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世大陸]傳說的後來 作者:Loeva (已完結)

 關閉
fongyuen 2009-4-25 17:24:25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46 159404
fongyuen 發表於 2009-5-2 18:00
第二卷 成長中的幼獸  六十八、明娜落難記


  當木板被人掀起的那一刻,沒等到對方發出任何聲響,明娜就射了一道冰箭過去,刺中了其中一人的臉,接著科賓撲了出去,跟另一個人扭打起來。明娜尋到機會向那人發了一記冰箭,又一腳踢中第一個人的要害,科賓趁機奪過其中一名「海盜」手中的兵器,手起刀落,解決了他們。

  他在搏鬥中掙裂了傷口,又冒出了血,明娜忙把剩下所有止血劑都給他用上了。他丟掉空瓶子,便拉起明娜:「我們快另找一個地方躲起來,要是再被人發現就糟了。」

  明娜不解:「為什麼我們不把船上的壞蛋都抓起來?現在只有幾個人在,我們可以對付的。我們可以偷偷開船逃走,你不是會開船嗎?」

  「別傻了,他們的船那麼快,剛才十個船員在都沒逃過,我們兩個人又怎麼能做到?」科賓從其中一名海盜的衣服上撕下一根布條,居然看上去很乾淨,就直接拿它捆住自己肩膀上的傷。

  「可是,如果我們不逃走,等進了海盜窩,就逃不了啦。」

  「海盜窩?你以為他們真的是海盜?海盜哪裡有什麼老爺?也不會惦記內河,更不會說什麼少爺小姐會喜歡。」

  明娜一愣:「你是說他們是假海盜?!」她知道那些人不是黑骷髏的人,但沒想到連海盜都不是,那他們為什麼要上船搶劫殺人?

  科賓沒回答,直接拉起明娜離開儲存室,小心觀察到外面活動室沒人,就輕手輕腳摸了出去。明娜雖然想知道答案,但也不會在這時候給他添麻煩,不過,她覺得科賓的性格好像跟以前有些不一樣了。

  艙外原本有人在閒聊,似乎注意到了剛才儲存室內的小騷動,已經有人在朝這邊走了。明娜飛快地跟隨科賓跳窗而出,準備潛到上次聖山之旅時曾經藏身的貨艙去。「海盜」們已經搜查過那裡一次,應該暫時是安全的。

  剛一轉角,他們卻不走運地遇上了一名「海盜」,正在提海水沖刷甲板上的血跡,一見他們就大叫起來。明娜趕緊發了道冰箭擊中對方,科賓迅速補上一刀。

  明娜感到身體一陣虛弱,心知是魔力消耗太多,不知還能撐多久,眼看著有人正往這邊趕來,她立刻從那「海盜」腰上抽出匕首,要跟他們力拼。

  雖然她是這麼想的,但科賓顯然不認為一個十歲不到的小女孩能夠對付得了窮凶極惡的匪徒,他強拉住明娜往後逃,小女孩一掙扎,他就索性扛起她跑。明娜一邊大叫「放我下來」,一邊只能揮舞著匕首嚇退一路上襲來的人們。這般剛逃到船尾,就被聞聲而來的「海盜」們包圍住了。

  眼看著壞人們越來越逼近,明娜察覺到科賓在發抖,而他身上的傷更是在剛才的搏鬥中再度裂開了。她咬了咬牙,正要叫他放下自己一起對抗敵人,卻聽到他忽然冒出一句:「我什麼都不會說的,求你們放了我吧,我還有母親和妹妹要照顧,我不想死啊!」明娜一愣,呆呆地看著他。

  「海盜」們在竊笑,還有人用古怪的語調模仿科賓的話「我不想死啊」,引得眾人大笑,但很快,就有人發現有同伴死了,勃然大怒,要立刻把科賓砍成肉醬——他們認定他就是兇手,至於明娜,沒人認為她有這個本事。

  大船上傳來了不留活口的指令,科賓大叫一聲,舉起大刀就往「海盜」們身上砸,頓時把他們激怒了,同樣提刀砍了過來,明娜把手上的匕首甩出去,打掉了襲來的武器,卻感覺到自己整個身體懸空,轉眼間就往海面墜下。

  她一落水,就醒悟到是科賓拋她下來的,接著他也跳進了水裡。明娜努力想游到他身邊,小船上卻伸下兩根長槳來,把他們硬生生地隔開了。混亂中,明娜的魔杖脫了手,不知掉在哪裡,為了躲開向她腦袋砸來的槳,她潛入水下,槳險險擦著她頭頂橫過,驚得她心臟猛跳。

  憋了一會兒氣,明娜忍不住冒出水面,卻沒發現科賓的蹤影。船上的人馬上就發現了她,紛紛叫嚷著拿槳來砸,她深吸一口氣,又扎進水中,等她重新浮出水面時,發現船已經開到差不多百米以外了。

  她氣喘噓噓地望了望四周,暗叫不好。這裡是一望無際的海面,連塊礁石都沒有,更別說海島了,離大陸還有大半天的船程,根本連陸地的影子都看不到,如果船走了,她要怎麼辦?她是不可能靠自己游到岸邊的。

  海水的冰涼透過衣服滲入皮膚,她的牙齒開始打戰。顧不上多想,她忙動身向船的方向游去。

  剛游了幾十米,就聽到大船方向忽然傳來一陣歡呼,明娜心中一緊,擔心起科賓的安危來。

  她游得很小心,雖然是盡量以最快速度前進,但仍小心觀察船上的情形。小船掛在大船後,兩條船上若有人出現在船尾,她就會立馬潛進水裡,以免被發現。就這樣一直游近了小船,但還離著二三十米遠,明娜的手腳就累得發軟,幾乎無法再抬起來了,身體不可自制地往水中沉去。

  她忍不住想哭,心中大叫著:爺爺,你在哪裡?!我很累很辛苦,你怎麼不來救我?!

  不知是不是這番心聲傳到神靈耳中,明娜在即將絕望時,忽地看到水中有一抹黑影閃過,定睛一看,原來是條繩子。她立時想起,那是她前天惡作劇時綁在欄杆上的,因為怕科賓發現,就把一端丟進了水裡,事後也忘了,似乎一直沒被人察覺。現在那浸在水中的一端,雖然被魚咬得破破爛爛的,但仍是一條繩子,如果她能抓住那條繩……

  明娜不知從哪裡獲得了力氣,再度擺動起疲軟的手腳,往繩子的方向游去,好不容易離它近了,船卻忽然加速,她不甘心看到那繩子離她越來越遠,猛地撲過去,抓住了繩尾,使勁兒往船邊靠,卻被船前進時帶起的水花嗆得無法呼吸。她奮力往上攀,想要躲開水花,甲板上一有腳步聲傳來,她又不得不拉著繩潛回水中,然後駭然地發現了遠處海中的黑影。

  是鯊魚!

  她聽爺爺說過,那是海中最可怕的生物之一,人一遇到它,肯定是九死一生的,所以絕對不可以在鯊魚可能出沒的海域中流血。

  血?明娜想到很可能已被沉屍入海的船長和船員們,還有,剛才科賓跳船時,身上還有傷,就連她自己,手上也流過血。她不禁心下發冷,再看一眼那幾條不知圍著什麼東西遊動的黑色大魚,顧不得會被船上的人發現了,猛地冒出海面,攀著繩子就要往上爬。

  甲板上似乎有人站在欄杆邊上看鯊魚,明娜一聽到人聲,就冷靜下來了,只是努力攀住繩子,把自己吊在船壁外,打算鯊魚一但游過來,就爬上船。受了傷的手,她也努力不讓它接觸到海水,以免引來鯊魚的注意。

  鯊魚到底還是沒有游過來,大概是原處的食物足以滿足它們的口腹。船越駛越快,漸漸地,明娜覺得無法再攀住繩子了,手也越來越僵冷,生怕沒了力氣會鬆手,她忙把繩子繞在手上纏了兩圈。不一會兒,手上的皮膚就被麻繩粗糙的表面磨破,漸漸變得血肉模糊起來。

  明娜無聲地哭了,她全身冰冷,手腳發軟,手掌手背都是血,又不停地被海水嗆到,卻不敢咳出聲來。她祈禱著爺爺快來救她,不然隨便來個人也好,她不要在海裡淹死,也不要被假海盜殺死,更不要被鯊魚吃掉!

  但哭泣只會消耗她的體力,卻無法為她帶來一個救星,一小時後,她就明白了這個道理。她把繩子再纏了一圈在手上,讓它更保險些,然後就任由自己被船拖著走,慢慢積攢著力氣。

  不知過了多久,天色漸漸昏暗下來,轉眼就是晚上了。兩艘船都放慢了速度,大船上的黑骷髏旗被換下,升了另一面旗上去,甲板上有人在來回跑動,明娜聽到那些人在彼此提醒換回制服,然後有人丟了幾包東西下海,不知是什麼,沉甸甸的,入水後就沒浮上來。

  大船上有人在大喊,似乎是有船靠近了,是他們的同夥。小船上的人紛紛跑向船的另一側張望。明娜心中發慌,現在她吊在小船左側靠後的外壁上,要是有別的船過來,她很可能會被發現的!

  她留意到小船上的人全都跑到另一邊去了,意識到這是個好機會,顧不得危險,便使盡力氣順繩往上爬。纏了半天,她的手都紅腫了,血痕處處,只是強忍著痛,終於攀上了船沿。

  甲板上果然沒人,連油燈都被提到另一邊去了。明娜艱難地在甲板上挪動,因想起自己與科賓之前就是因為血跡才被人發現的,她拳起雙手,不讓一抹血痕留在甲板上。

  她好不容易爬到船尾的貨艙,掀起艙板便爬了進去,蓋上艙板。到了艙底,她勉強打出一個小小的照明術,看到艙內空無一人,角落裡仍堆放著幾個大麻袋,裝的是卡麥加人習慣吃的醃豆,發出一股酸酸的氣味。

  明娜顧不得氣味難聞,爬過去,用麻袋遮住自己的身體,才鬆了一口氣。心想,這些假海盜忽然換旗換衣服,會不會是快要到達目的地了?如果照科賓所說,他們不是海盜,難道會是普通人?本來按照船速,今晚就該到馬特港了,如果說假海盜們將要靠岸,是不是意味著他們要去的地方離馬特港不會很遠?

  明娜暗暗拿定主意,等船靠了岸,就想辦法偷偷逃出去,然後去找媽媽和外公,讓他們為自己出氣,為被害死的船員們報仇!

  想起下落不明的科賓,她又傷心起來。

  身上的衣服泡了一天的海水,貼在身上,說不出的冰冷難受,明娜知道如果不盡快弄乾衣服或是換掉,自己一定會生病的,但現在她全身都累得動不了了,便想著先休息一會兒,再用魔法弄乾衣服吧,就休息一小會兒……

  她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迷迷糊糊間,她是被一陣喧嘩聲吵醒的,覺得全身都酸痛不已,頭疼得快要爆炸了,臉上火熱,身上卻是一陣熱一陣冷,喉嚨幹得要冒煙。身上一動,她發現自己的雙手居然被繩子縛在背後,動彈不得,不禁賅然。

  她怎麼會睡過去呢?!一定是被壞人發現了!

  掙扎了幾下,她又發現,自己已經不在貨艙裡了,這不知道是哪裡的房子,十分簡陋,看起來就像是窮人住的。她正躺在一塊木板上,似乎是張床。一張破破爛爛的被子蓋在她身上,「床」邊還有個水盆,搭著條布。

  這是在哪裡?

  明娜正驚愕間,門打開了,走進一個人來,她頓時睜大了眼。

  居然是科賓!

  她驚喜不已:「科賓,你沒死?太好了!我被人捆起來了,你快放了我呀。」

  科賓沒說話,只是拿著一碗熱水和一個黑麵包過來,喂明娜吃。明娜也覺得肚子餓得慌,忙就著他的手吃了,又叫他給自己鬆綁。

  科賓低頭沉默了半晌,才小聲說了句「對不起」。明娜有些奇怪:「為什麼要說對不起?你丟我下海是為了救我呀。」

  「我不能給你鬆綁。」科賓仍舊低著頭,「他們看得很嚴,我不敢。他們到了碼頭才發現你的,因為聽說有人在查他們,所以不敢直接把你殺了。明天,會有奴隸販子來接你。他們……把你賣掉了……」

  明娜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科賓,你在說什麼呀?!快把我鬆開,咱們一起逃走吧!」

  「不,不行……」科賓發出不知是笑還是哭的聲音,「我怕死,我想活,我要是死了,我媽媽也活不下去了,妹妹們會被賣掉,當奴隸,當妓女……明娜小姐,你一向過慣好日子,受點苦不算什麼。你放心,我不是壞心人,我一脫身就會去找你家人,叫他們去救你的。」

  「你不要再說了!」明娜有些生氣了,使勁想要掙脫手上的繩索,「快把我放開!」

  「對不起,我不能放。」科賓抹了一把臉,「我殺了他們的人,又被抓住,如果不是我把老闆的秘密告訴了他們,又答應幫他們向老闆說謊,他們是不會放過我的。但活口只能留一個,我好不容易求他們同意只是把你賣掉。或許你會瞧不起我,但只要能活著回去,我什麼都不在乎!魯爾死了,如果連我也死掉,誰來照顧我媽媽和妹妹?死掉的人已經活不過來,我只能為活著的人著想。」

  明娜看著他平靜的臉,忽然酲悟到他說的是實話,不由得有些慌亂:「科賓,你……你說的是真的嗎?你……你怎麼能幫那些壞人?!」

  「幫誰都一樣。」科賓冷笑,「明娜小姐,你以為尤坦老闆是好人嗎?你難道不奇怪,為什麼那個戒指打不開?」

  明娜這才想起戒指來,低頭一看,發現已經不見了,不由得大驚失色。

  「那不是你的戒指。」科賓淡淡地道,「你的戒指還在尤坦老闆那裡呢,或許是在會計那邊。他們想要你戒指裡面的財寶,就拿假的來換掉了,是西比拉小姐下的手。會計割傷你拿到了血,咒語是我在聖山上聽到的。明娜小姐,我們都不是好人,所以,不要再認為我們是好人了。」

  明娜猛地抬頭,卻看到他平靜的雙眼中隱隱含有一抹死寂,張張嘴,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第二天,一個滿臉鬍渣的奴隸販子檢驗了她的臉蛋一番,就把她接上了馬車。一行人共有二十多輛馬車,都是木板釘成的,十分嚴實。裡面關著十來個大大小小的女孩子,二十多個大漢看守著,動不動就甩皮鞭,只是小心地避免傷到臉。

  明娜被捆著手腳,堵住了嘴,倒在車廂中搖搖晃晃地走了兩天,也不知到了哪裡。同車本來還有一個女孩子,因為臉上挨了一鞭,立刻就被賤賣了,而在這兩天中,女孩子的數量又增加了一半。

  奴隸販子每天只給女孩子們喝一點水,吃一小片麵包,生怕她們有力氣逃跑。明娜假裝聽話,暗地裡卻悄悄積攢著魔力,趁車裡沒人時,透過馬車板縫往外看,發現外面的景色有些熟悉,細細回想,居然是在馬特港!

  她心中一陣狂喜,激動地觀察著外面的情景,當尤坦的店舖從她眼前一閃而過,她就用魔法化出一片小小的冰刀,割開了繩索,想要跳出去。不料看守剛好在車外經過,她只好忍住了,恃機等待下一個機會。

  當馬車經過一幢豪宅外面時,她忽然瞥見遠處露台上坐著的兩位貴婦人,其中之一居然就是母親朵拉,她再也忍不住了,趁著看守走開,便猛地撞開車板,跳了出來,直接往母親的方向跑。

  朱法家露台上,朵拉剛剛接到管家的報信,滿臉驚喜:「真的?真的有明娜的消息?!」

  「是的,朵拉小姐,那位科賓先生,是蕭伯爵信裡提到那位卡麥加商人的下屬,他說他有明娜小小姐的消息,非常緊急。」

  「我馬上就去!」朵拉興奮地回頭對另一名貴婦道,「很對不起,莉莉斯夫人,我要失陪一下。」

  「噢,請便。」那位莉莉斯夫人有些不悅,但還是淡淡地點頭了,「不過我希望你再重新考慮一下我的話。」

  「我跟古德溫之間沒什麼好說的,他對自己的前途有自己的看法,您一定是誤會了。」朵拉陪了丈夫的嫂子一個下午,見她仍是不相信自己的話,也不耐煩了,轉身就去見客人。

  莉莉斯滿臉傲慢與不滿,板起臉不說話。冷不防瞥見有個穿著破舊滿面狼狽的小女孩往她這邊沖,嘴裡喊什麼媽媽,頓時怒斥旁邊的僕人:「怎麼隨便讓乞丐跑進來了?!還不快趕出去?!」

  那些僕人都是跟了她多年的,知道她的脾氣,忙跑過去擋了。

  明娜遠遠看見媽媽進了屋,心裡焦急,大聲喊著「媽媽、媽媽」,但朵拉滿心都是女兒的消息,根本沒聽見,忽然冒出了幾個不認識的人攔住她:「快走快走,這裡不是你能來的地方!」

  什麼叫不是她能來的地方?!這裡可是她外公家!

