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世大陸]傳說的後來 作者:Loeva (已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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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ongyuen 2009-4-25 17:24:25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46 159387
fongyuen 發表於 2009-5-2 16:38
第一卷 傳說中的英雄   四十八、新發明與奇怪的信


  原本空空如也的大廳正中出現了一個三米多長的魔藥料理台,呈半圓形,中間四個魔法爐,左邊是上千支小小的試管和水晶瓶,裡面裝著各種藥水,看上去似乎很少,但從索倫倒進坩鍋中的藥水份量來看,這些試管和瓶子也都是施了空間延展咒的魔法物品;而右邊則是清一色半個巴掌大小的抽屜,裡面擺放著各式材料。

  索倫同時煮著四鍋魔藥,動作卻分毫不亂,火候與投放材料的時機拿捏得恰到好處,技巧更是嫻熟至極。明娜有些著迷地看著他的動作,想到自家做魔藥時的笨拙和慌亂,再想想森內特爺爺熬煮魔藥時總是走開去做別的事,然後時不時地錯過放材料的時機或是忘記了自己正在煮的東西……好吧,她承認眼前這位壞脾氣的魔藥師在某方面的確比那一位強些。

  魔藥很快做好了,這回跟她平時喝的有些不一樣,是相當漂亮的深紫色。索倫二話不說,就要明娜喝下去,她喝了,卻在十秒鐘後睡著了。

  當她醒來時,已經是晚上了,索倫還沒走,或者說又回來了,蕭天劍送了作為晚餐的白麵包和白開水過來,她吃了以後,又在一劑味道更可怕的藥水作用下睡了過去。

  再度醒來,還是晚上,卻已隔了一天。明娜這時已經完全明白了,那位索倫魔藥師其實是故意讓自己睡著的,她不忿地向爺爺投訴,蕭天劍聽後,皺起了眉:「居然有這種事?那可太過分了,我要跟他說說。」他這幾天常常回自家屋子去打理事務,有時候不在孫女身邊,只知道她常常昏睡,原本還以為是藥水的正常作用,沒想到是索倫故意的。

  明娜目送爺爺離開房間,有些得意地瞥了一眼床頭櫃上那瓶灰黑色的藥水,心想:這下她應該不用再喝這種讓人作嘔的東西了吧?

  然而事與願違,當蕭天劍回到房間裡後,卻完全改了態度:「小明娜,為了你的身體著想,暫時忍幾天吧,反正只是睡覺而已。」

  明娜洩了氣:「為什麼啊?!爺爺,我不想老是躺在床上睡覺啦!我又不會到處跑。」

  「可如果你身體保持靜止狀態,藥水才能發揮最佳療效啊。好啦好啦,良藥苦口,你就乖乖聽話吧。」蕭天劍拿起了那瓶藥水,遞到明娜跟前,她只好苦著臉喝了下去。蕭天劍見狀滿意地笑了:「我們明娜真厲害!我告訴你哦,房子已經收拾好了,你也有自己的房間呢,等你病好了,咱們就回去住,那裡的風景很好,還有屬於我們自己的小碼頭。」

  明娜聽了也很高興,但還來不及說什麼,便一頭掉到枕頭上,陷入睡夢中。

  這樣睡醒了吃飯喝藥,又再睡過去的日子持續了七天,等到索倫宣佈明娜已經完全痊癒時,她興奮得即時在床上蹦了幾下,又跳下了地,在房間裡竄來竄去。這幾天一直在睡,她骨頭都在發酸,終於可以自由行動了:「我要去玩,我要去探險,還要吃很多很多的肉!」

  「你愛玩什麼就玩什麼,想吃什麼都沒問題,但是兩天後,就得給我乖乖回這裡來喝藥。」索倫冷冷的話語傳來,明娜頓時剎住腳,僵硬地轉過頭來:「為什麼?我不是好了嗎?」

  「問你家老頭子去。」索倫收起自己的魔杖和水晶藥瓶等物,漫不經心地撣了撣衣服上未必存在的灰塵,嘴角微微上揚的弧度暗示了他現在的心情相當愉快。

  明娜轉向她爺爺,史詩英雄輕咳兩聲,擺出一個溫柔的笑臉:「小明娜啊,你看,你年紀還小,又沒經過什麼系統的訓練,所以身體不夠強壯啊,對疾病啊、毒藥啊之類的承受能力很差,爺爺想過了,應該想辦法改善你的體質。索倫大師非常熱心地願意提供幫助,只需要一個月的時間,你就不會再動不動就生病,那些普普通通的毒也不能再傷害你了,而且你的身體會更強壯,學劍術也更容易了,這其實是很有好處的,對不對?」

  聽起來似乎是這樣,但是明娜一想到那些味道可怕的藥水,就想打退堂鼓:「爺爺,我不想喝那麼難喝的東西啊……」

  「可是捱過這個月,你以後就不用再喝了呀,再說,這種魔藥不會很難喝的,我已經問過索倫大師了。」

  明娜想了想,偷偷瞧一眼臉色冰冷的魔藥師,小聲對爺爺道:「一定要那個人嗎?找別人好不好?而且一個月時間好久……」

  蕭天劍瞥了索倫一眼,也壓低了聲音:「我也不想啊,可是這種魔藥配製起來很複雜,每天都要隨身體情況進行調整,只有一流的魔藥師才能配製出來。我認識的魔藥師,老森不在魔法之都,就算在也未必有那個耐心,而其他人不是供職於皇宮,就是忙著自己的研究,有時間也有能力的就只有這一位了。這種魔藥每個人一生只能用一次,是很珍貴的,爺爺花了很大代價才說服索倫答應的啊。」

  明娜睜大了眼:「爺爺,你又亂花錢了?」

  「這才不是亂花錢。」蕭天劍輕輕刮了一下小孫女的鼻子,「而且不光是錢,還有很多珍貴的藥草和魔法材料,都是我這幾年收集到的……從精靈森林帶出來的那盒東西也勻了一半給他呢。」

  「那是我的!我的!」明娜心疼地晃著爺爺的手臂。蕭天劍忙安撫她道:「羊毛出在羊身上,這也是為了你啊。好孩子,我那些東西已經給他了,沒法再要回來,你可別浪費了爺爺的心意啊。」

  明娜皺著小臉看著索倫,委屈地點了點頭。

  蕭天劍為了安撫她,特意告訴她一個好消息:「我已經跟漢林說過了,幫你做個空間戒指,不過他說沒法做到這麼小,只答應給你做個手鐲,儲存空間會小一點。材料已經交給他了,要等上一個月功夫,時間剛剛好,就當作是生日禮物吧。」

  明娜轉愁為喜,立馬就要拉著他去找漢林,問問他會做個什麼樣子的手鐲,若不是爺爺提醒,差點忘了向索倫道別,魔藥師冷哼一聲,高傲地撇過頭去。

  漢林正在地下室裡做實驗,半天都沒出來應門,當蕭天劍在考慮要不要破門而入時,門板先一步打開了,走出個一臉菜色的漢林,臉上卻滿是歡喜:「成功了!我成功了!」

  「呃……這次又做出了什麼?」蕭天劍問。

  明娜瞥見漢林身後的實驗桌上放著那天見過的魔法爐,便問:「是那個爐子嗎?」

  「沒錯,就是爐子!」漢林從爐面上拿起一塊圓形的黑色薄板給他們看,只見上面隱隱刻著類似魔法陣的圖案,「這個是做肉湯的魔法陣,只要把它放在爐面上就能把材料做成肉湯了,我還有好幾個不同菜色的魔法陣呢。嘗嘗我剛做好的湯。」他拿起旁邊的一個坩鍋,打開了蓋子。明娜這才知道,那鍋冒著熱氣的東西原來是肉湯,不過為什麼聞著沒有尋常肉湯的香味?

  祖孫倆各喝了一口湯,都愣在那裡。漢林興奮地問:「怎麼樣?是不是很好喝?」

  明娜:「……沒味道……」

  蕭天劍:「你沒放油鹽嗎?」

  漢林:「油鹽?要放那個的嗎?我這裡沒有……」

  蕭天劍無語了,明娜糾結了,原來還有比她更不會做飯的人啊,明明是個大人……

  於是,在蕭天劍的指導下,漢林再找了個坩鍋來(明娜:「快點買個做飯的鍋吧!」),放進水和生肉塊,添上油、鹽、蔥和其他幾種香料(蕭天劍友情提供),放到魔法爐上。在爐子與鍋一起震動了三分鐘後,鍋裡終於飄出了香味。

  這一次實驗真正成功了,明娜喝著美味的湯,向漢林豎起了大拇指。漢林卻乾笑兩聲,小聲地湊近了蕭天劍:「把你的食譜弄一份給我吧,要註明作料的種類啊。」蕭天劍無奈地答應了。

  接著他們又試驗了烤肉、煮米飯和煎魚這幾種魔法陣,除了米飯由於火候沒把握好煮得有些夾生外,其他都很順利。

  不知幾時晃了進來的索倫對這種新煉金產品很感興趣,問:「魔法陣的原理是什麼?能不能做出其他的菜式?刻魔法陣的似乎是黑石板,一定要用這種材料嗎?有了這個,似乎不用爐子也行吧?能源是晶石還是魔力?能耗大不大?製作成本高不高?對鍋的材質有沒有限制?應該還有改良的空間……」

  漢林聽了他的話,陷入了沉思,蕭天劍卻有些無語:「用不著這樣吧?我覺得他能做成這樣已經很難得了。」跟微波爐差不多的東西,而且還無幅射,省時省力又環保啊。

  「你這話錯了。」索倫反駁道,「既然要做,當然要做得盡善盡美。如果他這個爐子真的好用,我第一個購買。」他的管家廚藝平平,他已經忍受很久了。

  於是魔藥師與煉金術士就興趣盎然地討論起來,前者還很熱心地根據魔藥配製的精密原則建議後者弄一份魔法爐食譜,確定各種菜餚所需的作料與配料的份量,以求每個人煮出來的都是美味。

  蕭天劍看著兩人的架勢,知道今天是不可能討論儲物手鐲的事了,只得拉著孫女離開。明娜剛才一直在啃香噴噴的烤肉和煎魚,直到爺爺催促,她才依依不捨地丟下還沒吃完的食物,隨他離開了漢林的家。

  來到魔法之都那天,因為是晚上,又在發困,明娜並沒有看清周圍的環境,現在才看到附近的街道是什麼樣子。漢林的小樓座落在一條內街上,環境相當清幽,四周花草繁盛,還有身穿統一深綠色袍子的人專門負責打理。沿路走到大路上,行人才增多了。

  明娜興致勃勃地看著那咬著一籃子食物在路上跑的大狗,以及飄浮在戴土黃色魔法帽的女人身後的一大疊書,還有路旁院子裡無人看守的嬰兒,稍稍在草坪上爬得遠一些,就會有幾根籐蔓纏住他的腳,輕輕將他拉回原本的位置。她開始覺得,在這樣有趣的地方生活一個月,也是件不錯的事。

  蕭天劍揚手叫了聲「魔動車」,明娜便發現右邊大路上來了一輛怪模怪樣的「車」,看上去有點像他們先前坐的船,只是底部多了兩排六隻輪子,「船艙」的部分是一個簡單的棚,木架子上撐著不知材質的布料,在陽光下微微反射著光。車首坐著一個搖櫓的男子,尋常韶南人打扮,戴著寬邊草帽,嘴裡叼著個短短的小圓筒,當車前有其他人擋路時,他就會吹響那個東西,發出一聲尖嘯。車中坐著幾個人,有男也有女。

  明娜正疑惑爺爺為什麼叫這輛車過來,後者已經拉著她上了車,往車伕旁邊的箱子裡投了兩個銅板,就找了個座位坐了下來。車上有兩個人似乎認識蕭天劍,先後向他點頭致意,其中一個穿魔法師袍的圓臉中年婦女微笑著問:「蕭伯爵很久沒回來了,這回是要長住嗎?這是您的孫女?」 。

  「小孫女,會跟我暫時在這裡住一段時間。」蕭天劍笑著回答,又讓孫女向對方問好。明娜乖乖照做了,對方笑得很開心:「真可愛,我家也有個像你這麼大的小女兒呢,有空來玩啊,我家就在西區的柳樹街。」

  正說話間,柳樹街到了,那位婦女道別後下了車,明娜隨爺爺再坐了一段,車子沿著彎彎的沿山大道來到了山腳,祖孫倆才下車了。

  這是魔法之都的另一邊平民區,與明娜先前見過的那個平民區相比,這裡的街道更寬敞,房屋也更「正常」,有很多商舖,人們來來往往,都穿著漂亮的衣服,大多數是薄紗,也有絲綢,部分人的衣角處有刺繡。

  明娜越看越覺得這裡眼熟,似乎什麼時候來過,但她之前明明沒有出過國。正疑惑間,他們轉進了另一條街,明娜瞥見一家烤雞店,以及對面賣糖球的大嬸,頓時記起:「我見過這條街!森內特爺爺家的歪斜的房間,有一個門就是到這裡的!」她興奮地探頭張望,尋找那扇空間門,可是那個大嬸的攤子旁邊是間裁縫店,難道是在別的地方?

