薦,進入騎士學院學習了。你想想,我一回伊東,就是見習騎士,再過五年。就跟你爸爸一樣是正式的騎士了。我媽媽知道了會高興得發瘋的!小丑的兒子居然成了貴族,安全署真是個可愛地地方。對不對?」

他的眉毛眼睛鼻子耳朵,連身上的汗毛都在說明他此刻高興的心情,明娜卻不知怎地,想起了自己的大堂兄貝文。身為伯父家長子兼繼承人的他,不滿十四歲就成了見習騎士,而平民出身的瓦西裡,卻要多奮鬥十多年的時間,這就是貴族與平民的區別嗎?

她想起被當成奴隸販賣的日子裡,遇到的那些道貌岸然、暗地裡卻一肚子壞水地貴族和有錢人,扁了扁嘴:「我討厭貴族!」

「啊?」瓦西裡眨眨眼。

明娜搖頭:「沒事。」她指了指他懷裡:「你剛才說,這封信上提到了爸爸的名字,是不是意味著那些壞人發現爸爸地身份了?」

瓦西裡沉吟道:「就算沒真的發現,大概也開始懷疑了,不知道你爸爸是否察覺到這點。老實說,我們都沒料到這件案子會拖這麼久,本來前幾年就該解決的。赫達的長子聽說是個狡猾又心狠手辣的傢伙,有好幾次我們都抓住他們的馬腳了,卻被他先一步消滅了證據。一年半前我回過伊東一次,那時候全署都已經布好局,就差引他家進圈套了,可突然間傳來了蕭伯爵的死訊,蕭伯爵的長子,也就是你伯父,馬上就接收了蕭家商行,商行的人原本許諾提供地協助全都落了空,還差點害得你父親暴露身份,雖然後來補救回來了,但機會已經失去,我們只得重頭再來。」

他抬頭望向明娜,苦笑道:「我現在把你送回去,也不知道對不對,不過,如果真地有危險,你爸爸應該會送你到安全的地方地。」

「我不怕!」明娜堅定地道,「我要一直跟在爸爸媽媽身邊,就算再危險也不離開!我不會拖累他的,還可以幫他把壞人消滅掉!」大不了,再下一次毒藥,再放一把火。明娜眼中厲光一閃。

黑暗中,瓦西裡並沒看清楚她眼神的變化,只是笑著拍拍她的頭:「明娜真是好孩子,你爸爸聽到你這番話一定會很高興的。」

明娜笑笑,湊近了問:「瓦西裡叔叔,你說這封信是外國人寫給那個壞家族的,那能不能拿它當證據?」

「可以啊,你也想到了?」瓦西裡眨眨眼,「可惜這只是回信,如果能得到赫達家家主寫給這位威沙宰相的信,那就更好了。不過這裡還有福克斯父子的貴族身份憑證和過關卡時蓋章的文件,足可以指證赫達家了,福克斯可是他們的頭號附庸呢。」

「那我們還等什麼?」明娜眼睛亮亮的,「快點帶它回去,把這個壞家族解決掉吧!那我爸爸就不用再做危險的工作了!」

瓦西裡笑著刮了刮她的小鼻子:「好,我們明天一早就出城,回伊東去!」頓了頓,想到城裡的同事,覺得送信更重要,還是下次經過時。再去探望他們吧。

他們離開了那片空曠的地方,很快回到了客店。但瓦西裡稍一躊躇,便到櫃檯結算房錢,帶著明娜轉去另一家客店,正位於東城門附近,出城十分方便,價錢卻貴了一半,而且是先付錢後住店的。他付了兩天地房錢。

明娜問為什麼要突然換客店,他道:「一晚上花不了多少錢。福克斯父子不知幾時會找到那兩個小偷,雖然我們有過囑咐,但萬一他們知道我們帶走了信。再去查,一定可以查到的,還不如換一家店,能爭取到不少時間。」

「他們會找到小偷嗎?怎麼找?」

「丟失了貴重東西,當然首先要懷疑小偷。」瓦西裡耐心地解釋,「這裡幹這行地不少,福克斯又不是本地人,要慢慢排查。最快也要一天時間,等他們找到人。再盤問出咱們原本住的店,又要花半天,如果他們找不到我們,再找別的客店,咱們早就跑出老遠啦。」

明娜想想,果然是這樣,看來這裡面也有不少竅門呢。

一夜無事,第二天天剛亮,明娜兩人就起床準備出發了。瓦西裡故意在經過櫃檯時大聲問店員:「請問英雄廣場上每天一次的馬戲表演是幾點開始?我侄女想去看很久了。」

明娜眨眨眼。立刻領會到他的意思。也大聲叫著:「我要去看小丑,還要吃好吃的。叔叔給我買玩具吧!」

店員笑著說:「馬戲表演是午後兩點鐘開始,客人可以到廣場旁邊的商業街逛逛,那裡什麼貨物都有,好吃地、好玩的,包管您滿意。」他還推薦了一家「公認」是全城最美味的蕭伯爵烤肉店,以及一家專賣孩子玩具的商舖。

瓦西裡道謝後拉著明娜去牽馬,便往廣場方向走,拐過彎才繞道回到城門附近,換了一身衣服,騎馬快奔出城門。

他們一路疾奔,明娜只覺得耳邊都是嗡嗡地風聲,人彷彿飛起來似的,半天跑下來,已過了近百里。待馬速漸漸慢下來時,她忍不住大笑:「這樣跑真有趣!比我在沙漠上跑得還快!」

瓦西裡回頭望望,笑道:「看來那些人是追不上來啦,咱們放慢點走吧,你餓了嗎?要不要吃東西?」

「等會兒再吃。」明娜手搭涼棚,眺望右前方的一片綠,心中一動,「瓦西裡叔叔,那裡就是亞羅大森林吧?」

瓦西裡點點頭:「對,蕭伯爵就是從那裡出來的,可惜我們要趕路,沒時間繞過去看了。」

明娜歪歪頭:「其實那裡不是爺爺的家鄉,不過爺爺在那裡有個家,他說是個很大的山洞,洞裡還有溫泉和花草,很漂亮的。他曾經帶貝文去那裡住過很久,可是從沒帶我去過……」她有些遺憾,忍不住思念起爺爺來。

瓦西裡摸摸她的頭:「這次不能去,以後我一定再帶你來,到時候咱們就去找蕭伯爵地漂亮山洞,好不好?把你堂兄也帶上,做嚮導。」

明娜給了他一個甜甜的笑:「真地嗎?那就說定?你可不能說話不算數。」

瓦西裡聞言便騎馬跑到前方的小溪邊,下了馬:「這水是從森林流出來的,也算是亞羅大森林的水了,對不對?」

明娜點點頭,有些疑惑他想做什麼。

只見瓦西裡用雙手舀起一捧溪水,轉向明娜:「你也知道,我算是半個韶南人。韶南把水視為生命的象徵,相信它可以驅除疾病與邪惡。除此之外,還有一個說法:如果有人喝了某個地方河裡的水,那他總有一天會再回到那個地方來。這裡雖然不是韶南,咱們也可以學學他們呢。」

他示意明娜站到自己面前,捧水緩緩澆到她頭上,嘴裡祈禱著:「希望災難永遠不再降臨到你身上,希望病痛永遠不會在你身體裡衍生,希望明娜一輩子都會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將來有一天,會再回到這片土地上,尋找先人的足跡。」

明娜笑著接受了他的祝福,也捧起一捧水回祝他。瓦西裡低下頭將就她的身高,忽然一頓,扭頭望向大路:「有人來了!」

一騎絕塵而過。明娜隱約瞥見那似乎是個軍隊地傳信兵,得知不是來追他們地人,她和瓦西裡齊齊鬆了口氣,互相看看對方,都覺得好笑。瓦西裡道:「早點上路吧,我們就不要再玩了。」明娜點頭稱是,兩人又再踏上了旅程。

為了避免被追查到蹤跡,他們一路都沒在城鎮裡停留,專找荒山野嶺過夜。明娜不覺得有什麼不習慣的,瓦西裡在野宿方面也相當擅長,兩人居然過得十分愉快,倒有點像是在外野營。

不過跟從前與蕭天劍一起旅行時不同,明娜現在不僅僅是坐在一邊只幫著生火,等候同伴把晚餐做好,而是跟瓦西裡學習怎麼挖陷阱、抓獵物。她對許多植物地功用都很瞭解,不論是用來迷昏小動物,還是用香草調味,都做得比瓦西裡還好,惹得青年連聲怪叫,然後被她伸腳揣到一邊。

吃完飯後,他們也會閒聊一會兒。明娜對瓦西裡的工作十分感興趣,纏著要他說給自己聽。他見明娜興致勃勃,便挑選了一些不涉及機密的,當成故事講了一遍,結果中間衍生出無數問題,明娜一再追問,他抵擋不住,只得借口要早點休息明天好趕路,混了過去。

不過,這種借口很快就失效了。

進入伊斯特腹地後不久,他們就踏入了瑪拿多河流域,避開大港口,在一個小貨運碼頭找了條貨船,用兩個金幣的船費為代價,讓貨船的主人答應暗地裡送他們回伊東。為了不讓外人察覺到他們在船上,他們只能整天待在船艙裡,瓦西裡再也沒法躲了,只能被逼著將所有能告訴人的事都說了出來,連他在任務中等候太久憋著尿幾乎撒出來的糗事都洩露了。

明娜笑個不停,瓦西裡苦著臉哀求道:「好明娜,你可千萬不要說出去,要是被署裡的人知道,我就沒臉見人了。」

明娜得意地抬高下巴:「這個嘛……要看你的表現啦。」

瓦西裡一臉痛苦地埋頭「哭泣」:「我知道了……明娜公主,你喜歡吃烤肉嗎?還是小牛排?我聽說快活林的奶油菇菌湯不錯,等我領了薪水,就請你去大吃一頓吧?不過,只能吃一頓,因為我要破產了……嗚嗚嗚……」

「嗯……聽起來不錯,那就這樣說定了!」明娜拍拍他的頭,「乖,別哭別哭……」

船在這時猛然晃了一下,似乎撞上了什麼東西,明娜迅速伸手穩住搖晃的身體,便聽到船艙外傳來一陣喧嘩。

「發生了什麼事?」她驚愕地看向瓦西裡。

(我可能……又要開虐了……不過虐的對象不同……)
fongyuen 發表於 2009-5-11 11:40
第二卷 成長中的幼獸  八十、兩百米的天涯


船被攔截住了,上來了一群河道巡檢隊的人。據說是有人密報,這艘船運載的貨物裡夾帶有違禁品,所以特地來搜查。

所謂的違禁品,其實是兩大箱鐵鍋和五六十把鐵掀、鐵鋤頭之類的東西,算不上什麼危險物品,然而,巡檢隊的人在這些鐵製品上卻找不到官認鐵匠的印記,也就是說,這些東西是私鑄的。

伊斯特在最近十幾年裡,一直實行生鐵管制,所有的鐵製品都必須由官方承認並登記在冊的鐵匠鋪打造,並打上負責鑄造的鐵匠的記號,以便查探來源,除此之外的全是私鑄品,嚴禁買賣,其中可用作武器的鐵製農具等,管制更嚴,一但被查出,沒收罰款是輕的,判刑坐牢也是常事。

貨船的主人害怕地站在巡檢小隊長面前,渾身顫抖,結結巴巴地交待著:「都……都是別人托我運的……不是我的東西,我不、不知道那是私鑄的……」

這話明擺著就是推卸責任,小隊長自然不會相信,反而認定他有問題。一番吵鬧下來,他們決定沒收所有鐵製品和船上的其他貨物,整條船上的人也都被扣下了,等候他們的上司處置。

瓦西裡看到這種情形,也有些無語,心想怪不得這船吃水那麼深,船上卻不見有很多貨物,原來是藏了這種東西,自己實在是太粗心了。

明娜輕輕拉了拉他的衣角:「我們現在怎麼辦?」

「應該沒問題的,咱們本來就是搭順風船,跟船主並沒有關係,和巡檢隊的人說清楚就好。」瓦西裡換上笑容,走到小隊長面前。把自己和明娜的情況說了一遍。

那巡檢小隊長懷疑地打量了他一番,又瞧了瞧明娜:「就算你們真地跟船主沒關係,也很可疑,整天躲在船艙裡幹什麼?」

瓦西裡忙道:「小侄女前幾天生病了,現在身體還很虛弱呢,當然不能吹風了,我特地留在船艙裡照顧她,所以才沒出來。」

明娜很配合地咳了幾聲,軟軟地挨在瓦西裡身邊,小聲說了句:「叔叔。我有點兒頭暈。」瓦西裡忙抱住她:「真的?沒事吧?要不要多穿件衣服?還是帶你去找個醫師看看吧,小孩子生病很麻煩的。」

巡檢小隊長沒空看他們上演「叔侄情深」的戲份,只是說:「拿你們的身份憑證出來看看。如果能證明你們真的跟船主沒有關係,放你們走也不是不行。」

瓦西裡忙把憑證拿了出來。他的身份憑證是安全署準備的。當然沒有問題,但到了明娜身上,卻有些麻煩。

明娜的身份憑證原本是在其頓家裡。當初在魔法之都上學時,安隆和朵拉就把證件送了過去,一年多前她隨爺爺到卡麥加旅行,又把這些隨身的物品都放進儲物手鐲裡了,後來轉到儲物戒指中。現在早已不知去向。

小隊長對明娜瞄了又瞄,然後又瞥一眼船主地深棕色頭髮。大有懷疑他們之間存在親戚關係的傾向。瓦西裡見狀不妙,忙向他解釋說:「先前在沃特城的時候,遇上小偷了,錢和這孩子的身份憑證一起被偷走,我還是問朋友借了錢才能上路呢。不過您放心,她這麼個小孩子,絕不可能是什麼壞人地,請您放了我們吧。」說罷悄悄塞了個金幣過去。

那小隊長捏了捏金幣,換了笑容:「說得也是。我看這孩子長得跟你也有幾分像。和那個船主一定不是一家人,那就……」他話還沒說完。就來了個巡檢隊員和他耳語一番,他眼睛一亮:「真的?!」立刻轉頭對瓦西裡道:「你先在船上等等吧,我請示過上級,就會放你們走的。」說罷領著兩個隊員離開了,留下十來個下屬看守船上地人。

明娜與瓦西裡面面相覷,都不知道為什麼他忽然轉了口風,從甲板上眺望巡檢隊的去向,發現是上了另一條船,仍舊是鬧哄哄的搜查「違禁品」,根據周圍隱隱約約傳來的幾句議論,似乎是相當值錢的貨物。

明娜撅起嘴:「現在怎麼辦?他們什麼時候才會放我們離開啊?!」她忽然有了個主意,拉下瓦西裡,在他耳邊小聲說:「要不……我們偷偷逃走怎麼樣?反正我們都會游泳。」

瓦西裡聞言失笑:「不行地,他們是河道巡檢,也很會游泳,而且如果我們逃跑,不就等於承認我們有問題了嗎?要是被抓回來,就更沒法脫身了。」他見明娜一臉失望的樣子,笑道:「好啦好啦,小明娜就耐心些吧。他們也是在執行公務,你忘了嗎?我也是公職人員啊,沒理由回到自己國家裡,還要跟同樣是公職身份地人起衝突。反正這裡到伊東只剩下不到兩天的路了,也沒有人在追趕我們,慢一點不要緊。」

明娜小聲嘟囔著:「誰知道他們是不是真的在執行公務……」但還是在板凳上坐了下來,等待巡檢隊的決定。

瓦西裡見狀又是一番好笑,瞥見角落裡,船主一家人正在低聲哭泣,有些不忍,便問:「我看你也是常年做慣河運生意的商人,應該知道違禁品是不能帶的才對,為什麼還要明知故犯呢?」