  明娜正要告訴他們自己是誰,奴隸販子們卻追上來了,一邊抓住明娜,一邊給那些僕人陪笑:「對不起,一個新買的小奴隸,不知道天高地厚,我們這就帶她走。」

  「我才不是你們的奴隸!」明娜掙扎著,大喊:「媽媽!媽媽!我是……」

  一根大棍從背後敲了下來,她頸後一痛,就什麼也不知道了。

  (最虐的一章……我是動作戲無能,淚奔~~~)
fongyuen 發表於 2009-5-2 18:03
第二卷 成長中的幼獸  六十九、奴隸生涯(還在虐,慎入)


  滿目黃沙。

  午後熱辣辣的陽光毫無遮擋地照在沙漠上,反射出讓人無法直視的光,酷熱乾燥的空氣灌入人們的口鼻,連喉嚨都幹得像是被火燒似的。一隊衣衫襤褸的奴隸背著沉重的水罐在烈日下行走著,眼神呆滯,嘴唇乾裂,一步深一步淺地踩著沙面,緩緩南行。

  明娜正走在這隊人的行列中,大口大口地喘著氣,雖然很累,眼睛也被沙面上反射的陽光映得發疼,但她仍然瞇著眼,小心觀察著周圍的地形,尤其是任何一個可以作為路標的岩石或動物骨架。

  空氣中忽地響起了破空聲,她立刻反應過來,順著聲音倒在地上,避過了鞭子的嚴重傷害,但手臂上還是被鞭梢掃出了一道血痕。

  「看什麼看?!還不快走!」監工罵罵咧咧的。明娜早已習慣了,靜靜地爬起來繼續往前走,身後又傳來了其他奴隸被鞭打的慘叫聲。

  他們足足走了一個多小時,才回到宿營地。這裡是一片紅巖矮山,紅色、紅赫色甚至是深紅色的沙巖充斥著整個地區,它們在過去的幾十個世紀裡飽受風沙侵襲,形成了種種怪誕的外表,為這座山帶來種種可怕的傳說來歷。

  這裡位於諾嘉與威沙邊境小鎮圖裡的西南方,離圖裡還有十多公里遠,也沒有綠洲或水源。誰也不知道人們為什麼要選擇這裡作為定居點,但在最近十年裡,到這裡長住的人卻越來越多了。他們大多數是威沙人,也有幾個是從諾嘉來的,但來自其他國家的人也不少,只是這些人身上,或多或少地都有些不善的氣息。

  明娜低著頭從營中走過,耳邊是幾個赤裸著上身的大漢對幾個年輕女奴不懷好意的調笑,她充耳不聞,經過一大片賬篷,來到紅巖坡上挖的一排專門用來儲存糧食和水的山洞前。

  奴隸們排成幾隊,將背回來的水倒入大缸和大水罐中。明娜倒水時,瞥見水落入罐中後彈起的幾個水珠,眼中一閃,水珠就瞬間消失不見了,在場的其他人都沒發現。

  「你在幹什麼?!」旁邊傳來一陣怒罵,接著有一個七八歲的小女孩被踢翻在地,監工惡狠狠地加了兩鞭:「你居然敢偷水喝?!看我不打死你!」

  「別打,別打,我以後不敢了,不敢了……」小女孩哭叫著躲避鞭子的荼毒,最終還是挨了七八鞭才被放過了。周圍的人都只是看著,沒人出手攔住監工。

  明娜咬著唇,也沒有出聲。這種事天天都會發生,她曾經試過幫助被打的人,但結果卻是兩人一起挨了更多的打,被她幫助的人也未必會感謝她。

  倒完水,所有的奴隸被放出去前,都要接受監工的檢查,確定沒有偷水喝。那監工見所有人的嘴唇都是乾裂的,才滿意地點點頭:「行了,晚上會給你們水的,但如果被我發現你們來偷水,哼哼……」他冷笑一聲,沒說會怎麼樣,但所有人都打了個冷戰,低著頭順從地出去了。

  明娜也低眉順眼地回到了自己「主人」的賬篷,那裡離別的賬篷要遠些,當走到別人看不到的地方時,她手指一動,嘴微微一張,十幾個小水珠忽然出現鑽進她口中,濕潤了原本乾渴的喉嚨。

  她用手指摸了摸嘴唇,確保不會洩露自己做的手腳後,才走近了賬篷,忽有所覺,猛地偏過頭,躲過了從賬中丟出來的一個酒瓶:「死丫頭滾哪裡去了?!居然敢偷懶不幹活?!還不快滾進來!」

  明娜眼中閃過一絲厭惡,又飛快地掩飾了過去。她鑽進賬篷,便看到那位「主人」歪在氈上,靠著幾個墊子,滿臉通紅,全身酒氣,手邊七八個東倒西歪的玻璃長頸瓶,一隻隻剩下燻肉碎的碟子,就知道他又喝醉了。

  「去哪兒了?!我這裡一大堆活等著你來幹呢!我當初花了那麼多錢買你,你居然偷懶?!當心我把你賣到妓院去!」渾濁的眼已有些神智不清了,但嘴裡說出的話還是那麼難聽。

  明娜沒回答,她知道就算回答了,這個酒鬼也不會聽進去的,他只是想要罵人而已。她抿著嘴收拾一地的狼狽,不過只是用布擦一擦污跡就算了,這裡水資源珍貴,當然不可能用來清洗染上酒漬油污的毛毯,反正當「主人」無法忍受時,他會用清潔咒的。

  果然,酒鬼沒有再追究問題的答案,只是罵罵咧咧地說著自己當初買她時花了多少錢,結果有多麼不划算,然後說著說著,又罵起了那些有眼無珠的韶南人,居然看不起他的本領,諸如此類,然後就在酒氣沖天中打起了呼嚕。

  明娜冷冷瞧他一眼,走到賬篷另一邊的大鍋前,攪了攪裡面正在煮的藥水,把火收小了一些,就開始了切嚏根草和剝無花果殼的工作。過了一會兒,她偷看到那個酒鬼已經完全睡死過去,暫時不會醒,忙放下手中的無花果殼,飛快地拿過一隻小坩鍋,放進材料,小心放到爐上熬煮著,同時還要分心留意酒鬼的情況。

  天知道為什麼這個酒鬼會是個魔法師?更準確地說,是被韶南魔法師協會與魔藥師協會雙雙除名的魔藥師。除名的原因不明,但根據營地裡其他人的私下議論,似乎是他配製出某種據有強烈迷幻作用的藥水,能使人神智不清地依照他人指令行動,並成功借此騙取了好幾位貴族小姐的錢財,引起了上流社會一番大恐慌,才會導致這樣的結果。

  雖然不知道他是怎麼來到這個地方的,但他在這裡還有些地位。每個月他都會製作一大批被明文違禁的魔藥,由營地首領代售給圖裡的一名商人,換取大量錢財。在這個營地中,他是小有名氣的財主,同時也是別人忌諱的對象,因為人人都害怕他會對自己下迷幻藥。

  托他的福,明娜每天雖然還會挨打挨罵,但從沒有人敢真的將她打成重傷,生怕會惹得這位前魔藥師生氣。

  自從九歲那年的秋天,她落到奴隸販子手裡後,已經過了一年多的時間。當初奴隸販子們將昏迷的她帶回去,害怕會引來麻煩,放棄了在馬特港賣人,連夜把所有女孩子帶到別的城市,一路上還對明娜下了藥,讓她迷迷糊糊地,無法反抗他們。

  當明娜清醒過來時,發現自己已經到了一個陌生的地方。從周圍人的穿著和口音來看,她大致判斷出自己應該還在伊斯特境內。她試著逃跑了好幾次,有一次幾乎成功了,卻在最後關頭被發現,拚死掙扎不過,又被帶了回去。

  奴隸販子們終於發現了她曾經習過武的事實,因為害怕她逃走後會威脅到整個販賣隊的生存,他們下了狠心,拼著虧本,打折了她的腿,又給她灌了啞藥,只是為了欺騙不知情的顧客,他們又讓人治好了她表面上的傷。當時,她的腿看上去似乎是好的,一但站久了,或是做了劇烈運動,就會疼痛難忍,加上無法說話,無處求助,真是說不出的絕望。

  那時候的明娜,終於忍不住怨恨,怨恨不理會她呼喊的媽媽,怨恨多年不來看她的爸爸,怨恨丟下她回自己世界去的爺爺,怨恨騙了自己奪走儲物戒指的尤坦和西比拉,也怨恨不肯放自己走的科賓,最怨恨的,是那天在外公家門前趕走自己的人。

  不知挨了多少打罵,也不知道換了多少個奴隸販子,她被當成是最麻煩的貨物,輾轉被賤賣到威沙,連同另外十多個男女奴隸一起被送到這個地方,然後因為被發現身上帶有魔力波動,就成了這個酒鬼魔藥師的僕人。

  也許是之前吃的虧讓她學了乖,明娜一直沒讓奴隸販子們知道自己會魔法,到了酒鬼手下,也沒暴露出來,甚至還在學習切割魔藥材料時表現得十分笨拙。雖然這樣做換回來的是酒鬼的打罵,但他也因此不把她放在心上,只當成是個有些魔法天賦但什麼都不會的小鬼頭,讓她幫他看守爐火或處理魔藥材料。

  他整天都喝得醉醺醺的,明娜卻尋到了機會,悄悄地藏下一些魔法材料,醫治自己的腳傷和喉嚨。半年來,已經有了很大的進展。她現在連走兩三個小時的路,腳都不像以前那麼痛了,喉嚨也可以發出聲音。不過她害怕別人會起疑心,所以仍繼續裝啞巴,還常常瘸著腿走路。

  小坩鍋裡的液體散發出淡淡的藥香,明娜飛快丟了最後一樣材料下去,攪了攪,就移開了鍋子,從櫃子角落中拿出一個破了口的玻璃瓶——酒鬼丟掉不要的——將藥水小心灌進去,用一個木塞塞住瓶口,藏在衣兜裡。

  酒鬼翻了個身,明娜一邊轉頭看他有沒有醒,一邊迅速用布擦乾淨小坩鍋裡的殘液,放回原處。雖然清理咒可以做得更成功,但她不想冒險,在離一個魔法師那麼近的地方施放魔法,要是被發現,她之前所做的事就曝光了。

  空氣中仍殘留著藥水的香味,甚至連她衣兜裡也有這種香氣冒出來。明娜扇了扇周圍的空氣,見收效不大,乾脆抓了一把嚏根草丟進酒鬼熬藥的大鍋裡,原本的迷幻藥劑迅速散發出一陣濃烈的芳香,把帳篷中原本的酒味都蓋住了,那點淡淡的藥香自然不在話下。

  酒鬼聞到香氣,猛地翻起身,衝到大鍋前查看,狠狠地踢了明娜幾腳,才放了另外幾種藥材,好抵消嚏根草帶來的副作用。倒掉做錯的藥水,這種事他是不會做的,在這種鬼地方,每一種魔藥材料都珍貴無比。

  明娜忍住身上的疼,小心地護住了衣兜裡的藥。酒鬼沒過多久,酒癮又犯了,回頭沒找到酒,又沒水喝,便丟下一句:「好好看火!再出錯就不給飯吃!」出去了。

  明娜偷看到他進了別的帳篷,知道他是找人喝酒去了,立馬回身取過水壺和水袋,跑到存水的地方,借口「主人」要水,裝了水回來,然後用杯子倒出大半杯,小心拿著來到帳篷一角自己的小窩裡,翻開床鋪,撥開沙土,掀起底下的木板,裡面是一個封蓋的破瓦罐,罐中有個水袋,還有幾隻半塊的乾麵餅。這種食物,只要存放得好,一個月都不會壞。

  她把杯中的水倒進水袋,拿出藥瓶喝了一口魔藥,便一起放進罐裡,重新埋好,又用剛才裝水的杯子倒滿水放到酒鬼的桌上,才回到爐火前照看那一大鍋魔藥。

  她能感受到,身上的痛楚正在慢慢消失。那瓶藥水是專門用來調理身體的,只要她繼續喝下去,很快就會恢復實力,加上她已經摸清楚周圍的地形,食物和水再過幾天也會準備好,用不了多久……用不了多久……她就能離開這裡……

  她還記得爺爺給她講過的國家城市分佈圖,在學校裡,也學過地理。圖裡與蒙裡之間只有不到三天的路程,但附近的圖裡和營地主人有很深的關係,曾經有過逃跑的奴隸在那裡被抓回來,因此她只能直接朝蒙裡走。

  雖然一路都是沙漠,但她有過和爺爺一起穿過沙漠的經驗,又連著幾個月和其他奴隸一起到北面圖裡的綠洲去背水,一定可以走下來的。只要到了蒙裡,那裡有爺爺的屋子,說不定還有蕭家商行的人在。很快,她就可以回家了!

  她彷彿看到爸爸在對她笑,媽媽抱著她大哭,馬歇爾爺爺說要給她做好吃的,還有溫妮絮絮叨叨地要給她做新衣裳……

  「死丫頭,你在發什麼呆?!」一陣怒吼驚醒了她,抬頭一看,原來是酒鬼回來了。他正焦急地攪拌著鍋中的液體,生氣地抬腳就踢:「看你做的好事!我的藥都被你毀了!今晚沒飯吃!滾吧!」

  明娜撇撇嘴,那種害人的藥,少做一鍋是好事,而且,如果他真的那麼看重那藥,為什麼要出去找人喝酒?沒飯吃就沒飯吃,這個營地裡,又不是只有他這裡有食物。

  她在酒鬼的怒吼中鑽出帳篷,往奴隸們的「餐廳」——一個破氈帳篷走去。本來像她這樣有專屬「主人」的奴隸,是不用去那裡吃的,但她不想餓肚子,於是便跑去跟一大幫男女老少搶食物,還悄悄藏起了半塊乾麵餅,帶回帳篷裡藏好。

  她睡在自己的小窩裡,一想到床鋪下藏的東西,心裡就說不出的激動:快了,快了,只要再忍幾天……

  半夜,她被幾聲馬嘶吵醒了,接著就聽到酒鬼在大聲咒罵,外面來了個人,喊了酒鬼出去,低聲在說些什麼。

  明娜悄悄爬起來,側耳細聽,聽到似乎是有什麼重要的客人來了,讓他去陪一陪。酒鬼跟著去了,明娜心中有些好奇,不知來的是什麼人?

  第二天早上她去拿水的時候,終於看到了來客。那是一個二十歲上下的陌生青年,劍眉星目,長相十分俊朗,而且有一種說不出的高貴氣度。看他穿著打扮,雖然只是簡單樸素的諾嘉平民服飾,但就是與其他人格格不入,彷彿是王子跑進了乞丐窩裡。

  他很和氣地和一個女奴說話,請她給自己弄一盆洗臉水來。女奴恍恍惚惚地進了存水的山洞,明娜在一旁聽到幾個女奴打趣她,說要是被那位貴人看中帶走,就不用再受苦了。

  明娜聞言,心中一動,低著頭拿起水罐往回走,暗暗盤算著是否要向那位客人求助。他看上去像是個好人……

  但是,很多她覺得是好人的人,都做了傷害她的事,這個「好人」到底可不可信呢?

  她只顧著低頭沉思,一時沒注意,撞在一個胖子身上,摔倒在地,那胖子卻拿眼瞪她:「你這個臭丫頭,居然敢撞我?!看我不打死你!」說罷就一腳踢過來。

  明娜暗叫不好,這個人是酒鬼的對頭,一向不買他的帳,說不定真會把自己打死的。她連忙躲開,但對方還帶著兩個同夥,一起圍上來,她挨了幾拳,也顧不得手上的水罐了,看準三人之間有了個空隙,就往外衝。誰知沒跑出幾步,冷不防有人從旁邊伸了一隻腳出來,將她拌倒在地,轉眼間,四個人圍上來了。

  她暗暗咬牙,準備硬挨下這場打,無論如何,不能破壞了逃跑的計劃。

  「住手!」一道男聲響起,隱隱帶著威嚴,胖子和他的同夥不由得停下了動作,但又惱羞成怒:「誰在多管閒事?!」

  回頭一看,卻是那位年青的客人,神色嚴厲地盯著他們:「快放開那個小女孩!」

  (明娜十一歲了……再度跳年~~~)
fongyuen 發表於 2009-5-2 18:09
第二卷 成長中的幼獸  七十、逃出狼窩


  這個人不知是什麼身份,那胖子似乎相當忌憚他,一見他就變了臉,諂媚地跑上去巴結討好。明娜看慣了他們幾個的惡形惡狀,萬萬沒想到,這種人的嘴裡還會說出那麼低聲下氣的話來,不由得呆了一呆。

  青年沒理會他們,只是淡淡地道:「這個孩子年紀還小,就算犯了錯,也不該打得太重。」

  「是是,您說得是。」

  「沒什麼事的話,就忙你們的去吧……」

  胖子等人面面相覷,還想要說些什麼,只是看到那青年神情中帶著不耐,才乖乖走了。明娜假裝看不到他們在瞪自己,審視地瞄了一眼青年,猜測他是否可信。

  「還有什麼事嗎?」對方的笑容又再變得親切起來,只是笑意並沒有到達眼內。明娜見慣各種人的嘴臉,立刻就察覺到了對方的冷漠。

  這個人或許會親切和善地對待他人,但絕不會平白無故地提供幫助。明娜迅速搖搖頭,拾起水罐,調頭離開。

  就算沒有別人幫助,她也可以逃出去。

  「你這死丫頭,又幹什麼好事了?!」酒鬼不知幾時出現在她面前,瞪著地上那灘水:「你居然把水灑了?!還不再去拿?!」

  他罵了兩句,看到不遠處的青年,頓時熱情地迎了上去:「公爵閣下!遇上您真是巧,您是來找我的嗎?」

  「只是偶爾路過而已。」青年對待酒鬼倒是出乎意料地客氣,「昨晚上我向您提到的那種藥,不知什麼時候能夠做好?」

  「啊,那個啊,放心,我已經在熬了,很快就會製作好的,放心吧……」

  趁著他們二人在交談,明娜迅速重回存水的山洞裡,領了水,就繞道回了帳篷,酒鬼居然已經回來了,正聚精會神地攪拌著爐上的大鍋,時不時放些材料進去,難得地沒有喝酒,更沒有罵人。

  明娜坐在旁邊切水仙根莖,磨蠍干粉,同時偷看酒鬼的動作,認出他要配的是一種特效頭痛藥水,喝了不但能止痛,還能使人頭腦清晰、精神振奮的。這就是剛才那個「公爵」要配的藥嗎?他看上去那麼年輕,會是哪裡的公爵呢?是諾嘉嗎?她不由得想起了當年跟爺爺在那個國家所經歷過的事,那應該是她第一次吃大苦頭吧?

  諾嘉前任國王病逝時,首都諾蒙卡曾因為下任國王的人選而鬧出一番腥風血雨,結果幾位王子死了兩個,傷了兩個,最後上位的居然是最不被看好的蓋爾王子,那個囂張不可一世的馬裡奧只落得個親王稱號。

  現任的蓋爾二世是個性格溫和的人,體弱多病,喜愛藝術,一向不愛參與政治,沒想到卻被推上了王座。不過托他的福,這幾年諾嘉局勢漸漸穩定下來,也重新和其他國家通商交往了,但戰爭的可能性仍然存在,因為馬裡奧親王的權勢並沒有因為他失卻了國王寶座而有所削減,軍隊、戰馬、資金、糧食……一切都仍在進行中。

  明娜是從爺爺和老師那裡聽說這些事的,到了圖裡的營地以後,偶爾也有幾個「大人物」會湊在一起議論些諾嘉威沙兩國的局勢。這裡的人,似乎是為了某種目的才聚集起來的,每年都會有新的人來,但也每年都會有一批人被帶走,剩下的人,有些會聚在一起討論國家大事,有些會製作各種藥劑或武器,有些則常年待在營中,偶爾會到外頭工作一兩個月,回來時,身上的血腥味總是濃得叫人作嘔。

  明娜有時候懷疑,這裡會不會是某種秘密基地之類的地方。

  酒鬼緩緩攪拌著魔藥,哈欠連連,渾身不自在,顯然是酒癮犯了。若是平時,他早就丟下藥喝酒去了,沒想到現在還堅持站在爐前,繼續放鍋裡放材料。明娜感到有些怪異,忽然,她看到他丟下鍋裡的東西,目光一閃,低下了頭。

  有人鑽了進來:「喂,藥做得怎麼樣了?」

  「一切順利,再煮兩小時就行了。」酒鬼斜了來人一眼,「怎麼?你有好酒?」

  那人輕笑:「有,不過你得把藥做好,千萬別讓那個小公爵看出問題來。別忘了,我們聽的是另一位的吩咐。」

  酒鬼笑了笑:「放心,他絕對不會發現的。」他將一瓶橘色的溶液滴了兩滴進鍋,拌勻了,收小火,厲聲對明娜道:「看好了!煮兩個小時,每五分鐘攪拌一下,不許離開!我會給你帶飯回來!」

  明娜連忙點頭,他就滿意地拉著那人出去「品嚐」好酒了。他一走,明娜就飛快地跑到剛才他拿材料的地方,拿起那樣東西聞了聞,確定那就是韶南特產圓籽草。

  頭痛藥裡為什麼要放圓籽草?它與藥裡的其他成分會產生副作用,使人精神過度興奮,長期服用會讓人發瘋的!