  「不用找了,找不到的。」蕭天劍苦笑著勸小孫女,「老森家的確有門通向這裡,但每次開門的地方都不固定,他想要來很容易,但這裡的人要過去,就要碰運氣了,而這種運氣除了他本人,還真沒什麼人有過。所以,死心吧。」

  明娜有些洩氣,如果能把森內特爺爺請來,也許就能稍稍打壓一下那個索倫魔藥師的氣焰了,她吃了一個虧,也許還要再吃一個,心裡正不平呢。

  蕭天劍的房子位於一處近水的路邊,正門臨街,是棟兩層的小樓,地方不大,也沒有施空間咒,一樓是客廳餐廳和廚房,外加一個小雜物間,二樓是一大一小兩間臥室以及一間書房、一個盥洗室,屋後有個小小的後院,院牆上爬滿了綠籐,開著紫紅色的小花,打開後門,便是一道石階,下面是個小碼頭,一隻舢板停靠在邊上,隨著水面上下浮動。

  明娜幾乎是第一時間便喜歡上這裡,雖然這房子比她在其頓的家還小,但整間屋子乾乾淨淨、整整齊齊,有一種溫馨的味道。二樓的小房間是屬於她的,她已經有將近一年時間沒有屬於自己的房間了,看著屋內樣樣都比正常尺寸小一點的床櫃桌椅,就知道這是專門為孩子準備的。明娜高興地撲到軟軟的床上,抱著大枕頭打滾,從床邊櫃子上找到個零食盒,揀了顆糖含著,她飛奔下樓:「爺爺,我房間裡的東西都歸我管嗎?是不是我想怎樣擺都可以?」

  蕭天劍坐在客廳中,正皺眉看著一封信,似乎在想些什麼。明娜好奇地走過去,瞄了一眼信封:「咦?是伊東來的信?信裡說了什麼?我爸爸媽媽好嗎?馬歇爾爺爺和溫妮好嗎?」

  蕭天劍扯扯嘴角:「他們都很健康,馬歇爾已經不在其頓了,你媽媽回去過一趟,帶他回了馬特,後來去了伊東。不過你爸媽年初又吵了一架,現在你媽媽在娘家住著,馬歇爾就跟你爸爸留在了伊東。」

  「啊?又吵架了?」明娜伸手去搶那封信,「給我看看,是怎麼回事?」

  蕭天劍裝作無意地格開孫女,把信收了起來,連信封一起塞進兜裡:「信不是你爸爸寫的,是你大伯父寫來的,就只提了這幾句話。你大伯父只是想告訴我,貝文剛剛通過了見習騎士考試,馬上就要進入騎士學院學習了,他特地向我報喜。」

  「見習騎士?!」明娜驚呼,「可是貝文哥哥只比我大六歲!他今年……才十三歲呢,那麼小也可以做騎士嗎?」

  蕭天劍笑笑:「只是見習騎士而已,就像是學徒,不過年紀的確有些小,貝文是伊斯特歷史上最年輕的見習騎士呢。」

  明娜感歎:「好厲害……」她想起自己即將要喝的強身魔藥,心中暗暗下決心:既然跟著爺爺學了六年劍法的大堂哥這麼厲害,那自己也不能差太遠了,等體質改善後,一定要好好學劍法,長大了也要當個高手。

  蕭天劍不知小孫女心中的想法,他只是起身往外走:「餓了吧?我去買點食物回來,你乖乖在家裡等我,不要亂跑哦。」

  明娜大聲應了,目送爺爺消失在門外,正要上樓回房,卻忽然想起,剛才看到那信封上的落款明明是伊東蕭家商行總部,為什麼爺爺要說是大伯父寫來的呢?還有,她記得廚房裡有麵包和肉,爺爺幹嘛還要出去買食物啊?

  想到爺爺剛才皺起的眉頭,她忽然感到一絲不安。

  (要準備跳年了,估計會跳到兩三年後……)
fongyuen 發表於 2009-5-2 16:46
第一卷 傳說中的英雄    四十九、來自遠方


  蕭天劍出門拐上大街,走過兩個路口,便來到位於隔壁街區的蕭家商行駐魔法之都分部。正副管事忙迎接他進了後院。

  他剛一坐定,就掏出了那封信,問:「這上面寫的是怎麼回事?你們的人只把信丟下就走,也不跟我說清楚。貝文年紀還小,怎麼會參加騎士考試?還受了傷?雲龍怎麼又跟安龍吵起來了?還說安龍要為貝文的傷負責?還有安龍兩夫妻,到底在鬧什麼?」

  那正管事擦了擦汗,瞥了副手一眼,後者忙道:「我剛從伊東回來,對這些事有所耳聞。貝文小少爺考見習騎士的事是大少爺決定的,聽說國王陛下有意從明年開始改革騎士考試的內容,因此很多家族的兒子都趕在今年參加,大少爺也是不想落後於人而已。貝文小少爺非常努力,也順利通過了,受的傷並不算重,只是大少爺和大少夫人聽說後很擔心,親自送藥到騎士所去,但在門口被負責守衛的都城騎士隊攔住了,說是不允許外面的人送任何物品入內。大少爺見二少爺在,本來想托他送進去的,但二少爺拒絕了,於是就吵起來。後來貝文小少爺的傷是騎士所醫官治的。」

  蕭天劍皺起了眉,但沒說什麼。正副管事對視一眼,前者向後者使了個眼色,副管事便會意地道:「其實這件事本來也不算什麼,大少爺關心兒子是人之常情,二少爺遵守騎士所的規矩,也沒有錯。本來很多家族都會私下給兒子送東西,但當時大少爺說話太大聲,周圍的人都聽見了,場面不好收拾,再加上赫達家的三少爺也在,所以二少爺才……」

  「赫達家的三少爺?」蕭天劍臉色有些不好看,「安隆還在跟他來往?」

  「他們現在已經是好朋友了,聽說二少爺常常和赫達家三少爺在一起,還為此跟大少爺吵過好幾回呢,甚至還為赫達家三少爺頂撞過上司。」

  蕭天劍抿著嘴不說話,過了好一會才繼續問:「這個赫達家的小子,是什麼樣的人?」 。

  「這位三少爺一向在家族中不大受重視,也沒聽說有什麼特別的才能,不過並沒有惡習,就是脾氣有點暴躁,還有些孤僻,他在騎士隊中的風評不錯,但跟家裡人並不親近,很少參加家族的社交。自從跟二少爺交好以來,據說脾氣好了很多,跟家人也親近些了。赫達家的新年晚宴,他特地邀請二少爺去參加,赫達公爵故意奚落二少爺,他還幫二少爺說了不少好話。」

  蕭天劍瞇了瞇眼,他忽然想起在其頓時的事,赫達家的私生子埃蒙,很有叛國的嫌疑,他們整個家族都不怎麼清白,而自家兒子是安全署出身,他特意跟赫達家的兒子來往,甚至還接觸到了赫達家的人,會不會是安全署那邊的意思?

  想到這裡,蕭天劍有些坐不住了。這個傻兒子,以為無間道是那麼好做的嗎?別說蕭家跟赫達家有多年的仇怨,單是赫達家養出的兒子,就未必是什麼好人,萬一被對方發現真相,安龍就危險了。

  他起身來回踱著步,又忽然問:「安龍跟他老婆又是怎麼回事?不會也跟這個赫達家的三小子有關係吧?」

  那正管事聽了臉色有些古怪,他的副手忙道:「這件事倒跟他沒關係,二少爺和二少夫人是因為維羅妮卡小姐吵起來的。捨溫老爺子生了病,二少爺特地去幫忙照顧,跟維羅妮卡小姐來往得多些,二少夫人不知實情,就生氣了,在新年裡大吵了一架。其實她只是誤會,只要二少爺好好解釋,就會沒事的,但不知為什麼,二少爺什麼也不說,氣得二少夫人回了娘家。說起來也是奇怪,自從去年年底二少夫人到了伊東,二少爺就好像一直有些不太高興。」

  蕭天劍越聽眉頭就皺得越緊,二兒子的行事果然有些古怪,結合在其頓時觀察到的情況,他有些不好的預感,看來,他應該好好查清楚這件事了。

  匆匆離開商行,他橫穿數個街區,到了魔法之都的另外半邊,走進一家廚具店。店中生意慘淡,只有兩個店員在閒聊,有一下沒一下地擦著貨物,一見蕭天劍走進門,就丟下抹布熱情地迎了上去:「客人想要什麼樣的廚具?是鍋子還是碗盤?我們店裡應有盡有,絕對是物超所值。」他們還把各式各樣的平底鍋、木勺、白瓷碟、彩繪茶具等物展示給他看。

  蕭天劍對這些東西毫無興趣,只是乾巴巴地道:「我聽說你們這裡有東方來的紫砂鍋,最適合用來燉湯,請問一個要多少錢?十個金幣夠不夠?」

  那兩個店員一聽他的話,立時對視一眼,一人飛快地走到店門口站立,另一人則笑道:「這可是大買賣,您請到店後喝茶,我們老闆會親自跟您談。」說罷就將他請到店後的房間去了,不一會兒,一個瘦削的中年男子出現在他面前,嚴肅地問:「是蕭伯爵大人吧?請問您找我們有什麼事?」

  蕭天劍微微一笑:「本來我一向不插手你們的事,但是……我最近聽說了我兒子那邊的一些古怪傳聞,想來找你們問一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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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娜不知道爺爺那邊發生了什麼事,她等了很久,都沒等到爺爺回來,肚子又餓了,便吃起了廚房的麵包。忽然聽到屋後有琴聲,便順著聲音來到後院,打開了門。

  門後的河道中,一個年輕小伙子坐在小舢板上,懷抱七絃琴,正在唱著情歌:「……我心愛的姑娘啊,你的容貌如同水蓮花般嬌艷,你的聲音比黃鶯鳥更宛轉清甜,我的心為你顫抖,請你接受我的愛戀……」

  他唱得不算好,琴彈得也很一般,但周圍的人卻都笑著看他,時不時給他打氣。

  他唱情歌的對象是明娜鄰居家的姑娘,看上去只有十七八歲年紀,一頭蓬鬆的褐色長卷髮,用一根銀藍色的髮帶在耳後綁了個結,濃眉大眼,笑起來露出個小虎牙,很有幾分明艷動人。她穿著寬鬆的白紗連衣裙,荷葉領,束口袖,腰上圍著塊大花絲巾,簡單地打了個結,裙下露出一截纖白的小腿,腳上一雙紅鞋,一隻踏在她家小碼頭系船的石墩上。她雙手叉腰,聽著情歌,臉上笑得很歡。

  小伙子唱完了歌,拿起小舢板一頭放著的一大扎粉紅色水蓮花,遞到心上人面前:「盧芭,我愛你,請你嫁給我吧!」周圍的人頓時吹起了口哨,還有幾個女人笑出聲來。

  「臭小子,你每次都是這句話,煩不煩?」名為盧芭的少女嗔了他一眼,高高興興地接過了那束花,卻不肯明說嫁不嫁。小伙子連花帶人抱進懷中,笑道:「你一天不答應我,我就永遠不會覺得煩,親愛的盧芭,答應我吧。」

  盧芭卻只是聞著花香笑,周圍的人見狀便噓出聲來,小伙子立時倒噓回去:「關你們什麼事?去去去。」有人不服氣了:「我說懷斯,咱們也是為你打氣來著,你這算什麼呀?」另一個年輕人插嘴了:「我倒是覺得你配不上盧芭呢,盧芭可是我們平民西區的一朵花,才不會喜歡你這癩蛤蟆。」

  「你才是癩蛤蟆呢!」這回出聲的卻是盧芭,「我就喜歡懷斯,不用你多管閒事。」說罷一手攬過小伙子懷斯的脖子,吻上了他的唇,惹來周圍幾聲口哨。懷斯先是懞了,但很快就狂喜地吻了回去,兩人纏綿得難分難解。

  明娜摀住了自己的眼睛,但又忍不住裂開點指縫去偷瞧,暗暗好笑,忽然聽見前廳有聲音傳來,忙縮回院中,跑進了屋子,一見是蕭天劍回來了,便衝了過去:「爺爺你可回來了,我都快餓死了,忍不住先吃了點麵包,你到底去了哪裡啊?」

  蕭天劍一臉歉意地放下一包食物:「對不起對不起,剛才碰上幾個老朋友,多聊了幾句,這是新鮮出爐的泡芙和桔子蛋糕,我記得你最喜歡吃了是不是?」

  明娜歡呼一聲,撲了上來,美美地吃起了蛋糕。蕭天劍微笑地看著孫女的饞樣,猶豫了許久,才道:「明娜,有件事爺爺想跟你打個商量,我想……盡快趕回伊東去一趟。」

  明娜眨眨眼,高興地問:「那我是不是馬上就能見到爸爸了?我這就去收拾行李!」

  她剛一轉身,蕭天劍就打破了她的美夢:「不是……我是說我一個人回去,你要留在這裡。」

  明娜吃了一驚,睜大了眼不解地問:「為什麼?」

  「因為我要回去參加貝文入學的儀式,騎士學院是封閉式教學,貝文一進學就整整三年都不能回家,他爸爸希望我去看看他。儀式在十天後舉行,為了趕時間,我要橫穿亞羅大森林,那裡很危險,帶著你會很不方便。」事實上是伊東的情況未明,為了安全,也是為了說服兒子,蕭天劍不打算讓孫女回去。