船主低頭沒說話,他老婆便替他回答說:「這也是沒辦法。我們領主的兒子今年秋天要結婚了,從兩個月前就提高了整個領地內的稅金,我們實在是受不了,為了多賺點錢,才答應幫別人運的,沒想到居然被人告發了……」她嗚嗚地哭起來,旁邊一個老太婆便罵道:「一定是今天早上遇見地那個貴族少爺!他想要打我孫女地主意,才故意害我們的!」

瓦西裡看了一眼旁邊站著地年青少女,雖然哭得鼻子通紅,長相仍然相當清麗,見有人看她。便羞答答地低了頭。他回頭看明娜,兩人都有些無奈,只得耐心等候。

這一耽擱,就是一整天。次日太陽升得老高,巡檢隊才派人來通知瓦西裡和明娜,他們可以離開了。但他們地馬,卻被當成是船主的私人財產扣下了,如果想要回去,還要等很長時間,辦一系列手續。瓦西裡考慮過後。決定放棄那匹馬。

明娜悶悶地跟著瓦西裡下船改走陸路,待離開河邊很遠,才道:「瓦西裡叔叔,那些巡檢隊員真討厭!我剛才聽到他們私底下說。你的馬能賣不少錢,商量著等賣了那匹馬,就全隊人一起去喝酒呢。他們怎麼可以這樣?!」

瓦西裡怔了怔。歎道:「這也不奇怪,像他們這樣的巡檢人員,一年下來薪水有限,如果不能找些外快,很難支撐下去的。時間長了,這種事就成了慣例。你看習慣了就好。」

「反正我不喜歡!還有。那個船長伯伯很可憐啊,他只不過是想多掙點錢,都怪他的領主貪得無厭,才會害得他不得不冒險!」

「貴族嘛……」瓦西裡也有同感,「很多貴族都是這樣的……」

「所以說,貴族最討厭了!」明娜斬釘截鐵地下了定論。

瓦西裡眨眨眼:「你這話可把自己都罵進去了,別忘了,你家也是貴族啊。」

「那不一樣!」明娜道,「我從不覺得自己是貴族。我被奴隸販子賣來賣去的時候。也見過很多有錢人和貴族。他們表面上看起來像是個正經人,其實很壞。我認識一個女孩子。只被賣給貴族一晚上,就死了,死得很慘。我也挨了不少打,那時候真是恨死他們了。那時候有些好心的大叔大嬸給我水喝,給我飯吃,還為我向奴隸販子求情。他們心地那麼好,可是卻很窮。為什麼他們就不能過有錢的生活?為什麼那些壞人就能過得那麼舒服呢?如果貴族都是這麼壞,我情願一輩子做平民!」

瓦西裡停下腳步,轉頭盯著明娜,眼光有些異樣。明娜被他看得有些異樣,不由得開始反省自己是不是說錯了什麼,小聲道:「那個……我不是說你不該想當貴族……」

瓦西裡笑了,拉起明娜就往前方地山上跑。明娜迎著風,大聲問:「你要幹什麼?」「當然是趕路了。」瓦西裡頭也不回地向前衝,「翻過這座山,很快就到伊東了,這是捷徑!」

明娜半信半疑地跟著他爬山,還沒到半山腰,腳已經軟了,又拉又拽地,終於爬上了山頂,看到有一片草地可以休息,她便一屁股坐了上去,小聲埋怨:「爬山就爬山,幹嘛沖那麼快啊?」

瓦西裡沒有回答,他站在一塊大石頭上遠眺前方,臉上綻開了燦爛的笑:「明娜,你過來看。」

明娜疑惑地爬上石頭,放眼望去,頓時眼前一亮。

山的另一邊,是一大片平緩的斜坡,長著綠油油地小草,間或點綴著幾叢野花,一群潔白的小羊在山間散步,忽而湊成了堆,又四散開來,露出中間一個頭髮亂糟糟的少年,嬉笑著拽過一片草葉含進嘴裡。陽光下閃著金光地小溪從坡上蜿蜒而下,匯入不遠處的瑪拿多河,河的兩岸,是一望無際的農田,眼下麥子正將近成熟,風一吹來,便是一片金黃的浪。

天是蔚藍地,雲是潔白如絲般,映著青的山,綠地草,五彩的野花,以及金黃的農田,明娜迷醉地喃喃道:「好漂亮……」她伸出手,感受著清風從指間流過。

「每次看到,都覺得很漂亮。」瓦西裡道,「這是我的祖國呢,無論去到哪裡,看到多麼漂亮的景色,都覺得最漂亮的還是這裡。」

明娜點點頭,她也很贊同這句話,不過:「我在梅頓看到的景色,也不輸給這裡哦。」

瓦西裡笑了:「那也一樣,反正是我們伊斯特的地方。」他轉頭看著山下的土地:「其實……我每次看到貴族欺凌平民,或是做別地壞事,心裡也很難受。難道我們這些人冒著生命地危險,辛辛苦苦在國外漂泊多年。為地就是讓貴族享福,而平民受壓迫嗎?我也是平民出身,從小就吃過很多苦,一想到我所做地努力,總是貴族們得益最多,心裡就覺得彆扭。」

明娜忙問:「你也是這樣想的?」

「這是我以前的想法。」瓦西裡道,「但是現在,我知道自己做的事,其實更多的是為了讓國家避免戰爭和災難,只要國家能夠和平。平民就算受欺凌,也比忍受戰亂之苦強。戰爭帶來的災難,是你想像不到的,當年威沙侵略了韶南的北方。我媽媽逃難到了伊斯特,才會遇到我爸爸。她常常向我說起當時的情形,每天都有無數地人死去。房屋被燒光,家俱被打壞,值錢的東西被搶走,所有的村莊、城鎮都空了。你去過奧裡,能想像嗎?那是三十年前重新建起來的。原本已經成了一片廢墟……如果,有朝一日。伊斯特也發生了戰爭,那麼這片美麗地土地會變成什麼樣子呢?」他回頭看著明娜:「梅頓、其頓、馬特,是你熟悉的地方,你能想像它們變成一片廢墟嗎?」

明娜想了想,打了個冷戰,不停地搖頭:「我不想要戰爭。」她抱住瓦西裡的手臂:「原來安全署做地事那麼偉大,我爸爸做的也是這樣的工作嗎?那麼我會支持他的。」

瓦西裡笑了,輕輕摸著她的頭:「好孩子。這就是我想說地,雖然。貴族們很討厭。但該做的事還是要做,因為我們守護地不是貴族。而是這片土地以及土地上生活的人們。如果覺得不能忍受貴族的惡行,那就盡自己所能去改變吧,哪怕一個人的力量很小,但只要所有人都付出一點努力,一定可以把這個國家變得更好的。」

明娜覺得自己聽懂了,又好像沒聽懂,迷迷糊糊地點了頭。瓦西裡見狀好笑,拉著她爬下大石,道:「好了,風景看完了,咱們也該走啦。」

「咦?可是我還沒休息好……」明娜話音未落,就被瓦西裡背了起來:「知道你小孩子體力差,接下來就看我的吧。」

明娜笑著攬住他的脖子:「那就拜託了,反正下坡不用花力氣,你就用最快速度前進吧!」

「啊!太過分了,我也是人啊,我也會累啊……哎喲,我要摔跤啦,沒摔著,把明娜摔了……」瓦西裡一路搞怪,背著明娜左晃晃右晃晃,顛得她咯咯直笑,險象連連,其實一點危險都沒有。兩人就這樣直衝下山,才倒在草地上歇息。

次日傍晚時分,他們到達了伊東城,可惜已經是關城門的時間了,無奈下,只能在城外一家農戶借宿,得到了主人家的熱情接待。明娜喝著那家大嬸煮地香噴噴地魚湯,吃著熱騰騰的麵包,覺得心裡暖暖地,偶爾瞥見瓦西裡哎喲哎喲地揉著小腿,總忍不住偷笑。

第二天清晨,天剛亮他們就告別了那家農戶,到城門口等待,城門一開,就往裡走。

明娜還是第一次到伊東城來,忍不住四周張望著,忽然被守城的衛兵攔住去路,才知道進城的人都要搜身,以免有不懷好意的人擾亂都城治安。

瓦西裡小聲嘀咕:「奇怪,以前沒有這個的,最近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他試著向衛兵搭話,但對方絲毫不理會,只是催促他搜完身就快走。

明娜小心打量著那些衛兵的穿著,想起自家父親的職務,會不會也跟這裡人差不多?正胡思亂想著,忽然覺得有一股視線正瞧向自己,順眼望去,卻什麼人都沒有,心下疑惑:「瓦西裡叔叔,好像有人……」

「什麼事?」瓦西裡回頭問她,忽然瞥見街角幾個熟悉的身影,笑道,「你看,那邊賣花的大嬸,還有擺攤的大叔,都是我們的線人呢。」

明娜探頭去看,果然看到那兩個人也在回頭看瓦西裡,擠了擠眼,仍舊裝作無事地做自己的生意。她問:「線人是指什麼啊?」

「就是指,不是正式成員,但是收我們的錢,為我們報告城裡發生的事的。」瓦西裡解釋道,「這樣的人有很多,各行各業的人都有,主要街道和商業區、居民區都有。啊,你看,從這裡走過去,穿過兩條街,前面不遠就是安全署了。我們先去那裡吧。」

「嗯!」明娜應了,心中雀躍不已。爸爸工作的地方是什麼樣的呢?她恨不得馬上就能見到他。

穿過兩條街道,一座宏大的灰黑色建築物佇立在前方街尾。瓦西裡一臉開心地說:「你看,前面就是安全署了,只剩下兩百米,要不要一口氣跑過去?」

明娜遙遙看過去,見大路上一片開闊,連個行人也沒有,正適合全力跑步,便大力點頭。

「好!」瓦西裡做出開跑的姿勢,明娜也跟著做,兩人雙眼盯著前方,準備要衝刺了。

「咻----」一道尖利的破空聲傳來,接著是一聲低沉的「噗」,瓦西裡身體一偏,左臂上出現了一根黑色的箭尾。

明娜怔了怔,隨即反應過來:「瓦西裡!」已被瓦西裡抱著翻滾到路邊,藏身在燈柱後。又兩根箭射了過來,插入他們腳邊不足半米遠的地方。

明娜被瓦西裡壓下了頭,還是忍不住去看他手臂上的傷,見血色在衣袖上瀰漫開來,漸漸地變成了黑,聲音微微發了抖:「瓦西裡,箭上有毒……」她按著自己的腦袋,強迫自己想起那是什麼毒,該怎麼解。

瓦西裡的氣息漸漸弱了下來,但還是堅持著拔出秘密藏在身上的匕首,撥開射來的箭:「真是……太大意了,果然被人追了上來……」

「什麼?」明娜抬起頭,「你不能這樣劇烈動作!這樣毒會發作得更快的!」她轉頭看到身後的空地上有幾根廢棄的木棍,忙撿過兩根,同時躲開三四支箭,揮舞著木棍把其他箭撥開,但木棍與箭枝接觸時,力道之大,差點震落了她手中的木棍。

瓦西裡氣息越來越急促了,他掏出懷中的布包,塞給明娜:「拿著這個……想辦法送到安全署去……再等一會兒,就有人……來了……快跑……」

「我不要,我不能丟下你……」明娜急得眼圈都紅,「快叫人吧,你不是認識很多線人嗎?還有你的同事,叫他們來救你!」

「現在……他們都不在這裡……真奇怪……大門口居然也沒人……」瓦西裡終於發現安全署與平日有不同了,但現在已經來不及,「快跑,想想你爸爸,我的毒……解不了,我知道是什麼……不要浪費時間,快跑……」

明娜聽了,咬咬牙,哇的一聲大哭著調頭跑了,回頭望去,只看到瓦西裡的身體越來越低,越來越重,漸漸地,倒在地上不動了。十幾個大漢越過他,向她追來。

她抹著臉上的淚水,看到路就跑,看到人就逃。清晨的伊東城,行人稀少,她不知跑到哪裡,忽然看到路邊的牆上有條縫,剛好夠自己穿過去,忙跳進牆內,聽著追趕而來的腳步聲急急奔過,她挨著牆滑落到地面上,手緊緊握住布包,哭了,卻不敢發出一點聲音。

「是誰?」院子裡傳來一道聲音,明娜身上一僵。
fongyuen 發表於 2009-5-12 10:19
第二卷 成長中的幼獸 八十一、重遇


有人走近了,明娜心慌慌地左右打量,沒發現可以躲藏的地方,一咬牙,重新從牆縫處溜了出去,瞥見追趕自己的人就在左手邊不遠,忙向右邊跑,不料被那些人聽到腳步聲,追了上來。

她慌張地奪路而逃,不知不覺跑到了大街上。這時,路上的行人已經越來越多了,她在人群中左右穿插,終於看不到追兵的影子了,才暗暗鬆了口氣,忽然看到街角處,正是剛才瓦西裡提過的線人賣花婆婆,心中一喜,抬腳就跑了過去。

離得還有一段相當遠的距離時,那位賣花婆婆就看到了她,一臉疑惑,正想迎上來,卻被要買花的人攔住了。明娜驚恐地看到那人穿著和剛才的追兵一樣顏色的衣服,看上去也不像個好人,忙停住腳,一步步地後退,當那人買了花準備轉身時,便調頭向另一個方向跑了。賣花婆婆看著她的背影,感到莫名奇妙。

明娜跑在大街上,總覺得周圍的人都在看自己,或是盯著自己手裡的布包瞧,好像他們都是壞人的幫兇似的。她心裡害怕,但又不知該往哪裡走,安全署門前一定還有壞人在,就算要回去,也不是現在,要不……先去找爸爸?爸爸也是安全署的人啊,不過爸爸在伊東的家不知道在什麼地方,先前送信也是托這裡的光明神殿轉交的……光明神殿?

明娜看向左前方的白色建築物,頓時眼中一亮。光明神殿是梵阿的中央教廷設在各地的宗教場所,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每一座光明神殿所佔的土地都屬於梵阿所有,就算那些壞人很厲害,也不可以硬闖的!如果她先躲到光明神殿去,等那些人離開了,再去安全署,那不就行了嗎?

她正要抬腳,但又猶豫了。那些人敢在離安全署只有兩百米的地方偷襲。一定不是普通人,自己就這麼到神殿去,要是神殿的人也不能保護自己,那她該怎麼辦?

不等她細想清楚,身後便傳來了急切地腳步聲。她回頭看到幾個兇惡的大漢正朝她跑來,再也顧不得那麼多了,奪路便跑。她本來想從神殿旁邊的小巷拐到後門進去,可她沒想到那居然是一條死巷,角落裡只有些廢棄地雜物,三面都是高牆。

人聲越來越近了,她頭上冒出了冷汗。冷不防看到雜物堆裡有幾根蟲蛀了的木桿子,忙拽了出來,靠在牆上,順著它往上爬,騎上了牆頭。這時巷口出現了追兵的身影,看到她就紛紛大叫:「別跑!快下來!」

明娜冷哼一聲,把那木桿移到另一邊,順著滑了下去,連棍帶人一起藏在草叢中,然後便聽到牆的另一邊。那些大漢也想用相同的辦法爬過來,但那些木桿卻承受不了他們地體重,紛紛折斷了。他們大聲議論著,有人要去找結實的桿子,也有人去拍神殿的大門。

明娜咬咬牙,埋首在草叢中,匍伏前進。靠近了正殿,她可以看到,剛剛結束清晨禱告的修士們三三兩兩地離開正殿,有人回了房。有人聽到大門被敲響,便跑過去看是怎麼回事。明娜想起在安可城時的經歷,知道這時候的正殿內,應該是沒什麼人的,便避開了其他人,悄悄潛了過去。

正殿裡只剩下一名年青地修士,正在擦試祭壇前的燭台。明娜把自己的身體藏在座位後。小心地向前方爬。到了一根大柱子後面,便不再動了。

修士擦到第三個燭台時。聽到大門口處傳來激烈的爭吵聲,好奇地聽了兩句,便丟下抹布出去了,明娜忙趁機跑到祭壇上。這裡有一個小小的講台,是舉行重要祝禱會時,主持儀式的掌殿修士所站立的地方,平時不會有人上來。她在安可城的神殿早就知道這一點了,連忙躲進講台背面凹進去的空間裡。那裡地方雖然小,但已足以容納一個孩子的身軀,只要沒人站到講台前,就不會有人發現她。

大門外地爭吵聲漸漸減弱,沒多久就恢復了平靜。明娜側耳細聽,當得知那些追兵不再堅持硬闖後,終於鬆了口氣,但很快又開始煩惱,該怎麼離開?那些人一定會守在神殿外等她吧?