  他又在用魔藥做壞事了。

  明娜冷笑一聲,將方纔酒鬼滴進鍋裡的橘色溶液又滴了五六滴進去,大大中和了圓籽草的加幅作用。

  你要害人,我就讓你不成功!在藥水對人體產生真正的傷害前,服藥的人就會發現不對勁了,到時候,我看你怎麼辦!

  明娜把所有東西都擺放回原處,只是轉身時,瞥見那盒圓籽草,忽地想起了酒鬼平時慣用的解酒藥中,有甘草的成份。她咬咬唇,悄悄抓了一把收起。

  營地中最大的賬篷內,那位年青的公爵正一邊喝酒,一邊冷冷地看著幾個小時前才為自己端過洗澡水的女奴被別人壓在身下,哭泣掙扎。而騎在她身上的那個男人,原本英俊的五官被慾望扭曲,顯得格外猙獰。

  半天,他才爬起身來,一臉無趣地道:「這種小地方也只有這種貨色了,皮膚粗糙,姿色也不佳,一點風情都沒有,偏偏還是別人用過的。」他厭惡地瞥了一眼奄奄一息的女奴,轉向旁邊的營主:「沒有其他的嗎?十三四歲的,純點的。」

  營主笑道:「當然有,王子殿下喜歡那種呀,怎麼不早說?我……」「我真替你的管家悲哀,勞勒。」年青的公爵忽然插了嘴,「他四處為你搜羅美貌處子,結果你卻跑來這種地方打野食,玩起小女奴來了。」

  「別生氣,親愛的傑達兄弟。」勞勒王子笑嘻嘻地看著他,「剛才我明明問過你的,你說你對這女奴不感興趣,我才叫她侍候我的。現在都完事了,你別發酸。」

  傑達冷笑一聲:「我不發酸,我只是好奇馬裡奧叔叔知道這些事後,會有什麼想法。」說罷也不管勞勒難看的表情,自顧自地起身走了出去,坐在他身邊的另一人也跟著走了,留下營主小心翼翼地安撫著臉色陰沉的王子。

  傑達一路走到附近的紅巖山上,心裡憋屈不已。跟隨他走出來的人拍了拍他的肩,問:「沒事吧?」

  傑達冷哼:「風之貴族已經墮落了,我們的王子,未來的王位繼承人,居然是這個樣子!那個女奴,甚至還是我們諾嘉人!薩金特,我真不想再待在這種地方,一拿到藥水,我們就走吧!」

  薩金特歎息道:「勞勒的確是太過分了,但沒辦法,國王陛下沒有子嗣,馬裡奧親王勢力大,而王太后又溺愛孫子,才會決定立他為王儲的。希望你帶回去的藥能讓陛下身體好轉,如果可能的話,再有一位真正的王子就好了。」

  傑達卻有些洩氣:「就算陛下身體真的能好轉,也不會再有王子了。他曾經說過,不願意背叛去世的王后,他們夫妻恩愛二十年了,可惜菲德勒王子死得太早。」他眼中閃過一道厲芒,深知那位堂弟的死有古怪,正如他的父親那樣!

  薩金特靜靜地打量著他臉上的神色,忽然笑了笑:「其實,勞勒只不過是會討王太后歡心而已,國王陛下未必願意立他為王儲呢,不然也不會僅僅封他為王子。說起來,你跟他一樣是先王的孫子,陛下的親侄兒,但比能力、比威望,你都比他更合適。」

  傑達緊緊盯著他,忽然眉頭一皺:「誰在那邊?!出來!」

  明娜小心地從岩石後冒出頭來,薩金特見了便道:「這是那個魔藥師的小女奴吧?可能是來挖蛇的。她只是個孩子,又是啞巴,不會亂說話的。」

  明娜手中正抓著一條蛇,證明了這種猜測的正確性。傑達瞇了瞇眼,看到她一臉茫然的愚蠢表情,便決定不做多餘的事,以免引來勞勒的懷疑與魔藥師的不滿。

  他擺擺手示意她離開,但又囑咐了一句:「最近幾天盡可能待在帳篷裡吧,外面不安全。」

  明娜腳下頓了頓,便裝作聽不懂的樣子走了,半路上把那條匆忙間抓到手作掩護的蛇丟掉,暗暗思量所謂的「外面不安全」是指什麼。

  到了傍晚,她終於明白了這句話的意思。營地裡的一個十三歲的小女奴,被人帶進主帳後,出來時已經是具冰冷的屍體,下身流了一地的血。

  明娜曾經聽說過,有些人特別喜歡玩弄小男孩小女孩,不過營地裡的女奴,通常是到了十四五歲才會面臨類似的命運。那位死者,因為長得特別漂亮,被主人當成了珍貴的貨物,平時除了挨罵,很少受到肉體上的折磨,甚至連衣服都比別人的整齊漂亮,營中其他差不多年齡的女孩子對她是又羨又妒,現在她死了,她們也忍不住要說閒話。

  明娜冷眼看著她們對那具小屍體指指點點,再瞥了一眼角落裡那個綣成一團的年輕女奴,轉身走進了賬篷。

  從那天晚上開始,她就盡可能少地離開「主人」的賬篷,只在天剛亮時出去拿水,或是傍晚時才混在女奴們當中一起吃飯,除此之外,就是窩在帳中幹活,順便做手腳。這樣過了兩天,當營中的小女奴又少了三個之後,客人們終於要離開了。

  他們離開的時候,又帶走了一大批人,全都是孔武有力的,圍繞在一位據說是王子的貴人身邊,越發顯得一旁只有一個隨從的年青公爵身邊冷清。後者面無表情地看著那些大漢們,眼中帶著審視與防備。

  他們離開以後,營中冷清了很多,也因為人手突然減少,連守衛也鬆懈了。新人最起碼要在一個月以後才能到達。明娜知道,自己的機會來了。

  在某天傍晚,酒鬼又一次喝得醉醺醺的,明娜非常乖巧地送上瞭解酒藥,他喝了幾口,笑了笑:「最近怎麼變機靈了?」打了個哈欠,他發現眼前有些模糊,腦子裡昏昏沉沉的,心想最近怎麼老覺得看不清東西,還愛發困,難道酒喝多了,身體受不了?他忙把解酒藥全都喝了下去,囑咐一句:「看好爐火,我先睡一覺。」說罷就往床鋪上一躺,很快就睡著了。

  明娜看著他,忽然笑了,轉身回到爐火前,揀了幾樣藥粉,用艾草浸液攪成塊狀,再用火燒,一看到它散發出氣體來,就摀住鼻子將它拿到酒鬼鼻子底下晃兩晃,後者頭一歪,昏死過去。

  剩下的藥塊,她丟進了酒鬼平時珍藏的一罈酒中,然後捧著那酒走到他那個好友的帳篷裡,送了上去。那人一看就笑了:「我還以為那小子一定捨不得給呢,沒想到他真叫你送來了?」

  旁邊有人問:「這就是你說的,那個墮落魔藥師打賭輸給你的酒?」

  「沒錯,我還打算今晚去找他要呢,沒想到他那麼爽快就送過來了,快,叫大家一起來嘗嘗,這可是意尼特產的好酒!趁他還沒後悔,咱們把酒全都喝光吧。」眾人都笑著說好,紛紛去叫人。

  明娜靜靜地退出帳篷,走到馬廄,將酒鬼的那匹馬餵飽了,又趁人不注意,用乾草包住了它的蹄子,還上了口籠。這匹馬平時就是她照料的,除了酒鬼,最聽她的話,自然不會反抗。

  當所有這些工作都完成以後,明娜又回到了自己的小窩,將這些天收集到的水袋和糧食放進一個粗糙的布袋中,再拿上酒鬼的一個水袋和一把匕首,靜靜地等待營中人們睡下。

  酒鬼發出陣陣呼嚕,在夜裡顯得尤其響,明娜厭惡地看著他,想到這大半年來他對自己的折磨,心裡的恨意就不可抑制地湧上心來。

  回頭看看爐火上翻滾著的藥,她咬咬牙,走過去舀起迷幻劑,倒進了酒瓶中,想了想,又倒了些在水杯裡,擺放在他手邊。然後,在他手腳可及的地方,放上幾根蠟燭,又把油和易燃的布散落在四周。

  你這個混蛋,如果你夠幸運,今晚就燒死在這裡,不然,這些天讓你服下的藥,足夠讓你瞎掉、廢掉!讓你一輩子受罪去吧!

  她在黑暗中飛快地潛進馬廄偷了馬,靜靜走到營地邊上,瞥見守衛(剛才有份喝酒的一人)歪在柱子上,已經睡著了,便悄悄牽著馬,從旁邊抄了出去。

  她走出很遠,方才翻身上馬急奔。雖然她的騎術僅僅是入門,但現在她顧不上那麼多了,眼裡只能看到前方。一人一馬奔出十公里外,偶爾回頭,才看到天邊的一抹火光,燒得正旺。

  明娜忍不住心中的快意,大笑出聲,嘶啞的聲音中卻隱隱帶了哭意。過了好一會兒,她才想起現在還不是放鬆的時候,連忙擦一把臉,穩住馬,抬頭看了看天上有些黯淡的星光,辨別出自己要去的方向,縱馬往東南面急馳而去。

  (我家小明娜,也是能狠下心滴~~~明天要上架鳥~~~~)
fongyuen 發表於 2009-5-2 18:13
第二卷 成長中的幼獸  七十一、再入虎穴


太陽升起,空氣漸漸炎熱起來。這時候正是六月盛夏季節,烈日曝曬,熱風帶著沙塵刮到人面上,一不小心就是一嘴的沙,說不出的難受。明娜騎馬在沙漠上急奔,兩手緊拽韁繩,臉低低地埋進雙臂中,只露出兩隻眼睛看路。

她心裡有些後悔,昨晚上出來時,因為擔心沙漠裡晚上寒冷,她就順手把酒鬼的一件毛皮短袍偷出來了,卻忘了帶上遮陽擋風的斗篷。現在太陽曬得她頭上幾乎要冒煙,沙土又不停地往她嘴裡灌,但她因為害怕被人追上來,不敢停下休息,只得短袍蒙住頭,憋出一頭熱汗。

帶的乾糧和水都有限,又不知道中途是否會遇上什麼意外,明娜不敢任意揮霍那些來之不易的食水,因此十分節省,連馬也只是給一點點水,除了原本縛在馬蹄上的草料,就沒有再喂別的了。

明娜對馬並不瞭解,也沒有太多與馬匹相處的經驗,因此疏忽了。走了不到兩天,那匹馬就忽然鬧起了脾氣,原地打轉,不論明娜怎麼甩鞭子、拽脖子或是踢它肚子,它都不肯再往前走了。

明娜心裡急得不行。她不知道現在營地裡怎麼樣了,火勢是否已經被撲滅,酒鬼有沒有被燒死,也不知道那裡的人是否已經發現她逃走了。要是現在他們追了上來,自己肯定逃不掉的!

明娜抽出匕首,打算馬再不聽話就給它來兩刀,她曾經見過營地裡的人用這種方法馴馬。這時一陣熱風吹來。馬忽然嘶叫一聲,駝著她往西邊衝去,她嚇了一大跳,忙抓緊韁繩想讓它停下來。結果它像是瘋了似的,竟然把她掀翻在地上。

她馬上爬起來,顧不上一身地塵土。用嘶啞的聲音大喊:「回來!快回來!」

馬不聽她的話,直接躍過沙丘。消失了。明娜連忙跑過去,七手八腳地爬上沙丘,頓時目瞪口呆。

前方不遠處,不知什麼時候出現了一大片深紅到發黑的山谷,峰頂尖聳,連綿不絕,但整個山谷中,連一株草、一棵樹、一朵花都沒有。也沒有任何地生物,倒是谷中有一大片深藍的湖水,看上去似乎十分清澈甘甜。

明娜忍不住舔了舔乾涸的嘴唇,心頭忽然產生了跑過去喝個夠地衝動,但很快又警覺起來。

這麼一大片山谷怎麼會出現在這裡?她從沒聽說過沙漠裡有這麼一個地方,而且,她剛才從西北方向來,根本沒看到它!

那匹發狂的馬正向湖水沖過去,卻忽然發出了一聲慘烈地嘶叫。明娜吃驚地看著它陷入沙子中,不停地掙扎著。但越是掙扎,就陷得越深。轉眼間,它周圍的沙子都在往下陷,很快就埋過了馬身、馬脖,馬只來得及再嘶叫幾聲,就被沙子淹沒了。

是流沙!

明娜曾經聽爺爺提過這種可怕的沙漠殺手,不禁暗暗慶幸自己被甩下來了,不然恐怕也要糟殃。只是她忍不住惋惜。少了代步工具。而且消耗完食水以後,也不能再吃馬肉、喝馬血了。難道又要去挖蛇和蠍子?

一陣風吹來,山谷漸漸變淡。明娜又一次瞪大了眼,看著那一片深紅詭異的景色之後,隱隱透現出與周圍一樣的沙丘。

居然是幻象?!

明娜想起了爺爺曾經提過的海市蜃樓,鬆了口氣,幸好她沒有受到湖水的引誘,貿然跑過去,不然她跟那匹馬就會落到同樣的下場了。

在沙漠裡,需要注意地不僅僅是毒蛇飛鳥和野獸,大自然中也有許多危險呢。

只是剛才看到的那片山谷,會是哪裡的景色呢?

明娜回頭拾起剛才被甩在地上的短袍和匕首,摸了摸身上的水袋和乾糧,拍拍心口。她還記得當年和爺爺一起在沙漠裡旅行時的教訓,所以沒有把重要的東西放在馬身上,真是太幸運了!

剛才被馬駝著跑歪了方向,她重新根據太陽方位、影子以及風向,找回了原本的路。

沒了馬,只能靠自己走了,她踩著簡陋的草鞋,忍受著鞋底下的滾熱與不適,深一步淺一步地走著。白天雖然辛苦,但並不難熬,只是晚上卻少了可以相互偎依取暖地馬,她冷得有些難受,只能用短袍緊緊裹住身體,蹲下來休息一會兒,再借助星光趕路。

第三天的中午,在食水即將耗盡時,她終於遇到了人。狂喜過後,她還沒忘掉要有防備之心,因此並沒有魯莽地衝上去求助,只是遠遠地跟在那些人後面,來到一個綠洲。

這個綠洲和她所見過的不太一樣,中間的小湖周圍佈滿了華麗的大帳篷,住的人既有衣著富貴的有錢人,也有服飾樸素的平民,有男人,有女人,有老人,也有孩子。無數穿著暴露薄紗衣裙地年輕女人在帳篷間穿梭,送去酒食和玩具,還有些全身黑衣地大漢來回巡視,有的大帳篷裡時不時傳出大笑聲,還有音樂夾雜其中,偶爾有幾個滿面油彩、打扮怪誕地人走過,引得孩子們湊近了去看。

明娜躲在遠處觀察了一陣,斷定這大概就是傳說中的娛樂綠洲了。營地裡曾有幾個人光顧過這種地方,回去以後在同伴們面前大肆炫耀了一番,明娜也聽說過一些。想到這裡很可能有營地裡的人,她猶豫了好久,才繞過綠洲入口,到了後方的幾個樸素的小帳篷前,確定那裡住的都是在綠洲裡工作的人以後,才整理了一下自己,裝出一副怯生生的小女孩模樣,走了過去。

她自稱是和爺爺一起旅行的,但爺爺中途去了另一個世界(明娜:我可沒有撒謊),現在一個人孤苦無依。又累又餓又渴,請求好心的夫人們給她一碗水喝。

幾個穿著樸素但整潔地女人聽得心酸,其中一人還攬著她流淚:「可憐的孩子。」主動拿來了水和食物,還叫明娜慢點兒吃。「別噎著了」。

明娜貪婪地喝了一大碗清水,又盡可能吃得飽飽的。居然還有肉,除了蛇肉和蠍子肉。她已經很久沒沾過葷腥了。

一個女人道:「瞧這孩子又瘦又黑,一定吃了不少苦頭吧?乾脆留在我們這裡幹活好了。雖然工錢不多,但吃飽是沒問題的,還有漂亮地衣服穿。」

另一個女人瞪了她一眼:「虧你說得出口!這麼小的孩子能幹那種事嗎?叫她跟著我們做點拆洗的活吧,我男人是廚子,他說過廚房那邊還缺個洗碗地呢!」

「廚房的活又苦又累,這麼小地孩子怎麼受得了?還是聽我的。這孩子長得挺不錯,就是嗓子不好聽,養一養。干前面的活應該沒問題。」

明娜聽得有些不對,雖然不知道她所說的那種活是什麼,但直覺上並不是什麼好事,於是忙道:「謝謝夫人,你們真是太好心了。不過,我……我……我還要去找我爸爸媽媽呢,他們就在蒙裡。」

「蒙裡啊?」先前給她拿食物和水的女人插了嘴,「正好,明天斯賓先生一家要回蒙裡,乾脆跟他們管家求個情。捎你一程好了。」

明娜忙高興地道:「謝謝您了,夫人!」

另兩個女人聽得有些訕訕地,在明娜的好話奉承下,才轉回了笑臉。

斯賓先生是住在蒙裡的富商,一家人來玩,連僕從奴隸以及行李在內,足足有十幾輛車。他家的管家被女人拍了幾下馬屁,明娜又很乖巧地奉承他幾句。他就很爽快地答應了下來。

明娜好好休息了一夜。第二天一早,就穿著那位好心地女士送的乾淨衣服。帶著乾糧和水,坐上了斯賓家載行李的馬車,不到半天,就到了蒙裡。

她強忍住心中的激動,告別了那位管家,看著眼前熟悉而又陌生的街景,她忍不住哭了。

那年和爺爺遊歷,在這個邊境小鎮裡經歷的點點滴滴,就像是昨天剛發生的一樣,但又有一種是上輩子的事的感覺。

這裡的房屋街道都還是過去地老樣子,明娜根據記憶找到了爺爺的房子,卻大吃一驚。

那幢房子早已換了主人,現在的房主是個大腹便便的中年富商,看到窮人就一臉瞧不起,明娜被他當成是賊,叫僕人趕走了。她問了附近的人,才知道這幢房子一年半前就被賣給了現在的主人。

明娜有些迷糊,她記得,在魔法之都上學時,爺爺曾經回過蒙裡,當時還住過這幢房子的,怎麼會賣掉呢?是誰賣的?一年半前,不就是爺爺離開後不久嗎?