  「我不怕!」明娜大叫,「我連精靈大森林都去過了,雪山和沙漠也難不倒我,我不會拖爺爺後腿的!」

  「不行。」蕭天劍無奈地道,「你的輕功還沒練到家,不能像我那樣快速趕路,如果帶著你,十天內是絕不可能到達伊東的。明娜,我不想錯過貝文的入學式,那意味著未來三年我都見不到他了。」

  明娜扁扁小嘴,鬧起了脾氣:「可是我要見爸爸媽媽,我想見爸爸媽媽!你不可以丟下我!不可以說話不算話!我要見爸爸媽媽……」

  蕭天劍被她的大嚷大叫震得頭皮發麻,急中生智道:「就算你跟我回去也是見不到你爸爸媽媽的。我剛剛去蕭家分行那邊問過了,你爸爸去了馬特找你媽媽,現在不在伊東。」

  明娜聞言停下了叫嚷,想了想,道:「那還有馬歇爾爺爺在,反正爸爸媽媽會回來的。」

  「馬歇爾也跟著你爸爸去了。」蕭天劍只好硬著頭皮繼續瞎編,「所以現在你爸爸在伊東的家一個人也沒有,你去了也見不到人啊。」

  明娜委屈地扁扁嘴,坐到旁邊的沙發上,踢著茶几。蕭天劍暗暗鬆了口氣,馬上換了笑臉安撫她道:「其實,你暫時留下來也好,你也知道你爸爸跟你大伯父那邊不大合得來吧?如果你現在回去,爸爸媽媽都不在,不就要住到你大伯父家了嗎?」

  明娜想想也是,不自在地動了一下。蕭天劍忙打鐵趁熱:「等我參加完貝文的入學儀式,你爸爸大概也帶著你媽媽回伊東了,我讓他們來接你,好不好?到時候你這邊的療程結束,你爸爸媽媽看到你那麼健康,一定也會很高興的。」

  明娜沉默了好一會兒,才小聲問:「爺爺這回是說真的了吧?不會再變卦吧?」

  蕭天劍一陣汗顏:「當然不會。」以前都是迫不得已啊,這回就是綁也會把兒子綁過來的,那種危險的事,還是不要讓他陷得太深的好。

  終於說服了小孫女,蕭天劍開始考慮更實際的問題了:「魔法之都治安很好,就算晚上不關門也不用擔心,回頭我找漢林要幾樣做家務的煉金產品,今天弄的那個爐子也來一個……不過你年紀那麼小,找個人來照顧下會比較妥當。唔……鄰居家的夫婦好像是在一個大魔法師家幫傭的,我記得他家女兒有空,請她來陪你好了,順便接送你去索倫家。」

  明娜問:「他家女兒是不是叫盧芭?」

  「你怎麼知道?」

  「剛才在後面河上,有人向她唱情歌呢,我還看到她跟那人親嘴。」明娜抿著嘴笑。蕭天劍一愣,也笑了:「那小丫頭已經長得這個年紀了嗎?時間過得還真快。」

  他很快就找來了那位盧芭姑娘,對方高興地答應了,還說:「哎呀,真巧,我的情人就在韶南第一魔法學院當雜工,剛好順路呢。」明娜好奇地問:「你的情人?是不是剛才唱情歌那個?」盧芭笑著捏捏她的鼻子:「是呀,你也看到了嗎?他是不是長得很帥?」明娜「呃」了半天,才勉強點了點頭,盧芭大笑著抱過她的頭猛蹭:「哎呀小明娜,你真是太可愛了。」

  事情既定,蕭天劍馬上付了盧芭十個金幣的酬金,又帶著明娜去向索倫說明了緣由。當後者聽說明娜可能要在他那裡消磨很長一段時間,臉色立時變得臭起來。最後在蕭天劍好說歹說,又答應回來時會在亞羅大森林為他搜集多種珍稀魔法材料後,他才勉強點了頭。

  接著蕭天劍又朝漢林和蕭家分行那邊打了招呼,要來了掃地龜、抹布蝙蝠、魔法爐等多種家用煉金產品和好幾袋錢,帶明娜買了根魔杖備用,還往治安所、消防隊那邊打點過一遍,囑咐了孫女許多話,才放下了心。

  次日,明娜和盧芭以及分行的管事送蕭天劍上了船。保德曼早已回了安可城,因此船是另雇的。蕭天劍摸著小孫女的頭,鄭重地道:「要聽話,好好照顧自己,知道嗎?千萬不要因為貪玩跑到不認識的地方去,有事就找盧芭姐姐或漢林叔叔,不然直接向治安所求助也行。」

  明娜點點頭,也很嚴肅地道:「爺爺要早點回來哦,要記得帶爸爸媽媽來。」

  蕭天劍頓了頓,笑著點了點頭,又再向盧芭叮囑了一番,方才坐船駛離了魔法之都。

  明娜從此開始了一個人的生活。起初她以為會很難,但兩三天以後,她發現其實沒有想像的那麼難過。

  每天早上,盧芭會帶著早餐來敲她家大門,將明娜從睡夢中吵醒。吃過早餐,兩人結伴坐車往山頂的韶南第一魔法學院去。索倫的家在學院內,就在魔藥教室旁邊。到了地方,盧芭自去找心上人,明娜則留在索倫的房間裡。午飯是和魔藥師一起用的(他家管家手藝的確不怎麼樣),下午喝藥,晚飯前盧芭會來接她回家,路上逛逛街,或是到有趣的地方去玩玩。晚餐有時在家附近的小餐館解決,有時盧芭或她媽媽做,有時明娜也會自己動手。晚上練習魔法或魔藥,或是跟盧芭聊聊天,聽懷斯唱情歌,就在歌聲琴聲中睡著了。

  至於打掃清洗的問題,洗衣服就由盧芭代勞了,每天出門前放出掃地龜和抹布蝙蝠,它們會自動將家裡打掃得乾乾淨淨。

  明娜平時愛吃什麼就吃什麼,手裡有錢,盧芭又沒有對她限制太多,因此日子過得很悠閒,比爺爺在時更舒心,唯一比較麻煩的,就是在魔藥師家裡的那大半天。

  索倫是位學院教授,他雖然比較閒,但還是有很多事要做的。他要上課、批改作業、做實驗、配製魔藥,不可能有功夫理會一個小女孩,因此,一但完成每天的服藥工作,確保藥水順利產生作用後,他就把她丟到一邊不管了,還多次暗示讓她到漢林那邊去。

  可是漢林最近靈感如泉湧,忙得昏天暗地,比他更沒功夫理會明娜,於是明娜只好繼續留在索倫家。乖巧了半天後,她終於忍不住了,四處摸摸瞧瞧,或是攀著窗戶看外面的人,或是探頭探腦地偷看索倫正在熬煮的魔藥。

  當她第三次在偷看坩鍋裡的東西時不慎將頭髮掉進鍋中導致藥水熬製失敗後,索倫終於大發雷霆:「你很閒是不是?!不許再偷看我的魔藥!」

  明娜縮縮脖子:「對不起……」但是她也很委屈:「我很無聊啊,這裡的書我都看不懂,你又不許我在這裡練習魔藥……」

  「你那種東西也配叫魔藥?!」索倫更生氣了,「那根本就是小孩子玩家家酒!你想要練魔藥?很好!」他甩過一扎桂樹枝:「這個你會處理吧?把樹皮剝下來,再把樹枝切成一公分的小段!練吧!」說罷就回身處理那鍋失敗作品去了。

  明娜瞧著那扎足有兩個她那麼粗的樹枝,扁扁嘴,照著在森內特那裡學到的方法,剝皮切段起來。

  忙活了半天,她手酸得不行,誰知索倫過來驗收時卻大罵:「這叫什麼?樹枝要切成一公分啊一公分!你這個足有三公分!樹皮也剝得大小不一,還把我的地毯都弄髒了。」他一揮魔杖使了個清潔咒,把一地的碎屑都清理乾淨後,怒喝一句:「都給我重做!」

  明娜一臉不服氣,還有些委屈,她又不是來當學徒的,為什麼要幫他做啊?

  索倫見狀便諷刺道:「怎麼?做不到嗎?那就不要說自己學過魔藥!跟森內特那傢伙學了點皮毛,也就是這個水準了。」

  明娜大怒,誰怕誰啊?她才不會認輸呢!於是便認認真真地繼續做起來。索倫在邊上瞥見,嘴角得意地翹了翹。

  就這樣,在明娜切完四十多種樹枝,擠完十多種果實的汁液,又開始學切葉子時,時間已經過了兩個月了。強身魔藥早已完成療程,效果相當不錯,她現在從山腳跑上山頂都不覺得累。

  然而蕭天劍還沒有回來。

  明娜非常生氣,這不是第一回了,爺爺是個大壞蛋!

  她狠狠地踢掉腳邊的小石頭,往這兩個多月的暫時住所走去,手裡一晃一晃地拎著個繡花小挎包,那是盧芭送她的五月節禮物。

  到了家門,她發現門是開著的,愣了愣,冷哼一聲,大步踏進屋,看到迎面笑著向自己打招呼的蕭天劍,一甩頭,就往樓上走。

  「小明娜,這邊,看這邊,你瞧瞧是誰來了?」背後傳來蕭天劍竊笑的聲音。

  明娜猶豫了一下,還是回了頭。當她看見廳中的身影時,先是一愣,繼而狂喜:「爸爸!」
fongyuen 發表於 2009-5-2 16:49
第一卷 傳說中的英雄    五十、新的旅程


  站在廳中的正是安隆,看上去皮膚黑了,人也有些消瘦,滿面疲色,臉上卻帶著微笑。明娜猛地衝過去抱住他的腰,心裡卻一酸,忍不住大哭起來:「爸爸,我好想你……」

  「爸爸也想你……」安隆抱住孩子,眼圈也紅了,輕輕撫著明娜的頭,心中的愧疚如潮水一般湧上來。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鬆開女兒,上上下下仔細打量了一番,很是高興:「我的小明娜長高了,比去年整整高了半個頭呢,人也白淨了很多,越來越漂亮了。」

  明娜傻笑著,忽然想起:「爸爸,媽媽呢?怎麼不見媽媽?」

  安隆頓了頓,笑道:「爸爸只有半個月假期,是騎了快馬趕過來的,你媽媽哪裡受得了?所以和溫妮一起坐船慢慢走,再過幾天才能到呢。」

  明娜聽了覺得有哪裡不對勁,但想到能和母親見面,就沒有多問:「只有半個月嗎?那很趕啊,我馬上去收拾東西。」說罷就打算轉身上樓。

  安隆連忙攔住她,躇躊片刻,道:「明娜,你不用收拾東西了,爸爸要盡快趕回去,你不用跟我走。」

  明娜不解,但很快又想到了答案:「我知道了,爸爸是想讓我跟媽媽一起回去吧?沒問題!」

  「不是……」安隆為難地猶豫了半天,才道,「爸爸是想,你暫時不跟我們回去,留在魔法之都,先在這裡學習幾年再說。」

  「為什麼?!」明娜大吃一驚,繼而又有些委屈,「我要跟爸爸媽媽在一起,我有一年多沒見你們了,為什麼不讓我回去?!」她鼻子酸酸的,眼圈又紅了。

  安隆忙哄她兩句,道:「明娜,你聽我說,以前咱們家在其頓,附近沒有學校,所以只有你媽媽教過你一些東西,可是你從沒正經讀過書。你今年已經七歲了,不能再像以前那樣整天貪玩,應該好好學點東西。你大堂哥現在進了騎士學院,大堂姐通過了魔法學徒考試,連只比你大半歲的二堂姐也進了伊東初等魔法學校學習。爸爸媽媽不求你比他們出色,但至少也該學點有用的知識。你現在在魔法之都,正是個好機會。」

  明娜還是頭一次聽說堂姐們的事:「大堂姐才比我大三歲呢,她已經是魔法學徒了嗎?」想了想,有些沮喪:「其實索倫教授也叫我去參加考試了,不過考官說我年紀小,魔力低微,不讓我通過呢。」

  安隆笑笑:「在伊東進行的考試怎麼能跟魔法之都的比?這裡人才濟濟,考試肯定不好過的,其實在這裡才能真正學到東西呢。」

  被晾在一邊很久的蕭天劍這時也插嘴了:「剛才我聽商行的管事說,你現在在跟索倫學習魔藥,是不是?其實他本事也不錯,當個魔藥師也好。」

  明娜撅起了嘴:「我才沒有跟他學呢,他現在把我當苦力,我在他那裡切了兩個月樹枝和葉子了。」她斜了爺爺一眼,雖然他把爸爸帶來了,但她還是有些生氣的,都是他害她在索倫那裡受苦!