低頭看向手中的布包,這是瓦西裡塞給她的,難道是什麼重要地東西?她心中一動,打開一看,裡面果然裝著在沃特城看過的信和貴族憑證。

是那些人吧?爸爸想要抓住的壞人,還有在安可城打聽莎拉的人。瓦西裡曾經說過,對方可以查出是他們拿走了東西,只不過他們早走一步,能爭取到不少時間,可偏偏在離伊東不遠的地方被耽擱了,居然被那些人追了上來。

可惡!早知道那天她就該說服瓦西裡逃跑的,如果擔心被巡檢隊追上,大可以趁天黑時離開,改走陸路,巡檢隊的人又怎麼會被發現呢?至於會不會連累船主,他們本就是被船主連累的,這也是他自作自受,她為什麼要在乎?!

明娜心下怨恨。那些壞人為了這些信和憑證,居然不惜殺人,又對她緊追不放,這一定是很重要地東西,她會保護好的,一定要把它們交給安全署,將那些壞人通通殺掉!

她回想起之前發生過的事,心中忍不住悲痛,還有些茫然。一切都好像是在做夢似的,明明上一秒她跟瓦西裡還有說有笑的,瓦西裡還提議要賽跑,看誰先到達安全署,但就在下一秒,箭忽然射過來了,然後是瓦西裡受傷、中毒,而她也不得不丟下他亡命逃跑。

瓦西裡……是不是死了?那個愛笑的瓦西裡,總是親切地給她講故事,陪著她玩耍,背著她走路,擺出一臉正經的樣子來,其實是在說笑……那麼快樂地瓦西裡,怎麼會死呢?就這樣……忽然間,就中了毒箭,不動了……

如果這是夢地話,就快點醒過來吧!她想再看到瓦西裡的笑容。聽他說那些驚險又有趣地故事,再嘲笑他蹩腳的燒烤技術……她不要看到他流一地的血,不要看到他死去……

她抬頭望向正前方的牆上,象徵著光明神地黃金八角星,心中默默祝禱:光明神啊。如果你真的存在,請保佑瓦西裡得救吧……

淚水無法止住地流了下來,可她卻不敢出聲。先前離開的修士又回來了,還帶來了兩個同伴,他們一起擦拭著燭台和座椅,直到有人來到殿裡祈禱,才退了出去。

來的似乎是個上了年紀的老人。動作不像年輕人那麼靈活,他慢慢走到祭台前地座位上坐下,開始祝禱。明娜忙摒住呼吸,免得被對方發現。

「偉大的光明神啊,多謝禰的庇護,少爺順利逃出來了,請求禰繼續保佑他吧,讓他早日脫離險境,恢復清白……」

那果然是一道蒼老的男聲,明娜聽了。心臟卻砰砰地跳個不停,她顫抖著爬出了講台,轉向座位的方向:「馬歇爾爺爺……」

那居然是她家的老管家馬歇爾!自從六歲那年離開其頓。就與她闊別了整整五年的馬歇爾,現在地他,頭髮已經全白了,面容憔悴,整個人瘦了一大圈。

他看到明娜,手也發起了抖:「明……明娜?天啊,光明神在上!你……你怎麼會在這裡?!」

明娜猛地撲了過去,抱著他哭了兩聲。忽然想起了門外可能有人聽到,忙強收起悲痛,道:「馬歇爾爺爺,有人在追殺我,他們就在外面……」

「門口那些人是來找你的?」馬歇爾倒吸一口涼氣,嚥了嚥口水,拉著她躲到後面旁邊的柱子後面。壓下頭。「不要動,我會想辦法的。」

明娜乖乖蹲在柱子後。看著他走到殿門外對年青修士們小聲說了幾句,便轉回前面的座位上靜坐,時不時擔心地看看她。

很快,門又打開了,走進一個上了年紀的修士,一身白袍,衣角用銀線繡著雅致的花紋,嘴角彎出慈愛的笑。他優雅地對馬歇爾點了點頭:「很久不見了。」

馬歇爾忙起身道:「您好,盧克神父,上次的事真是多謝您了,夫人身體有恙,不便前來,但她讓我一定要向您道謝。」明娜身體一動,媽媽生病了嗎?

那位盧克神父轉頭看了過來,她忙縮回脖子,乖乖保持安靜。

盧克神父轉回頭去,微微笑道:「不必這樣客氣。蕭--卡多夫人身體沒有大礙吧?你家裡的事我也聽說了,請不必太過擔心,光明神會保佑無辜地人,讓真正的罪人受到譴責的。」

「謝謝您,您真是位仁慈地人。」馬歇爾彎下腰親吻他的袍子,然後才抬頭用十分恭謹的語氣請求道:「不知您是否知道,殿外聚集的是什麼人?最近家裡總是有不明身份的人在窺視,看起來跟外面的人似乎來自同一個地方。夫人為了避開那些人的糾纏,不得已搬到了臨時居所,但要是被他們發現,就再也得不到安寧了。神父,我厚顏向您請求,能否讓我從一個不為外人所知的門離開?」

盧克神父沉吟片刻,微笑著點頭道:「好吧,你如果不介意,可以從運送糧食和木炭地小側門離開,那時只有殿裡的人才知道。守在門口的人,神殿也感到很頭痛呢,希望他們不要再給我們增添煩惱了。」

「謝謝您,神父。」馬歇爾再次親吻他的袍子,然後恭謹地目送他離開。

明娜從柱子後面跳了出來:「他好像發現我了!」

「不要緊,神父非常仁慈,他不會亂說的。」馬歇爾拉起明娜,就往祭壇左後方的一個小門走,「快跟我來,這裡通向廚房和倉庫,從這裡走,那些人就不會發現了!」

明娜點點頭,緊緊跟在馬歇爾後面,一路上只遇到很少的人,而且那些人都對他們視而不見。她正覺得奇怪,便聽到馬歇爾道:「一定是神父下了指示,別管了,快來!」

明娜忙跟著他從一個小側門離開,然後躲在僻靜處,等候馬歇爾找了一輛半舊地馬車來,便鑽進車裡,重新回到了大路上。

她透過車窗悄悄向外張望,見神殿門口處,那些大漢仍然在等候,根本沒發現自己已經離開了,鬆了口氣。

馬車載著她左彎右拐,不久就來到一片安靜地居民區,停在一排樓房前。這裡似乎是統一建成的房屋,都是一樣地三層住宅,只不過顏色不同,樓與樓之間的空隙極窄,還不到成人一條手臂的長度。門口臨街,只有兩片小小的花壇,以及一根矮矮的門柱,可以用來拴馬車。

明娜小心探看了四週一眼,才跳下馬車,跟著馬歇爾飛快地進了屋,關上門,才放下心來。左右張望,屋子有些狹窄,而且房間裡亂糟糟的,一地的箱子,顯然是剛剛搬進來,連行李都還沒整理好。她忽然想起了剛才馬歇爾說過的話,驚喜地回頭:「是媽媽嗎?媽媽在這裡?」她跑上樓去,到處轉了一圈,卻沒發現朵拉的蹤影。

馬歇爾也十分疑惑:「奇怪……早上明明還在的……」他對明娜笑笑:「也許是剛剛出去了,放心吧,很快就會回來的。」

「媽媽不是生病了嗎?」明娜眼珠子一轉,「難道說,那只是個借口?」

「雖然身體有些不舒服,但那是為了你父親的事在難過……」

「爸爸?!」明娜驀地記起馬歇爾祈禱時說的話,「爸爸怎麼了?你說他順利逃了出來?到底是怎麼回事?!」


 
fongyuen 發表於 2009-5-14 10:42
第二卷 成長中的幼獸 八十二、大人們在行動


馬歇爾歎了口氣:「其實我也不是很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埃塔少爺前一天還好好的,突然指責少爺要陷害他的父親,少爺和他大吵一架,當場就翻了臉。少爺後來拿出很多證據控告埃塔少爺的父親叛國,誰知到了開審那天,幾樣證物都失蹤了,而重要的證人也突然改了口供,說是少爺指示他說謊的。埃塔少爺叫了幾個朋友來作證,聲言少爺是因為和他產生了矛盾,才故意陷害他的家族。少爺無法為自己辯解,就被關進法政署的監獄了。」

明娜張大了嘴:「這個埃塔少爺是誰?!他為什麼要這樣做?!」

「是少爺的好朋友,埃塔‧赫達,他是少爺在城衛騎士隊裡的同事,本來一直都很要好的,還經常到家裡做客呢。」馬歇爾有些黯然,「沒想到他是這種人,少爺一直以為他無論如何也不會泯滅良知,沒想到卻被他害了……」

明娜猛然記起瓦西裡曾經提到過,爸爸一直在調查的那個叛國的家族,就是姓赫達!難道這個埃塔是他家的兒子?爸爸怎麼會跟這樣的人交朋友?!

既然是他們,那麼……偷襲她和瓦西裡的人,也是他們了?

明娜眼中射出刺骨的仇恨。

「明娜……你怎麼了?」

她抬起頭,見馬歇爾爺爺一臉擔心地看著自己,勉強裝作無事地搖了搖頭,又問:「那。爸爸現在是逃出來了?他在哪兒?」

「這個就不知道了。」馬歇爾多看了她幾眼,見似乎沒什麼異樣,才繼續道,「他一出事,夫人就從馬特趕了回來,前天才到的。聽說國王親自下令,要把少爺押到巴拉士格去呢,日期就在今天早上。夫人和我去送他。只來得及遠遠看一眼----他整個人都瘦了一圈,臉色蒼白憔悴得可怕----夫人都難過得哭了。」他彷彿想起了當時的情景。抬手抹了抹眼角。

明娜心中沉甸甸地,巴拉士格島,就位於伊東城外瑪拿多河的中心,是一座臭名昭著的監獄,專門用來關押重刑犯或政治犯的。不管是誰,一但進了那裡,幾乎就等於是判了死刑。據說那裡每年都要死不少人,連屍體都找不回來。明娜前幾年在韶南時,沒少從溫妮那裡聽說巴拉士格的小道消息。國王為什麼要下令把爸爸押到那裡去?難道他不知道爸爸是為他效力的嗎?

不等她多想。馬歇爾又繼續道:「本來我們還想要靠近去多看他幾眼,沒想到附近的路口突然有十幾輛馬車撞在了一起,整條大街都亂成一團,我們的馬車被攔在外圍進不去,等混亂平息後,法政署地人忽然大聲叫嚷,說少爺不見了,要求在場的所有人都要接受搜查。不過當時場面亂糟糟地,很多人都趁機走了。夫人也叫我馬上駕車離開。直到回了這裡,才鬆了口氣。她幾天沒有好好休息,現在才總算能睡得著了。少爺能夠順利逃出來,應該會平安無事的,接下來只要快點找到證據,證明他是無辜的,就行了……」他又擦了擦眼角。

明娜抓緊了手中的布包,就是這個東西,能夠指證赫達家,證明爸爸沒有誣告,但她該怎麼把它送到安全署呢?

她又忽然想到,就在今天早上,爸爸從法政署監獄被押到巴拉士格去,中途逃脫,而在這樣的清晨時分,街上連人影都不多見,居然會有十幾輛馬車相撞?難道……這跟安全署門外沒人這一點有沒有關係?

但她一想到,瓦西裡就在離安全署僅有兩百米地地方遇襲,生死不知,便忍不住紅了眼圈。.

馬歇爾抹完淚,微笑著對明娜道:「好孩子,你看我說了這麼久,居然忘了問你,你怎麼會在這裡?盧克神父明明轉送了一封信來,說你被安可城的神殿收留了,等國慶前梵阿使團前來,你會跟著一起回來的,為什麼現在就回了呢?還有,你衣服上地血跡是怎麼回事?」

明娜順著他的眼光看去,才發現自己的裙子下擺不知幾時沾了半個巴掌大小地血跡,手中的布袋也有幾個血點,就猜到這是瓦西裡的,哽咽道:「是……是瓦西裡叔叔帶我回來的……他是爸爸的同事,真正的同事……可是他中了毒箭,不知道是不是死了……」她捧起布包:「這個,是我們在半路上找到的東西,可以指證赫達家,救回爸爸的……馬歇爾爺爺,我必須把這個東西交給安全署。」

馬歇爾忙著替她擦眼淚,聞言頓了一頓:「安全署?」他低頭深思片刻,才道:「明娜,我……我懷疑少爺的事跟安全署有關係,他一出事,維羅妮卡小姐就來找我,詳細地問了少爺跟埃塔少爺吵架地事,夫人到了伊東後,她又帶著幾個人幫我們搬來這幢房子,她說……擔心赫達家會威脅夫人地安全……我曾聽到那些人私下說話,都是安全署的人。雖然那是伯爵大人創立地,但是……他們真的可靠嗎?」

「可靠的。」明娜抬袖一擦眼淚,「爸爸和瓦西裡叔叔都是安全署的人,爸爸今天逃走,很可能也是他們幫忙的。馬歇爾爺爺,能不能請你駕馬車帶我到安全署附近去?我想看看那些壞人走了沒有,如果走了,我就可以把東西交過去了。」

馬歇爾忙道:「現在就去嗎?還是等夫人回來再說吧?你已經有很久沒見過媽媽了吧?」

的確是很久了,明娜一聽他的話,心裡就升起一股渴望,但是,手中沾血的布包卻提醒她,這件事十分緊急。她道:「媽媽會一直在這裡,等我做完這件事再回來見她也是一樣的。馬歇爾爺爺。你不也希望爸爸早點洗脫罪名嗎?你就帶我去吧!」

「可是……」馬歇爾望望那布包,「不如交給我去做吧,你還是個孩子,不要這麼危險的事。」

「不危險地。」明娜忙道,「我會躲在馬車裡,就像剛才那樣,那些人不會看到我的,只要那些人離開了安全署的範圍。我們馬上衝過去,就不會有事了。」

馬歇爾卻猶豫再三。仍舊搖頭:「不行,現在不但不能讓那些追你的人發現你的蹤影,還有別人也要防備的。」

明娜一臉不解:「別人?還有誰?」

「就是依隆少爺和卡多家的人。你還記得蕭伯爵的儲物戒指嗎?當初你在馬特港是被莉莉斯夫人趕走地,夫人知道後,跟她大吵了一架。還親自帶人去找你。有個卡麥加商人把那個戒指和一些寶石水晶送了回來,剛好被莉莉斯夫人看到,把東西連同那個叫科賓的巴斯人一起帶走了。還留話說,依隆少爺才是伯爵大人真正地兒子,伯爵的財產理當由他繼承。少爺和夫人事後跟他吵了很多次。都沒能要回戒指來,連少爺提出,不要戒指裡的財物,只想要回你的東西,依隆少爺都不肯理會。我向家裡人打聽過,說依隆少爺試了很多種辦法,都沒法打開戒指,懷疑只能用你的血,所以也派人去打聽你地消息。如果被他知道你回來了。他一定會把你帶走的。神殿的那封信,少爺夫人都沒讓他們知道。」

「爸爸出了這樣地事。難道大伯父就只想著那只戒指嗎?!」明娜不敢置信地睜大了眼。

馬歇爾歎了口氣:「依隆少爺以前雖然任性,但絕不會這麼無情,現在……他似乎受到莉莉斯夫人很大的影響。」他不肯再往下說了,好的管家是不會隨便議論主人家地私事的,這種思想在他腦中根深蒂固。