咬咬唇,她跑去找蕭家商行,結果商行地舊址上,現在開了家地毯鋪子,據說蕭家商行自從那年撤走,就沒再回來過了。

明娜抱住頭,使勁兒地想,她該去找誰?忽然,她記起了一個人----弗裡多。

雖然他騙過自己,傷害過自己,但當初離開地時候,他好像非常後悔,也許他願意……

明娜找上了「弗裡多爾夫」,然而,這裡雖然仍舊生意興隆,老闆卻不是弗裡多,還對她說:「那傢伙自從幾年前失蹤以後,就沒回來過了。我也正想找他呢,他欠了我很多錢。」說罷又有些好奇地問:「孩子,你是什麼人?找他有什麼事?」

明娜失望地轉身離開,什麼也沒有回答。她沒有發現,自己一離開,那位老闆就囑咐手下看好店,自己走到店後,穿過橫巷,進了斜對面的一棟房子,對著黑暗中地人道:「剛才有個臉生的小女孩來找你,被我打發走了。看來那些人開始懷疑你已經回來了,才會叫個孩子來試探的。你最近小心些,在計劃成功前,千萬別讓人發現了。」

「我會的。」黑暗中的人轉過身來,露出一張蒼白瘦削卻俊秀地臉,「那些人越來越過分了。難道他們真的以為,我永遠都不會反抗嗎?」

===============我是轉換場景的分割線==============

明娜走在街道上,心頭一陣茫然。她該怎麼辦?

爺爺的房子賣給了別人,蕭家商行遷走了。連弗裡多也不在。她在這裡什麼人也不認識,要怎麼回伊斯特呢?

街對面有兩個男人小聲說著話,還邊說邊看她。明娜心中一凜。忙低頭快步走進了人群。

天色將晚,她必須找個安全地地方過夜。不然,她又會落入奴隸販子手中了。

她借助夜色掩蓋著自己的身影,小心地找了條死巷,窩在角落裡,吃了點乾糧,打算隨便對付一晚再說。

「八到十六歲的女孩子?」巷口傳來一道男聲。明娜呼吸一緊,忙屏息靜氣,盡可能把自己藏在黑暗中。

「那邊不是離安可很近嗎?有地是人。為什麼要在這裡找?」剛才那道男聲繼續說著。

「安可有韶南人在,還有那群光明神殿的修士,動不動就攔著我們。沒辦法,只好來蒙裡了。但在這裡也不容易找啊,好點兒地貨色都被娛樂綠洲的人搶去了,我後天就要發車,現在還差四個人呢。老大,你幫幫我吧。」

明娜聞言心中一動,如果去的是安可城,那裡總該有蕭家商行了吧?實在不行。就想辦法去魔法之都!

但她一個人,要怎麼去呢?

她看向巷口處說話的兩個男人,打量幾眼。奴隸販子嗎?哼。

巷子裡發出了聲響,在寂靜的夜裡顯得尤其突出。男人們驚愕了:「誰?!」然後便看到一個十歲左右的小女孩從黑暗中走出,怯生生地看著他們,小聲問:「老爺,你們要找人做工嗎?」

兩天後,明娜坐在奴隸販子的馬車上。走在前往威沙南部的路上。每輛馬車上都坐了五六個女孩子。有地人哭哭啼啼的,有的人罵奴隸販子們詐騙。有的人則木然呆坐。所有人的手都被綁在身後,但腳是自由的。

明娜時不時活動一下手腕,然後便透過馬車的縫隙探看外面的路。她並不在乎那條繩子,想要截斷它並不難,但能夠舒舒服服(相對來說)地坐著馬車走那麼遠的路,又有人提供乾糧和水,她還是很樂意忍受這小小的不便地。

就像當初爺爺帶她走的那條路一樣,馬車一行沿著山腳向南,只是過了山壁後,並沒有轉向東南方。明娜看著梵阿那邊的高山目測大概距離,當到達目的地的綠洲時,估計離安可城只有十到二十公里。

一大幫女孩子被趕下馬車,分別被關到幾間石頭屋子中,有人哭鬧不停,綠洲的人又打又罵的,場面有些混亂。明娜卻安靜地待在一邊,冷眼觀察著放置食物和水的地方,還有綠洲地地形、守衛地位置等等,為逃脫作準備。

這時,又有一隊馬車來了,趕了十來個差不多年紀的女孩子下來,看來也是被賣來地。明娜只看了她們幾眼,就調開了頭。

「你們這些壞蛋!居然敢抓我?!你們知道我是誰嗎?!我可是公主!等我的守衛騎士們趕來了,你們通通都要完蛋!」新來的女孩子中突然冒出一把尖細的聲音,明娜轉頭一看,原來是個金髮藍眼的小女孩,大約十一二歲,長得像帶著露珠的玫瑰花般嬌美,只是發紅的眼圈和鼻子有些破壞她的美貌。

「你是公主?那我就是國王了,乖女兒,叫聲爸爸來聽聽?」沒人相信一個穿著梵阿平民服飾的小女孩會是什麼公主,都紛紛出言嘲笑。那女孩聽了,更加生氣,指著幾個奴隸販子大罵,被那些人打了幾個耳光,才安靜了。

兩批女孩子被打亂了分到幾間石屋裡關押,明娜正好和那位「公主」關在一起。她見對方只是窩在角落裡哭泣,對看守送來的食物和水看都不看一眼,便多拿了一份,走到對方身邊坐下,遞了過去。

那位「公主」不屑地瞥了那些食物一眼,調過了頭:「又乾又硬,我才不要呢!」

明娜也不生氣,撕掉干餅外皮吃了,再遞過去:「裡面的不硬,吃吧,餓著肚子,難受的是自己。」

女孩子眼圈一紅:「謝謝。」接過東西吃起來。明娜又遞了水過去,壓低了聲音問:「我剛才聽到你說,你是公主。你是哪個國家的公主啊?」
fongyuen 發表於 2009-5-3 23:49
第二卷 成長中的幼獸  七十二、擦身而過


那女孩子嚶嚶哭起來:「不能說……我是偷跑出來的,要是父王知道我被壞人抓走,丟了他的臉,他一定會生我的氣……」

就算要生氣,也會先把你找到再說。

明娜腹誹兩句,又再小聲問:「你是偷跑出來的?那你家裡的人一定很快就會找來吧?」

誰知那女孩子哭得更大聲了:「我不知道……」

明娜有些手忙腳亂,好不容易將她哄得收了眼淚,才再小心翼翼地問:「你剛才還沒回答我呢,你是哪國的公主?我看你不像是威沙人,你是韶南的公主還是……伊斯特的?」她的聲音中有一絲急切,但她自己並沒有察覺。

女孩子抬起眼:「你幹嘛一直問我這個?我……我不能說!這是有辱我王室名聲的事!」

你知道是有辱王室名聲的事,那幹嘛還要偷跑?!

明娜暗暗咬牙,面上卻盡可能維持平靜:「我只是想知道而已,我還沒有見過公主呢,你是不是住在很大很漂亮的房子裡,穿漂亮的衣服,天天都有肉吃?」她用鄉下小女孩的口吻好奇地問。

那位「公主」瞄了她一眼:「是啊,你說得沒錯。」

「那你為什麼還要偷跑出來呢?對了,你是在哪裡被抓的呀?」

「公主」挑挑眉,打量了明娜一番:「你問這個幹什麼?這關你什麼事?」

明娜心中一跳,知道她對自己起了疑心,忙笑道:「我只是想知道你家裡人會不會來救你。我也是被拐來的啊,如果你家裡人來救你,能不能帶我一起走?事實上我……我是伊斯特人,但在韶南住過很久,無論去哪個地方。都沒問題的。」

「公主」聞言只是看了她幾眼。什麼都沒說。明娜有些懊惱,剛才似乎問得太緊了,反而引得對方起了警惕心。不過話又說回來了,自己又不是要害她,她幹嘛用這種眼神看自己啊?

「那你叫什麼名字,總能告訴我了吧?我叫明娜。」她有些沒好氣。

「公主」想了想,才說出一句:「叫我莎拉就可以了。」然後挪開了些,小口小口地吃餅喝水。不再理會明娜。

明娜忿忿地轉過頭,也不想理她了。

女孩子們在石屋裡關了一天,哭地鬧的都累了,奴隸販子們才叫人送了肉湯和香噴噴的白麵包來,說:「只要你們聽話,乖乖照我說的去做,以後天天都能吃上這樣的飯,還有漂亮地衣服穿。但如果你們不聽話……連昨晚上那樣地飯都沒得吃!還要天天挨打!怎麼樣?肯不肯聽話呀?」

有些女孩子心動了,但有的還不肯,莎拉在角落裡冷哼:「誰會相信你們?明明你們的人說要把我們吃掉的!」

她這話一出。原本心動的女孩子們都有些退縮了,奴隸販子生氣地走過來踢了她一腳:「如果要吃人,我第一個吃你!」

莎拉眼一瞪,就要罵人,明娜暗叫「笨蛋」,使勁兒扯住她,見她掙扎,便在她耳邊小聲說了句:「你還想挨打嗎?」她才安靜下來,只是一直瞪著那奴隸販子。後者罵了幾句,又踢了一腳。才回頭勸說其他女孩子們,離開時,就有兩三個人跟他走了。..

他一離開,莎拉就生氣地對明娜說:「你幹嘛要攔住我?如果不是你,我就能阻止他帶走那幾個女孩子了。」

明娜反駁道:「如果我不攔你,那個人一定會打你的,到時候吃虧的是你,那些女孩子也一樣會被帶走。而且你剛才看到了。她們是自願的!」

威沙地貧家少女在外謀生。通常不是當女僕就是做歌女舞女,這種事一點都不新鮮。而且剛才那幾個女孩,看年紀和容貌,都不是馬上就能上工的,肯定要先學習一些東西,只要在最近幾天,有人來救莎拉,她們就有希望離開了。

明娜瞄了幾眼莎拉,斷定這位「公主」未必能想到這些,便拉著她到角落裡小聲詳細說明。對方半信半疑:「真的嗎?那要是沒人來救我,她們要怎麼辦?」

明娜瞪著她不說話,她訕訕地笑了笑:「那……下次那些壞人再來,我們也可以假裝聽話?」

明娜眨眨眼:「暫時妥協,我們就不會被關在石頭房子裡,要逃走也方便多了。」

「那……我們要不要告訴其他人也這麼做?」

明娜一怔,狠狠地拽住莎拉:「你怎麼知道她們不會告訴那些壞人?!只要有人來救你時順便幫她們就行了,現在不可以洩露出去!」這傢伙真的是公主嗎?為什麼有時候好像很聰明,但有時候又表現得那麼笨啊?!就算那些女孩子不能離開,那也是她們自己選的!難道她還能把全威沙的窮人女孩都救回家嗎?就算她是威沙的公主,也不可能做到!

時間又過了兩天,明娜和莎拉兩個早已離開了石室,和另外十多個女孩子一起住到帳篷裡去了。她們假裝順從了奴隸販子的意思,獲得了一定程度上的自由,每天學習倒酒、上菜,甚至還有人教她們化妝穿衣和給人按摩。

莎拉聲稱公主絕不能屈尊侍候邪惡的罪犯,被奴隸販子們打了幾下耳光,又怕傷了她漂亮地臉蛋和肌膚,乾脆趕她去給廚子打下手,想挫挫她的銳氣。明娜一直緊跟著莎拉,結果一起受罰了。

洗碗盤的工作對明娜而言並不算辛苦,她把兩個人的工作都包了,免得莎拉笨手笨腳打破東西,還要連累她挨打。但她有些焦急,救援的人遲遲沒有來。難道莎拉不是公主?

明娜抬頭看了看坐在角落裡的莎拉,見她時不時低頭看懷裡地東西,一發現自己在看,就立刻收起來了。明娜有些好奇那是什麼,但對方卻說是她看錯了。

明娜心裡很不高興。她對莎拉已經很好了。為什麼對方還是時刻防備著她呢?想了想,還是不要再等了吧?這些天在綠洲裡,她已經觀察好了逃跑的路線,取得食水的途徑也都打探好了,只是她想著如果能跟莎拉一起走,能省下很多功夫而已。但隨著時間一天天過去,綠洲裡的人又都傳說有大人物要來,吩咐讓新來地女孩子們去接待。她該離開了。

偷偷揣著藏起來地一小袋麵包,明娜窩在帳篷裡,打算先睡一覺,等半夜醒來再逃走。迷迷糊糊間,她聽到身邊有聲音,張眼一看,原來是莎拉爬了起來,躡手躡腳地避開帳篷裡其他熟睡地女孩子,想要往外走。明娜翻身想問她要去哪裡,卻無意中發現她胸前有道藍光一閃。眨眨眼,再看已經找不到了。

那是什麼?

明娜一把拉住莎拉,湊近她耳邊用幾不可聞的聲音問著。對方漲紅了臉,吱吱唔唔地不肯說。明娜心中狐疑,借助帳外透進來的昏暗火光,她發現莎拉脖子上有一條細線,平時沒發現,只是在黑暗中稍稍有些反光,才顯露出來。她心中一動,勾出了那條線。只見底下吊著一枚小小的圓形銅墜子,黑黑的,一點都不好看,如果莎拉真是位公主,為什麼會戴這樣的首飾?

莎拉緊張地奪回了墜子,瞪了明娜一眼,後者皺皺眉,剛才她似乎從那墜子上感受到了一點魔力波動。難道說……

她忽然記起曾經在煉金術士漢林那裡見過地一個定位儀半成品。據說也是爺爺出地主意,在五公里範圍內。可以確定某個人地具體方位,那東西也是個圓形地銅牌,不過要比這個墜子大一點。明娜再搶過墜子,往背面一摸,果然發現了漢林的標記,她一陣驚喜:「這是定位儀?」

莎拉睜大了眼:「你怎麼知道?」

「我認識漢林大師。」明娜笑了,「剛才那道藍光,是不是表示救你的人來了?」

莎拉咬著唇,猶豫了一下,點了頭:「紅光表示他們離我有五公里,藍光表示還有三公里,如果是綠光,那就表示他們離我只有五百米了。白天我看到紅光了,他們已經到了附近。」

真是方便,不過……

明娜盯著莎拉:「你剛才是想偷偷出去嗎?那我們呢?你不管我們了?」

莎拉又一次漲紅了臉,慚愧地道:「對不起……我怕叫醒了別人,會驚動壞人,就想著離開以後,再叫人來救大家。」

明娜暗暗咬牙,誰說這位公主笨的?該聰明的時候她還是很聰明的,但想要就這樣擺脫自己,不可能!

「你出去以後真的會派人來嗎?要是來救你的人不肯呢?」明娜覺得有些不對勁,如果說白天那些人就到了附近,為什麼到現在還不來?莎拉又為什麼要冒險偷走呢?難道來的人不多?可身為公主地護衛隊,不可能只有很少人吧?

莎拉嚅嚅地說:「不會的……」臉紅得十分可疑。明娜更加疑心:「不管怎麼樣,你要走,至少該告訴我。」

莎拉咬咬唇:「對不起……我是怕有別人知道了,會驚動看守的人……」

這倒是個問題。明娜想了想,悄悄挨到門邊打量外面的情形。雖然她們在綠洲裡的行動好像很自由,但實際上每個出口處都有幾個大漢把守,只要她們一走出某個界線,就會有人出聲警告。明娜曾經多次設想過,她自己一個人,還有希望瞞過衛兵逃出去,但要是帶上莎拉,被發現的危險性就大大增加了,更別說還要帶上其他人。

除非,有其他事情絆住了奴隸販子們,讓他們沒空顧及這些女孩子……

明娜眼珠子一轉,有了個主意,這時莎拉忽然在她身後叫出聲來:「是綠光!他們來了!」頓時驚醒了幾個女孩子,揉著眼問:「誰在說話?」莎拉縮了縮脖子。歉意地看了明娜一眼。

明娜白眼一翻,抬手就朝對面帳篷門外的一個火把發出一道冰箭,火把摔到地上,很快燒到了旁邊的帳篷,火勢漸漸大起來。明娜再用同樣地方式打落了另外兩根火把。附近的幾個帳篷都燒著了。

看守地人不久就發現了險情。立時大叫「著火了,快救火」,轉眼間,逃命的,鏟沙滅火的,搶救財物地,人們東奔西竄,整個綠洲亂成一團。

明娜迅速回床鋪處挖出乾糧。拽過屋角地水袋。這時帳篷中的女孩子們已經被外面的火情嚇得慌了,紛紛往外逃,你擠我,我擠你的,居然把狹窄地出口擠破了,門外地火把也掉到一邊,整個門口處著起了火,滯留在帳中來不及逃出去的女孩子都大哭起來。

莎拉驚得目瞪口呆,手足無措地站在那裡。明娜一把拉過她,往帳篷地另一邊走。手中化出兩三寸長地冰刃,三兩刀在帳篷布上割出一個口子來,便拽著她往外鑽。其他的女孩子發現這裡有出口,也紛紛從這邊衝了出去。綠洲裡亂糟糟的,奴隸販子們急著滅火,一時間沒發現女孩子們跑出來了。明娜趁機拉著莎拉往綠洲邊上潛過去,見原本有看守的地方現在一個人都沒有,心中一喜,就要往外跑。

莎拉猛地扯住她:「不能走!他們會找不到我的!」明娜氣急:「你有那個定位儀,他們怎麼會找不到你?你以為撲滅那點小火災要花很多時間嗎?等那些壞人滅了火。清點人數,發現我們不見了,就會派人來追的!我們現在不逃,等會兒就來不及啦!」

說罷也不顧莎拉要說什麼,拽著她就跑。莎拉這回倒是沒有再阻止了,只是她的腳力體力遠遠比不上明娜,沒跑出多遠就走不動了。

明娜看著唉聲喊累的莎拉,恨不得丟下她算了。忽然間。夜風中隱約傳來馬蹄聲。她急道:「不好,他們追上來了!」莎拉一驚。看到黑暗中果然出現了馬影,忙起身跟明娜一起急奔,但只來得及跑出二三十米,就被來人圍住了。