  蕭天劍摸摸鼻子,沒說話。

  安隆不贊成地望著女兒:「明娜,不可以對爺爺沒禮貌。」明娜吐吐小舌頭,乖乖應了,但眼神中透露出的意思顯然沒把這話當回事。安隆苦笑著看了眼父親,回頭對女兒正色道:「我已經跟你媽媽商量過了,以前你外婆也是在這裡讀書的,你在這裡上幾年學,不管是學魔法還是學魔藥,好好打一打基礎,等你回伊東上學時,就不怕跟不上功課啦。」

  明娜扭來扭去不肯答應,但父親一板起臉,她還是勉勉強強地點了頭。蕭天劍見小孫女一臉委屈,便打圓場道:「好啦好啦,雖然你爸爸工作忙不能常來看你,但你媽媽可以來陪你一起住啊,比之前好多啦。」

  明娜想想也是,便轉了笑臉,向父親顯擺:「爸爸,我告訴你哦,我現在懂很多東西,我會煮好幾種魔藥呢,還會看星星,認得很多植物,走過很多地方,我還會自己做飯哦。」她忽然想起現在已是晚飯的時候了,驚叫:「爸爸,你和爺爺還沒吃飯吧?我馬上去做,我現在不用魔法陣也能做出好吃的肉湯呢!」還不等安隆想清楚魔法陣和肉湯之間有什麼聯繫,她就噌噌噌往廚房去了。

  安隆看著女兒在廚房乒呤乓啷地忙活,不知怎的心中湧起一絲感動。蕭天劍靜靜站在他身後,輕聲問:「你想清楚了嗎?真的要這樣做?」

  安隆沒有回頭:「我已經考慮得很清楚了。父親,也許以前我接下這個任務時,還有自己的私心,但現在我瞭解的真相越多,就越不能放棄。那是我的祖國,我曾宣誓要為它流盡最後一滴血,我不能眼看著那些人毀了它,卻什麼都不做。」

  「就算你不做,還有別人,你何必去冒這個險?」蕭天劍無法理解,也許叫他為自己在那個世界裡的祖國犧牲,他不會退縮,但為了伊斯曼,他卻認為不值得。而且,他還有另一個顧慮:「自從尤里家的兒子死了以後,赫達家那邊已經起了警惕,所有證據和痕跡都被抹消了。你是我兒子,他們很難相信你的。為了一個很可能不會成功的計劃,你就要丟下老婆孩子,有必要嗎?」

  「如果人人都不做,就沒人去做了。」安隆微微笑了,「更何況,我並沒有丟下她們,我只是為了她們的安全,暫時和她們分離而已。署裡有周全的計劃,即使時間會長些,也總會有成功那天。自從去了都城騎士隊,我已經幫署裡立下不少功勞了,等這件任務完成,我就不用再做行動人員,到時候一家團聚,我們的好日子長著呢。」

  蕭天劍歎了口氣,放棄了第五十三次勸說:「我明白了,孩子這邊我會幫忙照看的,但你也要答應我,千萬要小心,我給你的護甲你一定要穿在身上,劍也要隨身帶著。我會叫商行的人幫你的。」

  安隆回頭感激地望著他:「謝謝您,父親,我知道您是為我著想,但這種事還是不要讓太多人知道的好。請您相信我吧,最快一年,最遲三年,我一定會掌握到足夠的證據,把叛國者繩之於法的。」

  =====================我是時光飛逝的分割線======================

  兩年後。

  夏日的傍晚,陽光稍稍減了暑氣,明娜輕快地走在回家的路上,嘴裡輕輕哼著不成調的曲子。她穿著本地流行的白紗裙和小馬甲,長髮鬆鬆地綁成兩個小辮,打扮得跟韶南的小女孩沒有兩樣。

  她今年已經九歲了,比起兩年前,又整整高了一個頭,差不多到爺爺的胸前了。不知是不是因為母親督促她養成了每天喝牛奶的習慣,她又常常步行來往山頂與山腳之間的緣故,比起同齡的女孩子,她顯然長得更高更快。

  她現在是魔法之都西平民區初等學校的二年級學生,和別的學生一樣,學習通用語、歷史、天文、地理、算術、藝術等大眾學科。因為學校是半日制的,在下午的時間裡她會到魔藥師索倫處學習魔藥基礎。繼整整一年的魔法材料處理和半年的攪拌技巧與火候掌握訓練後,她終於在八個月前開始了對魔藥配製的學習。

  然而,每個配方都要練上十天半個月,不但要弄懂當中每樣材料發生作用的原理,還要確保配製過程不能出差錯,藥效也要達到最佳,甚至在這些要求她都完成以後,索倫還會問她如果改動其中一兩樣材料會怎麼樣,或者程序弄錯一點會有什麼後果。總之,她每學完一個配方,都會覺得自己也是個大師了。

  最可怕的是,索倫要求她學習同一種魔藥的不同配方,比如她已經學完了四種感冒藥水的熬製,明天準備學第五種,而此前,她已經學會三種疥瘡藥水的配製方法了。

  明娜想到這裡,抬手看看因為長時間沾染魔藥而發黑的十指指尖,心情低落下來。兩年才學會不到十種藥水,她什麼時候才能學完啊?想起前年森內特老魔法師到魔法之都來採購材料時勸自己好好向索倫學習的話,她就忍不住歎氣。如果不是他這麼說,加上爺爺、爸爸和媽媽也敦促她去學的話,她早就打退堂鼓了。

  那個索倫,認識她那麼久了還是那個臭脾氣,動不動就說她是笨蛋,做出來的不配叫魔藥。其實她知道,他一直很得意,因為他把森內特沒教好的笨學生教成得力助手了(他這兩年裡配製魔藥用的材料都是她處理的)。

  她走著走著,就拐進了商業街,百無聊賴地左右張望著,忽然看到旁邊衣帽店的櫥窗裡擺著一條大紗巾,花樣圖案正是她母親朵拉最喜歡的那種,想起離媽媽今年的生日只有不到一個月了,她走進店裡買下了紗巾,又挑了個精緻的水蓮花胸針,只要輕輕擦一擦花托,就會散發出淡淡的香氣,讓人心情平靜而愉快。

  這兩年,朵拉沒少往女兒這邊來,住得最長的一次足有三個多月。因為房子不夠大,朵拉還特地租下當年明娜外婆住過的小樓,把女兒接過去住。可能是想要補償女兒的關係,她除了在衣食住行上十分關心明娜外,打罵都沒有了,母女倆相處得十分親密。不過,即使如此,她還是忍不住擔心丈夫,總是陪女兒一兩個月,便帶著溫妮跑回伊東去。

  說實話明娜也不明白自家父母是怎麼了,明明很相愛,也很關心對方,卻總是會吵架,爸爸每次都會把媽媽氣得回娘家去,但過了一段時間,媽媽還是會忍不住再回伊東,於是事情再度惡性循環。

  不知買個冷香型的胸針,能不能讓媽媽和爸爸冷靜些?

  想到這裡,明娜又挑了個騎士披風別針,跟水蓮花胸針是同一類型的,讓店員將三樣東西包裝好,付了錢,走出店外,趁人不備就放進了儲物手鐲。

  這是煉金術士漢林比原計劃遲了半年才完成的作品,簡單的黃金籐蔓,點綴著三顆小小的紫水晶,可以隨主人的手腕粗細變化大小。雖然儲存空間只有兩立方米左右,但對明娜來說已經足夠了。

  她往街角的蕭家商行走去,打算讓他們幫忙捎一程,卻在路過武器商店時,瞥見了一個熟悉的人影:「哈皮?!你怎麼在這裡?你媽媽不是說不許你再到這裡來的嗎?」正是當初來魔法之都的路上偶遇的男孩。

  哈皮正想溜進店中,被她嚇了一跳,忙噓了好幾聲,左右瞧瞧,便硬拖她跑進了店旁的小巷子。明娜差點被他拽倒,莫名其妙地問:「你在幹什麼啊?鬼鬼祟祟的。」

  哈皮又噓了幾聲,探頭往外瞧瞧,又飛快地縮了回來:「笨蛋!你要害死我嗎?我是趁老媽跟裁縫說話時偷跑出來的,讓她發現就糟了。」

  明娜學著他探頭往外瞧,果然瞧見他媽媽那張圓臉正在裁縫店門口張望,忙縮回來笑道:「活該!誰叫你偷跑?我聽說你這次考試又掛了?再這樣下去,你會被退學的!」

  哈皮滿不在乎地揮揮手:「我本來就不想當魔法師,退學就退學,到時候我就可以去學劍啦。」他捋起袖子,露出手臂上的小肌肉:「你看,我現在比以前壯多了。」

  「等你找到願意教你的劍術老師再說吧。」明娜潑他冷水,他立時洩了氣,但很快又用充滿希祈的目光看向她:「明娜,你爺爺不是大英雄、大高手嗎?你能不能幫我說說情,讓他教我幾招?不用多,只要幾招就好。」

  明娜為難地道:「我爺爺出了門還沒回來呢,而且他從來不收學生。」就算收學生,也未必有心思去教。這兩年過著安定的生活,她算是看出爺爺的真面目了。沒事做的時候,他每天睡到自然醒,醒來就吃吃喝喝,或是到處逛著,或是找朋友,或是到小酒館裡喝兩杯,除了長相年輕一點,身手敏捷一點,本事強一點,名氣大一點,他跟平常的阿公阿伯就沒什麼區別。更因為明娜每天都要上學和學魔藥,他現在索性不再教她劍法了,頂多提醒她有空練一練。

  哈皮失望地低下了頭,眼珠子轉了幾轉,又有了主意:「那不如……」剛起了話頭,巷口便傳來一聲厲喝:「臭小子!你果然跑到這裡來了!」原來是他的母親大人駕臨了。哈皮嚇得跳起:「媽呀!」匆匆丟下一句「再見」,轉身就跑。

  明娜眼見著哈皮媽媽衝了過來,慌忙轉過身裝沒事扮路人,等她追了過去,便急急往巷口跑。為了避免她追不上兒子就拿自己出氣,明娜迅速往蕭家分行那邊去了一趟,交託了禮物,就跑回了家。

  進了家門,明娜先向地上的掃地龜和抹布蝙蝠施了個清潔咒,然後將它們收起。看了看屋中的情形,就知道爺爺蕭天劍還沒回來。她歎了口氣,自行準備晚飯。這種生活,她早已習慣了。

  吃過飯,她來到書房做功課。今天只有地理和歷史有作業,她沒用多久就做完了,又複習了一下魔藥知識,正準備回房睡覺,卻聽見樓下有開門的聲音。她心中一喜,趕緊跑出房下了樓,大叫:「爺爺,你回來了?」

  蕭天劍脫下腳上的舊靴子,光腳走到沙發前,伸著懶腰躺了下去,嘴裡說著:「回來了,這幾天在家怎麼樣?乖不乖?」

  「當然乖啦,我天天都打掃衛生呢。」明娜湊過來聞了聞,捏著鼻子揮手扇風,「好臭!爺爺快去洗澡啦!」

  蕭天劍笑著往盥洗室去了,還邊走邊嚷:「給爺爺做點宵夜吧,餓死了,這路上就沒吃什麼好東西。威沙那邊風沙越來越大,我都快被吹成人干了……」

  等他洗乾淨出來時,明娜已經把今天吃剩的燉小牛肉和蔬菜湯熱好端了出來。蕭天劍狼吞虎嚥了一頓,才慢條斯理地一邊剔牙,一邊問:「最近學習怎麼樣?索倫有沒有罵你?」

  「最近還好,反正我已經習慣了。」明娜伸出十指,「就是這幾天不停地熬感冒藥水,爺爺你看,我的手指頭都染黑了。」

  蕭天劍仔細端詳著小孫女的指尖,皺起了眉頭:「不會中毒吧?是藥三分毒,那些東西也不是那麼安全。」他有些後悔了,雖然魔藥師是個相當安全而有前途的職業,但小女孩整天跟草藥和動物器官打交道,也不是什麼好事。

  明娜卻聽得好笑:「爺爺,我不會中毒的,這只是被藥汁染到而已。」她喝了整整一個月的強身魔藥,尋常的毒藥根本對她無效,更何況她做的只是很普通的藥水。

  但蕭天劍還是有些不放心,想了想,他問:「你媽媽有六個月沒來了吧?」明娜點點頭:「爸爸來信說,他們又吵架了,媽媽跑回了外公家。我真不明白,為什麼他們老是吵架?而且,媽媽離開了伊東,為什麼不來找我?」

  蕭天劍笑了:「傻孩子,你學過地理,從伊東到馬特港,水路只要走五六天,騎快馬走陸路的話,三天就能到了。如果你爸爸想要去接你媽媽,或是你媽媽想去找你爸爸,都很方便,但如果你媽媽來了這裡,時間就長了啊。」

  明娜想想,笑著說:「這麼說,其實媽媽是想跟爸爸更容易和好,才不來我這裡的囉?真是麻煩,大人幹嘛這麼喜歡吵架?吵了又想著要和好。」

  蕭天劍笑而不語,忽然,他想起安隆跟他約定的時間只剩一年了,從商行那邊傳來的消息看,事情似乎進行得很順利,說不定能提前成功,於是便對孫女說:「明娜,你學期快結束了吧?想不想見你爸爸媽媽?」

  明娜眨眨眼,心中大喜,忙湊近了爺爺,卻聽到他說:「咱們再去旅行吧?順著大河去意尼和多羅港。」她大失所望地瞪了爺爺一眼,便轉過身不去理他。

  蕭天劍卻輕笑道:「然後咱們就從多羅港出發,沿海北上,去馬特港看你媽媽和外公,再和你媽媽一起去伊東找你爸爸,好不好?」

  明娜興奮地回轉身,猛地撲向他。
fongyuen 發表於 2009-5-2 17:00
第一卷 傳說中的英雄   五十一、古都意尼


  假期很快就到來了。

  韶南國民富庶,對教育方面是很重視的,魔法之都自然也是如此。這裡的教學機構除了三所魔法學院和一所少兒魔法學校以外,還有幾間面向普通人的學校,本地大部分的孩子都會到後者上學。這不但是因為少兒魔法學校只招收天賦突出的兒童,能力稍差一點的魔法師家庭子弟都無法入學,而且普通學校教授的基礎知識非常全面,對學生的未來發展相當有幫助。