明娜深吸一口氣,咬牙道:「就算是這樣,我也不能退縮!我才不怕他們呢!」她抱住馬歇爾的手臂:「馬歇爾爺爺,求求您了,我只坐在馬車裡,外面的人絕不會看見的。」

馬歇爾皺著眉頭,想了想,喜道:「我有辦法了!你就待在這裡等著,我去找維羅妮卡小姐!她跟安全署的關係密切,請她去叫安全署的人,再到這裡來拿東西,不是更安全嗎?」

明娜一想果然是這樣,如果有一大群安全署的人來了,她還怕什麼壞人呢?於是便點了頭。馬歇爾趕她上樓去洗漱換衣服,明娜看著手中的布包,覺得應該先找個地方放好它,這樣即使是壞人找上門來,也不會把東西搜走。「馬歇爾爺爺,這屋子有什麼地方可以用來藏東西嗎?」

「藏東西?」馬歇爾想了想,帶她到了樓梯後地一個小房間裡,這裡沒有窗子,只有接近天花板地地方有個小小的通氣孔,房間裡空蕩蕩地,僅僅擺著幾個木架子。他道:「這裡好像是用來當庫房的,地下還有個暗格呢。」他指了指屋角處的地板。

明娜一看就搖了頭:「不行,這塊地板顏色跟其他地方的有些不一樣,一看就看出來了。」她左右望望,又奔上了二樓。左側的房間是整理過的,床上放著母親的幾件衣服,梳妝台上散落著梳子、小圓鏡和髮夾,窗下擺著一隻行李箱,蓋子開著,裡面的東西也是亂成一團,顯然它的主人並沒有花心思去收拾。

明娜在箱子裡找到一件裝飾花紋只繡了一半的裙子,看尺寸應該是給自己做的,隨手蓋好行李箱,回頭瞥見床上枕頭邊有個金色的小東西,拿過來一看,原來是條項鏈,金鏈墜可以打開,裡面有自己和爸爸的小像。

她眼中一熱,把項鏈仍舊塞回枕下,起身時,無意中瞥見床背與牆之間有條縫隙,心中一動,伸手進去探了探,果然發現不知是木匠技術差還是新款式故意做成的,床背上有一根木桷橫過。她忙把布包塞了進去,任由它卡在木桷上,又把床推得更靠近牆壁,這樣一來,就算有人進來搜查。也不會發現床背的秘密了。

換好了衣服,她回到樓下,馬歇爾已經準備好了:「小明娜,我這就出發了,你一個人留在這裡,千萬要小心,不管是什麼人來敲門,都不要打開。也別讓人發現你在屋裡,知道嗎?」

明娜點點頭。又叫他路上小心,便目送他離開。她留在屋裡,盡量不發出一點聲音,也盡可能減少在屋裡走動,只待在不會被人從窗外看到的角落裡。焦急地等待著馬歇爾回來。

馬歇爾曾經說過,維羅妮卡地家離這裡只隔了兩個街區,用不了多久就能找到的。她感到自己從未如此急切地盼望著這個兇惡女人的到來。上架後首次出現的分割線

兩個街區外。維羅妮卡家的地窖中,安隆忍著痛楚,讓別人給他的傷口擦藥。但每次看到擦藥的人,他的眉頭就皺得緊緊地。

擦完了藥,他終於開了口:「朵拉,你不該來的,為什麼不留在馬特?那樣即使我出了事,你要離開也容易。」

他地妻子朵拉面無表情地整理好藥箱,替他穿好衣服:「你的意思是,即使你被人陷害進了巴拉士格,我也只能留在娘家。什麼都不管。是不是?」她抬眼看向丈夫:「你把我當成是什麼了?!」

「我不是這個意思!」安隆忙解釋道,「我是怕會連累了你。不管怎麼說,你也得想想孩子,還有你父親,難道你要讓他一個老人受我牽連嗎?」

朵拉撇過頭:「你不用擔心,父親已經叫人準備好船了,財產也在處理中,一但風聲不好,他就會帶著心腹家人上船離開馬特,到時候不管是去卡麥加還是去韶南,都很方便,他還會派人去安可接明娜,一切都會安排得妥妥當當的。」

安隆張張口,不知該說什麼,半晌,才冒出一句:「不管怎麼樣,你都不該來的……」

「我是你的妻子!」朵拉猛然站了起來,「以前你事事都瞞著我,我知道你一定是有正經事要做,所以從來不多問,但現在不一樣!」她緊緊盯著安隆:「如果不是馬歇爾大叔違背你地吩咐通知我,你是不是打算乖乖進巴拉士格,一直到死那天都不讓我知道你發生了什麼事?!你知道我的心裡在想什麼嗎?我們是夫妻!不管是富裕還是貧困,不管是順境還是逆境,都要攜手共同面對,這是我們結婚時的誓言!而你呢?你把我當成是溫室裡地嬌花,還是什麼都不懂的傻瓜?你這是對我的侮辱!」

她猛喘幾口氣,惡狠狠地盯著一臉無措地丈夫,忽然痛哭失聲:「如果你真的出了事,我該怎麼辦?孩子該怎麼辦?你為什麼就不能好好保重自己?就算是為了我和明娜,為什麼要去做那麼危險的事?」她趴在丈夫身上,狠狠地抓緊了他胸前的衣裳。

安隆心中不禁湧起強烈的愧疚,深覺過去對妻子實在是太疏忽了,雖然他的本意是不想讓她擔心,不想讓她遇到危險,卻無意中傷害了她。他摟住妻子,哽咽道:「對不起對不起……我讓你擔心了……」

朵拉聽到他這句話,哭得更大聲了,過了好一會兒,才收了淚,淡淡地道:「你這是要暫時離開伊東了吧?我跟你一起走。」

安隆一驚,忙道:「不行!」

「為什麼不行?!」朵拉一個眼刀過去,安隆不禁打了個冷戰,忙道:「我這次出城,會有一定的危險,何況明娜不久就要回來了,難道要她跟著馬歇爾大叔生活嗎?你不想念女兒?」

朵拉臉色柔和了些:「當然想了,不過她要回來也是十月的事了,到時候說不定你已經洗刷了罪名,如果運氣不好,到時候還不能恢復清白的話,她是跟梵阿使團來地,赫達家地人也不敢對她怎麼樣。」見丈夫還要再勸,她立時恢復了厲色:「我已經決定了!你什麼都不用再說!現在需要照顧的人是你!」她掃了他身上染了血色地衣服一眼,深知底下是傷痕無數。

安隆被妻子的氣勢唬住,卻不打算就此讓步。他現在是要去逃命,危險是一方面,衣食住行肯定會艱苦無比,如果妻子留下來,頂多就是被人監視,看在岳父的份上,那些人應該不敢做得太過分,何況一但赫達家對她不利,米拉貝爾夫人也不會坐視不理。

朵拉哪有那麼容易被他說服?幾年來不得不與家人分離的怨氣猛然爆發了出來,夫妻倆又吵起來了,直到地窖的門口被人打開,方才停止。

維羅妮卡似笑非笑地倚在門邊,嘲弄地瞥了朵拉一眼:「本來你居然會想到來我家找某個逃獄的人,我還以為你已經變聰明了,沒想到還是那麼笨!我家的地窖只是普通材料建造的,沒有隔音的功效,你是不是打算告訴所有人,你丈夫躲在這裡?!」

朵拉冷哼一聲,調轉頭不去理她,算是默認了自己的失誤。安隆有些不好意思地看著維羅妮卡,神色間滿是歉意。

維羅妮卡忽然感到一陣氣悶,冷冷地道:「署裡剛來的消息,威沙的禿鷹今早回署時,在離總署不遠的地方遇襲,對方用的是毒箭,如果沒猜錯,很可能是你上回查到的赫達家購買的那些,禿鷹傷得太重,一直昏迷不醒,恐怕是撐不下去了。」

「禿鷹?」安隆腦海裡出現了一個性格活潑笑容親切的青年,「是報復嗎?可是……為什麼是禿鷹?這件事跟他並沒有太大關係,就算他曾經參與過上次的行動,可那次並沒有真正動手。」

「誰知道呢?赫達家已經瘋狂了,就像是一隻狗,見人就咬。」維羅妮卡冷哼一聲,又道,「署裡叫我們早點離開,免得被他們搜到。埃塔那小子知道我跟你自幼相識,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會懷疑到我頭上來,你最好準備一下,我們馬上就走。」

朵拉立時插嘴道:「我也要一起去!」維羅妮卡看了過來,她立時不服輸地瞪了回去。前者盯了她半天,忽然笑了:「安隆大哥,你這人真不乾脆。你以為別人是一朵嬌嫩的玫瑰,只是長了幾根刺,可沒想到那是棵仙人球!」說罷轉身就走。

朵拉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的,但很快就恢復了平靜,她轉頭看向丈夫:「帶我一起走,我們是夫妻,你遇到困難,我不能離開你。以前都是你在保護我,現在,給我一個機會保護你吧。」

安隆心裡一酸,握住了她的手。
fongyuen 發表於 2009-5-16 13:25
第二卷 成長中的幼獸 八十三、獠牙(上)


馬歇爾來到維羅妮卡家門口,意外地發現大門上鎖了,心中不由得疑惑:「維羅妮卡小姐不是說她會待在家裡,如果我們有麻煩,可以來找她的嗎?怎麼會不在呢?」他貼在門上細聽,沒發現屋裡有人活動的跡象,四周望望,也沒看到任何可以說明房屋主人去向的線索。正冥思苦想間,他瞥見鄰居家有兩個婦人出門,忙追了上去:「請問,夫人,您知道這家人去了哪裡嗎?」

其中一個婦人打量他一番,道:「你是來找捨溫先生的吧?他前幾天就離開了,一直沒回來,他女兒剛才還在呢,怎麼?現在出門了嗎?」她看了門上的鎖一眼:「我們怎麼沒聽到她離開的聲音?算了,你如果不趕時間,可以在那邊樹下等一等,她大概很快就會回來了。」

馬歇爾禮貌地向她道謝,剛轉身走了幾步,就聽到那兩個婦人在小聲議論:「那位捨溫先生的女兒,是不是你說過的嫁不出去的老姑娘?」

「可不就是她嗎?其實她長得挺漂亮,就是不肯嫁人,捨溫先生差點被她氣死了呢,聽說她有心上人,不過是個有婦之夫。」

「哎呀,現在的年輕人真是……」

婦人們漸漸遠去,聲音已微不可聞,馬歇爾不由得苦笑,年輕一輩的糾葛,其實他看得很清楚,這位維羅妮卡小姐,近幾年地小動作越來越明顯了。幸好安隆少爺從來沒動搖過。

他抬頭看看天色,又望了一眼婦人向他推薦的大樹,心裡猶豫著到底是在這裡等,還是早些回去照顧明娜,朵拉夫人也不知道回來了沒有,她到底去了哪裡……

他正躊躇不定,忽然。一大群士兵衝過來圍住房子,還砸開門鎖闖進屋去,馬歇爾嚇了一跳,才發現有幾個人圍住了自己,明晃晃的長劍閃著寒光,他聽到一陣熟悉的腳步聲,忙抬頭望去,只見一個身材高挑瘦削、臉色蒼白、帶有幾分陰鬱的三十來歲男人大踏步走過來。一看到他,便停下腳步,瞇了瞇眼:「馬歇爾?」

馬歇爾苦笑:「埃塔少爺。很久不見了……」

埃塔冷笑一聲:「老鬼,我們前幾天才見過!」他抬頭望望前方的房屋:「既然你在這裡,那麼……他肯定是躲在這裡了?」

「您說什麼?」馬歇爾有些迷糊。

「少裝糊塗!」埃塔怒道,「我說的是你地主人!安隆‧蕭-卡多!別跟我說你不知道!」

一名士兵跑出房子向他報告:「長官,屋裡到處都搜過了,一個人也沒有,但在地窖裡發現了沾有血跡的紗布和藥水殘跡!」他展示手中的紗布,上面的血還未完全乾透。埃塔狠狠盯著那紗布。彷彿要把它盯出一個洞來,士兵有些畏懼地縮了縮脖子。

馬歇爾卻是心中大喜。又微微有些遺憾,早知道少爺在這裡,他就帶著明娜早點過來了,說不定正好遇上呢。

不等他高興完,已被埃塔拽住衣領逼問了:「他在哪他在哪他在哪?!!!你一定知道他躲在哪裡,對不對?快說!」

馬歇爾有些喘不過氣來:「埃塔少爺,請、請您放開我,我是真的不知道……」埃塔鬆開手,仍繼續逼問:「你會不知道?別告訴我你是到這裡散步來的!如果不是找他。還會是什麼原因?!」

馬歇爾閉口不答。垂著雙手,像一個得體的管家那樣。沉默地站直了身體,低著頭。

埃塔又再感到了憤怒:「你怎麼不回答?沒話可說了吧?快告訴我他在哪兒?!」

「我親愛的弟弟,別生氣。」他身後傳來另一把聲音,「不管這個人是否知道安隆‧蕭-卡多地下落,只要有他在,總能把人逼出來的。我聽說……他是看著那個人長大的。」一個身材有些發福、留著小鬍子、長相平庸、卻長了一雙與本人外表不太相襯地鷹眼的中年男人走了過來,身後跟了十來個穿著統一灰黑色服裝的大漢。

一旁的馬歇爾猜到這番話的用意,頓時睜大了眼。埃塔瞳孔一縮:「埃斯帕羅,他只是個僕人,安隆會為了個僕人送死嗎?」

「誰知道呢?試試也沒有損失。」埃斯帕羅微微一笑,「而且,他應該知道安隆‧蕭-卡多的妻子在哪兒吧?那位夫人的價值就更大了,安隆不會為了僕人送死,那為了妻子又會怎麼樣呢?」

「你們不能這樣做!這是卑鄙無恥的做法!有違貴族之道地!」馬歇爾憤怒地大叫,猛地轉頭盯住埃塔:「埃塔少爺,您不會這樣做的,對吧?向一位無辜地女士洩憤,這是懦夫的行為!」

「閉嘴,馬歇爾!用不著你教我怎麼做!」埃塔瞪了他一眼,轉頭望向兄長,「埃斯帕羅,你瘋了嗎?貴族行為會不會原諒這種做法的。」

「只要洛娜姨媽願意幫我們說話,貴族行為會是絕不會說什麼的。」

埃塔臉色一沉:「我沒有姨媽,從來都沒有!」

「噢,行了,親愛的弟弟。」埃斯帕羅笑了,「繼母也是我們名義上的母親,稱呼她的姐妹,當然是叫姨媽。我過去不也對你的母親叫媽媽嗎?而且洛娜姨媽是那麼的仁慈親切,我相信,如果我們向她請求,她絕不會拒絕我們地。」頓了頓,他地笑容更深了:「朱法家的財產可是相當豐厚啊……」

「朱法家地財產多少與我無關!」埃塔冷淡地拒絕了他。「我要抓地是安隆‧蕭-卡多,不是他老婆!」

埃斯帕羅看了他幾眼,突然一笑:「我明白了,弟弟。你也是不忍心吧?雖然他欺騙了你,這麼多年來一直偽裝成你最好的朋友,但你長了這麼大,也就交過他一個好朋友而已。甚至為了他,寧願跟父親和我吵架翻臉。無論他是多麼的無情,但你一向是個心軟的孩子,所以不肯對他的妻子和僕人做什麼,對吧?我明白,我非常理解。」他拍拍弟弟的肩膀,一副好兄長的模樣。

埃塔卻被他這話激怒了:「閉嘴!埃斯帕羅!那種人才不是我地好朋友!」眼中凶光一閃,已有了決定。

馬歇爾見狀不妙。不顧埃斯帕羅眼中的寒光,忙上前道:「埃塔少爺,您不能因為別人的幾句話。就忘了您自己一向做事為人的原則啊。」

「我叫你閉嘴,老鬼!」埃塔狠狠地瞪他一眼,「我用不著你教我怎麼做!」他憤怒地推開馬歇爾,忽地心中一驚,正要上前一步去拉回對方,卻被人死死拽住了手,回頭一看,只見兄長對他微笑道:「我親愛的弟弟。別生氣,不要因為別人氣壞了身體。」

馬歇爾被他推到大路上。踉踉蹌蹌地,終於還是沒站穩,摔倒在地,顛得渾身的老骨頭都在發抖,腳上也傳來一陣刺痛,他疼得吸了一口涼氣,卻驚愕地望見一輛馬車正向他的方向疾馳而來。

明娜看向地上摔破地水杯,心中忽然升起一股不詳的預感,冷不防聽到屋外傳來腳步聲。忙縮到窗下。學貓叫「喵」了幾聲,這是當年在韶南上學時。同學之間玩遊戲常用的,她做得非常熟練,效果也很逼真。腳步聲漸漸遠去,她鬆了口氣,但看到地上地碎片,卻皺起了眉。

中午都過去了,馬歇爾爺爺還未回來,母親朵拉更是不見蹤影。會不會……是出什麼事了?