「公主殿下!是我們!」為首的男子喊出聲來,莎拉腳下一頓,臉上驚喜不已:「珀迪卡!」她猛地撲了過去。

原來這四五個人都是莎拉父親身邊的專屬護衛,那位珀迪卡還是護衛隊長,特地來救莎拉地。明娜看著他們歡聚的情形,小心問了句:「你們是哪個國家的王家衛隊啊?能不能……帶我一起走?」

眾人一片沉默。明娜急了,看到珀迪卡抱著莎拉上了馬,忙向後者道:「求求你了,就當是看在我幫過你的份上。」莎拉望向珀迪卡:「她的確幫了我很多忙,剛才也是她放了火,我們才能逃出來的。」

珀迪卡略一思索,便下了決定:「好吧,菲爾,你帶著她。」一個護衛應了一聲,伸手去拉明娜,明娜高興地抓住他的手,翻身上了馬。珀迪卡留意到她動作相當敏捷,挑了挑眉。

莎拉忽然想起一件事:「對了,綠洲裡還有很多女孩子呢,我們把她們一起救出來吧。」

「已經有人去了。」珀迪卡淡淡說了句,用眼光警告明娜不要多嘴,便下令屬下出發。明娜咬咬唇,沒有出聲。

一行人趁著夜色在沙漠裡急奔,天亮時到達了安可城,就在一家客店裡歇腳。明娜好不容易鬆了口氣,安心睡了一覺,醒來時聞到桌上的食物香氣,頓時食指大動,翻身起床大嚼起來。

窗外傳來馬嘶聲,明娜開窗往外看,見珀迪卡正吩咐手下們準備出發,忙丟下手裡的食物跑了出去:「珀迪卡先生,你們要出發了嗎?別丟下我呀。」珀迪卡看了她幾眼,微笑道:「陛下派人來接殿下了,你就跟我騎一匹馬吧。」明娜高興地點了頭。

吃完早飯,他們出發了。莎拉坐著馬車跑在最前面,珀迪卡騎馬,卻漸漸落後了,不一會兒,其他人的身影就消失在明娜地視線裡。她不解地回頭望珀迪卡:「珀迪卡先生,我們要不要跑快一點?這樣下去我們會跟丟的。」

「不會跟丟的。」珀迪卡淡淡地說了句,卻停下了馬。

明娜忽然有些不祥的預感:「您……為什麼停下來?」說罷身子一輕,已經被對方抱著下了地。她顫抖著聲音道:「珀迪卡先生,您答應過帶我一起走的。」

「對不起,孩子,我們不能帶你走。」珀迪卡從懷中掏出一個鼓囊囊的錢袋,塞到明娜手中,「拿著吧,僱船也好,僱車也好,你愛去哪裡就去哪裡,如果有困難,就向這裡的人求助。」他指了指路邊的房子,明娜留意到那是一間小小地光明神殿。

她收起了可憐兮兮地模樣,盯著對方:「莎拉會生氣的,她明明說要帶我一起走!你不是她地護衛嗎?為什麼要違背她的意願?!」

珀迪卡笑了:「我就知道你這孩子沒那麼簡單,殿下那邊我自有辦法解決,你刻意接近殿下的原因,我也不追究了。多保重吧。」說罷翻身上馬,急馳而去。

明娜追著他大喊:「你這個卑鄙的傢伙!你說話不算數!你會有報應的!」她拾起一塊石頭猛丟過去,只可惜落了空。

珀迪卡縱馬急奔,不一會兒就到了城外,追上了大部隊。眾人似乎都知道他去做什麼,特地留下來等他。莎拉悶悶地打開馬車門,問:「明娜呢?你把她丟在哪兒了?」

「殿下!」珀迪卡忽然神情一肅,正色道,「陛下這次出行是機密,絕不能洩露出去。殿下任性出走,已經打亂了陛下的計劃,如果再帶一個不知底細的人回去,一但消息走漏,您知道會造成什麼樣的後果嗎?!您身為伊斯特第一公主,理應知道自己的身份與職責!」

莎拉小臉漲紅,眼淚汪汪地低下了頭:「我知道錯了,以後絕不敢再犯了。」

珀迪卡聞言放緩了語氣:「希望您能說到做到,至於那個孩子,我已經給她安排好了去處,您不必擔心。不過回去以後,請您最好不要向人提起這件事,免得被人察覺。」

莎拉流著淚點頭。這時有護衛發現遠處馳來的人馬,忙報告說:「隊長,有人來了,應該是安全署的人。」

珀迪卡聞言便請莎拉關上馬車門,自己迎了上去:「公主殿下已經脫險了,這次多虧了貴署的人。」

「不客氣,這是我們的職責。」長著小鬍子的中年男子笑道,「我為隊長閣下介紹,這兩位是我的同事,威沙情報司的瓦西裡,以及總署的維羅妮卡,維羅妮卡會負責一路照顧公主殿下的。」
fongyuen 發表於 2009-5-3 23:51
第二卷 成長中的幼獸  七十三、神殿的孩子


珀迪卡的身影早已消失了,明娜還呆呆地站在原地,越想越覺得憋屈,忍不住踢起幾塊小石頭,不料其中一塊正好打在路過的一位老太太身上,對方便嘮叨開了:「誰家的孩子這麼淘氣?怎麼能亂踢石頭呢?」

明娜漲紅了臉,想要道歉,但聽到老太太嘟囔些家教不好管教不嚴什麼的,她又生氣了,剛才的憤怒噌噌地漫上心頭,掉頭就跑,什麼話都沒說。

跑出好一段距離,她才放慢了腳步,低頭看看手裡的錢袋,咬牙切齒:「就算沒有你們幫忙,我也可以自己回家!」想到這裡,她又覺得剛才沒必要生氣了。本來她就打算先借助奴隸販子的馬車到安可城,然後再找回家的辦法的。安可跟蒙裡不一樣,這裡有蕭家分行,管事是一位親切的老爺爺,還有船夫保德曼大叔也很照顧她,不論是從這裡跟商隊的人回國,還是坐船南下魔法之都找索倫老師和漢林叔叔他們,都很方便。如果莎拉家的人願意帶她走,自然會容易很多,但仔細一想,她其實並不知道莎拉是哪國的公主,不是嗎?如果他們是諾嘉人,那她該怎麼辦?所以,還是靠自己更好。

這樣想著,明娜覺得心情好了很多,加上現在她有了錢,跟原本一個銅板都沒有大不相同,底氣足得多啦。她左右瞧了沒人,便低頭數了數錢袋中的銀幣和銅幣,覺得足夠雇一艘不錯的船南下了。緊緊拽著那些錢,她開始考慮到底是先去找蕭家分行的人呢,還是直接去僱船?

身後似乎有人在快速接近,明娜敏捷地往旁邊一閃。便看到一個瘦小的影子擦身而過,接著她手上地錢袋一緊,嘶啦一聲,袋子破開兩邊,大大小小的錢幣掉落到地面上,嘩啦啦地散了一地,明娜愣住了。腦子裡浮現出「小偷」這個詞來。

那小偷是個十多歲的男孩子。看上去比明娜大不了多少,回頭看到這副情形,也有些傻了,似乎不敢相信居然有人避開了他,更不敢相信自己不但沒有偷到錢,還把錢袋扯破了,一時間呆在那裡。

明娜先一步從怔忡中清醒過來,指著那男孩的鼻子大叫:「小偷!你居然偷我的錢?!連小孩子都不放過。太無恥了!」

「我、我、我……」那男孩結結巴巴地,但很快就反應過來了。「誰……誰說我是小偷了?哼。看你穿的衣服也不像個有錢人,拿著那麼多錢,也不知道是不是偷回來的,我只是……我只是要幫受害者拿回錢而已!大家說,是不是啊?」

路旁冒出七八道贊同地聲音,明娜這才發現,自己地周圍不知幾時出現了一群男孩子,最小的六七歲,最大的比她高了整整一個頭。環繞在她四周。一個個都擺出一副「你才是小偷」的表情,顯然跟那男孩是一夥的。

明娜快被氣死了。她剛才好不容易才把怒火壓下去,現在居然有人偷她的錢還反過來罵她才是小偷?她哪裡忍得住?小時候她也是常跟男孩子打架的,在學校那兩年,雖然受爺爺影響變得乖巧了,但也不是肯忍受男孩子欺負的人,一氣之下,就跟那群男孩子你一言我一語地對罵起來,很快就發展成群毆,場面頓時混亂不堪。

小孩子打架,什麼劍法劍術都顧不上了,純粹就是看誰地拳腳夠快力氣夠大,一頓飯時間下來,明娜臉上青了兩塊,手臂上多了幾道血印,但那群男孩子卻都被她揍得鼻青臉腫,很有幾個眼淚汪汪的,為首最高大地一個黑著一邊眼窩放了句狠話:「下次等著瞧!」就帶著人走了。

明娜哼了一聲:「下次我還揍你們個痛快!」拍拍衣服上地塵土,忽然想起剛才掉落的錢,忙回頭去撿,卻發現地上只剩了一個銀幣和五六個銅幣,其他的都不見了。

那群臭小子!

明娜咬牙切齒地,一邊咒罵那群小偷強盜,一邊用錢袋的碎布包起剩下的錢,揣回懷中,冷不防瞥見街角有個男孩子正探頭探腦地偷看她,一見她發現了自己,轉身就跑。明娜大喊一聲:「不許跑!」就急急追了上去。

她緊緊綴在那男孩身後,不管他一路上製造了多少障礙,都沒跟丟,腦子裡想著,只要找到這群小偷,就能要回錢了,她還要靠這些錢僱船呢。

那男孩繞著安可城跑了大半圈,還沒擺脫她,腳下卻漸漸支持不住了,速度也越來越慢,一路踉踉蹌蹌地。明娜見狀得意洋洋,高聲叫道:「臭小子,還不快停下來?乖乖告訴我你的同夥在哪裡吧。」

那男孩沒理她,勉強撐著拐過街角,明娜冷哼一聲跟上去,卻意外地發現他的身影消失了。左右打量一番,發現這條路有些眼熟,不正是珀迪卡丟下她的地方嗎?路上冷冷清清的,兩邊只有很少幾幢房子,左手邊地正是那間小小地光明神殿,大門緊閉,一點聲音都聽不見。

明娜猶疑地看了看那扇大門,見沒什麼動靜,就把注意力放到斜對面的巷口處,那裡地方狹窄,光線昏暗,正是躲藏地好地方。正想走過去,她忽然聽到背後的神殿大門裡隱隱傳來一陣唏嗦,似乎是衣服磨擦的聲音,然後是小孩子的低聲嘟囔。明娜轉身向神殿方向走了兩步,那聲音又消失了。

她瞇了瞇眼,覺得這扇大門實在很可疑,急走兩步上去一推,卻紋絲不動。

奇怪,神殿應該是整天都向外開放的地方吧?大白天的怎麼會鎖門?

明娜眼珠子一轉,便湊近了門縫往裡面看,只隱隱看到有影子一閃,便沒了動靜。她心中疑心更重了,左右看看。見大門旁邊不遠處有一棵大樹,枝椏粗壯,伸了幾根進牆內,她立刻有了主意,跑到樹下,把裝錢的布包揣好,便爬起樹來。

她從小就很擅長這種活動。轉眼就爬到了樹上。攀著粗枝,越過牆往裡看,頓時氣不打一處來。

之前那群小偷,連同剛才消失的男孩子在內,全都躲在大門後,彎著腰,蹶著屁股,透過門縫往外瞧。大概是在看自己去了哪裡,卻左看右看都沒發現。明娜恨得咬牙切齒:不但偷她的錢。還故意耍她。帶著她白跑了那麼遠的路,又躲起來看她笑話,她一定要好好教訓這幫臭小子不可!

她抓著樹枝躍下牆頭,大叫著:「小偷!壞蛋!快把錢還給我!」男孩子們嚇了一大跳,回頭發現她居然進了院子,都張口結舌:「你你你怎麼會進來地?!」身材最高大的那個看了看仍在晃動的樹枝,恍然大悟:「原來是翻牆進來的……」頓了頓,他斜著眼睨明娜:「你憑什麼說我們偷了你的錢?伊凡只是不小心撞掉了你的錢袋,你看到我們拿裡面的錢了嗎?」「沒錯沒錯。你沒看到可不能亂說。」其他男孩也紛紛附和。

明娜氣得小臉通紅:「當時路上除了我就只有你們了。我跟你們打完架。錢就不見了,不是你們還有誰?!」

「肯定是有人趁我們沒看見。偷偷撿走了,我們才沒有拿你地錢呢。」為首地男孩拒不承認,其他人也咬死了沒做過。明娜氣得眼睛都紅了:「你們……是不是想再被我揍啊?!」

一隻手搭上了她的肩,身後傳來一把沙啞的聲音:「發生什麼事了?誰要揍誰?」明娜一邊嚷著「有人偷了錢不肯承認當然該揍」,一邊轉身看背後站的是什麼人,卻被嚇了一大跳。

那人穿著粗布白色長袍,光頭,無眉,膚色慘白,塌鼻黃齒,一對眼珠子黑中帶紅,正冷冷地盯著男孩子們看。而剛才還理直氣壯地和明娜頂嘴的男孩子們,現在都一個個垂頭喪氣地,乖乖作懺悔狀。

明娜不由得退後兩步,躲開了這個可怕的人的手:「你……你……你是誰?」

「我是這裡的掌殿修士,孩子,剛才是他們偷了你地錢嗎?」

明娜嚥了嚥口水,結結巴巴地說了是,心裡卻有一種逃走的衝動。這人長得太可怕了,那眼神,那表情,就像是魔鬼!

說起來,他好像有點眼熟,是不是在什麼地方見過?

明娜苦苦思索了一會兒,終於記起四年多前,她跟爺爺第一次到安可城來地時候,就在城外遇上了這位神父,對方曾經送給他們一瓶藥,還對她用過治療術。記得他地名字好像是叫裡德爾,長得很醜,還跟爺爺有矛盾,爺爺非常討厭他,曾說過他不是好人。

明娜在旁邊偷偷看他責備那群男孩子的情形,心想怪不得爺爺會認為他不是好人呢,其他光明神教的修士都非常溫和慈祥,只有他一個長得那麼可怕,而且還養了一大堆小偷強盜!

不行,她得快點離開,這個人跟爺爺不和,還不知道會不會害她呢。好不容易逃到這裡,她不能再出什麼意外了。

另一邊,裡德爾神父聽完男孩子們的懺悔,臉色更陰沉了:「為什麼你們要這麼做?難道你們把我教導的東西都忘光了嗎?」他轉向那個出手偷東西的男孩:「伊凡,你已經有了工作的地方,再過幾天就要離開了,為什麼要在這種時候重操舊業?要是被你將來的僱主知道,你這輩子都別想再有出息了!」

伊凡低下了頭:「對不起,神父,我只是……只是看到您那麼辛苦,想要幫您一把。」他小聲道:「我也怕被人知道,所以特地找了外地人……」

最高大的那個男孩插嘴:「神父,這都是我地主意,伊凡只是照我說地做,請您懲罰我吧。我們……實在不想看到您天天四處奔波,連生病都無法好好休息,還要忍受別人的嘲諷。」

「所以你們寧可違背我地意願,做出罪惡的事嗎?」裡德爾用鼻孔噴著氣,「我收留你們在神殿裡生活,教你們讀書認字,不是為了讓你們重新做回小偷乞丐的!用不正當的方式得來的錢,我拿在手裡,就像是被火燒一樣難受!把錢拿出來。」他輕輕說出最後一句。

男孩們互相對視一眼,紛紛從衣兜裡掏出了錢,放進裡德爾神父的掌中。

明娜見狀瞪了他們每個人一眼:還說沒偷呢,那是什麼?

不過男孩們沒有留意到她的眼色,全都低頭懺悔中。

裡德爾有些意外地看著手中的錢幣:「居然有那麼多?」他轉向明娜:「孩子,這都是你的吧?你數數看,有沒有少?」

明娜飛快地數了個大概,捧過來轉身就要走,卻被對方攔住了:「慢著,孩子,我不能讓你帶著那麼多錢獨自到外面去,你父母呢?他們怎麼不在?沒有長輩跟在你身邊嗎?」

明娜眼珠子一轉,道:「我爸爸媽媽是跟商隊一起路過這裡的,我這就要去找他們。」

「她撒謊!」伊凡猛然抬頭道,「剛才我看到一個騎馬的人把她丟在我們神殿門口就走了,她還大聲罵那個人呢,肯定是被家裡人遺棄了!」

「那個人才不是我家裡人呢!」明娜生氣地反駁回去。

裡德爾問:「那你爸爸媽媽呢?他們在不在?帶我去見他們吧。」

明娜警惕地看著他:「你為什麼要見他們?」

裡德爾道:「你還是個孩子,身上又帶了那麼多錢,我怎麼能讓你一個人待在外面呢?現在有很多心懷不軌的人,專門打孩子的主意,你暫時留在這裡吧,我去幫你聯繫父母,等他們來了,你再跟他們回去。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姓什麼?父母在哪裡?在安可城中有沒有什麼認識的人?」

明娜眨眨眼,他沒認出自己來?

事實上她與裡德爾見面,已是四年多錢的事了,當時她還不滿七歲。現在她又黑又瘦,聲音嘶啞,還穿著威沙人的服裝,跟當年相比,幾乎完全變了個樣,裡德爾神父僅僅見過她兩面,當然認不出來了。

既然認不出來,那就別讓他知道好了。明娜牢記爺爺的教導,不相信這位神父,丟下一句「不用麻煩你了」,轉身就跑。誰知還沒跑到門口,身體就忽然被定住,不能動了。明娜大驚,使勁兒想要讓手腳動起來,卻不成功。

這是什麼?是魔法嗎?還是邪術?