  這些普通學校,基本是按三階十年制安排課程的。初等兩年,是義務教育,只教幾種基本課程,讓學生們會寫會算,有一定常識,畢業後如果不繼續進學,那麼不管是做小生意、到商舖裡當學徒還是去有錢人家裡當見習僕人,都能勝任;中等三年,學習的科目增加一半,難度也加大了,還會添上禮儀課程,畢業的學生足以勝任文書、管家、小職員等工作;高等五年,會有明確的專業分科,有人學會計,有人學測量,有人學管理,有人學醫,有人學法,也有人學政治外交等等。這些畢業生離開學校後,就組成了韶南的普通人精英階層。

  大部分的魔法師子女,若不能進入少兒魔法學校,就會一邊接受普通學校的教育,一邊在家修習魔法,等到從中等學校畢業後,再進入三所魔法學院之一繼續學習。

  明娜在平民區的初等學校讀完兩年課程,已算是畢業了。就這樣離開,雖然心裡有些不捨,但想到能和爸爸媽媽一起生活,她就馬上把那幾絲難過拋在了腦後。而蕭天劍雖然覺得孫女學會的東西太少,但一想到她回到伊東還可以接受教育,也就不再覺得可惜。暑假還沒開始,他就先做好了遠行的準備,幾個朋友那裡都打了招呼,順便再從老朋友漢林和他老婆帕蒂處搜刮了不少好東西。

  倒是在索倫那裡,他一點好處都沒得。魔藥教授對於他要把自己好不容易調教出來的助手帶走感到非常不滿。這兩年來索倫事實上已經把明娜當成是自己的學生般教導了,要求特別嚴格,還制定了一份長達十年的教學計劃,滿心要把她培養成才然後向老對手森內特炫耀一番,結果被明娜的爺爺突然打斷,他鬱悶得不行。明娜最後一次去他那裡時,被他逼著剝了三百隻蛞蝓的皮,收集了一百升鼻涕蟲的粘液,足足噁心了三天。

  所以,能早日逃離魔藥師的魔爪,明娜其實是非常高興的。

  收拾好所有能收拾的行李,再向這兩年認識的朋友和老師同學們告別,明娜隨爺爺上了雇來的船。她有些惋惜地想起因為考試不及格而被母親禁足在家苦讀的哈皮,默默祝福他下次不要再考砸了。

  鄰居家的盧芭特地來送他們祖孫,滿臉不捨:「居然那麼快就要走了,姐姐捨不得小明娜啊。」還抱著明娜的頭一個勁兒地蹭。

  明娜好不容易掙脫開,退後一米,笑嘻嘻地道:「盧芭姐姐什麼時候和懷斯大哥結婚?到時候我一定來參加婚禮。」邊說還邊偷看在一旁幫忙搬東西的懷斯,對方笑著向她擠擠眼,抬著一箱乾糧上船去了。

  盧芭一拍明娜的腦袋:「小鬼頭,你管這麼多幹什麼?」她嘴裡雖這樣說,但望向心上人時,臉上的表情卻甜得幾乎能滴出蜜來。

  行李裝船完畢,船開了。盧芭不停地揮手向明娜和蕭天劍道別,冷不防面前出現了一朵還帶著水珠的粉色水蓮,便知道是懷斯剛剛從水邊摘下的。抬眼看到他彷彿沒事人一樣向明娜揮著手,她嗔著拍了他幾下,接過了花,又抬袖去擦他額上的汗:「老是這一招,你煩不煩……」

  明娜遠遠瞧著他們倆在岸上卿卿我我,暗暗偷笑,大聲叫道:「盧芭姐姐,你要跟懷斯哥哥相親相愛哦,不要吵架!」惹得周圍人都往盧芭和懷斯看,盧芭跺跺腳,隔得老遠就在罵「多事的小鬼」,卻很快被情人抱著堵住了嘴。

  明娜大笑著躲回了船艙,蕭天劍正坐在船夫旁邊看風景,回頭見到她,忍不住好笑。

  他們坐的船是從平民區雇的,比來時坐的那艘稍稍大一點,船夫是個精壯的中年男子。明娜見到他在搖櫓,起了興趣,便小聲對爺爺說:「讓我搖船吧?我搖過的。」她在魔法之都住了兩年,跟本地的孩子玩在一起,對這些事並不陌生。

  蕭天劍猶豫了一下,笑道:「現在河面太窄了,船多,水又深,你要玩的話,以後再說吧。」明娜只好作罷。

  由於他們住的西平民區與來時走的巴羅河是相反方向,因此他們就近從西面走,經森羅河去十幾公里外的都城意尼。走了不到十公里,就來到了它與巴羅河的交匯處,河面足有五六百米寬,無數艘大小船隻在水上來回,兩岸都是繁華的市集和居民區。

  前方就是意尼大壩,安可城蕭家商行的專用船夫保德曼,曾經形容它是比奧裡水壩大五倍的龐然大物。但在明娜看來,這座大壩固然很高,卻還不到五倍的地步,不過看到它攔住了整個江面,她又懷疑,保德曼說的大概不是指高度吧?

  大壩共有六個閘口,每天根據過往船隻的多少放行。明娜一行運氣好,來到壩前時剛好碰上開閘,他們不必等待就順利通過了。不過,當經過閘門後,明娜才發現那所謂「五倍」的意思。

  事實上閘門後是一個長方形的大湖,邊界足有兩三公里寬,許多船隻停在湖中,在水壩工作人員的旗語指揮下排成三列,再慢慢通過下一道閘門,然後才是河面。

  湖的南北兩面是高聳的大壩,似乎是用大塊的石料築成,堅固非常,而東西兩面則是高山和堡壘,明娜回想起在課本上看到的內容,再加上爺爺在一旁解說,明白這個大壩事實上是意尼的一處防守工事。

  通過了大壩,可以看到右前方就是城市的邊緣了。韶南雖然常常因為國家富庶而成為別國侵略的對象,但從來沒有滅過國,每次都在艱難的支撐下度過了難關,仔細說來,現在立國已有上千年了,是大陸上最古老的國家之一(僅次於精靈王國),而都城意尼,更是千年古都。

  大河從它邊上流過,因此這個城市有很大一部分是近水的,然後越往西,地勢越高,一大片密密麻麻的房屋從水邊一直延綿到天際,幾乎看不到盡頭,只能模模糊糊地看到山頂上有一大片玫瑰金色的建築,那正是韶南王宮。

  這時其實時間還早,明娜一行剛剛出發不久。蕭天劍想到小孫女這一離開,不知幾時才有機會再來,就索性帶她沿路好好玩一玩,全大陸最大的城市意尼自然是不可錯過的。

  離意尼越近,越能看到這個城市所特有的歷史痕跡。房屋大多數都有一定年頭了,雖然外牆新刷上各種鮮艷的顏色,但那斑駁的牆身卻暗示了它的年紀。同樣是半個水城,意尼的水道要比魔法之都寬敞許多,但奇怪的是,這裡不許大船進入,因此明娜和蕭天劍只能付錢下船,換乘本地的小艇。

  這些小艇長度從兩米到五米不等,兩頭尖尖,艇身瘦長,不管是載人還是運貨,操作起來都十分靈活方便。明娜坐在艇尾進入意尼外城的水道,發現它的速度相當快。

  夏季是河道漲水的季節,河流水位上升,淹沒了城中地勢低的地方。如果說魔法之都是把房子建在近水的岸上,那意尼外城現在的情形則彷彿是將房子直接建在了水裡。明娜一路行來,看到不少人都是直接撐著小艇進家門的。而這些樓房的第二層或第三層,則建有橋樑與其他建築相通。小販撐著載有各種貨物的小艇在河面上穿梭叫賣,如果有人想買什麼,用繩子垂下放有錢的籃子,小販就會把貨物放進籃中讓顧客提上去。

  明娜看得有趣,也丟了幾個銅板給小販們,買了幾個點心和果子,其中小魚飯這款,與以前吃過的奧裡小魚飯相比,少了圓籽草,卻多了香芒碎和菌絲,味道更加香濃。

  明娜不緊不慢地吃完這些東西後,她坐的小艇才走到蕭家商行駐意尼分行附近的水道。這裡的分行位於外城某個商業街區,是一棟粉紅外牆的建築物,看起來很寬敞,大門也是淹在水中的。但當明娜坐艇通過門洞進入內部時,才發現裡面別有洞天。

  門洞後四面都有樓房,中間是個方形的池子,看起來就像是蕭天劍教過的漢字「回」字的形狀。池邊三面有階梯,登岸拾階而上,分行的人早已迎上來了。

  蕭天劍與這裡的人很熟,一邊說笑著打招呼,一邊在眾人圍繞下往正面的房子走。明娜緊緊跟在人群後。

  來到屋前,蕭天劍看到大門上紮著一大條紅綢布,末端繫著兩隻木雕的小鳥,笑道:「是誰家生了兒子?是老古嗎?」

  旁邊的人笑了:「不是,老古的老婆是上個月底生的,是個女兒。」蕭天劍挑挑眉:「喲,八千金吶,真不簡單,老古,以後全意尼的小伙子都會為你家閨女瘋狂的。」眾人都發出了善意的笑,其中一個膚色黝黑的中年男人不好意思地摸摸頭,小聲說:「今早上剛來的通知,王儲妃昨晚生下了小王子,這是專為小王子祈福的。」

  「哦?已經生了嗎?」蕭天劍點點頭,「那可真是不巧,我記得照規矩,那小娃娃百日前,全國的馬戲團和劇院都要停止表演吧?」

  「是的,要為小王子祈福。不過那些人也在排練新節目,到了百日慶典那天,好在王室面前露露臉。」

  蕭天劍遺憾地看了明娜一眼,而明娜早已撅起了嘴。她早聽爺爺說過意尼的馬戲和劇院了,以前假期時磨著他帶自己來玩,但因為索倫不肯放人,或是爺爺沒空,總是來不成,本以為這回終於能得償所願的,結果又遇上這種事。一百天,她可等不了。

  分行的人這時才注意到明娜的存在,知道她的身份後,臉色都有些古怪,但很快就恢復了正常,熱情地將祖孫倆迎進了屋。

  他們住在正樓最好的兩個房間裡,所有的家俱和用品都是精挑細選的。明娜過了兩三年簡樸日子,對這些倒不太在意。打開窗看到外面街上熱鬧的景象,她便把剛才的沮喪收起,高高興興地找爺爺一起逛街去了。

  分行後門臨街處有個商舖(或許該說這才是它真正意義上的前門),經過它,外面就是大街。意尼商業發達,光是外城就有不下三十個街區,其中半數以上是以商業為主,三成是半住半商的,剩下的部分才有學校、神殿、政府機構、醫館、純居住區等地方。

  大街上有來自大陸各國的商品,也有據說是來自其他大陸的貨物,明娜甚至還發現了印有其頓碼頭一家商店名號的白瓷餐具。商品種類多不勝數,令人目不暇接,還有許多新奇有趣、令人聞所未聞的事物,她真恨不得多長一雙眼睛。就這樣逛了好幾天,她才逛了附近的幾個街區,不到意尼城的十分之一。

  這幾天,她為媽媽買了兩瓶韶南特產的香水,為爸爸買了一雙很軟很舒服的小牛皮靴,為溫妮買了幾塊提花小方巾,為馬歇爾爺爺買了補身的藥丸,為自己買了很多魔藥材料。另外,又為即將見面的米拉貝爾奶奶和大伯父一家買了禮物。這時,她又犯難了。

  應該買什麼送給爺爺呢?