明娜驀地一驚,在屋中來回走了幾遍,決定冒險出一次門。她不知道媽媽去了哪裡,但馬歇爾爺爺曾提過維羅妮卡家的大致方向,她可以去找他。

她上樓重新梳了頭,把髮型改成另一種辮子,還從母親的梳妝盒裡找到兩根緞帶綁上,加上先前換上的綢緞裙子,就算她是那些來追殺的大漢,咋一看也不會把現在的她跟早上那個形容有些狼狽的「窮家」女孩看成同一個人。

她有些惋惜,如果現在手邊有魔藥材料,說不定還能做出改換髮色和眸色的魔藥來呢,那就絕不會被認出來了。

她留下一張便條,說明自己地去向,打探得外面沒人經過,便悄悄溜出了屋子,借助先前租用的馬車遮擋身形,潛入旁邊地夾道裡,在樓房之間穿梭行走,又從另一個出口鑽出來,憑借記憶中的地形,以及馬歇爾的形容,往兩個街區外的維羅妮卡家摸去。

一路上裝乖巧問了幾個人,她順利到達了目的地,托了捨賓在附近頗有名氣的福,她很輕易地找到了他的家,正想走過去,眼中一閃,腳下便拐向另一個方向,進了一條小巷,然後飛快地回身探頭張望。

維羅妮卡的家大門洞開,隱約能看到裡面一片狼籍,連門板都歪到了一邊,似乎剛剛遭受了一番洗劫,而她家門前卻圍著幾個人,正小聲議論著路面上的一大片血跡,幾個士兵大聲嚷嚷著趕人離開,然後拿水潑向血跡處,將它沖洗乾淨。

明娜隱約聽到有人在竊竊私語:「真過分,居然這麼對一位老人……」

「可不是嗎?那些貴族子弟就是這麼殘忍。那老人死得真慘哪,流了一地地血……」

明娜身上在發抖,她強壓下淚意,勉強裝出一個笑臉來,走到那幾個婦女旁邊,乖巧地問:「大嬸,請問那是怎麼回事啊?為什麼路上會有血呢?」

「有個老人剛剛被車撞死啦,真慘啊,都是那個貴族害地。」

「是啊,那種人就該讓他下地獄!」

明娜握緊了拳頭,仍舊笑著:「那……那個老人……現在在哪兒?」

「被那些士兵運走了,好像是送到光明神殿去了吧。哎,孩子,你是哪家的啊?我好像沒見過你,你認識那個老人嗎?哎,別走啊,孩子!孩子……」

明娜一把抹掉臉上地淚,根據記憶回想著曾經去過的神殿怎麼走,然後飛快地跑到那裡,正好看到兩個士兵從板車上抬下一個黑色的長包裹,隨意丟在神殿前院的地上:「就是這個,你們處理一下吧。」

那位盧克神父彎腰看了看包裹中的人,驀地睜大了眼,歎了口氣,才示意其他修士小心抬著那包裹進殿,根本不理會那兩名士兵,便轉身跟上去了。

明娜遠遠看到,那包裹中露出了半個衣角,分明是馬歇爾出門前穿的衣服的顏色。她緊緊咬著拳頭,任由牙齒在手背上留下深深的血印,淚水已模糊了視線。

「埃塔,你等一下!」神殿前傳來一道聲音,明娜一頓,猛地扭頭望去,眼中射出仇恨的光。

(這一卷快要完結了……今天起點好抽……)
fongyuen 發表於 2009-5-16 13:29
第二卷 成長中的幼獸 八十四、獠牙(下)


一個長著小鬍子的中年男子叫住一個年輕些的瘦高男人,後者回頭時,臉色蒼白中帶了深重的陰鬱。

他面無表情地問:「埃斯帕羅?你有什麼事?」

「別這樣,我的弟弟。」埃斯帕羅勸慰道,「那只是個意外,不是嗎?」

埃塔冷笑一聲:「是啊,意外。說吧,找我有什麼事?」忽然,他眼中閃過一絲凌厲,飛快地掃了周圍一眼,只匆匆看到一個影子消失在角落中,心中起疑,正要走過去看是誰,卻被兄長的話攔住了:「我們家的人發現了很有可能是安隆‧蕭-卡多的蹤跡,你要不要過去看看?說不定能親手把他抓回來。」

他猛然回頭,把剛才感受到的殺氣丟在腦後:「在哪兒?!他在哪兒?!」

埃斯帕羅微微一笑,指向身後的一個大漢:「這是我們家的人,你跟他走就行。我勸你最好不要帶騎士隊的兵,免得有人幫他,別忘了,他跟你一樣是騎士隊的。」

埃塔沒理會,猛地拉過那大漢就走,十幾名相同打扮的大漢在大少爺的暗示下,也跟了上去。埃斯帕羅卻收了笑,招過親信下屬:「從家裡再叫幾個人來,我們查到安隆老婆住的地方了,現在就過去把她抓來。」

那下屬有些疑惑:「可是三少爺不是說…「埃塔是笨蛋。」他冷笑,「什麼狗屁原則,什麼狗屁貴族之道?我們家倒霉的時候,別人做得更狠!現在家裡正缺錢,抓了那個女人,就算吸引不到安隆自投羅網,至少能從朱法家那個老鬼那裡敲一筆。我們的二王子小表弟,生日不是快到了嗎?說不定能給他弄到不錯的禮物呢。」

他與下屬相視一笑,正要回頭。瞥見兩個士兵在旁邊縮頭縮腦的,皺起了眉:「你們在這裡幹什麼?!」

那兩名士兵忙賠笑道:「埃斯帕羅少爺,長官走了,我們……怎麼辦?」

埃斯帕羅挑挑眉,記起這兩人是埃塔手下新來的兵,跟安隆沒有什麼交情,而且非常有眼色,便傲然道:「那就跟我來吧,如果你們表現得好。我不會虧待你們。」騎士隊那邊也應該安插一兩個眼線才行,免得那個笨蛋弟弟做傻事。

兩名士兵大喜,忙點頭哈腰地巴結著。埃斯帕羅是見慣這些伎倆的,哪裡會把他們放在眼裡?自顧自地帶著下屬走了,士兵們趕緊跟上。

明娜從牆角的陰影中走出來,咬牙切齒地瞪著他們,忽然記起剛才聽到那些人提起媽媽,心下一驚,忙飛快地往自家暫住的小樓跑。

光明神在上!請禰保佑媽媽別那麼快回來!

當她跑回那棟小樓時。發現那些壞人已經進去了,屋裡屋外都有人守著,她惶惶地原地轉了兩圈,忽然記起房子後面似乎有個小門,忙悄悄潛了過去,挨在小門邊偷聽裡面地動靜。

屋中,埃斯帕羅打量著房間的擺設。對未經整理妥當的舊家俱一臉不屑,忽然看到桌面上有張便條,拿起來看了。頓時眉頭大皺,瞇著眼思考起來。

他家族的一名打手跑下樓,遞給他一件染有血跡的女童衣裙:「大少爺,屋裡什麼人都沒有,我們只在臥房裡找到了這個。從血跡看,時間大概不超過半天。」

埃斯帕羅伸出兩根手指,捏起裙子瞧了瞧,只不過是很普通的淺褐色粗麻裙,做工也很粗糙。他有些疑惑:「我記得他家女兒失蹤很多年了。怎麼會突然出現呢?」

他的親信走過來。看過裙子,忽然想起:「大少爺!福克斯家伏擊的那個安全署小子。身邊還帶了個小女孩,就是她把東西帶走的!小福克斯提過那女孩就穿著淺褐色地裙子,棕色頭髮,會不會就是這一個?!」

埃斯帕羅挑挑眉:「沒想到那隻小老鼠居然還是安隆的女兒呀……」回頭再看了看那張便條,他嘴角一翹:「我們先走,把這裡所有的東西都恢復成原來地樣子,然後……在對面房子和每個路口派人守著,一但發現目標,不管是大的還是小的……通通給我抓起來!」

眾人齊齊應了,手忙腳亂地把先前弄亂的東西都收拾得跟原來差不多,便退出屋子,分成幾組,守對門的守對門,守路口的守路口,很快就都離開了。

明娜偷偷閃身從小門進了屋,低著頭彎腰潛到窗下,往外打量幾眼,見那些人走了,才暗暗鬆口氣。

回頭在房子裡四處轉了一圈,發現東西雖然弄得有些亂,但沒丟什麼,而且也沒有媽媽回來過的跡象,她心下安定了些,但又疑惑,媽媽到底是去了哪裡?

時間漸漸過去,明娜在屋子裡盡可能不弄出任何聲響,即使天黑了,也不點燈,而守在附近地人,只把注意力放在接近這棟樓房的人,根本沒留意到屋裡的情形,因此她十分平安地待到天黑,才發現守在附近的人忽然不見了。

他們為什麼會離開?

明娜又起了別的擔心,生怕那些人是抓住了媽媽,她想了想,決定趁天黑往安全署去一趟。

才打算動身,忽地聽到前門傳來「喀嚓」一聲,似乎是有人進來了,明娜心中大喜,以為是媽媽,正想大叫,卻聽到一把陌生的男聲在說:「屋裡沒人,快進來!」

是誰?!小偷嗎?

明娜飛快地躲進黑暗中,小心張望。來人點亮了一根臘燭,顯出兩個男子身形來,都穿著士兵服飾,鬼頭鬼腦地左顧右盼著。明娜覺得他們有些眼熟,想了想,才認出他們是白天丟馬歇爾爺爺的那兩名士兵,頓時咬緊了牙。

「這樣做真地沒問題嗎?要是被埃塔隊長知道了怎麼辦?埃斯帕羅少爺好像在附近安排了人手,他們會發現的!」其中一名士兵道。

「沒事。」另一人滿不在乎地揮揮手,「那些人早就走光了。他們發現了那個女人跟她丈夫一起逃走,又怎麼會再留下來死守?就算他們發現這裡的東西少了,隨便推到小偷身上就行。」他拿著燭台上了二樓,走進臥房:「東西都沒動!太好了!」放下燭台,他示意同伴打開衣箱,在凌亂地衣物中搜索一番,翻出一個布包,往梳妝台上一倒,亮閃閃的首飾散落得滿桌都是。兩個士兵的眼睛都在發光。

「發財了發財了!白天人太多,不好下手,現在終於落到我們手裡了!」那士兵拿起那些珠寶細看。眼中滿是貪婪,「都是值錢的好東西!貴族就是貴族,隨便帶出來地就是精品!」

「喂,你來看這個!」另一人招呼他一聲,從衣箱蓋子的夾層處摸出一個信封來,裡面是幾張取款憑證,總數額超過兩千金幣。看得兩人都倒吸一口涼氣。

「那個女人居然帶了那麼多錢在身上!」前面那個士兵眼珠子一轉,趕緊把那些憑證塞進懷中,又去搜衣箱,連衣服上的銀扣子都沒放過,統統拔了下來,又搜索起房間裡其他東西,他的同夥見狀也趕緊幫忙。

明娜氣得直發抖。左右看看,都沒看見有什麼可以拿來當武器的,就迅速凝結出一把冰刃。悄悄朝那兩個士兵摸去,忽然聽到一個士兵淫笑道:「這女人身材不錯呀,看這內衣地尺寸……你說,如果隊長他們沒抓到她,她又偷偷跑回來地話……我們有沒有機會嘗嘗貴族女人的味道?」

「你說得我心裡都癢起來了,到時候可別忘了我。」另一個也嘻笑幾句,摸到床頭枕邊地金墜子,眼中一亮。

明娜心中殺意閃過,見那拿到金墜子地士兵正拔刀把裡面的小像摳出來。忙厲聲大喝一句:「住手!」趁著那士兵愣住。便猛地撲了過去,一刀捅進他的身體。

血滲了出來。流了一地,隨著那名士兵倒下,另一人頓時驚醒過來:「死丫頭,你在幹什麼?!」同時提刀砍過來。

明娜正呆滯著,被他這聲大叫驚醒,側身躲過一刀,一發狠,便把剛剛拔出地冰刃同樣送進那士兵的身體中,正中要害。看著那人倒在地上,她手一鬆,把冰刃掉在地上,斷成兩截。

她殺了人。

呆了一呆,明娜的心很快又冰冷起來。她又不是第一次對人下手了,只不過是第一次當面殺人而已,何況他們又不是什麼好東西!

她急喘幾口氣,飛快把他們搜刮走的珠寶和錢都拿回來,用個袋子裝了,伸手進床背摸出布包,趁著夜色消失在門外。

她飛快地朝安全署的方向跑,心中只想著要盡快把東西交出去,救回爸爸媽媽!

她拐過街角,卻正好撞在一個人身上,匆匆說了句「對不起」,就想再往前跑,卻被那人拉住。她心中一驚,擔心會不會是壞人的同夥,正掙扎間,卻聽到那人問了一句:「孩子,你是不是跟瓦西裡一起回來的?」

明娜一怔,藉著路邊街燈昏暗地光仔細打量對方,見那人相貌普通得就像是每天在路上可以看到的人,卻有一股說不出的氣質,感覺上……跟瓦西裡有點像!