想到魔法,她試著運轉起體內的魔力,忽然感覺到四肢一陣輕鬆,又可以動了,顧不上弄清楚剛才是怎麼回事,她抬腿就跑,但剛跑了兩步,身後傳來一聲「咦?」,她又被定住了。

到底是誰幹的?!是裡德爾嗎?她知道他會光明系魔法。

裡德爾走過來,牽著明娜往回走。明娜驚愕地發現自己的四肢彷彿被控制了似的,自己動著,無論她多麼想停下,它們都不聽使喚。即使曾經被奴隸販子趁著生病時打斷腿,又灌下啞藥,她也沒有失去過對自己身體的控制權。這種無力反抗受人擺佈的感覺真是糟透了,明娜急得淚花在眼眶裡打轉,瞪向裡德爾的眼神雖然凶狠,卻隱隱帶了絲哀求:「你到底想怎麼樣?」

「待在這兒,直到你父母親人來接你。」裡德爾嘴唇一咧,露出參差不齊的牙齒,臉變得更可怕了。
fongyuen 發表於 2009-5-5 21:32
第二卷 成長中的幼獸  七十四、偷跑與反偷跑行動(上)


這座光明神殿位於安可城東北街區,處地偏僻,地方並不大,正殿只是一間稍稍大些的屋子,殿前有個小院,種了七八棵樹,邊上一溜兒三四間房,其中之一便是掌殿修士裡德爾的辦公室兼臥室,裡面陳設非常簡單,石灰刷的牆,兩個方形窗子,上面裝有半生銹的鐵枝,房裡只有一桌一櫃一架一床,外加幾把木椅和一個臉盆架而已。

明娜「自動」跟隨裡德爾走進他的辦公室,然後又「自動」坐下,兩隻眼睛幾乎要噴出火來,但裡德爾本人卻似渾然不覺,看得她牙癢癢:「神父,真的不用勞煩您了,我爸爸媽媽就在附近,我可以自己去找他們,真的。」

「那你告訴我,你爸爸媽媽叫什麼名字,現在在哪裡?我馬上就叫人通知他們,嗯?」裡德爾眨眨眼。

明娜咬咬唇,她當然不能說出來,爸爸媽媽都在伊斯特呢。

裡德爾又露出那種可怕的笑容:「小孩子不應該撒謊,其實你父母不在安可城,對不對?你這孩子,該不會是自己私自離家的吧?真是不懂事,即使是在韶南,你這樣的小女孩獨自走在大街上,也不能確保安全,更何況是在安可城?這裡有一半的土地屬於威沙,拐賣孩子的壞人到處都是,你獨自留在大街上,很快就會被盯上了,我不能讓你陷入那樣的危險。雖然你身上有點兒魔法力,但壞人拿刀子逼過來時,它未必能救得了你。」

他打開手裡的紙卷:「先說說你叫什麼名字吧,還有你家在哪裡。伊凡說有人把你丟下了,是怎麼回事?」

明娜猶豫了好久,才勉強說出一部分實話:「我不是自己離家出走的,是被人拐賣了……但是我逃出來了!有個人本來說好要帶我一起走,可是今早又忽然反悔,把我丟在神殿外面,給了我錢。說……說叫我自己想辦法回家,如果需要幫助……」她抬眼瞄了瞄裡德爾:「可以找這裡的人。」如果早知道是這麼可怕的傢伙,她一定離得遠遠的。絕不會笨笨地自己走進來!

裡德爾皺起眉頭。看上去比剛才的笑容更可怕:「真是太不負責了!怎麼可以就這樣丟下孩子不管呢?!」又對明娜道:「既然你現在流落在外,就暫時留在這裡吧。正好,我這裡的女孩子上個月都離開了,現在有空床鋪給你。對了。你叫什麼名字?」

明娜盯著他,慢慢地道:「我叫……我叫莎拉。」借用了小公主莎拉的名字,但一想她和珀迪卡丟下自己不管,明娜就鬱悶得不行。

「好,莎拉。你暫時在這裡安心住下。把你家的地址和你父母地名字告訴我,這裡常有商隊到外地去,有機會我就讓人給你家裡送信,讓他們來接你。」

明娜沒聽清楚裡德爾的話,她的注意力完全被對方地動作吸引過去了:「神父,你……你在做什麼?!你為什麼把我地錢收起來?!」

裡德爾把裝有明娜的錢的袋子放進身後的櫃子,還上了鎖,回頭道:「為防止你想辦法偷偷逃跑,這些錢就暫時放在我這裡吧。等你父母接你離開時。我會一個不少地還給你地。」

「你、你這是強搶!」明娜氣得臉都紅了。「我才不相信你呢!你跟那些小偷一樣,都是想要我的錢!」

裡德爾手下頓了頓。伸手摸了摸明娜的頭,明娜躲開了,想要撲向櫃子拿回自己的錢,卻發現自己又被裡德爾定住了,只聽得對方道:「我雖然很需要錢,但不會貪你的。我知道你是想拿那些錢僱船僱車,自己一個人回家,但那樣太危險了,誰知道你路上會遇到什麼事?所以,還是等大人來接你吧。現在,回外面去,和其他孩子一起玩吧。」

明娜直瞪著裡德爾,但身體卻「自動自覺」地向外走去,到了門外,四肢才重新聽她地使喚,這時身後傳來神父地聲音:「孩子,不要任性,你應該學會相信大人。」

明娜恨恨地看著他,暗暗跺腳。相信大人?她就是因為太相信大人,才會被人賣掉,還吃了那麼多苦頭!就在今天早上,她還因為相信珀迪卡,上了他的馬,結果被他丟下了。大人都是不可靠的,她才不要相信他們!

無論她是否願意,她還是暫時在這座神殿裡安頓下來了。她住在正殿後面的小院中,那裡有兩間小屋,一間是廚房,一間是以前女孩子們住的,現在只有她一人。她在這裡的生活不能說很舒適,但一天兩餐是可以保證的,食物品質也不壞,床鋪衣服雖然樸素,但是很乾淨。

神殿裡的神職人員除了裡德爾以外,只有一個負責看顧花圃的老修士,然後便是收留地男孩子們了。那些男孩子都住在前院地屋子裡,每天很早起來,跟隨裡德爾做禱告,吃早飯,然後有的出去找零工,或是在商店裡當學徒,有地就留在神殿裡幫忙幹些雜活,一直到傍晚時吃飯為止,他們是自由行動的。晚飯後,有大約兩小時的學習時間,由裡德爾親自教導他們讀書寫字,然後熄燈上床。每天作息十分有規律。

當明娜知道孩子們每天有大半天的自由活動時間後,就立刻盤算開了。她雖然不太記得去蕭家商行的路,但那麼有名的店,一定很容易就能打聽到,她只需要靜靜等待次日出門的機會就行。

然而,事與願違。不知是不是因為她偷跑的慾望太過強烈的緣故,裡德爾神父擔心她會自行離開,遇上危險,所以禁止她在自由活動時間內外出。她只能待在神殿範圍內,做做打掃的工作,如果有興趣,也可以看看書。

明娜聽到裡德爾的話以後,氣得直跳腳,可惜對方的禁錮術太厲害了,只要她一有出格的舉動,就會立刻被定住,然後手腳就會自動按對方的意思行動。她曾經試過運轉魔力擺脫這種困境。可惜再也沒有成功過。

象裡德爾這樣的光明神教神職人員,平時學的光明系魔法,大都是治癒類或恢復類的。並沒有有效的攻擊手段。據說在幾百年前地戰爭中。曾有不少神職人員因此而喪生在敵人手中,因此當時的中央教廷,有一位高級修士研究出這種禁錮魔法,可以在一定程度上限制他人的行動。成為光明神教修士們獨有地自保手段。

但這種魔法地使用十分嚴格,從不傳授給非神職人員,施加的對象也有限制,因此明娜對裡德爾如此「濫用」這種魔法,感到十分氣憤。可惜安可城內另一處神殿的人對此從不發表意見。而同殿的老修士又是個半聾。每天都只顧著花草,根本不管別地。明娜對此毫無辦法,只能繼續忍受裡德爾的禁錮老實說,她在這裡的日子並不舒心,除了無法離開,也無法聯繫別人以外,神殿的男孩子們似乎都在排擠她,時不時弄點小惡作劇什麼的,讓她心裡更鬱悶了。

這些男孩子。有一部分原本是街上地流浪兒、小偷或乞丐。被裡德爾收留下來地,還有一部分。則是與明娜境遇相似,是被奴隸販子拐賣到安可或周邊地區。裡德爾神父在附近布道時,遇上這樣的孩子,總是竭盡所能將他們買下,帶回神殿安置。他們當中幸運的,會跟家人團聚,而無處可去的,裡德爾也會教他們讀書認字,學習一技之長,再托人給他們找工作,讓他們可以自行謀生。

這些孩子都是裡德爾一力拯救,因此對他十分尊敬愛戴。明娜對裡德爾一向不怎麼有禮貌,他們對她自然沒有好臉色,只不過當著裡德爾的面,不敢做什麼,背地裡的小動作卻從沒斷過。

其實明娜知道裡德爾做的事後,也有些感動,懷疑自己是不是誤會了他,也許他只是長得可怕,心地很好呢?但很快她又推翻了自己的想法。

爺爺明明說過他不是好人的,如果他是,不就說明是爺爺錯了嗎?雖然她常常怨恨爺爺丟下她不管,回自己世界去了,但她現在能夠脫險,還多虧了爺爺教導地東西,而且爺爺地強大形象在她心中根深蒂固,絕不會那麼容易改變。

表面上人人稱頌誇讚的好人,背地裡卻一肚子壞水,她這兩年裡也不是沒有見識過,她還是不要太相信裡德爾地好。

這樣想著,明娜就決定,不把實話告訴裡德爾,想辦法出去,找蕭家商行的人。

於是,偷跑與反偷跑的較量開始了。

明娜想方設法要離開神殿,裡德爾卻擔心她會被人拐了去,不許她離開,還讓男孩子們幫忙監視,明娜等了足足三天,才等到了一個好機會。

這天下午,天色有些陰沉,剛剛下過一場雨。明娜來到後院,看到周圍空無一人,笑得有些得意。

裡德爾正在前院的辦公室裡接待客人;雨天也沒有人去正殿做禱告;男孩子們中,伊凡今天早上就跟隨僱主離開了,年紀最大的艾伯特,現在還在商店裡做零工,其他人都在飯堂裡複習功課;而後院裡看守花草的那位老修士,卻離開找鏟子去了。

那把鏟子,早被明娜藏了起來,估計老修士一時半會兒是找不到的。明娜暗暗告訴自己,一定要把握好這個機會。

打量四週一眼,確定沒人,明娜飛快地爬上牆邊的大樹,攀著粗枝跳上牆頭,往外面一看,牆後的過道上沒人,兩三米外有條小水溝流過,邊上的地面都是泥土,長著幾叢小草,剛下過雨,表面應該很柔軟。明娜輕輕點頭,就要往下跳。

「你在幹什麼?!」院中傳來一聲大叫,明娜一驚,腳下落了空,眼看就要往下掉,急切中抓住幾根樹枝穩住身形,回頭看到裡德爾神父大驚失色地跑過來,喊著:「沒事吧?沒摔著吧?你這是要幹什麼?還不快下來?!」她不由得一陣沮喪:失敗了!

明娜心下暗恨,卻只能乖乖從樹上爬下。就算她心裡再怎麼不願意,也知道如果自己不下來,結果也不會有差別。

裡德爾衝上來,睜大了眼睛,眼珠子都變成鮮紅色了:「莎拉,你怎麼這麼不聽話?!你難道不知道那樣很危險嗎?!要是掉下來怎麼辦?!」

明娜低著頭,一副受教的模樣,但裡德爾卻知道這只是假象,不禁覺得頭痛。這時,跟他一起到後院來的兩位客人卻忽然說話了:「這孩子就是你所說的莎拉嗎?」

「是的,就是她。」裡德爾改回溫和恭謹的語氣,回答道。

明娜有些好奇地瞄了兩位衣著華貴的客人一眼,心裡不明白他們為什麼要提起自己。

其中一位年紀大些的,向明娜點了點頭:「你叫莎拉嗎?是從奴隸販子手中逃出來的?是不是在安可城西北方十三公里處的咄利綠洲?是前幾天綠洲失火時逃的?」

明娜狐疑地打量著對方,小心翼翼地道:「我不知道那個綠洲叫什麼名字,但我的確是從安可城附近的綠洲那裡逃出來的,當時那裡正在著火。」

裡德爾微微皺了皺眉,對那客人道:「閣下怎麼會知道這孩子是幾時逃出來的呢?」

對方笑了笑,沒有回答,卻再繼續問明娜:「你真的叫莎拉這個名字?我可聽說那是個很漂亮的小女孩呀。」

明娜心虛地低下了頭,不說話,那人見狀正想再追問,裡德爾卻插嘴道:「這孩子也是吃了不少苦頭,才會黑瘦成這樣,原本她是個非常可愛的女孩子。其實像她這樣的孩子還有很多。這幾年拐賣孩子的情況越來越嚴重了,原本被拐的只是孤兒或窮人家的小孩,現在連富裕人家的孩子,都逃不過被人拐走的危險。光明神在上,他們實在是太可憐了,我們雖然能力有限,也希望能盡可能多幫幫他們,您說是不是?」

「呃?啊,是。」那客人有些不自在地清清嗓子,再打量明娜幾眼,才對裡德爾勉強笑道:「我們也對這種情形感到十分不安,不過各國都已經行動起來了,相信用不了多久,就不會再有遭受這種命運的孩子了。」說罷再談了幾句閒話,丟下一袋錢就走了,臨走時他的同伴又瞄了明娜幾眼。

明娜被他們看得莫名其妙,只是一想到自己的境況,就有些不安,心中祈禱裡德爾不要又叫她抄寫光明神錄了,她已經欠下十遍的債啦。

裡德爾卻沒說什麼,只是靜靜地看著她,看得她心裡發毛:「神父,您……」

「你的名字真的是莎拉?」

明娜心中一跳:「是……是啊。」

裡德爾沉默片刻,突然道:「我打算兩天後去西邊的綠洲布道,現在要出去募款,你不是很想出去嗎?要不要跟我一直來?」

明娜吃驚得張大了嘴。他還是頭一回允許自己出門。

「如果要去,就快把自己整理乾淨,不然我就要叫別人了。」

「我要去!」明娜飛快地跑回房間洗手洗臉,把頭髮梳好,又把衣服上沾的泥水小心擦乾淨了,才重新回到裡德爾面前。

裡德爾已經穿戴好了,上下打量明娜一番,輕輕點了點頭,便示意她跟上自己。明娜跟著他走到久違多日的大街上,心中不禁雀躍起來。

裡德爾一路向人打著招呼,看得出他在這裡很受人尊重。他一路走到西城區,途中並沒有停留,直接往一間大店舖走去。當明娜看到那店舖時,頓時摒住了呼吸。

那是蕭家商行。
fongyuen 發表於 2009-5-6 09:38
第二卷 成長中的幼獸 七十五、驚聞


明娜一時間心慌意亂,但又難掩欣喜,慌的是擔心裡德爾忽然帶她來,不知是不是猜到了她的真實身份,喜的是不費一點力氣就找到了蕭家商行,接下來,是不是只要找到那位白鬍子管事,她就能回家了呢?

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是,裡德爾並沒有走進商行,而是進了隔壁的一家小雜貨店,向店主打了聲招呼:「您好嗎?身體怎麼樣?病情沒有復發吧?」

「我身體很好,謝謝您的關心,神父,多虧了您為我治療。」店主一見裡德爾,就高興地迎上來,他是個有些發胖的中年男人,禿頭,臉上長了顆大黑痣,看上去十分和氣。

裡德爾確認他已完全恢復健康後,才坐下來與他閒聊,明娜就站在邊上,目光卻時不時地往隔壁望去,心裡略有些奇怪,蕭家商行一向是生意興隆的,為什麼隔壁的店舖沒人光顧?

這時裡德爾壓低了聲音問店主:「隔壁那位大管事,今天也喝酒了嗎?不知他現在是不是清醒?」

明娜一頓,立刻支起了耳朵。

「喝,怎麼可能不喝?中午才醉過一回,剛才又喝上了,等會兒可能還要發酒瘋呢。」店主搖頭歎氣,「上門的客人都快被他趕走了,副管事也不理,這樣下去還怎麼做生意啊?想當年老管事在的時候,他們的生意好得不得了。連我們也沾了不少光。自從老管事去世,副管事又退了休,新來地管事根本壓不住其他人,店員走了一大半,剩下的也被辭得差不多了。我們這些鄰居看到蕭家商行變成這樣,心裡也覺得難過。」

明娜暗暗吃驚。那位白鬍子管事爺爺去世了嗎?那保德曼大叔呢?還在不在?

裡德爾安慰店主兩句,又道:「我聽說現在這兩位管事,原本在意尼那邊很受重用?那他們一定很有能力。大概是忽然被調到安可城來,覺得難受,才會自暴自棄的。遲早會重新振作起來,到時候蕭家商行又會生意興隆了。」

店主笑道:「希望您的話能夠實現,那樣我們這些在蕭家商行旁邊做生意的小店,也能多弄點好貨,多賣些錢了。」

他話音剛落。隔壁便傳來打破東西的聲音,然後是一陣怒吼:「滾!我想幹什麼就幹什麼,用不著你多管!」

一個頭髮已有些花白地老店員踉蹌著從隔壁商行裡跑出來,擦著眼角到附近的店裡去了,有不少人都去安慰他,但商行裡的叫罵聲卻始終不絕。雜貨店店主歎息一聲,對裡德爾道:「神父。很遺憾。看來您今天要失望了。」

裡德爾笑笑:「還是要試一試的,如果不能成功,那就只能再找別人了店主笑著回頭拿了幾個銀幣塞到裡德爾手中,又送了一大包鹽和糖,後者一再道謝,才帶著明娜往隔壁店裡走去。

明娜的注意力始終在蕭家商行裡傳出來地叫罵聲上,她還驚愕地聽到那個人哭喊道:「伯爵大人!您怎麼能這樣對我?!我為您工作了大半輩子,現在卻只能窩在這種小地方!連退休金都拿不到!您就算是要死,也應該把我安排好啊。現在我可被你的混蛋兒子害慘了……」那人的罵聲中隱隱帶著哭意。有時候一句話重複過兩三遍,似乎不太有條理。

明娜跟著裡德爾一進門。就聞到滿屋子的酒味,心中明白那人大概是在發酒瘋。但就算是喝醉了,也不該隨便罵人吧?爺爺還沒死呢,爸爸也不是壞人。

明娜惱怒地盯著癱倒在店舖地上醉得神智不清的人,覺得他有些眼熟,很快就想起,他似乎是意尼分行地管事,那他怎麼會到了這裡?