  她想起前不久哈皮爺爺生日,哈皮才買了禮物送給他,便決定買一樣的。

  當晚,蕭天劍收到了來自小孫女的禮物——一副非常好的腰封,諾嘉出品的真皮,暖和又軟硬適中,但他還是忍不住鬱悶,這種東西不是給老頭子的嗎?原來在小孫女眼中,他已經到了這個年紀了……

  (這一卷快要收尾了……)
fongyuen 發表於 2009-5-2 17:02
第一卷 傳說中的英雄   五十二、珊瑚海起波瀾


  逛街固然能看到許多有趣的東西,但明娜沒幾天就覺得煩了。她年紀小,對城中的名勝古跡興趣不大,頂多是看一眼歷史課本上提到的地方。每次經過馬戲團駐地或劇院時,她都覺得很失望,不到十天,她就提出要離開了。

  蕭天劍只好答應。其實,意尼是個很有趣的城市,只可惜很多地方都不適合她這樣的小孩。趁著蕭家分行的人要運貨南下多羅港,他決定和孫女一起坐順風船。

  貨船很大,順大河繼續往東南方向走,不久又遇上幾條河匯入,然後在兩天後,轉入了康拜河。

  這裡的岸邊不再是大城市,而是一派鄉村景象。兩岸都是一望無際的農田,間或有幾處丘陵、幾片樹叢。田里種植著綠油油的莊稼,田間阡陌小路溪流縱橫,有幾處豎立著水車,將河裡的水送到山坡上。房屋星星點點,落日時炊煙升起,小童嬉笑著跑過,後面跟著他們的父母,大聲吆喝著要孩子小心。

  明娜趴在船邊看著這幅景象,只覺得心裡暖暖的,想起了從前住在其頓時的情景。那時候每到傍晚,父親從騎士所歸來,媽媽就會到門外大路上迎接,然後一起去找在附近樹林裡玩耍的她,一家三口回家去,溫妮和馬歇爾爺爺那時早已把晚飯準備好了。

  她很想下船去,也像那些孩子一樣跑一跑。她自從進入韶南國,就沒再在寬敞的地上奔跑過了。這一去伊東,聽說那裡是僅次於意尼的大城市,多半無法再重溫舊日的時光。

  但蕭家商行的船是要運貨去海港的,要趕時間,根本不可能為了這種原因就停下來。明娜察覺到那些分行的人對自己似乎不太喜歡,也就沒有多說什麼,但心裡卻有些壓抑。

  好不容易到了多羅港,她終於見到了嚮往已久的大海和大船,卻總是提不起精神來,連爺爺叫她一起去海邊玩都沒興趣。蕭天劍還以為她是生病了,但請醫師來看過,又說沒事。

  他不解地悄悄問小孫女,到底是因為什麼才覺得沒精神。明娜躊躇了一下,小聲道:「意尼分行和多羅分行的人都很討厭我,當著爺爺的面,他們假裝對我很親切,可是你不在的時候,他們就不理我了。以前媽媽去魔法之都的時候,那邊分行的人對媽媽也是這樣的。爺爺,他們不喜歡我和媽媽嗎?可我們以前不認識他們啊,會不會是因為爸爸?」

  蕭天劍聽了,一時不知該怎麼回答。他也很無奈。兒子為了取信於赫達家的人,故意做出假象,讓對方以為他不滿父親多年冷落和卡多家的歧視而對蕭家與卡多家有敵意,對於蕭家商行的人,自然是盡可能疏遠,還會有意讓他們吃些無傷大雅的虧。而自己知道以後,本有心讓商行的人助兒子一臂之力,順便緩和雙方關係的,但兒子卻出於保密的考慮拒絕了,看來只能等兒子成功完成任務後,才能想辦法解開商行一方的心結,但現在卻不好說什麼。

  想了想,蕭天劍道:「既然你不喜歡他們這樣對你,乾脆咱們不跟他們一塊兒走吧。商行的船明早就要出發了,我們一路跟著,反而沒時間好好玩。我們另外找船去,慢慢北上,怎麼樣?」

  明娜聽了很高興,但又有些猶豫:「可是我們不是要趕著去見爸爸媽媽嗎?在意尼已經耽誤好多天了……」

  「沒事沒事。」蕭天劍擺擺手,「難得來一次,下回想要再來,不知是什麼時候了,反正你爸爸媽媽又不知道我們要去找他們,多玩幾天也沒什麼。」

  明娜笑著大力點頭:「好。」她立刻就開始打包行李,隨爺爺離開了商行的駐地,至於分行的人對此會有何感想,她就不管了。

  祖孫倆住進港口附近的客店,悠閒地享受起假期來。

  多羅位於康拜河入海口處,臨海處有一個兜狀的天然港口,這裡地勢低平,水流和緩,是非常理想的泊船處。港口以北的高山懸崖擋住了從北面來的寒流,而來自東南面的海風則使得這個海濱城市的夏天不至於太過炎熱,因此多羅氣候四季如春,有許多富裕的商人家庭聚居在此。

  明娜每天隨著爺爺到港口看大船,看伊斯特運送來的貨物——其中甚至還有她外公朱法子爵家中商行運來的香料,也在街上到處逛,看各種漂亮的貝殼、珊瑚和觀賞魚,享用新鮮的海產。她其實很想游泳,在魔法之都住了兩年,她早已學過這種技藝了。但蕭天劍認為港中的海水太髒,不許她去,被她纏怕了,才決定帶她到別的地方游。

  港口以外,沿北方延綿數百里的崖壁,直入伊斯特南方境內,有一大片海灣,灣中名叫珊瑚海,海裡有個方圓十幾公里的小島,因為環島的珊瑚礁,而被命名為珊瑚島,是遠近馳名的度假勝地。韶南與伊斯特兩國南方的富人或貴族家庭有不少會在夏冬兩季跑到島上來休養,因此島上除了二十來間有錢人的別墅外,就只有幾個給船夫過夜的小木棚,連間客店都沒有。

  祖孫倆雇了一隻中等大小的木船,擺渡出海,往遠處那個青翠色的小島駛去。

  離開了熙熙攘攘的港口,明娜遠遠回頭望去,只見上千隻海船停靠在港內,排列得整整齊齊,中間有無數小船和舢板穿梭,運送人或貨物來往於船隻與岸邊。相比於這些小船,海船彷彿是龐然大物般,等到她所坐的船已遠到看不見港口那一大片建築時,仍能看到這些海船的桅桿。港口外,有絡繹不絕地海船駛進或駛出。岸邊高聳的懸崖上,豎立著灰白色的燈塔。

  海風輕輕吹來,夾著幾縷腥氣,又帶了一點清新與涼爽,把盛夏的暑氣趕得一絲不剩。陽光照在海面上,反射著金色的光。遠離了熱鬧的海港,水面也重歸平靜,雖然人在船上可以看到水流經船邊時的急湍,但若不近看,整個珊瑚海平靜得如同一塊巨大的藍寶石般。

  明娜感受著身下船隻隨水波上下浮動的韻律,頑皮地從船舷邊伏下身去,撥一撥清澈的海水,忽而看到不遠處的海中有黑色影子一閃而過,唬了一跳,縮回手來,仔細再看,卻發現那是幾條大魚,驚喜地回頭看看爺爺,蕭天劍卻笑著向船主父子借了一張大網,甩進海裡,只等了小半個鐘,便網上了十來條肥美的大魚。

  他用隨身的小刀片下透明的魚肉,遞給小孫女,明娜吃著,只覺得鮮甜清脆,比以往吃的烤魚要美味得多了。老船夫笑呵呵地叫兒子送了幾隻檸檬上來,她就著酸酸的檸汁吃生魚片,又喝著小伙子用瓦罐和小炭爐煨的香濃魚湯,迎著海風,覺得心裡暢快無比。

  遠處的海島不知幾時大了兩倍,明娜無意中瞥見,還以為自己花了眼。誰知船夫父子看見了,都匆匆丟下手裡的活,跑到船頭去對著島的方向叩拜,閉著眼,口中喃喃說著什麼。

  明娜覺得莫名奇妙,便問爺爺他們在做什麼,蕭天劍笑了笑,壓低了聲音道:「這裡的人都以為那個是龍島,只會偶爾出現,一般人看不見,如果看見了,就意味著有暴風雨來臨了,在船上討生活的人都會向龍神祈禱。事實上,那個雖然是龍島,但其實只是海市蜃樓,離這裡還遠著呢,根本不可能看見。」

  明娜眨眨眼,又問:「什麼叫海市蜃樓?」

  「這個嘛……」蕭天劍撓撓頭,「我也記不清楚了,應該是光線折射造成的自然現象,在海啊大湖啊沙漠啊之類的地方都有可能出現,反正你只要知道那是幻景就行了,如果離得近些,可能會看得更清楚。」

  明娜點點頭,乖乖坐在他旁邊,等著那海島多出來的部分消失,船夫父子結束了祈禱,回來繼續開船。

  很快他們就靠近了珊瑚島,明娜可以清楚地看到,島上綠樹處處,正中是一座不高的山,樹林中露出幾處屋角,大概就是那些有錢人的別墅了。沿岸是一圈白色的沙灘,有三三兩兩的人正在上面漫步。水邊的顏色不同於海裡的蔚藍,卻是青綠色的,而且水裡隱隱透出五彩來。

  明娜起初還疑惑那是什麼,問了爺爺,才知道那就是珊瑚礁。因為近海有珊瑚礁,進島出島的船都只從一個地方進出,那裡是礁的缺口。

  明娜所坐的船沒有進入那個港口,在蕭天劍的指示下,船夫父子倆駕駛著船繞了小島小半圈,來到另一處岸邊。這裡的水顏色更淺,而水中的五彩卻更鮮明瞭。明娜瞧著清澈的水下游來游去的魚兒,心癢癢地,看到船夫小伙子跳進水裡摸貝殼珊瑚去了,便也跟著跳進水裡。蕭天劍叫了她兩聲,還是笑著不管了。

  水中很清涼,潛入海中,腳下是各色鮮艷的珊瑚叢,身邊是游來游去的小魚,明娜逗著它們玩了一會兒,就回水面換口氣。小伙子早已回到了船上,把捉到的幾條漂亮的魚用盛了海水的大瓦罐裝好,對明娜搖了搖手中的紅色小珊瑚枝:「小妹子,這個給你玩吧。」

  明娜笑著道謝,又扎進了水裡,摸了兩個貝殼上船,作為回禮。小伙子打量了那貝殼幾眼,拿刀撬開了,發現其中一個居然有顆小小的珍珠,把肉起出拿個碗裝著,他把珠還給了明娜。明娜沒要,卻對他摸來的幾枝大珊瑚上蠕動的東西感興趣,飛快地從手鐲中取出個玻璃瓶和銀刮子,將那些小蟲收集進去,笑道:「我要這個!這可是難得的魔藥材料。」

  小伙子為難了,瞧了蕭天劍一眼,他卻只是笑:「沒關係,這麼小的珍珠不算什麼,你拿去吧。」這附近海域是他的私產,海貝有很多,但產的珍珠太小,出產率又不高,對於富甲天下的他來說,的確不算什麼。

  小伙子還在那裡推卻,倒是老船夫看出蕭天劍是有錢人,勸兒子收下了珍珠。

  說話間,船已進入了一處小小的海灣,這裡的珊瑚礁也有一個十來米寬的缺口。明娜祖孫倆坐船靠了岸,正要付船錢,卻被對方拒絕了。一顆小珍珠,雖然不算珍貴,但足夠付十次船費。

  這一片沙灘,藍天樹影,水清沙白,離沙灘五六十米處的小山坡上,有一間小小的木屋,周圍圍繞著一片蔥蔥鬱郁的果林,這正是蕭天劍的「別墅」。明娜進了屋子,發現到處都是灰塵,忙放出掃地龜和抹布蝙蝠,然後就跑到屋外幫爺爺弄吃的東西去了。

  這裡背面有山,可以阻擋海上的風雨,周圍有果林,屋外不遠就是沙灘,又有天然碼頭,是極好的地點。有不少權貴曾打過這裡的主意,只是聽說主人是蕭天劍以後,才紛紛打消了念頭。

  小木屋中的生活非常悠閒。明娜每天睡到自然醒(蕭天劍比她睡得更晚,因此不會去叫她),餓了可以摘水果吃(這裡的水果很稀有,大陸上根本吃不到),或是到海裡抓魚、摸貝殼(收集了些小珍珠小珊瑚,打算送給媽媽),閒了在沙灘上堆沙堡,困了就在岸邊的樹下躺在吊床上小睡。若是玩膩了,還可以在山上、海裡挖野苔或海藻之類的,其中一些可以吃,但大部分都被明娜裝進玻璃瓶裡充當魔藥材料了。

  有時她也會跑到別人住的地方去看,但每次都覺得疑惑。那些人明明是在這麼好玩的地方住著,卻仍穿著整齊漂亮的衣服,坐在陽台上或花園中,彬彬有禮地閒聊喝茶,小口小口地吃著從大陸運來的精美糕點,小聲小聲地議論著都城的話題,然後女人會掩著口嬌笑,男人則隨手整理著頭上的帽子,即使滿頭大汗,也不肯摘下。他們不會下海游泳,也不到沙灘上玩耍,頂多就是散散步,吹吹海風,吃點水產而已。

  明娜知道這就是所謂的貴族風度,她從小到大,早已見慣自家老媽的作派了,可即使是母親朵拉,在魔法之都那種地方,也不會死守著貴族禮儀不放,更何況是在這種度假小島上?她真不明白,這些人到這裡來,跟留在大城市裡有什麼區別嗎?