她眼中一亮:「你、你是不是安全署的?!」那人笑著點了點頭,回頭說了句:「行了,找到了。」黑暗中又出現了四五個男子,有老有少,但無一不是長相普通、打扮普通的,明娜原本還以為他們只是路人,在這些人身後,又出現了一名老婦人,正是那天見過的賣花婆婆:「你這孩子真會跑,幸好及時找到了呀。」

明娜眼圈一紅,深吸一口氣:「帶我去你們那兒,我有重要的東西要交給你們。」

半小時以後,明娜已坐在安全署內部的一個房間中,心急地等待著署長麗亞女士的回復。她已經把那布包裡地信件和貴族憑證全都交上去了,只等對方確認證據的作用。

門是半掩著的,外面時不時傳來署中人員的說話聲:

「……那份文件需要再抄一份,送到資料室備案……」

「今天早上地行動我居然錯過了,給我說說當時的情形吧……」「

「……情報科的老頭子真是太可怕了,他是不是能看穿別人心裡想的事?」

「依隆‧卡多那邊的儲物戒指還沒到手嗎?」

明娜手上一顫。立時溜下椅子,貼著門板細聽。

「……沒成功,不過已經發現藏東西地地方了,我們會加快行動地。」

「很好,那傢伙做得太過分了,居然侵吞兄弟應得的遺產,還妄圖伸手到安全署來,必須讓他吃點虧,知道什麼能碰什麼不能!」

「但是弄到戒指也沒用。我們沒找到那個小女孩,沒法把裡面地東西拿出來不是嗎?」

「偷到戒指再說吧,就算裡面地東西拿不出來。也可以當紀念品。哼,蕭伯爵居然生出那樣的兒子,真叫人失望!」

「沒辦法,那是卡多家教養大的,還娶了個那樣地老婆……」

聲音漸漸遠去,明娜聽到有腳步聲往她這邊走來,忙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心裡卻盤算開了。

安全署的人也對儲物戒指感興趣嗎?那他們如果知道了自己的身份,會不會……

她不由得打了個冷戰,忽然聽到有人問:「孩子,你很冷嗎?」回頭一看,原來是麗亞女士,身後還跟著一個白頭髮的男子,看不出有多大年紀。

明娜忙站起來:「您好。女士,請問那些證據能幫助你們嗎?」

「當然可以。」麗亞微笑著回答,卻掩不住臉上的一抹倦意。

「那……可以讓被冤枉的人恢復清白嗎?」明娜渴望地盯著她。後者一愣,臉上浮現出疑惑地神情。明娜暗暗後悔,忙笑道:「我……我是希望能讓所有壞人都受到懲罰,所有好人都能不再受苦。」

「原來是這樣。」麗亞女士笑了,「放心吧,孩子,雖然這些證據不能用來直接指證主犯,但足以讓我們從中發現不少線索,把他的爪牙通通查出來的。」

明娜抿抿嘴:「那……我真的不能去見瓦西裡嗎?」先前安全署的人告訴她。瓦西裡傷得很重。正在接受治療,不方便讓人去探望。但她實在很想見他,至少,要確認一下他是真的活著。

麗亞夫人揉了揉額角:「恐怕要過兩天才行,現在他的治療已經到了關鍵時刻,不能受到打攪,不過你放心吧,我們地醫師會盡全力的。」

明娜咬著唇低下了頭,忽然感到有些不自在,抬眼一看,原來是那個白髮男人正盯著她看,兩眼彷彿能把人看穿似的,叫人心下發寒。

門「彭」地一聲打開了,闖進一個男子,急切地湊到麗亞女士耳邊小聲說了幾句話。明娜隱約聽到父母的名字,似乎是被什麼人抓住了,頓時大驚失色。

接著那人又在白髮男子耳邊報告了一遍,後者轉頭去看麗亞女士:「我們派到那裡的人已經有半個月沒傳回消息了,不是死了就是背叛了----前者的可能性更大,恐怕無法探聽到確切的消息。」

麗亞夫人臉色蒼白,倦意更深:「無論如何,要把情形打探清楚,盡早把人救出來!」

「如果現在派人進去,一定會引起懷疑的。」白髮男子道,「除非……是本身不會讓人起疑心的人。」明娜心中一動,望向那白髮男子,正好對上他的視線。

(第二卷完)
fongyuen 發表於 2009-5-18 12:19
本帖最後由 fongyuen 於 2009-5-18 12:33 編輯

第三卷 黑暗中的行者  八十五、潛入


傍晚時分,埃塔‧赫達坐在自家花園的葡萄廊下,呆呆地看著前方,眼中沒有焦距,手邊有三四個酒瓶子正東倒西歪地橫在地上。

自從他被父親與兄長說服,重新「回歸」到家族正軌中來,時間已經過去將近大半個月了。回想起這段時間,自己在家裡似乎的確是受重視了許多,母親的畫像在她死後頭一次被掛回父親書房的牆壁上,兩個小弟弟見了他也會打聲招呼,僕人們的態度也恭敬了很多,而騎士隊那邊,上司甚至暗示願意為他寫推薦書,讓他調入皇家騎士隊。

但是,他總覺得這不是他真正想要的……

他想要憑自己的本事獲得國王的認可,而不是借助家族勢力,如果這樣做了,跟其他的貴族紈褲子弟又有什麼不同?那他一直以來的努力又算什麼?

還有,家裡的情形也讓他覺得不對勁。他近日酗酒,心情低落,父親卻只關心他的工作,不停地追問他每天的任務,對其他事毫不在乎;大哥埃斯帕羅,好像常常來找他,但每次都是有事要他幫忙,甚至要他幫忙安插大量人手進城衛;繼母海倫夫人,雖然比以前親切些,但目光中卻仍像過去一樣帶著輕視;甚至連管家和僕人們,他也覺得他們不是真的尊敬他,更像是聽從男女主人吩咐的結果。至於騎士隊?以前親切友好的目光幾乎都消失了,剩下的是竊竊私語,是不屑,是恐懼,人人都在私下議論是他陷害了自己的朋友。

為什麼會這樣?背叛友情的不是安隆嗎?為什麼每個人的態度都在說,錯的是他?

他沒有錯,他是對地。該死的是安隆!

他一把揪過一隻酒瓶,就要往嘴裡灌,卻什麼也沒倒出來,丟開瓶子又抓起另一隻,結果所有瓶子都是空的。他憤怒地把酒瓶摔了一地,大聲喊:「來人啊!給我拿酒來!」

身後傳來唏唏嗦嗦的聲音,他回頭一看,卻是個穿著低級女僕服裝的小女孩,十一二歲大小,亞麻色的頭髮。藍色眼眸,瘦瘦小小的,正怯生生地盯著自己:「三少爺,您有什麼吩咐?」

埃塔瞇了瞇眼:「你是哪裡的?我怎麼沒見過你?」

小女僕害怕地低了頭:「我……我是花園裡干雜活的……剛、剛來不久……」

埃塔從來不把這些小人物放在心裡,隨意揮了揮手:「去!給我拿瓶好酒來!」

小女僕低聲應了退下。他百無聊賴地癱坐著,只覺得做什麼事都很無趣。

身後傳來腳步聲,他沒回頭,但來人顯然是來找他的:「弟弟,你在幹什麼?又喝酒了?」是埃斯帕羅。

埃塔懨懨地問:「又有誰要進城衛了?我說過了,前幾天安排地人太多,隊裡已經不滿了。」

埃斯帕羅笑笑:「不是這件事。是小福克斯來了。他想見見那個人,問清楚那只失蹤的小老鼠還有什麼地方可以去。他說,東西很可能已經落到我們的敵人手中了。」

「怕什麼?」埃塔皺皺眉,「你不是說那都是誣諂嗎?證據也是假造的,就算他們拿出來,也遲早會被拆穿。」

埃斯帕羅頓了頓,笑道:「的確是這樣。可誰也不知道那些人會不會在國王陛下面前攻擊我們,雖然我們是清白無辜地,但惹上這種事。也很麻煩,還是趁早把隱患消除的好。」他伸手搭著弟弟的肩:「來吧,我親愛的弟弟,一起去見見你的老朋友,讓他知道,背叛朋友的人,絕不會有什麼好下場。」

埃塔面無表情地坐在那裡,沒有反應。埃斯帕羅見狀便湊到他耳邊問:「怎麼?你不忍心?還當他是你朋友嗎?」

「我沒有這樣的朋友。」埃塔淡淡地說著,站起身向大宅走去。埃斯帕羅邪邪一笑。也跟著走了。

剛才出現地小女僕從花叢後閃身而出,望著遠去的兄弟二人。微微冷笑,剛才那副怯生生的模樣,已經完全消失了。

她正是明娜。

那天聽說父母遇險後,她再三請求,才得到那位白髮男子的許可,在不透露真實身份的情況下,知道了父母的下落。

原來安隆與朵拉順利逃脫出城後,在碼頭一帶正準備坐船回馬特港,卻不慎被赫達家的人發現了行蹤,雙方激鬥時,維羅妮卡和另兩名安全署人員受了重傷,現在還在醫務室裡昏迷,而母親朵拉則堅決不肯離開丈夫,被那些人一起帶走了。

安全署地人到全城所有監獄打聽過了,沒有任何與安隆夫妻相似的人進入,而法政署和城衛騎士隊,又沒有任何關於安隆被捕的消息傳出,後者還正為兩名士兵地失蹤而煩惱,暫時沒空理會別的事。安全署情報科分析出,安隆極有可能是被帶到赫達家的私牢裡了,從他們抓走安隆時說過的話可以推斷,他們暫時沒有殺人滅口的打算。因此安全署決定,要想辦法探聽到赫達傢俬牢的位置,好方便救人。

明娜以外編臨時情報員的身份參與了營救計劃,安全署為她準備好一切背景資料,她則借助魔藥,改變了髮色和眸色,潛入赫達家大宅成為一名見習女僕。她來了七八天,整間大宅都走遍了,卻一直沒找到私牢的位置,甚至還差點露餡,麥洛裡----那位白髮男輾轉送來一張便條,嚴厲譴責了她的魯莽,又教了她一些找線索地竅門,她才勉強耐下心來,留意起周圍地蛛絲碼跡。

結果,她發現到,幾乎每天傍晚或晚上,赫達家主、長子埃斯帕羅以及三子埃塔,總會有一兩個人到花房裡來,待上很久才離開。而在這段時間裡,是不允許任何人接近花房的。她疑心那花房裡面有什麼特別地東西,便想辦法將自己調到花園。

本來她被安排擔任清掃工作----方便在大宅裡四處行走,在對原來的園丁助手下了幾包洩藥後,他終於因為怠工而被解雇了。明娜趁機顯露出自己對園藝工作的「天賦」,便順利地成為老園丁的助手候補。

她在被調到花園後地第一天,就曾悄悄溜進花房打探過,結果什麼都沒發現。然而,就在昨天晚上,她意外地發現進了花房的埃塔。居然醉醺醺地從大宅裡走了出來,難道說,花房裡有暗道與大宅相通?

今天是個難得的機會,她一定要抓緊!

明娜重新擺出呆滯單純的神情,向酒窖走去。半路上遇到另一名女僕帶著客人進來,認出那是在安可城見過一面的小福克斯,忙怯怯地低下頭,裝作膽小怕生的模樣,站在一邊恭請客人先行。小福克斯滿腹心事,根本沒留意到一個小女僕,大搖大擺地往大宅東南角的小客廳去了。明娜暗暗記下他的去向。跑到酒窖以三少爺的名義要了一瓶酒,便悄悄避開其他人,溜去小客廳,途經某個起居室時,聽到幾個年輕女僕在議論少爺們的事,瞥瞥嘴,趁著她們不備。閃了過去。來到小客廳外,她躲進走廊地死角,也不出聲。等到埃塔兄弟和小福克斯說完話離開,才悄悄跟在後面。

趁著暮色昏暗,她一路上避過幾撥僕人,跟蹤三個男人來到大宅東北方的一處走廊。她在腦海裡挖出大宅的平面圖,發現這個地方離花房只有七八十米,差不多是在一條直線上。

埃斯帕羅把走廊盡頭擺放的一盆鮮花轉了轉,走廊盡頭的牆打開了,露出一個低矮地門洞來,裡面似乎是向下的階梯。明娜心中一喜。知道自己很有可能已經找到了私牢的所在。

這時。她背後不遠處傳來腳步聲,明娜心中一凜。忙退後幾步,來到另一條走廊的路口處,東張西望地裝作不認識路的模樣,有意捧起了手中的酒瓶。

「你是誰?在這裡幹什麼?!」一個護衛模樣的男子見了她就厲聲大喝,把正要走下密室地埃塔兄弟引了過來。埃斯帕羅緊緊盯著明娜,陰沉地追問:「你怎麼會到這裡來?誰讓你來的?」

明娜一臉的呆蠢:「三少爺叫我拿酒……」

埃斯帕羅皺眉,調頭去看埃塔,後者想了想,點頭道:「是有這件事,但那是我半小時以前說的話了。」埃斯帕羅回頭盯著明娜:「為什麼那麼久才來?還有,你是怎麼來的?!」

「我不認得去酒窖的路……又找不到三少爺……我聽說三少爺在小客廳,去到那裡,三少爺又走遠了,才跟過來的……」明娜「怯怯」地低下頭。小福克斯似乎沒發現她有什麼不妥,這讓她安心許多。

「對不起,請問發生什麼事了?」管家小跑過來,見了明娜就罵:「這裡不是你來地地方,你怎麼這麼大膽?!」他向少主人和客人道歉:「都是我的疏忽,這是在花園做雜活的見習女僕,不是在大宅裡侍候地,我馬上就讓她離開。」回頭喝斥明娜:「還不快滾?!」

明娜一臉不解地捧起酒瓶:「三少爺要的……」

「放到我房間就行了!」埃塔一臉不耐煩,一個蠢丫頭,他才沒功夫去管。倒是埃斯帕羅打量了明娜好幾眼,見她一團孩氣,又覺得是自己想多了,揮揮手:「去吧去吧。」

「三少爺的酒……」明娜還在那裡嗦,卻被管家一把奪過酒瓶,扭起耳朵拽著走:「你聽不懂是不是?跟我來!」

一路走到花園入口,管家才鬆開了明娜,叫來老園丁劈頭罵了一頓,老園丁又去罵明娜:「你現在不是在大宅裡幹活了,難道不知道那裡不是你能進去了嗎?」

「可是三少爺要我送酒啊。」明娜故作傻氣地歪著頭問,「二管家說過,主人吩咐做的事,就一定要做到。」

管家在旁邊翻白眼:「你可以叫其他女僕去做,為什麼自己送去?」

「我本來也想找其他女僕姐姐送的,可她們都不理我……她們在說二少爺送了多蘿西一對寶石耳環的事。」

管家瞇起眼:「多蘿西?哼!」他看看明娜:「行了,快給我滾回去!以後沒得到允許。不准再到大宅裡來!聽到了嗎?」

還不等明娜回答,老園丁搶先一步道:「您放心,我絕不會讓她再犯的,我一定會好好教訓她。」

等管家離開,老園丁才瞪了明娜一眼:「都是你,害我被罵了一頓。你怎麼就那麼笨呢?!」

明娜低著頭不說話,老園丁看著她一副乖巧的樣子,不禁歎了口氣。原來的助手有點小聰明,可惜整天偷懶去逗弄年輕女僕們,甚至連多蘿西都敢招惹。現在這個小丫頭。雖然肯幹活,卻是個又蠢又鈍地人。不過仔細想想,他還真是寧可助手笨一點,總比愛惹麻煩強。

明娜完全沒把他地話放在心上,連被他罰去收曬好的玫瑰花蕾。也高高興興地去了。遠遠看著老園丁唉聲歎氣地吸著煙,明娜彎了彎嘴角,小心把之前採到地一種藍蕨草擠出汁液,塗在一部分玫瑰花蕾上。

這種藍蕨草顏色可愛,是插花常用的陪襯,貴族人家的花園裡十分常見。它的汁液無色無味,能提升玫瑰芳香。但與玫瑰混在一起,卻會產生一種副作用,讓人昏昏欲睡,睡得很香甜,醒來後也毫無所覺。這本是幾十年前一個魔藥師為了哄自家討厭吃藥的女兒喝下感冒藥劑而弄出來的配方的一部分,很少有人知道,明娜卻正好看過。

赫達家地女主人海倫夫人。有個習慣是每天晚飯後讓所有家人都喝一杯玫瑰花茶,同時聊聊天。她不容許有任何人缺席,即使是向來不受她待見的埃塔。也會每天參加。這種習慣,給明娜提供了一個下手的好機會。

明娜把玫瑰花蕾裝進大玻璃瓶,小心地把做了手腳的那些放在表面上,擰緊瓶蓋,跟老園丁打聲招呼,便捧到大宅側門處,交給等候多時的女僕。那正是在僕人中有名地美人多蘿西,白了她一眼:「怎麼弄那麼久?浪費我的時間!」說罷拿過玻璃瓶就走,明娜也不在意。轉回花園去繼續幹活。

晚上她很早就睡了。半夜,卻忽然睜開了眼。她爬起身。換上軟底的布鞋,稍無聲息地走出自己的小屋,偷聽到老園丁震天的呼嚕聲,她微微一笑,便往大宅摸去。

來到大宅某個空房間的窗下,明娜指著窗銓輕輕念了句咒語,窗就打開了。她跳進去,仍舊關好窗子,小心地挨在門邊偷聽,確認外面沒人,才閃了出去。

走廊上靜悄悄的,沒人經過,明娜知道自己地準備奏效了。主人們都陷入了昏睡,而僕人們,都睡在外圍的僕人房裡,根本不在大宅中。

她輕手輕腳地朝印象中的東北方走廊行進,忽然瞥見前方轉角處有燈光逼近,忙靜靜後退,躲進了一間房間,聽到房內鼾聲大作,她皺了皺眉,掩上了門。等到那燈光經過以後,她才看到那是三管家,大概是在巡夜,心中暗叫倒霉,這個傢伙向來工作認真,今晚居然是輪到他值班!如果是其他人,只會在午夜前和清早巡兩次而已。

燈光消失在轉角,周圍重新陷入黑暗。明娜溜出房間,在黑暗中摸索著前進,終於來到了目的地。輕輕轉了轉走廊盡頭的花盆,牆上露出門洞,裡面黑漆漆的,倒是底下隱隱有火光。明娜只猶豫了一小會兒,就走了進去,門洞迅速關上了。

樓梯裡伸手不見五指,明娜不清楚下面的情形,也不敢用照明術,便小心摸著牆慢慢往下走,漸漸地,有了光亮,待走近樓梯底,她才看到,下面有很大的空間,點著幾盞昏暗的油燈,深處隱隱有不少監牢似地圍欄,旁邊一個大石缸,裡面是燒紅的炭。

正想再往下走,明娜突然被一聲呻吟嚇得停住腳,遠遠看去,發現炭缸不遠處,吊著一個黑影,映著火光,隱約能看到那是個人,鞭傷處處,渾身血痕,全身上下都沒一處完整的地方。她心下大驚,仔細再看,發現那人身材有些矮,顯然不是自家父親,才鬆了口氣。轉頭看向那一排排的監牢,不由得有些發愁,她能在不驚動他人的情況下,找到自己的父親嗎?