那人越罵越難聽了:「姓蕭--卡多的都不是什麼好人!姓卡多的都是壞蛋!姓蕭的……姓蕭的也不是好東西……」

「夠了!」從店後走出一個中年男子,明娜認得他是意尼分行的那位「老古」,只見他使勁兒拉起管事往後走,邊走邊道:「你要罵誰都行,但伯爵大人你不能罵,如果不是他,你現在什麼都不是。快回你房間去喝吧,在這裡發酒瘋,就算有生意也不會上門。」

「哼。」管事冷笑著掙脫開,醉醺醺地斜了他一眼,「你在這裡裝什麼正經人?難道你心裡就不埋怨?!伯爵大人的確很了不起,他讓我們當了管事,發了財,在商界也算有頭有臉了,可是他為什麼要忽然死掉?!而且沒叫他兒子好好對待我們!現在所有地店都歸了他兒子,管事全都換成了他兒子地人,我們這些老員工全被趕出來了,趕到這種小地方當個小管事。我是誰啊?我是意尼的分行總管!隨隨便便一筆生意就是幾千金幣過手,像現在這樣,連多花一個銀幣,都要向上報告。哼,我告訴你,這樣的老闆,我才不想為他工作呢!沒生意才好!」他推了老古一把,身體搖搖晃晃地往回走,抄起一個酒瓶,又再喝起來。

老古奪下他手中的酒瓶,把他拽起來往店後推:「我不管你怎麼想,現在給我進去!就算你什麼都不想做,也別故意趕走客人,當心少爺夫人知道了,趁機扣掉你的退休金,到時候你就真的什麼都沒有了!」

「你以為我不知道自己還剩下多少退休金嗎?伯爵大人許諾的金額太大了,那些混蛋是不會答應的。」管事斜著眼睛看他,笑得有些不懷好意,「不過,你說這話是在故意挑撥嗎?別以為我不知道,你跟以前總部那幾個老傢伙有聯絡。在打什麼主意?想要把店搶回來嗎?上個月貝麗爾小小姐差點被綁架,跟你們脫不了關係吧?」

老古臉色一變,咬牙道:「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快給我進去!」

「放心,我才不想管你們地破事呢。」管事推開他,自行往後走,「姓蕭--卡多地都是混蛋。你們這些人也不是什麼好東西,現在你們會吃虧,只不過是動手比人慢而已。伯爵大人已經死了,財產當然會歸他兒子,無論你們怎麼做。也爭不回來地,難道國王和貴族們會允許僕人搶奪主人的財產嗎?還想綁架孩子勒索……這種愚蠢地事,別把我拖下水……」

他一路搖搖晃晃地走了,剩下老古一個人站在原地,面上紅一陣白一陣的。無意中回頭看到裡德爾站在店門口,面色頓時又變成了青:「神父又來幹什麼?!你怎麼……怎麼不告訴我你來了?!」

「我一直是在這裡地。」裡德爾微笑道,「不過您和大管事大概是心情不好,才沒有看見我吧?」

老古臉上神色變幻,最終還是歎氣道:「這回你想要多少?先說好,不能太多,店裡的錢全都要上交的。我自己的薪水。養我九個孩子還不夠呢。」

裡德爾輕輕皺了皺眉,笑道:「您看著辦吧。」

老古聞言摸了摸身上,掏出幾個銅板來,又進店後翻了翻,湊夠三四個銀幣的錢,遞給裡德爾:「只有這些了,拿去吧。」

裡德爾默默收下,向他點了點頭:「我知道該怎麼做,您不必擔心。不過。有些話還是不要在店裡大聲說出來比較好,如果心裡有怨恨。可以向光明神禱告,您會感覺到心靈地平靜的。」

老古此刻的心情卻無論如何平靜不下來,隨意揮揮手,讓裡德爾走。後者歎了口氣,喚了明娜一聲:「莎拉,別發呆,咱們該走了。」

明娜過了好一會兒才驚醒過來,應了一聲,跟在他後面離開了蕭家商行。之後裡德爾又去了幾個地方,募得不少錢,還抱了幾包東西回神殿,明娜一直渾渾噩噩地,腦子裡彷彿打了結似的,連城裡的道路地形都沒再留意。

他們一走進神殿大門,就看到艾伯特帶著幾個男孩子迎上來,一邊接過他們帶地東西,一邊高高興興地說:「神父,剛才店裡的老闆說,我做事勤快,從下個月開始就轉成正式小工呢,還有保羅也找到作坊願意收他做學徒了。」

裡德爾聞言也為他們高興:「那真是太好了,一定要慶祝一番,剛好,今天有人送了雞蛋麵粉和糖,咱們做蛋糕吧。」

男孩子們都歡呼起來,七手八腳把東西運到廚房去。明娜蒼白著臉,勉強道:「對不起,我有些不舒服,可以先回房休息嗎?」她腦子裡亂糟糟的,一定要找個地方冷靜一下。

艾伯特他們有些吃驚,裡德爾卻很理解地點點頭:「去吧,孩子,如果心裡還是難受,儘管和我說。」

明娜胡亂點頭應了,便衝回房間去,心裡一片混亂。

爺爺只是回到原來的世界去了,為什麼那個管事會說他已經死了呢?而且他離開的消息應該只有自己知道吧?她明明告訴別人爺爺是去冒險了呀?

她很快想到了科賓,如果說科賓可以偷聽到打開儲物戒指的咒語,那是不是可以說,他同樣聽到了爺爺離開前說的話呢?但如果是那樣,他也不該說爺爺死了呀?爺爺還可以通過山洞地水晶鏡回到這個世界來地,或者回到亞羅大森林去,不管怎麼樣,說爺爺死了,這話太過分了!

還有,意尼分行的管事為什麼會被派到安可城來?那個管事說的,爺爺的兒子把他們趕走了,那個他們指的是誰?商行的管事們嗎?趕他們的不會是爸爸吧?

一定不是,說不定是大伯父做的!可大伯父為什麼要這樣做?那些人不是爺爺安排到各個店裡去的嗎?不過,那個管事居然把全部姓「蕭--卡多」地人都罵進去了,實在可惡!她也是姓「蕭--卡多」地呢。

爸爸和大伯父,還有管事們之間,似乎有些不對勁,那個管事說的,大堂姐貝麗爾差點兒被綁架,是怎麼回事?是管事們做地嗎?為什麼?他們想勒索什麼?

現在她該怎麼辦?還要聯繫這裡的分行嗎?那個管事會幫助自己嗎?而那個老古,會不會……綁架自己呢?

明娜伏在床上,心頭一片茫然。她迷迷糊糊地,連晚飯也沒吃,一直到第二天早上,從睡夢中醒來,才下了決定:不管了,現在看來,蕭家商行這邊靠不住,她還是依靠自己的本事,南下魔法之都去找索倫老師吧。至少,他只會叫自己背魔藥書、做感冒藥水、剝蛇牙和蛞蝓皮,但絕不會傷害自己。

拿定了主意,她開始感覺到肚子餓了,昨晚上根本沒吃飯呢,現在早飯時間好像過了,不知道還有沒有吃的。

她連忙起身洗臉梳頭,正想去廚房找東西吃,卻看到一個七八歲大的小男孩拿著個盤子站在她門前,道:「神父讓我拿給你的,還說你以後不要再不吃飯了。」說罷把東西往她懷裡一塞,轉身就跑。

明娜怔怔地看著盤子裡熱騰騰的麵包和一小塊蛋糕,忽然有些想哭,掰下蛋糕一角放進嘴中,只覺得前所未有的香甜。

吃完早飯,她來到前殿,正好其他男孩子都結束了祈禱,離開做自己的事去了。她走到裡德爾面前,有些彆扭地向他道謝。

裡德爾又露出他那個可怕的笑容,道:「不必謝我,這是為了替艾伯特和保羅慶祝所做的蛋糕,每個人都要吃的。你現在……覺得沒事了吧?以後就算有什麼不開心,也不能不吃飯,知道嗎?如果有煩惱,可以跟我說。現在,你有話要對我說嗎?」

明娜張張嘴,忽然有一種把所有事都告訴他的衝動,但一想到過去吃過的虧,以及爺爺對裡德爾的評價,她又猶豫了,過了好一會兒,她才搖頭道:「沒什麼,謝謝您。我以後……會聽話的……」

但是她的心裡,卻已拿定了主意。

(這一段寫得我好糾結……)
fongyuen 發表於 2009-5-8 09:22
第二卷 成長中的幼獸  七十六、偷跑與反偷跑行動(下)


從這天開始,明娜就扮起了乖小孩,不但對裡德爾和老修士十分禮貌,還刻意地接近討好那些男孩子們,表現出知錯的樣子。孩子們對她的轉變是半信半疑的,但見她甚至願意幫他們做骯髒的工作,就暫時相信了她,對她的監視,也放鬆了一些。

除此之外,明娜還盡可能爭取機會跟隨裡德爾外出,把安可城內的大街小巷先摸透了,特別是在沿河地區,只要一來到住在河岸上的光明神教信徒家中,她就想方設法脫身去打聽南下船隻的消息。

裡德爾只要求她不能離開自己的視線範圍,至於她跟什麼人說話,並不多加理會。

明娜驚喜地從船夫那裡打聽到,從安可城南下,最便宜的一種交通方式,是借乘貨船,在底艙佔一個兩三尺見方的空間,食水自理,只需要八十個銅板,終點是一個叫法拉底斯的小鎮。明娜記得,這個小鎮就位於魔法之都以北八公里處,爺爺曾經稱之為「物流中轉站」,它與魔法之都之間只隔著一片平原,走路只需半天時間。

明娜身上還有一點錢,足夠付這筆船費了,而且還有餘錢買乾糧。她從船夫處聽說,大後天就有一艘這樣的船出發,還有八個空位,訂金要付十個銅板,過時不候,訂金也不會歸還。明娜算了算日子,到時候裡德爾神父應該還沒回來呢,暗暗高興,打算明天他一離開,就來付訂金。

「莎拉。我們該走了。」裡德爾在遠處叫她,「你在幹什麼?」

明娜心下一驚,忙跑過去笑道:「沒什麼。我在聽大叔們說有趣的事呢。神父,我們要回去了嗎?」她有些好奇地看向他手裡的一大包物品:「這個是什麼?」

「是別人給的春魚,我們到奧斯格先生家去吧,他地夫人最喜歡這種魚,說不定會給我們不少東西呢。」

明娜怔了怔,想起昨晚上有個小男孩曾說過很想吃魚,猶豫了一下,便說了出來。

「哦?是這樣嗎?」裡德爾瞧了瞧手上的魚,向路邊的小販要了片大葉子包了兩條魚出來。塞給了明娜。

到了那位奧斯格先生家裡,明娜驚愕地看著裡德爾用十分諂媚地語氣說著奉承話,把那位體格毫不輸給溫妮的奧斯格夫人捧成了安可城第一美人、最善良仁慈高貴的夫人以及威沙與韶南最耀眼的明星,而且當他說這些話時。五官居然沒有扭曲成平時那副可怕的樣子。他十分恭謹地獻上那包用水生蒲葉隨意包起的春魚,聲稱那是從意尼運來的最新鮮的美味,特地從蕭家商行那裡要來送給美麗可親的奧斯格夫人地。

而那位體重兩百鎊的夫人,則咯咯地笑個不停,一邊叫人收下春魚,一邊從自己的隨身小包裡摸出幾個金幣來塞給裡德爾,還讓他多來做客。明娜看著她身上俗氣華麗的彩綢裙子,以及花紗頭巾(這種材料通常是用來做窗簾地),還有她臉上那種傲慢與輕視的神情,再回頭看看裡德爾卑微的姿態。心裡直髮堵。

一離開那所豪宅。明娜就忍不住問道:「神父,您為什麼要用那樣的話奉承她?那個女人配不上您的稱讚,而且她根本不是真正的光明信徒。」真正的信徒是不會用這種態度對待一位修士的。

裡德爾卻微笑道:「孩子,你是為我覺得委屈嗎?其實不必難過。奧斯格夫人知道我說的不是真話,也知道我為什麼要這樣說,我也知道她知道,只要她大方地給錢,而我又達到了目的,那其他事就變得不重要了。」

明娜皺著眉問:「錢有那麼重要嗎?您寧可讓自己受那樣地侮辱?」

「當然重要了。孩子。我需要錢。」

明娜不再說話了。裡德爾看她幾眼,笑道:「其實。我並不是常常這樣做地,如果不是蕭家商行不再給錢,我也不需要去奉承別人。以前老管事還在世的時候,每個月都主動會送錢來,只不過是瞞著上面的人而已。」明娜聞言,順著他的目光望向前方,那裡正是蕭家商行的鋪子,意尼來的那位管事仍舊歪坐在店前一邊喝酒一邊大罵,不管店員們怎麼勸,也不肯離開,路過的行人紛紛走避,而那位副管事老古,則不見蹤影。

明娜撇開頭,不想再看。

次日清晨,裡德爾就離開神殿出城去了,老修士接過了修士的職責,而孩子們則統一由年紀最大的艾伯特照管。明娜參加完祈禱,見大家都開始做自己地事,便回房找出藏起來地錢,悄悄溜向大門口。

誰知這時,艾伯特卻突然叫住了她:「莎拉,你等一下。」他拉著一個男孩子跑上前來,道:「休利那裡缺少人手,你跟他們一起去編草蓆吧。」

「編草蓆?現在?」

「對,這幾天天氣熱,很多人都會買草蓆回家的,咱們之前編地都賣光了,要再多編一些,這比找零工要輕鬆多啦。」休利彎起他那對笑瞇瞇的眼,「莎拉,你來幫忙吧,艾伯特要去工作,我們只有四個人,人手不夠。」

艾伯特也向明娜點點頭:「反正你也沒什麼事,對不對?神父說了,要你多跟我們在一起。」

明娜咬咬唇,只好磨磨噌噌地跟他們去了。

草蓆是用本地特產的一種白色艾草編成的,十分光滑涼爽。年紀較小的男孩子們,還不到找零工的年紀,就留在神殿裡編蓆子,其中以休利的手藝最好,編出的草蓆圖案複雜精美,賣的價錢也更高。

當明娜聽說這種草蓆是史詩英雄蕭伯爵的發明後,興趣頓時增加了許多。她看到休利他們為了多編出些花樣來。特地把艾草染成各種顏色,就跑去看他們地染料,發現那是幾種礦石的粉末加水混合成的。長久接觸會對人體有害。她提議用有色地草汁代替,還拿院子後面水溝邊的幾種草類做了示範,結果休利他們都高興壞了,那些草都是隨處可以找到的,比礦石粉末要便宜得多,色彩也更豐富。為了感謝明娜,他們答應晚上給她做一塊白麵包。

明娜並不覺得有什麼可高興的,這些知識都是當年學魔藥時的副產物,她心中倒有些後悔。因為改進了染色方法,男孩子們都興奮得不得了,一直拉著她不放,結果她居然一天都沒找到機會出門。

幸好。到了第二天,休利說編出了新花樣的草蓆,應該拿去向商人們推銷一番,當明娜聽說那幾位商人是住在碼頭附近的時候,立刻撲到休利面前說:「我也去!如果他們喜歡別的顏色,我還可以再想辦法!」

休利被她嚇了一跳,不過也很贊同她的想法,兩人向老修士報告一聲,便抱著草蓆一起出發了。

到了碼頭上,休利使出渾身解數說服商人收購他們新編地草蓆。明娜卻有些心不在焉地時不時往貨船那邊瞧。好不容易找到個借口溜出來,她馬上就跑到船夫面前說:「大叔,明天去法拉底斯的貨船,還有沒有座位?」

「有啊,還有兩個,你要去嗎?訂金十個銅板,過時不候,訂金不還。要訂位子就快點兒了。」船夫瞄了她一眼,不緊不慢地回答。

明娜馬上掏出一個銀幣:「我沒有零錢。可以找給我嗎?」

船夫皺了眉頭:「怎麼這麼麻煩?一大早的。我去哪兒弄九十個銅板找給你?到別處換了零錢再來吧。」

明娜咬咬唇,有些為難了。如果她現在去找人換零錢,休利那邊會發現的。

「莎拉,你在那邊幹什麼?」休利走了過來,臉上帶著笑,「草蓆賣出去了,他們還說願意繼續收購那樣地草蓆呢,我們回去再多編幾張吧。你在幹什麼?為什麼拿錢出來?」

明娜飛快地把錢塞回懷中,回身笑著應道:「沒什麼,我想換點兒零錢。」她身體往休利那邊挪,眼睛卻忍不住往船夫那邊瞟,看到有另一個人走過來訂了一個位子,心裡忍不住著急,卻沒留意到休利正頻頻看她明娜又被男孩子們叫去編了一天的草蓆,到了晚上,裡德爾提前回來了,還帶回了兩個八九歲的小女孩,是從沙漠裡救回來的,被安排跟明娜住一個房間。

明娜看到裡德爾幫新來的人準備床鋪時,差一點兒就把自己藏的錢翻出來,嚇出一身冷汗,覺得不能再等下去了,難得的機會不能就這樣放過,於是,天還沒亮她就爬起身來,把錢往懷裡一揣,趁著所有人都還沒醒過來,便躡手躡腳地走到後院,翻牆出了院子,悄悄往碼頭上跑去。

當她看到晨霧中的船,聽到船夫仍在叫喊著「最後一個空位,最後一個空位」,心下一喜,忙衝過去。不料從旁邊橫出一隻手來,攔住了她:「莎拉?你要幹什麼?」

明娜轉頭一看,卻呆住了,居然是裡德爾!他怎麼會在這裡?!

裡德爾似乎是看出了她心中的疑惑,沒有解釋,只是嚴肅地問她:「天才剛亮,你那麼早跑來這裡幹什麼?」他轉頭看了看遠處的船,眼中閃過一絲厲色:「你打算偷偷坐那艘船離開嗎?!」

明娜無措地站在原地,忽然聽見有人跑到船夫那裡去要了最後一個空位,失望地低下了頭。

失敗了,下一艘船據說還要再等四五天呢,裡德爾發現了自己,下次她還有機會偷跑嗎?

想到這裡,她忍不住抬眼偷看裡德爾,見他那張可怕地臉上,神色更扭曲了,在霧中顯得尤其恐怖,不由得打了個冷戰。

裡德爾輕輕歎了一口氣:「跟我來。」說罷轉身就走。明娜乖乖跟在他後面,回到神殿,進了他地辦公室。

「你這孩子,為什麼總愛自作主張呢?難道你不可以多信賴大人一些嗎?」裡德爾頭痛地揉揉眉心。「我知道你比一般的孩子強,也有些小聰明,能夠靠自己從奴隸販子手裡逃出來。可是。事情不是每次都這麼順利的,你不怕再被人拐去,就逃不出來了嗎?」

明娜有些不以為然,她能逃一次,自然就能逃第二次。

裡德爾見狀,歎氣道:「我知道你未必肯聽我地話,不過,這回幸好是我及時發現了,不然還不知道你會遇上什麼危險呢。那艘船是去法拉底斯的。對不對?你瞭解那個地方嗎?那裡的人非常複雜,各個國家地人都有,我在沙漠裡遇上的被拐賣的孩子,起碼有兩成是從那裡來地。休利就是被拐到法拉底斯。才被奴隸販子帶到安可城來,如果你真地上了船,豈不是正好送上門嗎?」

明娜驚出一身冷汗,她從沒聽說過這種事,法拉底斯,不是貨物中轉站嗎?怎麼會變成奴隸販子橫行的地方?休利是在那裡被賣來地?這麼說……她是昨天在他面前露了餡……

「不管怎麼說,你還是個孩子,應該多多相信大人,我不是讓你盲目信任,而是尋找可靠的人去求助。」裡德爾繼續道。「本來。我是希望等你自己開口的,不過現在看來,還是我直接問一聲,比較合適。」他坐直了身體,微微向前傾,兩眼直盯著明娜:「莎拉不是你真正地名字,對不對?我記得……我是見過你的,你是蕭伯爵的孫女,叫……叫米娜。是不是?」

明娜驚得跳了起來:「你你……您怎麼會知道……」補充一句:「我叫明娜。」

裡德爾居然早就猜到了她的身份。那她一直以來做地事,他其實心裡很清楚吧?明娜咬咬唇。有些不甘心:他這是在耍她嗎?