  悠閒的日子持續了七八天,眼看著天氣有些陰暗,海風中濕氣更重了,蕭天劍推測將有風暴來臨。他檢查了自己和孫女隨身帶的食物,發現所剩不多,雖然可以靠水果和魚蝦裹腹,但一旦有暴風雨,就不方便出門,於是決定回大陸上去。

  但他們找船時卻遇到了困難。停靠在島上的船大多數是私人擁有的,此時都隨著主人回多羅去了,而剩下的幾艘木船看起來有些陳舊了,船主人不肯出海,堅持要等風暴過去了才走,他們有足夠的食水,住的棚子也是避風的,並不擔心過不下去。

  明娜陪著爺爺坐在岸邊的石頭上,齊齊歎氣。她想了想,建議道:「我們多摘些水果,多烤些魚,放進手鐲和戒指裡,不就可以了嗎?我還帶了魔法爐呢,就算食物不多,我們也可以撐過去的。」

  蕭天劍想了想,歎道:「只好這樣了。」想到要連吃幾天魚,他還是有些鬱悶的。

  這時,他們身後忽然傳來一道聲音:「你們是要找船離開嗎?我可以幫你們。」

  明娜聞聲回頭望去,只見一個看上去十三四歲的美貌少女正站在他們身後,黃金色的卷髮,雪白的肌膚,一雙海藍色的眼,襯得她的笑容更加迷人。少女身穿一身天藍色的繡花薄紗長裙,打著一把象牙柄的蕾絲小陽傘,裊裊婷婷地立在那裡。明娜記得,她曾經在那些別墅處見過這個少女,正是小聲說話小口喝茶掩嘴嬌笑的一員。

  「你好,請問你是……」明娜禮貌地向對方打招呼。對方甜甜一笑:「我叫比恩卡,我家的別墅離這裡不遠。我跟我哥哥一起來的,正打算坐船回去呢,你們要一起來嗎?」她指了指不遠處碼頭邊停著的一隻兩層大船,船員正忙碌地搬東西上船,顯然是正打算啟航。

  明娜高興地望向爺爺,蕭天劍也笑了:「那真是太感謝了。」雖然留下來也沒問題,但能夠回大陸,當然更好。

  船上有足夠的房間招待他們祖孫倆,蕭天劍大略看了一眼,便主動提出要向比恩卡的哥哥道謝,船上除了這兩兄妹跟僕人與船員外,似乎沒有別的人在船上。

  他們很快就見到了比恩卡的哥哥,那是一個年紀介乎少年與青年之間的男孩子,與妹妹同樣的金髮藍眼,同樣的漂亮、迷人。他指揮著船員們進行準備出航的工作,回頭笑著向蕭天劍打招呼:「幸會,我是休伯特,休伯特·鮑威,這是我妹妹比恩卡。」接著又轉頭看向明娜:「還有這位可愛的小姐,很高興與您相識。」他抬起明娜的手,輕輕吻了吻她的手背。

  明娜僵住了,從來沒有人用這種禮儀對待過她,她飛快地縮回了手,忽然想起母親的教導,才遲疑地行了個屈膝禮,然後掉頭看向爺爺,發現他的臉色有些古怪。

  這時,船開了,甲板上升起帆布,還有一面繡著家族徽章的旗幟。蕭天劍盯著那面旗,淡淡地道:「我原本以為……你們是韶南的貴族。」他掃了比恩卡身上的裙子和休伯特的白襯衫黑馬甲一眼。

  休伯特笑道:「我們是伊斯特人,難道您有什麼不方便的嗎?蕭伯爵閣下。」

  蕭天劍沒出聲,明娜有些不好的預感。他們是怎麼知道爺爺的名字的?

  比恩卡掩著嘴輕笑:「伯爵閣下是不是有什麼疑慮?是因為家父嗎?」

  休伯特笑了笑:「您應該還記得吧?他當年曾經向您提出過挑戰,但是您拒絕了。後來……因為他跟馬提斯家的繼承人交好,吃了您一點小虧,連家族繼承權都沒保住……」

  他頓了頓,笑得更深了:「您是擔心我們兄妹會對您不利嗎?在家父去世十年後的今天?」

  (哎呀呀,猜猜美少年美少女會怎麼做?)
fongyuen 發表於 2009-5-2 17:04
第一卷 傳說中的英雄   五十三、休伯特少年


  蕭天劍沒有回答,這對小兄妹看樣子並不是他的對手,但現在船已經離岸了,孤懸海上,船上又都是對方的人,還是要多加小心的好,更何況,他不是一個人在這裡。他使了個眼色給小孫女,明娜跟他相處久了,已經有了默契,會意地走到他身後,留意起周圍來回走動的船員,防備他們忽然發難。

  「呵呵呵……」比恩卡笑得花枝亂顫,「蕭伯爵您是不是誤會了什麼?您以為我們會對您和這位小妹妹不利嗎?」

  休伯特也笑道:「您不必這樣防備我們,雖然家父曾經對您有過怨言,但後來已經拋在腦後了,托了您的福,他離開家族後反而過得更好呢。」

  「是呀是呀,他被貶到古登堡去照管幾處家族小產業,剛開始還過了幾年苦日子,但自從他認識了我們的母親,就一直很幸福。」比恩卡用手摀住胸口,彷彿想起了什麼美好的回憶,「家母也是望族,還是獨生女,她和父親結婚以後,一直恩恩愛愛。認識他們的人都說,他們是這世間最美滿的一對呢。」

  「可不是嗎?當初鮑威家幾兄弟為了繼承權爭得厲害,家父離開後,反而和家母繼承了外祖家的龐大遺產,他們夫妻還攜手把家業經營得更興旺了。相比之下,我那幾位叔叔在伊東爭個你死我活,連累得鮑威家今非昔比了。家父曾經說過,當年如果不是蕭伯爵,他也不會過得那麼幸福呢。」休伯特一臉誠懇地說著,做了個邀請的動作:「外面風大,咱們還是到船艙裡去吧?」見蕭天劍不動,便對明娜眨了眨右眼:「可愛的小姐先進來怎麼樣?甲板上幹活的都是粗人,渾身汗臭,您這樣的小淑女實在不適合呆在這裡。」

  明娜不知自己什麼時候成了小淑女,她早就習慣跟普通人在一起,並不覺得有什麼,便偷偷看了爺爺一眼。

  蕭天劍不完全相信這對兄妹的話,但他們並沒有殺氣,眼中也沒有仇恨,只是帶了些譏諷,甲板上的船員們來回奔走幹活,看起來也沒有不自然的地方。而鮑威家因為兄弟相爭導致家勢敗落的事,他是知道的。想了想,他也沒再推托,順著休伯特的話,帶著小孫女進了船艙。

  艙中佈置華貴,毛皮地毯,櫻桃木家俱,繡花靠枕,銀質餐具,彩瓷茶杯,鍍金銅枝水晶壁燈,綴有長流蘇的絲絨窗簾,跟一般貴族家的客廳擺設也沒多少差別,頂多是添加了固定的裝置。十來個年輕貌美伶俐的女僕魚貫而入,服侍主人與客人淨手,倒茶,再送上各式各樣的精美茶點。她們都身材曼妙,穿著輕薄的藍綢長裙和白紗圍裙,頭戴鑲有蕾絲邊的軟帽,腳踏緞鞋,行動間一絲響聲都沒有,十分恭謹地向主人與客人行禮,只是偶爾抿嘴嫣然一笑,朝自家少爺送去幾顆秋天的菠菜。

  休伯特熱情地招待著客人們,但這並不妨礙他偶爾抽空回應一下女僕們的熱情,握握滑嫩的小手,輕輕摸兩把後腰,不經意地輕擦大腿,眨一眨他那對海藍色的眼眸,惹得女僕們滿臉通紅卻仍裝作無事地繼續干自己的活……比恩卡在一旁坐著,很文雅地喝茶,又勸蕭天劍和明娜嘗嘗點心,對哥哥的行徑視而不見。

  明娜頭一回見伊斯特貴族的作派,有些束手束腳的,但她早已收到爺爺的暗示,完全不碰那些茶和點心,只是拘謹地坐著,跟那對兄妹就天氣和珊瑚島的景色交換一下意見,偶爾提到在島上遇到的趣事,興致來了打算好好聊一聊的,但因為爺爺那邊彷彿不經意地咳了一聲,她便住了嘴。

  她做得太明顯了,鮑威兄妹幾乎是立刻便明白了蕭天劍的用意,相視一笑,不約而同地忽略過去,仍舊笑吟吟地用非常慇勤周到的態度與客人交談,即使對方冷著臉沉默,他們也能互相搭話說笑,營造出和諧的氣氛,只是這種和諧顯得有些詭異。

  晚飯時,鮑威兄妹倆還特地讓人送上許多精美的食物,焗海螺肉、烤魷魚、煎魚排、海鮮濃湯、燉牛肉和水果蛋糕,甚至還有檸檬汁配生牡蠣。後者上桌時,休伯特非常熱情地請蕭天劍多多品嚐,蕭天劍皮笑肉不笑地道:「你真是太客氣了,不過我跟明娜這些天吃多了魚蝦,腸胃有些問題,還是吃點清淡的東西比較好。這次不能品嚐美食實在很遺憾,等我們上了岸,一定請兩位好好吃一頓。」

  休伯特遺憾地道:「那真是太可惜了,不過能夠得到著名美食家蕭伯爵的邀請,實在是我們的榮幸,我們熱切期盼著那一天早日到來。」他彬彬有禮地點點頭,然後十分享受地吞下了口中的美食,輕輕發出感歎聲,轉頭跟妹妹議論著今天的牡蠣非常鮮甜美味,得到了烤魷魚也很香的回應。蕭天劍暗罵兩個小鬼壞心腸。

  明娜看看餐桌另一端的美食,再回頭看看面前自帶的幾樣麵包、肉乾和水果,郁卒地啃著。

  海上的風越來越大了,天色也越來越陰沉。他們這艘船並不是開往蕭天劍原本以為的多羅港方向,而是向東面的古登堡行進。那是伊斯特南部的海港城市,也是鮑威兄妹的家。但由於是逆風行船,船帆在離島後不久就被降下了,隨著風浪加大,船艙內也漸漸搖晃起來。

  黑夜裡,船身發出吱呀的聲音,廳中光線一明一暗,人們可以清楚地聽到物品在艙內地板上滑動,甲板上傳來船員們的吆喝,似乎遇上了不小的麻煩,有一根桅桿被風刮倒了。

  明娜聽著外面的風聲,不知怎的想起了在沙漠裡遭遇風暴的情景,緊張地拽緊了沙發把手。不過比恩卡倒是象沒事人一樣,仍舊笑著問她在魔法之都上學時的趣事。她哥哥同樣很鎮定,連站在邊上聽候吩咐的女僕,也沒有驚慌失措,只是臉色有些發白。看到他們這個樣子,明娜漸漸放鬆下來,也能跟比恩卡聊幾句了。

  忽然一陣猛風吹來,吊燈和燭台上的蠟燭都被吹滅了,艙中一片黑暗。明娜只聽到有女僕小小地叫了一聲,但很快就安靜下來,她從手鐲中拿出魔法燈,頓時照亮了廳中的情形。休伯特微笑著向她點點頭,拍了拍手,有幾個女僕拿著帶玻璃罩的油燈出來了,艙內一片光明。

  比恩卡小小地打了個哈欠:「哥哥,很無聊啊,有什麼消遣嗎?」不經意的態度,彷彿她不是在遭遇大風的船上,而是在自家後園的茶桌旁。

  休伯特隨手撥了撥頭髮,轉向蕭天劍:「蕭伯爵有什麼好提議嗎?不如我們找點事做做吧?」

  蕭天劍卻對這對年輕的少年少女產生了一絲欣賞,不但是因為他們面對冷臉仍然能說笑如常的厚臉皮,單說他們在這種風浪中仍能保持鎮靜的風度,以及敢於直接面對自己這個仇人的膽量,就很難得了。他心中微微有些遺憾,這麼出色的孩子,為什麼是那個鮑威生的?

  「聊一聊吧,在這種情況下,恐怕做什麼都不太方便。」蕭天劍自知道這對兄妹的真正身份後,頭一次和顏悅色地跟對方說話,「你們曾說過令尊是十年前去世的,不知道是什麼原因呢?老實說,雖然年輕時我跟他有些不和,但也算是難得的熟人了。對了,令堂的身體還好吧?」

  「父親是出海時遇上風浪不幸去世的,母親也在五年前病逝了。」比恩卡淡淡一笑。

  蕭天劍頓了頓,望向休伯特:「這麼說……你們在很小的時候就……你先前曾提過家中珠寶生意做得很大,難道是你在主持?」不知為什麼,他覺得這個可能性很大。

  金髮少年笑著抬了抬下巴:「讓您見笑了,我比起您還差得遠呢。」嘴裡雖然很謙虛,但口氣中卻隱含著強烈的自信。

  明娜睜大了眼,心中暗暗算了算數,這對兄妹也就十幾歲年紀,十年前是幾歲,五年前……這個態度不太正經的大哥哥頂多只有十一二歲,比她現在大不了多少,卻能主持家裡的生意了,真不簡單。

  不過佩服歸佩服,她想起他跟那些女僕們的互動,卻覺得有些討厭。那種親密的動作,她曾見懷斯對盧芭做過,但懷斯對別的少女一向是很正經的,這個休伯特卻同時跟十幾個女孩子調情,想必就是人們常說的花花公子了吧?她瞥了他一眼,不屑地扁扁嘴。

  蕭天劍卻跟休伯特談起了生意經,談得越多,就對他越欣賞,只是想到他的父親,就暗暗可惜,多次在言談中打探他招待自己祖孫上船的用意,以及對待父親當年舊事的真正想法。休伯特一直笑著應對,卻防得滴水不漏,還趁機為自己謀得了不少好處。

  當船經過兩天的航行,終於趕在真正的風暴來臨前駛進古登堡海港時,蕭天劍只能勉強撐著笑臉跟鮑威兄妹話別,拉著孫女轉身走進街道後,他就變了臉色:「臭小子!小小年紀不學好,玩女人、耍心計,還敢敲我竹槓?!果然是有什麼樣的老子就有什麼樣的兒子……」

  他在一天一夜裡被那少年討了不少好處去,還答應了讓對方和古登堡蕭家分行建立長期合作關係,做珠寶生意,提供的優惠讓他心痛不已。而他收穫到的,僅僅是對方沒有報仇打算這一個情報而已。