正煩惱間,頭頂上卻忽然傳來了腳步聲,一步一步正往下走,明娜頓時大駭。
fongyuen 發表於 2009-5-18 12:30
本帖最後由 fongyuen 於 2009-5-18 12:32 編輯

第三卷 黑暗中的行者 八十六、刺探


    一個身材壯碩的男載提著油燈走下密室,掃視一眼室內的情形,又走近那吊在半空的可憐人,推了兩把,聽見對方痛苦的呻吟,滿意地笑了,然後便巡視起各個囚室來。

    聽到腳步聲漸漸遠去,明娜才小心地從樓梯底下探出頭來,吁了口氣。

    該死!她怎麼會忽略了呢?這麼重要的地方,一定會有看守的!白天她不是才見過一個嗎?剛才她進來時沒遇到,很可能是守衛恰好離開的緣故。絕不能被他發現自己!

    她重新將身體隱藏在樓梯底下的陰影裡。托密室內光線昏暗的福,那守衛在她眼前晃過兩回了,都沒發現黑暗中的她,只盼望那被吊起來的人不會出聲,不然她就危險了。明娜留意到,剛才躲到樓梯底下時,那人似乎清醒過來,瞄了她一眼。

    她惴惴地等著守衛結束工作,隱約聽得過道深處傳來一把女載的聲音,似乎在請求守衛給一點水喝,明娜頓時瞪大了眼。

    那正是母親朵拉的聲音!她就在這裡!

    明娜強忍住心頭的激動,仔細再聽,發現朵拉要水不是為了自己,而是想要給丈夫一些,說他已經一整天沒喝一口水了。明娜心裡一酸,淚水就要流下來了,只是想到現在的處境,勉強把淚意壓下。

    守衛不顧朵拉的哀求,冷酷地拒絕了。巡完一圈走出來,又重新登階而上。但出去以後,似乎跟什麼人說了幾句話,打算要在洞口處守夜了。明娜咬牙切齒之餘,又有些驚慌。如果那些人守在出口,那她要怎麼離開呢?

    一定有辦法地!她深呼吸幾下,記起埃塔曾經從花房進入密室,然後從大宅出來。也就是說,花房那邊一定也有出入口!目測剛才守衛走過的通道地長度,她在心中估算了一下,覺得這些囚室的盡頭,差不多就是花房的位置,看來,她有機會找到更安全的潛入方式。

    打量得附近監牢裡一片靜悄悄。應該不會有人發現自己,明娜小心地從樓梯底下鑽出來,往朵拉聲音傳出的方向走,經過那被吊著的人時,她轉頭去看了一眼。

    她發現,那個人在對她眨眼睛,還用低得不能再低的聲音說了幾個字。她一聽懂對方說地話,就猛地站住了腳,雙眼睜得老大。

    這個人。就是原本安全署安插到赫達家的臥底,一位馬,他居然在這裡!

    明娜迅速湊近那人,小聲問:「你是安全署的嗎?」那人微微點了點頭:「人在……右、右側十五號……囚室……」剛一說完,他就不停地喘氣。明娜激動之餘,看出他傷得不輕,忙從衣兜裡掏出一小包藥來,對方卻微微搖頭:「別……會發現……」

    明娜也知道不能留下明顯的痕跡,讓赫達家的人起疑。所以她從藥包裡挑出一顆小藥丸。塞進那人嘴裡。那人起初有些掙扎,但一嘗到藥味。就乖乖吞了下去。

    這是安全署秘密研製的藥丸,聽麥洛裡說,能「增強人的抵抗力,提升身體強度」,明娜私下分析過裡面地成分,的確是能讓人在短時間內恢復體力的,不過不能大量服用,否則會對人體造成嚴重損害。她只餵了一粒,剛好能讓那人堅持多兩天,卻又不至於讓他的狀態有明顯改善,應該不會引起懷疑。

    她小聲說了句:「我會盡快通知外面,叫人來救你。」那人微微點頭,閉起眼睛不說話了。

    明娜不再猶豫,抬腿就往右邊通道走。一路上光線昏暗,她隱約能看到那些監牢十間裡倒有八間是關了人的,大多數是男的,也有兩三個女載,幾乎都或睡或昏迷中,即便有清醒的,也只把她地影載當作是巡夜的守衛,連頭都沒抬。走了一半,通道兩邊不再是監牢,而是石頭砌的囚室了,鐵門關得死緊,每扇門上都有兩把大鎖,只有門上有個巴掌大地小窗可以看到裡面的情形。

    明娜小心地移動著腳步,借助昏暗的火光辨認號碼牌,終於找到了十五號囚室。她把耳朵貼在鐵門上細聽,聽到裡面傳出低低的女載抽泣聲,果然就是自家母親,忙拉開小窗往裡看。

    陰深的囚室內,僅擺放著一床一桌一椅,桌上的油燈昏暗,床邊坐著一個女載,正拿布替躺在床上的人擦拭冷汗,她面容憔悴,臉色蒼白,頭髮凌亂,身上的衣服除了裙載下擺處撕了幾條布充當包紮材料,還算整齊,但看著床上的人,就忍不住哭泣。而床上躺著地,卻是個血人,看上去不比外面吊著地那位好多少,似乎正在發燒,兩頰通紅,嘴唇是乾裂的。

    明娜立刻摀住自己地嘴,低下身冷靜了一下,才重新站起來。她一個人是不可能救出父母的,只能把消息通知給安全署的人,但是,她看到爸爸媽媽在受苦,又怎麼能袖手旁觀呢?現在她該怎麼辦?

    對了,水!明娜記起剛才媽媽請求守衛給她一點水,卻被拒絕了,這件事自己可以做到!

    她凝結出好幾個水球,通過小窗往床的方向飛去,想了想,又掏出一顆藥丸彈了過去。

    朵拉低聲哭泣著,但也發現了那幾個水球和藥正詭異地浮在半空,她抬頭四處張望,只發現鐵門的小窗口露出了半張臉,但認不出是誰,不過看起來似乎是在幫她。她迅速拿桌上的一個破舊木杯盛住水球,收下藥丸,正想問門外的是什麼人,過道上卻又響起了腳步聲。

    明娜暗道不好,怎麼又有人來了呢?現在已沒時間跟媽媽說話了。她飛快地關上小窗,便往過道盡頭跑。

    十五號囚室已經相當接近過道地盡頭了。不久她就到了另一間刑訊室,與之前見過的差不多,只是多了些鐵製地工具和鏈載,她也不認得是拿來做什麼的,只看到樓梯底下也有個小空間,便要往裡面躲。

    但躲進去後,她才發現。這邊的刑訊室與剛才的不同,牆壁上掛了好幾盞油燈,大石缸裡裝的炭火,燒得正旺,把整個空間照得十分亮堂,她藏身的地方被火光照了個正著,一但有人來。馬上就會發現她的!

    聽到腳步聲漸漸明顯起來,大概已經走過一半通道,明娜伸頭出來看著暴露在燈光下地樓梯,一咬牙,便用自己所能達到的最快速度跑上樓梯。當守衛再一次巡到這邊的刑訊室時,她已經身處樓梯上方的黑暗中了。

    當守衛往回走後,她才打算回到父母的囚室裡看他們怎麼樣了。但剛走下幾步,便聽到守衛跟某個囚犯爭吵起來了,她聽得心裡著急。擔心回去晚了,會被早睡的老園丁發現,躊躇片刻,她一跺腳,便轉身往上走。

    關鍵是要把情報傳出去,就算她給爸爸弄再多的水、再多地藥,也比不上讓他和媽媽早點離開這座私牢。

    出口處一片漆黑,她伸手摸了半天,才碰到了開關。輕輕一轉。門洞就打開了。這洞口比大宅裡的要矮小得多,明娜身材瘦小。也要低了頭才能通過。出去一看,原來那出入口正修在花房一角的石台一側。這個石台平時是用這裡擺放花盆等雜物的,明娜根本沒想到密室的出入口會修在這裡。

    天空已開始發亮了,她匆匆回到自己的小屋,剛剛換下軟底鞋,就聽到老園丁來拍門,叫她去給花圃澆水。她打了個哈欠,把活都幹完了,才借口昨晚沒睡好要補眠,回到自己的小屋。

    她從床下抽出一個小布包,裡面是一個小本載和一枝鉛筆,本載上還寫了四五頁歪歪扭扭地生詞,看上去就像是小女孩在學寫字。她拿起「鉛筆」,往左擰了三下,再往右旋四下,抽出藏在筆中的另一枝筆,那筆芯是白色的。她用那枝白色地筆在空白紙上寫字,把夜探私牢的詳細情形通通記載下來,還有兩個出入口,位置方向、守衛、內部結構等,全都寫清楚了,還畫了一張簡易的平面圖。

    白色的筆剛剛寫出字來時,有著淡淡的白色反光,在昏暗中並不難辨認清楚,只是過了一兩分鐘,那反光就會完全消失,寫滿情報的紙上一片白,彷彿什麼都沒寫似的。

    明娜把紙折成細長條,藏在髮辮中,重新回到花園裡,隔著老遠便聽到多蘿西又在罵人。她聽了一會兒,發現只不過是早上送花瓶時,老園丁把花交給另一名女僕送進大宅,算是搶了多蘿西的工作,才惹得後者大怒。明娜撇撇嘴,正想避開,卻靈光一閃,有了個好主意。

    她擺出一臉怯懦膽小的神態走過去,見老園丁一頭大汗,便幫著解釋:「今天早上你不在啊,我們又怕送遲了夫人會生氣,所以才拜託佩吉地……」

    「你地意思是說佩吉比我能幹?你是在暗示我偷懶是不是?!」多蘿西更生氣了,伸手推了明娜一把,「你算什麼東西?!也敢來諷刺我?!」

    誰有空諷刺你啊?天天晚上跑到二少爺房間裡的人是誰?整座大宅地僕人早就私下議論紛紛了。明明就是你自己偷懶,還不准別人說實話嗎?

    明娜暗自腹誹著,但臉上還是那副呆滯的神情,果然激得多蘿西大怒,隨手就把地上擺放的幾盆花掀翻了,還摔了幾個花瓶。老園丁心痛地不停大叫「住手」,又叫明娜幫忙攔著。明娜假裝攔了,事實上卻是故意引著多蘿西往花肥的方向走,然後暗中推了多蘿西一把,讓她打翻了水桶,把花肥全都淋濕了。

    老園丁大怒:「這裡是我的地盤!你要擺威風回大宅去擺!」把多蘿西趕了出去。回頭看著地上一片狼籍,他愁眉苦臉的,不知該怎麼辦才好。如果照實情報告給管家,就算多蘿西會受罰,他也少不了受責,因為他沒保護好赫達家的財產。

    明娜嘴角一彎,又迅速換上那種呆傻的表情,小聲道:「大叔,我、我去幫你買吧……只要照舊買回那麼多就行了。」

    老園丁猛然抬起頭,忽然笑了:「沒錯,就這麼辦!今天傍晚我就要施肥了,你現在去買吧,記住不要把今天的事告訴管家,知道嗎?」明娜點點頭,拿過他遞來的錢,又在他護送下走到後門,以每天一束花給守門人拿去哄情人為代價,離開了赫達家。

    她剛出門時,還能用正常速度走路,但離得遠了,就乾脆飛奔起來,轉過街角,看到那位賣花婆婆,重重咳了一聲,假裝向路人詢問可以買花肥的地方,問完了回頭,便看到那位婆婆收起花籃,拐進巷載裡不見了。

    她照著路人的指引,來到一家園藝店,正看到那賣花婆婆就坐在店門口邊上乘涼。她心中一定,走進店中,便聽得店員問:「東方來的上好花肥,十個金幣一袋,客人要不要買點

    明娜眨眨眼,覺得這話好像有些耳熟,難道安全署的暗號都不改的嗎?她低咳一聲,胡亂指了一種花肥,然後暗暗從髮辮中摸出那張紙條,夾在錢幣中遞給了店員。

    店員迅速將情報轉到店後,不久就回來傳達了麥洛裡的指示,讓她繼續回赫達家潛伏,尋找最好的營救時機,但不要再輕易進入私牢,以免被發現,另外還多拿了幾粒藥丸給她。明娜沒有拒絕,仍舊回到了赫達家。

    雖然不方便再進入私牢,但她回想起父母所在囚室的情形,卻記得那石室一角的天花板下有一個小小的通氣孔,當晚的月光透過它照進室內,可見是與外界相通的。明娜一遍又一遍地估量著囚室的方位,終於在玫瑰圃的草地上找到了幾個洞,再貼近洞口細聽,果然聽到有人說話的聲音。她大喜之下,仔細查找起哪個孔才是通向父母囚室那個,才剛找到一個疑似的,便聽到身後有人在叫:「你在這裡幹什麼?!」

    明娜身上一僵,慢慢爬起來,回頭見是埃斯帕羅,一臉驚疑地望著自己,身後還跟著二少爺埃克斯和一個全身罩著黑斗篷的人,心念電轉間,她已想好了借口:「大少爺,我發現這裡有些地方的草跟其他地方的長得不一樣,好像特別矮,所以我想看看是怎麼回事……」

    埃斯帕羅瞇瞇眼,拖長了聲音問:「是嗎?」

    明娜低下頭,一臉不安地搓著手:「我……我是不是犯錯了……」

    「大哥,她只是個小女孩,你那麼多疑幹什麼?快走吧。」埃克斯不耐煩地出聲了。埃斯帕羅再看明娜幾眼,便揮手讓她下去。不知道為什麼,他總覺得有些不對勁。

    不過眼下他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轉頭看向穿黑斗篷的人:「我們走吧,你就住在前面的客房,千萬不要讓僕人們發現你的真正身份,等風聲過了,我們就會送你離開。」

    那人低聲應了一句,便隨埃斯帕羅兄弟往大宅方向走,只是習慣性地又回頭打量了周圍環境一眼,忽然想起自己現在的尷尬身份,忙用斗篷掩住自己的臉,快走兩步跟上。

    明娜一離開現場,便躲在牆後探頭回望,起初還在奇怪那個穿黑斗篷的人是誰,為什麼會從花園進入大宅?他是客人嗎?走後門來的?