裡德爾微笑道:「本來我是認不出來的,不過那天的兩位客人問你是不是真的叫莎拉,你有些不自在,我就開始懷疑那不是你的真名。然後我又發現你有些眼熟,極有可能就是當年我在蕭伯爵身邊見過的小女孩,但他的孫女,怎麼可能會是個逃走的小女奴呢?為了確認你的身份,我特地帶你去蕭家商行,看你的反應。不過後來我又有些疑惑,如果你真地是蕭伯爵地孫女,為什麼會流落到這裡?」

明娜眼圈一紅,咬著唇不說話。

裡德爾又道:「那天我聽蕭家商行的管事說起,才知道你有姐妹差點被綁架了,我就想,會不會也是這個原因?管事所說的那位少爺……該不會就是你的父親吧?你是遭人報復,才會被拐賣的嗎?」

「不是的。」明娜小聲駁了回去,「那個不是我爸爸,我爸爸才不會做那種事呢,他……他是爺爺的私生子……」她有些臉紅:「只有大伯父才是爺爺和他妻子生的小孩……」

「不管是私生子還是婚生子,都是蕭伯爵的孩子。他那樣地英雄人物,才剛去世,孫女就遭受到這樣不幸地命運,我真不知道該說什麼了。」裡德爾又歎息一聲,語氣裡帶了些惆悵。

「我爺爺才沒死呢!」反正已經被對方猜到,明娜也不再保密了,「他只是回了家鄉,離這裡很遠很遠,也不知道能不能回來,但是絕對沒有死!」

裡德爾怔了怔,臉上露出了那個可怕的笑:「真地嗎?那真是太好了。事情到底是怎麼回事?」

明娜又猶豫了,不知道該不該說出來。裡德爾歎道:「你不信任我,對不對?是因為我的長相嗎?還是你爺爺的緣故?」看到明娜的神色,他心中也有數了,苦笑道:「蕭伯爵啊,就是喜歡隨心所欲地說話,他不喜歡神教,討厭修士,更厭惡我向人乞求捐款的卑微姿態,不過,他心裡也清楚,我是個可靠的人,不然,當初你生病的時候,他就不會請我去治療你了,你忘了嗎?」

明娜恍然,看著裡德爾,有些激動:「我真的可以信任您嗎?您不會……不會出賣我吧?」

「光明神在上,可以證明我的真心。」裡德爾向她張開了懷抱,「告訴我吧,孩子,把你的痛苦都告訴我,把你的煩惱都告訴我,你還是個孩子啊。」

明娜鼻子一酸,再也忍不住了,直撲到他懷裡,大哭起來。

她把自己與爺爺分開後,所經歷的事全都說了出來,一直說到男孩子們來催他們去吃午飯,才把事情說清楚了,然後就低聲抽泣著,有些不安地等待著裡德爾的決定。

裡德爾低頭思索:「還是要想辦法把你送回家去才行。蕭家商行那邊不一定可靠,保德曼先生……去年就辭職去了魔法之都……」他沉吟道:「我覺得,最重要的是把你送到你父母身邊,之前你想去魔法之都,只是因為沒人可以依靠,從那裡回伊東,實在是太遠了,不如從這裡走。嗯……如果找其他商隊,我實在不放心,這樣吧,我先找人送信給你父母,讓他們放心。你先在這裡住著,兩個月後,梵阿那邊要派一個代表團前往伊東參加伊斯特國慶大典,我已經收到通知了,本來是不打算去的,現在還是走一趟好了。到時候,你跟我一起上路吧。」

明娜愣愣地看著他,有些不敢相信,事情就這樣解決了嗎?

裡德爾見狀笑道:「怎麼發起呆來了?放心,這只是最保守的計劃,如果這兩個月裡有可靠的人去伊東,我會再安排的。現在,先去吃飯吧。」

明娜忍不住想笑,又掩住了,跟在他後面去就餐,心情卻是前所未有的輕鬆。

偶爾依靠一下大人,好像也不是什麼壞事,對不對?

寫給安隆和朵拉的信很快就寫好了,但由於明娜不清楚伊東家裡的地址,只好托給當地的光明神殿轉交。信發出以後,她每天安心地留在神殿裡,和別的孩子一起編草蓆、作禱告,由於她是未成年人中學識最豐富的一個,還得到了裡德爾的親自教導,學習一些基礎的光明神教經文。有時候,她也會跟著裡德爾出門,日子過得很輕鬆。

半個月後的一天,裡德爾興沖沖地從外頭走進神殿,對明娜道:「孩子,我遇到一位可以信任的朋友,他是你的同胞,過兩天要回伊東去,可以帶你一起上路。他還認識你的祖父呢。」說罷回頭招呼一聲:「瓦西裡,就是這孩子,你認識她嗎?」

明娜驚訝地看著出現在面前的青年,長身玉立,面容英俊,正笑盈盈地望著她。她謹慎地問:「您真的認識我爺爺嗎?」

青年笑了:「我不但認識你爺爺,我也認識你,怎麼?你不認得我了?」
fongyuen 發表於 2009-5-8 09:24
第二卷 成長中的幼獸  七十七、昨日重現


明娜再次仔細打量了對方一番,還是沒認出來:「不認得,我在什麼時候見過你嗎?」

青年瓦西裡笑了,不知從什麼地方掏出兩個鮮嫩多汁的紅蘋果來,玩起了拋接遊戲。明娜看著看著,張大了嘴:「你……你是那個小丑?!」

她七歲那年跟隨爺爺南下魔法之都,路過小鎮奧裡時,曾經叫來一位小丑表演,記得那位小丑長得非常英俊,身手了得,還很有風度地送了她一朵水芋蓮。

瓦西裡見她認出了自己,笑著停下手中的動作,將其中一個蘋果送給她:「今天沒有水芋蓮,我想,你不介意用美味的水果代替吧?」

明娜顧不上那個蘋果,劈頭就問:「你不是韶南的小丑嗎?為什麼會在這裡?還穿成這個樣子?」她看著對方一身傭兵服飾:「還有,你為什麼說你認識我爺爺?那時候你就知道我們是誰了嗎?」

瓦西裡有些為難地撓撓頭:「呃……這個嘛……事實上我從小就聽說蕭伯爵的事了,對他十分崇拜。當初見到你們,第一眼就認出來了。不過我想你們可能不希望公開身份吧?而且那時候我還在工作呢,不方便向他問好,只好獻朵花表示一下敬意。」

他向明娜笑笑:「至於為什麼我會從小丑變成傭兵嘛,這事說來話長。我雖然是伊斯特人,卻在韶南住了很多年了。原本我小丑做得挺好地。可很多人都認為我不適合做這一行,大概是因為我長得太帥了吧?」他做了個鬼臉,「所以我只好改行了,到外面的世界來看一看,就當上了傭兵,這幾年我都在威沙境內活動,偶爾客串一下商隊護衛,但現在我想家了,打算回伊東去。聽神父說了你的事,就自告奮勇帶你一起走啦。」他擠了擠眼睛。伸手摸摸明娜的頭。

明娜一步退開,避過了他的手,兩眼緊盯著他:「我怎麼知道你說的是不是真的?而且傭兵都不可靠。誰知道你會不會真的把我送回家。」圖裡的營地裡。有六成人是傭兵出身,她對這些人的卑劣知道得一清二楚。

「這個你可以放心,我現在工作地機構。其實是你爺爺倡導成立的哦,所以你算是我們自己人。」瓦西裡降低了聲音。兩眼迅速往周圍掃了一眼。

爺爺倡導成立的?她問:「你是蕭家商行地人?」

「不是不是。」瓦西裡連忙否認,有些吱吱唔唔地,「反正你只需要知道,我很尊敬你爺爺,絕不會做傷害你地事,就行了。對了,我聽神父說,你告訴他蕭伯爵並沒有死,只是去了遠方。這是真的嗎?」他忽然換了嚴肅的神色。看得明娜一怔,馬上道:「當然是真地了!我親眼看到他去的!他遇到一個同鄉地女孩子。說他爸爸媽媽病得很重,才離開的。爺爺絕對沒有死!」

瓦西裡鬆了口氣:「那就好了,我們大家都在擔心呢,如果連蕭伯爵都遭遇不測,那敵人也太可怕了。伯爵大人有沒有提到幾時會回來?」

明娜斜了他幾眼,默默退開,把裡德爾拉到一邊,小聲問:「神父,這個人真的可靠嗎?我覺得他有些奇怪。」

裡德爾微笑道:「放心吧,瓦西裡雖然有些神神秘秘的,但他是個好人,每次路過這裡,他都會送東西給我們,手裡有閒錢時也會捐出,其實他自己並不寬裕。蒙裡神殿的人,也曾說過他經常給他們送東西。所以,瓦西裡是個心地善良的孩子,我認識他很久了,也認識他父母,你就放心吧。你既然相信了我,為什麼不再多相信一個人呢?」

明娜半信半疑,瞥了瓦西裡一眼,對方卻笑得一臉燦爛,不再提剛才的問題了。他偶爾瞄到旁邊一大群男孩子外加兩個小女孩躲在門後偷看,便朝他們勾勾手指,往自己身上一摸,不知怎的,居然被他摸出兩捧糖果來,引誘孩子們上前:「給你們的禮物,看看喜不喜歡?」

男孩子中有幾個年紀大些地,曾經見過他好幾次,早就混熟了,聽到這話便歡呼一聲,帶著其他人一起衝上前來,把瓦西裡圍了個嚴嚴實實,有兩個膽子大地,還在他身上東摸西摸,想知道他是從哪裡掏出那麼多糖的。瓦西裡也不生氣,笑著任由他們摸了個遍,一無所獲,他卻擠擠眼,一翻手又「變」出七八粒糖來,嗚拉一聲又被孩子們搶去了。

裡德爾一直笑呵呵地在旁邊看著他們打鬧,明娜則始終用懷疑地目光看著瓦西裡。後者回頭瞥見她安安靜靜地站在一邊,也不上前跟大家一起玩鬧,摸了摸頭,猜出是自己的緣故,便任由孩子們自己玩,脫身走到明娜身邊,湊進她耳旁壓低了聲音道:「放心,我不是壞人,我跟你爸爸是同事哦。」

咦?明娜睜大了眼,猛地轉頭去看他:「你也是個騎士嗎?那為什麼要當傭兵?剛才……你還說你在為爺爺成立的某個機構工作。」

瓦西裡輕咳幾聲:「呃……這個……事實上等我回了伊東,就要轉行當騎士啦,所以跟你爸爸也算是同事。總之,你就放心跟我走吧。」

明娜歪著腦袋看他,勉強點點頭:「好吧。」心中卻暗忖要多加小心,千萬別再盲目相信別人了。

隔日清晨,瓦西裡帶著明娜上路了,裡德爾領著孩子們一直送到城外,還把當天收起來的錢都還給了明娜。明娜想了想,決定只留下兩個銀幣和二十來個銅板,預備路上用,其他的都送給神殿。還留下了兩個新地染色劑配方。

她小聲對裡德爾道:「神父,有了這些錢,草蓆又能賣得更好了,你不要再向人要錢了吧?我回去以後,就寫信給外公,讓他給你們送錢過來,好不好?」

裡德爾微笑著輕撫她的頭,道:「好孩子,謝謝你的心意,你不必擔心我。以後要是遇上象休利他們一樣不幸的孩子。你能幫的就多幫幾把吧。」

明娜點點頭,覺得鼻子有些發酸。

旁邊休利送上一頂新編的草帽,還用染色的艾草織了花邊:「這個送你。莎……不。明娜,你要記得我們,有空回來看我們啊。」

明娜點點頭。接過帽子,哽咽著向他道謝。眾人都十分不捨。瓦西裡一直笑吟吟地在旁邊看著,見天色不早了,才小聲催促她上馬。

再次向大家告別,明娜終於登馬踏上回家的路。看著裡德爾等人的身影漸漸模糊,明娜忍不住掉下淚來。雖然只跟他們相處了不到一個月,但感覺上,就像是認識了很久似的。

瓦西裡在她身後輕聲安慰道:「別太難過了,人生總是充滿了相聚和分離,即使一時傷心。過後也別忘了繼續前進。」

明娜抹了一把淚。撇撇嘴:「你在說什麼呀?我才沒有忘呢,難道我們不是在趕路嗎?」

瓦西裡啞然失笑。加了一鞭,身上地馬便加快了速度。

他們出了安可城東門,經過橋到達河的另一邊,就直接向東面偏南的方向跑。不到半天,原本那半是黃土半是綠草地土地,漸漸變得溫潤起來,他們踏上了一片翠綠地原野。路旁芳草萋萋,偶爾冒出幾朵色彩鮮艷的小花,時不時有穿著白紗裙的少女和小孩子經過。

明娜知道,這一定是到了韶南境內,她忍不住問:「我們不是要回伊斯特嗎?為什麼不沿著國境跑呢?那裡不是更近?」

瓦西裡道:「山路難走,而且不太平,還不如往南拐點路,從韶南境內過,一路都有地方落腳,補給也方便。」他抬手壓了壓明娜頭上地帽子:「戴穩了,現在太陽光正厲害呢,別曬傷了。」

明娜扁扁嘴,她曬得多了,才不在乎這點兒太陽呢,不過對方是在關心自己,所以她也沒說什麼。

事實證明,瓦西裡的做法是正確地,他們一路向東,晚上都能找到村莊或小鎮之類的地方過夜,吃飯睡覺都安排得十分妥當。明娜恍然間,才想起自己已經很久沒有做過這麼輕鬆的旅行了。

客店老闆的小女兒在跟另外兩個女孩子踢踺子,一不小心踢到明娜這邊來,她條件反射地輕輕一抬腳,把踺子踢了回去,腦中又是一陣恍惚。她上一回這樣跟別的女孩子玩耍,是什麼時候的事了?

轉頭看向桌子另一頭的瓦西裡,英俊的青年吸引了一圈年輕姑娘圍著他轉,但看他一臉的苦惱,似乎有些受不了美人們地熱情。明娜暗暗偷笑,又覺得這種情形真眼熟。

騎馬走了四天,他們到達了沃特城。這是位於伊斯特、韶南與梵阿三國交界處地邊境城市,也是伊斯特西部經濟中心。除此之外,它還有一個特別的身份:曾經是蕭天劍地封邑,同時也是他發家的地方。

明娜看著面前不遠處的沃特城城門,忽然眼圈一紅。進了這道門,她就回到伊斯特了,她心裡說不出的激動。

「怎麼了?」瓦西裡柔聲問,「很高興吧?咱們回到自己的祖國了。」他深呼吸一口氣,綻開燦爛的笑容:「走吧,咱們進城,找個地方住下。伯爵大人就是在這裡發家的,附近的亞羅大森林就是他的家鄉。雖然不能帶你去看,但路過時瞧幾眼,也算是拜見過祖先了,對不對?」

明娜瞥了他一眼,心中卻道:「那裡才不是爺爺的家鄉呢。」

進了城,街道繁華之處,不亞於馬特與多羅等大城市,只是一路走來,明娜發現有無數家打出「蕭伯爵烤肉」、「蕭伯爵打鐵鋪」或「蕭伯爵小吃店」等招牌的店舖,覺得十分怪異。記得爺爺曾說過,他當年幾乎把全部生意都搬到伊東去了,只留下幾家酒館食店之類的,交給朋友打理,但後來隨著朋友們退休,只剩下一家酒館,歸屬到傭兵工會名下。為什麼這裡會有那麼多家以「蕭伯爵」命名的店呢?

瓦西裡緊緊拉著她的手,穿過大街,走進一家客店,明娜留意到,這裡裝潢相當講究,價錢恐怕不會便宜,便小聲對他說:「其實可以找一家便宜點兒的,我沒關係。」

「這裡的環境好,安全。」瓦西裡匆匆丟下一句,便往櫃檯要房間去了。明娜再打量周圍一眼,承認他的話是對的。這家客店位於全城最繁華地帶的邊緣,不算很貴,但因為斜對面就是城衛所,所以附近連一個流氓都沒有。

這家客店不但環境好,床鋪和飯食也讓人十分滿意,價錢也在可接受的範圍內。瓦西裡盡可能留在店裡陪伴明娜,外出時也會交待店主幫忙照看。明娜體會到對方對自己的關心,有些感動,只是對於他某些神神秘秘的行動有些好奇。

他似乎是去見什麼人,但出門前卻換了衣服又戴上了假髮,明娜甚至發現他隨身帶的包裡,還有另兩套衣服和假髮。

好奇之餘,她的冒險之心重新被激發出來,迅速套上一件小馬甲,又打散了髮辮,鎖上房門,便小心跟著瓦西裡出了客店,綴在他身後拐進一條小巷,然後……

瓦西裡壞笑著站在她面前:「小明娜,叔叔可是跟蹤的行家,你想在我面前搞鬼?太自不量力了。」

明娜輕咳一聲,斜著眼看他:「你不能怪我,誰讓你這麼偷偷摸摸的?你到底要去幹什麼?」

「幹什麼?什麼也沒幹。」瓦西裡一臉輕描淡寫,「我只不過是想見見老朋友。」

明娜不屑地哼了一聲:「誰見朋友還要戴假髮啊?而且是三頂!」

瓦西裡臉上有些下不來,他也知道自己的借口太爛了,正想再找一個,卻忽然發現不遠處有個身影閃過。他挑了挑眉,望向明娜:「你看到了?」

明娜也挑挑眉:「看到了。」

剛才有個人影從巷口外跑過,懷裡揣的幾個小包,其中一個的布料和花色,怎麼看都像是她在神殿裡為自己縫的那個,而另一個棕色皮革的,咋一瞧倒有幾分像瓦西裡裝錢袋的腰包,剛才被他丟在房間裡了。

居然有小偷?!

「那家店居然也鬧賊,看來不能完全信任啊。」瓦西裡歎道,「想不到現在這套新打扮,居然會先用在追賊上。」

「囉嗦什麼呀?我的錢可都在身上,再不追,吃虧的是你!」明娜拽過瓦西裡,便往那小偷逃的方向跑去。

(有書友抱怨說最近一直在虐,沒個輕鬆的情節,今天算是輕鬆一會兒了)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 22

    主題

  • 5631

    回文

  • 2

    粉絲

200 字節以內
不支持自定義 Discuz! 代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