    那人打量周圍的時候,臉露了出來,明娜認出他是曾經見過一面的老福克斯,差點大叫出聲。

    他不是因為那幾封信,被以有通敵嫌疑的名義關進法政署監獄了嗎?這還是她潛入赫達家前的事,審問的日期就定在後天,現在他怎麼會突然出現在赫達家?!

    明娜忽然覺得,自己似乎抓到了什麼重要的東西。
fongyuen 發表於 2009-5-19 10:28
第三卷 黑暗中的行者 八十七、毒


明娜覺得很有必要再聯繫一回安全署,把看到老福克斯的情形告訴他們,順便再打聽打聽審訊的事。

然而,當她想要再找借口離開赫達家時,卻被老園丁拒絕了,說有什麼想買的東西,可以告訴管家助手,等專門負責採購的人出去時一起買就行。明娜心中著急,又再找了個借口,仍是被拒,她擔心會引起別人的疑心,不敢再提,想要出去的渴望卻越來越濃。

雖然心裡有所盤算,但老園丁的古怪舉動也讓她暗暗心驚,等到他把自己單獨叫到放工具的小屋裡問話時,她終於肯定,自己在白天的行動已經引起了某些人的懷疑。

老園丁上下打量她一番,才問:「聽說你今天在玫瑰圃那邊鬼鬼祟祟的,到底是幹什麼?那裡的花都是名貴品種,你該不會是想去偷花吧?」

明娜忙道:「當然不是,我就算偷了花,也賣不出去,有什麼用呢?」她眼珠子一轉,便大著膽子道:「大叔,我看到那邊的草坪不太平整,就想去看看是怎麼回事的,結果……」她故作神秘地小聲道:「我看到那裡有幾個奇怪的洞,裡面還有聲音傳出來呢。」

老園丁慌忙摀住她的嘴,飛快地到門外看了一眼,才回來瞪她:「你這丫頭,活不好好幹,管這些事幹嘛?!這種話也是可以亂說的嗎?明娜一臉迷糊:「不可以嗎?大叔你知道那是什麼地方?」

老園丁歎息一聲:「那裡……是地獄啊……」

這個詞倒是很適合用來形容密室。明娜又故意問:「地獄?!怎麼可能?這裡不是貴族老爺的大宅嗎?」

老園丁卻不肯透露更多的了:「總之,你就當作不知道這件事,千萬不要對別人說起,記住了嗎?不然主人知道了。一定會把你趕出去的!」

他雙眼一瞪。明娜裝出被他嚇到地模樣,唯唯喏喏表示不敢了,走出小屋後,卻暗暗鬆了口氣,覺得自己應該過關了。

老園丁卻沒回到自己地崗位上,而是往大宅方向走。等走到側門入口處,便探頭探腦地想找人帶自己進去,忽然看到二少爺埃克斯拖著多蘿西從樓梯上走下來。後者正嗲聲嗲氣地撒著嬌,埃克斯卻好像有些心不在焉,有一句沒一句地應著,一看到老園丁,便挑了挑眉,朝身邊的美人抬了抬下巴。示意她上前去問問。

多蘿西一臉委屈,覺得自己身份已經不一樣了,不該再做這種傳話工作,那都是低級僕人負責的,被埃克斯瞪了一眼,才不情不願地走過去,沒好氣地問:「你這老傢伙,不在花園裡幹活,來這裡幹什麼?是不是想偷東西?!」

老園丁皺了皺眉。沒理她,轉向埃克斯:「大少爺吩咐我去辦一件事,我已經辦好了,特地來向他報告。」

「大哥?」埃克斯勉強接受了與僕人面對面交談。「他在陪客人呢,你想跟他說什麼,告訴我吧,我會轉告他的。」

老園丁略一猶豫,想到告訴二少爺也一樣,便把埃斯帕羅命令他打聽明娜接近玫瑰圃的真實意圖的事說了出來,他隱瞞了她發現草地上地洞的事,只說她是因為看到草坪凹凸不平才起了好奇心,又道:「瑪麗(明娜化名)是大宅這邊一個三等廚娘的遠親。因為那個廚娘要辭工。才把她介紹來頂替的,今年只有十二歲。人也有些愚笨,應該不是什麼可疑的人。」

埃克斯嗤笑:「大哥就是疑心重,一個在花園裡干雜活的女僕,在花園裡幹什麼都不奇怪,而且那麼小的孩子,有什麼可疑的?行了,我會告訴他地,你回去吧。」

老園丁恭謹地退下,一旁的多蘿西卻若有所思。

明娜知道自己引起了他人的懷疑,怕會洩露身份,所以老老實實地干了兩天活,但她漸漸地有些等不及了。安全署一直沒有消息傳來,自己又沒法出去傳遞信息,她只能在夜裡偷偷潛到玫瑰圃中,偷聽洞中的聲音,彈些水球和藥丸進去,但這能有多大作用呢?她擔心赫達家的人遲早會發現自己,更擔心爸爸和那個馬會捱不下去。

老福克斯那邊,她倒是藉著給大宅窗下花壇澆水的機會,看過幾次,發現他基本不離開房間,每天送食物及生活用品去的都是赫達家長子埃斯帕羅的貼身男僕,其他僕人,別說送東西過去了,即使是靠近他所住客房外的走廊,都要被不知從哪裡冒出來地護衛趕走。

看來,老福克斯住在這裡是不能讓人知道的。

明娜記得僕人們談話時曾經提過,埃斯帕羅是在法政署工作的,而關押老福克斯的,正是法政署地監獄,難道說,是他把老福克斯偷偷帶出來的嗎?

如果能證明這點,是不是意味著能證明赫達家跟福克斯家是一夥的,都是叛國者?

明娜心急如焚,恨不得馬上找到機會出去,通知安全署。但是,雖然埃斯帕羅似乎沒再懷疑她了,卻仍得不到老園丁的允許出門,她該怎麼辦?

時近傍晚,她提著一大籃鮮花進了大宅,往小客廳走去。這是海倫夫人要的,說是為了晚上的家庭小音樂會進行佈置。只不過是湊在一起喝杯茶,聽兩個小少爺彈首不怎麼樣的曲子,有必要這麼講究嗎?明娜自嘲地笑笑,懷疑起自己到底在這裡幹啥?侍候起仇人來了?

前方傳來腳步聲,家主帶著三個成年兒子從外面進來了,一個個臉上都帶著喜色。明娜忙避到一邊,低頭彎腰,又再腹誹一番。但當她聽到那幾個男人說的話以後。全部注意力就被吸引了過去。

「今天真是大快人心。父親,您看到安全署那幫人的臉色了嗎?真是難看啊!」這是老二埃克斯,一臉輕佻。

埃斯帕羅瞥了他一眼,嘴角同樣帶著笑:「那是當然,我們可沒少做佈置,現在叛國地嫌疑被轉到他們頭上了。誰還會說我們才是背後黑手?」

「沒錯沒錯。」埃克斯越想越高興,「他們還特地要求從法政署帶走老福克斯,現在證人是在他們眼底下翻供地,麻煩地是他們,跟我們一點關係也沒有。只要他們沒搜到家裡來,就不能把罪名栽到我們頭上!」

埃斯帕羅咳了一聲,瞪他一眼,他父親也回頭瞪他:「你說話小心點。要是在外面被人聽到,麻煩地就是我們了!」埃克斯這才發現自己說漏了嘴,也沒在意,只是笑了笑,就算是道過歉了。

一直沉默的埃塔忽然開口道:「真的不要緊嗎?我今天看國王陛下的臉色,似乎不太好,我懷疑他對我們家已經有懷疑了。」

埃克斯眉頭一皺:「埃塔,你怎麼又來了?你不能少潑幾次冷水嗎?次次都是這樣!」

三人的父親也不悅地看了埃塔一眼,後者低頭道:「我只是覺得。最近家裡做事似乎太猖狂了,連私兵都光明正大地派出去,恐怕國王陛下會覺得不滿吧?」

他這話一出,其他三人臉色都不大好看。埃斯帕羅輕咳一聲,笑道:「我親愛地弟弟,你就是喜歡擔憂些沒必要擔憂的事,別忘了,洛娜姨媽會在國王面前為我們說話的,陛下絕不會對我們有所誤會,如果真的有什麼不利的情況,姨媽也會馬上通知我們,你就放心吧。」

他轉向父親:「現在安全署忙著證明自己的清白。恐怕也沒什麼時間找我們的麻煩了。關著的人,就找時間清理掉吧。反正他們也撐不了多久了。」

埃塔立時插嘴道:「大哥,你答應過要把那人交給我處置地,可從頭到尾都是你在作決定!」

「我的弟弟,我作決定跟你作決定不是一樣的嗎?」埃斯帕羅笑著輕撫他的肩膀,「反正你動手,心裡總是不舒服,還不如讓我來,反而更能讓你出氣?行了,我知道你向來不擅長這些事,都交給我吧,你不用多管。」他笑著對父親說:「今天高興,父親不如開一瓶好酒吧?我們父子幾個好好喝一杯?」

赫達收回向三子發出的不悅目光,睨了長子一眼:「臭小子,你就知道打我那些珍藏的主意!」卻沒有拒絕。埃克斯忙議論起哪一瓶酒更香醇。

埃塔一陣無力,卻不知該怎麼開口,正好兩個小弟弟衝了過來,纏著父親去聽他們彈新練成的琴曲,父子幾個和樂融融地往起居室去了,埃塔也被長兄硬拖了去。

明娜站直了身體,望向那些人的目光中充滿了恨意,手中抓著的花籃已經變形。

她怎麼能就這樣放過這些人呢?

匆匆趕去交了花籃,無視海倫夫人身邊受寵地女僕們對花籃形狀的抱怨,她又匆匆趕回自己的小屋,翻出這段時間以來,她在花園裡收集到的所有魔藥材料和一個破了口地瓦罐,煮起一鍋藥來。

自從跟爺爺分開,她曾經無數次地感激當年魔藥師索倫教會她那麼多東西。以前她還抱怨過他態度惡劣,又拖拖拉拉只肯教基礎魔藥,一個高明的配方都沒教她,但現在她卻覺得,幸虧索倫傳授給她足夠的基礎知識與採摘、辨認、處理魔藥原料的方法,不然,在過去的四年裡,也許她早就死了。

小心地把鍋中的藥汁熬成糊狀,又再晾乾了,研成粉末,用植物汁液團成一粒粒小藥丸,用手絹包著,裝進口袋。

這是一種慢性毒藥,無色無味,遇酒即溶。她想要找到機會,把藥放進那幾個姓赫達的男人的酒中,看他們還能囂張多久!

她走出小屋,正想摸到大宅裡找機會下毒,卻冷不防看到有個人影癱坐在葡萄廊下,一瓶又一瓶地灌著酒。她仔細一看。原來是埃塔。

這個人。就是害得爸爸在密室裡受苦的人。

明娜咬牙切齒了一會兒,忽然想到一個主意,便故意放重腳步,走了過去。

埃塔聽到腳步聲,抬起一隻眼瞄了瞄:「呃……你是干雜活地吧?給我拿幾瓶酒來!」

說得好!明娜立時往酒窖去拿了兩瓶酒,回頭走到沒人地地方。悄悄丟了藥丸進去,然後才拿給埃塔喝。

之後她也經常在葡萄廊一帶活動,每次看到埃塔喝酒,就故意接近,然後藉著拿酒地機會下藥,眼看著埃塔臉色漸漸灰暗,本人卻還毫無所覺,只以為是最近沒休息地原因。她心中暗暗高興。

受此啟發,她又打起了赫達家其他人的主意。毒藥丸不多,與其分散到幾個人頭上,還不如專門毒一個人,但是其他人也不能就這樣便宜了。她留意到每天晚飯後女主人海倫夫人都要給家裡每個人泡玫瑰茶,心裡便有了主意。

她收集了幾種花蕾和草根,混出一泡茶來。這種花茶味道清香怡人,實際上長時間飲用,是會在人體內形成毒素的。如果喝的人吃肉食多的話,毒素的積累會更快。

她聞了聞泡出地熱茶,覺得香氣足夠吸引人了,只是該怎麼讓海倫夫人接受這種茶呢?

正煩惱著。她沒留意到漸漸走近的腳步聲,只到聽到一把尖銳的女聲,才發現身後有人。

「你偷偷摸摸地在幹什麼?」多蘿西大聲質問。

明娜有些措手不及,下意識地擋住了那罐花草茶:「沒、沒什麼。」

「沒什麼?」多蘿西懷疑地看了她一眼,突然伸手將她推到一邊,便看到了裝茶的罐子,以及旁邊籃子裡還未動用的花蕾和草莖,立時尖叫起來:「你居然敢私自偷藏夫人的花蕾?!說!你有什麼圖謀?!」

明娜暗叫不好,只得裝出一副鈍相:「我、我會有什麼圖謀啊?」

多蘿西盯著她半天。才道:「大少爺覺得你的行為很可疑。我還以為他多心呢,沒想到你真的在做壞事!走。跟我去見二少爺!」伸手便要抓明娜。

明娜避過了,心中一陣厭煩。大少爺懷疑她,關二少爺什麼事?別以為她不知道埃克斯最近有了新地獵艷對象,多蘿西只不過是想借她提高自己在主人面前的地位而已。

多蘿西對明娜的閃避感到意外,又再撲了過來,明娜閃避下,突然有了個主意,她大聲說:「我真的沒有做壞事!我只是聽說夫人喜歡花草茶,才想弄個新配方出來送給她而已!」見多蘿西半信半疑地停了下來,她忙丟了幾根草進茶水中,小屋內頓時充滿了怡人的清香。

多蘿西眼中一亮,飛快地道:「我果然沒看錯!你這個小丫頭表面看起來很笨,其實也不是什麼好人!怪不得你最近老是圍著三少爺轉呢。哼,也不看看你長得什麼模樣,瘦得跟三個月大的葡萄籐似的,要想勾引男人,至少要有我的一半!」她挺了挺酥胸,高傲地斜了明娜一眼,斥道:「還不快點給我說出配方來?看在你這茶不錯的份上,我就不告訴別人你偷花茶地事了,謝謝我吧。」一臉的寬宏大量。

明娜無語地看著她低低的胸口,臉上卻擺出一副氣憤委屈的模樣,不情不願地把配方告訴了她,還弄了一籃子現成地茶包供她帶走。目送她遠去的背影,明娜有些想不明白,她怎麼會有那麼詭異的想法?

確認過赫達全家都喝下了自己配的毒茶,明娜心中一陣快意,無視多蘿西得了賞後張牙舞爪的模樣,她開始擔心起密室中的父母,還有那位馬。為什麼安全署還沒有傳消息給她?難道真的像埃斯帕羅所說的那樣,他們自顧不暇嗎?

她覺得不能再坐視下去了,雖然玫瑰圃那邊仍能聽到父親的呻吟和母親地哭泣,但她身邊地回復藥丸已經用盡,她決定半夜冒險從花房進入密室,再打探一次他們的情形。

「瑪麗,在嗎?」老園丁在花園入口處呼喚,她忙跑了過去,便聽到他說:「負責採購地人帶了幾個小販到後門去了,你前幾天不是總想出去買東西嗎?要買就去後門看看,有沒有你想要的東西吧。」

明娜猶豫了一下,還是裝成高興的樣子去了。那本是她前幾天想要外出的借口,現在卻不能穿幫。

她沿著花園東面過道往後門走,途經一處僻靜的側門時,卻聽到門外有馬嘶聲,還有人「嗚嗚」地叫喚,她心下起疑,躲在樹叢後偷偷看去,卻見到側門外幾個大漢抬著一個黑布大包裹向一輛馬車走去,那包裹不停地掙扎,裡面顯然裝著個人,她心中一驚,正想靠近看仔細些,只見一個大漢沒抓穩,包裹掉在地上,發出一聲尖叫,掙扎間,袋口鬆開了,露出裡面人的半個頭來。

明娜差點大叫出聲,那分明就是自己的母親朵拉。

那些人要帶她去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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