  明娜輕輕拍著他的背,算是安慰,但想到那個花花公子能讓爺爺吃鱉,她倒是很佩服。

  他們住進了古登堡的蕭家分行,這裡的人並沒有給明娜臉色看,因為管事小鍾斯正是她祖母梅麗的弟弟。當年梅麗懷有蕭天劍的骨肉,讓她家族處境尷尬,不久就全家被派到古登堡來了。這裡只有卡多家的一個中等莊園,人口眾多的鍾斯家族處境不太妙。蕭天劍十幾年前在這裡購屋,後來把屋子轉變成分行的時候,發現了舊日情人家族的困境,便示意手下收梅麗的幾個弟弟和侄子做工,其中一個最能幹的,在兩年前晉陞為古登堡分行管事。

  這大概也是安隆在為難蕭家各分行商隊時,放過古登堡商隊的原因。

  不過明娜覺得那位舅公雖然對她還算不錯,但也不太親近,心中有些困惑。

  暴風雨持續了很多天,在這段時間裡,明娜只能和爺爺一起呆在分行的房子裡,複習學過的魔藥和魔法知識,偶爾也練練劍術。煩悶時,也有分行裡的老人可以提供各種流言蜚語、八卦消息,這其中就有鮑威家的故事。

  原來當年的老鮑威被放逐到古登堡來,足足吃了六七年苦頭,直到偶然救了切爾西子爵家小姐的性命,才走了好運。切爾西子爵封邑在古登堡以北五十公里處,有一大片農田和河流,土地肥沃,還擁有一處銀礦。身為望族的切爾西家,財富驚人,行事低調,除了一個女兒,沒有其他繼承人,因此年輕貌美的切爾西子爵小姐是附近貴族人家首選的結婚對象。老鮑威不知走了什麼運,居然娶到了這位比他小十歲的小姐,從此過上比當鮑威家繼承人時更風光的日子。

  不知是不是因為太走運了,他十年前出海遊玩時,意外遇上風暴,沉船身亡。死後他那些兄弟還特地跑來「安慰」他的妻兒,對那筆財產不懷好意,不過切爾西家女繼承人顯然不是軟弱之輩,把他們都趕跑了。五年前,切爾西小姐病逝,鮑威家的人又來了,這回卻是年僅十一歲的休伯特表現出了遠超同齡人的智慧與勇氣,拒絕了叔伯們的染指,獨自支撐起家業,五年下來,鮑威-切爾西家族(這才是兄妹倆真正的姓氏)反倒比他父母在時更興旺了。

  明娜聽完後,只是覺得那個花花公子很厲害,而蕭天劍卻對那少年更加欣賞。暴風雨過後,休伯特親自到分行來談先前定下的交易,蕭天劍與他談話時,得知原來先前他與分行這邊已經有私下交易了,只是小鍾斯礙於舊事,沒有大張旗鼓,而這次的交易只是擴大了生意的份額,同時將兩家關係轉到明面上而已。不過切爾西家的珠寶行卻可以趁機將自家的珍珠、珊瑚、貝殼、白銀等首飾正式向伊東貴族階層推介,並光明正大地利用蕭家商行的渠道,在王宮內打開局面。

  蕭天劍沒有責怪小鍾斯的自作主張,他在談完生意後,邀請休伯特進午餐,飯後閒聊了個把小時,還小小地玩了一下對劍遊戲,金髮少年的身手自然是比他差遠了,但在同齡人中算是很不錯了,他很熱心地指點了對方幾句。休伯特似乎體會到了他對自己的欣賞,只是笑笑,仍舊不改顏色地從容以對。

  不過明娜卻有些鬱悶,等客人一走,便拿出自己的劍來,纏著爺爺教她劍法。她才是他的孫女啊。

  大陸南部的夏末,總是充滿了暴風雨,整個港口的船隻都不願出行。蕭天劍本來打算繼續北上的,見此情形,又不想頂著風雨走陸路,便與明娜商量了,暫時留在古登堡。

  當他們重新出發北上時,已是深秋時節。古登堡還是艷陽高照,但船越往北,天氣便越冷。到達瑪拿多時,明娜已經換上了全套伊斯特風格的絨呢連衣裙,腳上套著厚厚的長筒白襪。長年穿著韶南的紗裙和馬甲,再度換上伊斯特的服裝,她居然不太習慣了。
fongyuen 發表於 2009-5-2 17:08
第一卷 傳說中的英雄  五十四、外鄉人


  瑪拿多位於瑪拿多河入海口,而這條伊斯特第一大河途經都城伊東。按理說,瑪拿多港應該是不亞於多羅的大海港才是,但事實上,它比古登堡還要小一點。船隻很多,來往繁忙,無數來自河道中上游的貨船商船以這裡為中轉站,轉向北方三十公里處的馬特港。

  據說,瑪拿多在兩百年前是某位親王的領地,那位親王有謀反的心思,雖然沒成功,但國王為了壓制他的勢力,大力發展擁有更優良海港的馬特,放棄了入海口的瑪拿多城,只是在收回這片領地後,才將它發展成中轉港口。

  秋冬季節並不是海上貿易的旺季,港口內有些蕭索,只有幾十艘內河航船停在碼頭邊。午餐時分,工人們都休息了,聚集在大大小小的酒吧飯館中,一邊填飽肚子一邊說著閒話。

  明娜就是在這時候,拉著爺爺走進一家小酒館的。時間長了,她也知道爺爺每到一個新地方,如果不是到蕭家在當地的分行去,就是到當地的酒館裡吃飯並打聽消息。瑪拿多沒有蕭家分行,只有一個簡單的辦事處,他們沒有去那裡,只打算找個地方吃飯,就出發去馬特港。

  他們走進酒館,裡面的人忽然齊齊望過來,欣喜地叫道:「總算來了,我們等很久了!」

  蕭天劍無奈地看看孫女,小聲道:「當英雄就是這點煩……」話音未落,他身後卻傳來一把聲音:「等我幹什麼?你們又想打聽什麼事?」蕭天劍臉色一僵,馬上就被人一把擠到邊上,一個胖子走進門,立馬被店裡的人熱情地包圍住了。

  明娜瞄了一眼爺爺鬱悶的表情,偷偷笑了,被他敲了一記腦袋:「快找位子坐吧,呆站在這裡幹什麼?!」實際上蕭天劍是有些臉紅的。

  祖孫倆坐下,好不容易把被那胖子那邊吸引過去的店員叫來點了飯菜,才對那胖子和其他人的對話引起了注意。

  「……這麼說,那些寶物是那個外鄉人臨死時留給你的?他是哪裡人啊?」

  「我也不知道。」胖子道,「他看起來跟我們長得差不多,眼睛是黑色的,頭髮是黃色,但髮根又是黑的,挺年輕,我估計不到十八歲,瘦瘦小小沒什麼力氣。他說的話我都聽不懂,發燒時不停地說胡話,說什麼……」他說了幾個字,似乎是「哇」、「葉」、「會」、「七」,別人都聽不懂。

  「我說……這人不會通用語,是不是從別的大陸來的?說說看,你是在哪裡找到他的?」有人這麼說。

  胖子道:「在海邊啊,我原本還以為他是巴斯人呢,不是有很多巴斯人被賣到大陸上當奴隸嗎?可是後來我又覺得不像。當時他昏倒在一條小船上,好像餓了好幾天,身上還受了重傷,我是好心才把他救回去的。」他一臉悲天憫人狀。

  「你好心,也沒吃虧啊。」旁人嗤笑,「我聽說他身上的有很多寶物,人一死,就被你拿走了,還送到伍德拍賣行裡去,聽說伍德老闆開價一千金幣呢,是不是啊?」

  眾人驚呼,一千金幣,可真不少,對於他們這樣的苦勞力來說,是想都不敢想的巨富。

  然而那胖子似乎並不滿足:「一千金幣算什麼呀?有位大老闆說,要是在馬特或是伊東那樣的大城市,一萬金幣都嫌少。伍德拍賣行想要低價收購我的寶物,我是不可能答應的。」

  眾人更驚異了,一萬金幣,那不是只有貴族老爺才能擁有的嗎?有人小聲勸胖子不要再貪心了,但他並不把這話當一回事。另一個人便道:「不管能賣多少錢,你讓我們看一看寶物的樣子吧,讓我們開開眼。」眾人都齊聲附和。

  胖子輕蔑地道:「你們這些窮鬼,寶物早就送到拍賣行裡去了,怎麼可能給你們看?」他慢條斯理地喝了口酒,見周圍的人都失望地唉聲歎氣,臉上露出一個得意的笑:「不過……我這裡倒是剩下一個小玩意,本來是打算留下自己玩的……」

  眾人立時擠到他面前去,而一直在自己座位上旁聽的明娜也很有興趣地探頭探腦。蕭天劍忽然心中有了一絲悸動,本來只是隨便聽聽的,現在也站起身往胖子的方向走了幾步。

  那胖子拿出來的東西,是一個不到十公分長、兩指寬的扁狀長方體,藍色透明的管子,裡面裝了無色的液體,塞子是銀色金屬做成的,有一個黑色片狀的小機關,當胖子按下機關時,塞子的一頭就會冒出火來,足有五六公分高,驚得眾人讚歎不已。

  明娜也在感歎,自己一直學不會火系魔法,如果有了這個東西,似乎不用魔法也能點火了。

  而蕭天劍,早已呆住了。

  那東西,分明就是打火機。

  明娜饒有興致地看著不遠處那群人的議論,暗下判斷著那胖子手中的玩意兒是什麼做的,那藍色的透明扁方管子看起來不像水晶和寶石,塞子也不是銀的,管中的液體不知是什麼東西,似乎跟管口冒出的火有關係。這會是一件煉金產品嗎?除了點火還有沒有別的功用?如果只能點火的話,跟煉金術士漢林做的一件產品點火棒有點像,只不過那個要比這個大,又多了照明功能,是用火系晶石碎片作能源的。

  酒客們的談話仍在繼續。那胖子得意洋洋地道:「這可是好東西,魔法師你們知道吧?他們可以隨時變出火來,但有了這個,就算是我們這樣的普通人,也能隨時隨地點火啦。」

  「那不是跟火石差不多嗎?」有人問了。

  胖子立時漲紅了臉:「胡說!這跟火石那種東西怎麼比?!瞧見沒?這可是藍寶石做的!」

  旁人又是一番驚歎,想要靠近了去摸摸,那胖子卻不肯了,嫌他們會弄髒了自己的寶物。有人聽了不高興,曬道:「那麼寶貝,為什麼不乾脆一起送到伍德老爺那裡去?說不定也能賣個幾百金幣呢。」

  旁邊有人嗤笑:「伍德老爺又不是傻子,怎麼會出錢買這玩意兒?我看它除了點火就沒別的用處了,頂多就值幾個金幣,有這麼多錢,足夠買一船火石了。」

  這話似乎說中了胖子的心事,他羞惱地道:「你們這幫窮鬼都沒眼光,我不跟你們一般見識!如果不是想到那個外鄉人家裡可能會有人找上門來,我才不會留下這個寶物呢,伍德老爺可是出了幾百金幣,我都沒肯賣!」眾人聽了都半信半疑。

  明娜早已回到自己座位上,暗暗竊笑。漢林的點火棒只賣兩個銀幣一個,在他的作品中是最不值錢的一種。胖子手裡的那東西,根本不是藍寶石做的,如果只能用來點火,就算新奇,也未必能賣上一個金幣。火石用起來也是方便又廉價。如果那個伍德老爺是個稱職的商人,絕不可能花錢買這麼一個東西。這個胖子,只是在吹牛而已。

  她悄悄對蕭天劍說:「爺爺,那個胖子在說謊呢。」她等了好一會兒,都不見爺爺回應,奇怪地轉頭看他,只見他一直呆呆地望著胖子和他手裡的東西,臉上神色變幻。她疑惑地問:「爺爺,你在想什麼?」

  蕭天劍驚醒過來,搖頭道:「沒事,我只是……覺得那東西挺有趣。」明娜更狐疑了,那有什麼有趣的?她看了他幾眼,都沒看出什麼來。這時店員送來了他們所點的飯菜,她肚子早咕咕叫了,忙埋頭吃起來。

  蕭天劍靜靜地喝著酒,強壓下心中的激動。那個的確是打火機,這麼說來,那個胖子所說的外鄉人,極有可能也是穿越來的!黑眼睛,染了色的黑頭髮,說的那句話分明是「我要回去」,一定也是個中國人!他在這個世界裡生活了幾十年,一直盼望著,如果不能回去,至少要再來一個人,可以和他作伴,沒想到今天終於遇上了!

  可惜的是,那人已經死了……

  蕭天劍內心產生了一種無法形容的難過,但很快他又想到,自己來時落在亞羅大森林裡,是因為森林中有「那個」,這個同胞出現在瑪拿多的海邊,難道這裡也有「那個」?

  正想著,酒館門口忽然響起一陣喧嘩,一群大漢闖進門來,氣勢洶洶地格開其他酒客,直衝到胖子面前去。店裡的人都被嚇了一跳,有機靈的忙退到邊上去。

  胖子原本正在與人爭論那打火機的價值,見此情形,有些手足無措,忙諂笑著向來人哈腰:「副管事老爺,您找我?」

  「你這個騙子!」那群大漢中為首的瘦高個憤怒地把一小包東西摔到胖子身上,「居然敢跑到我們老闆面前騙錢?!你這些所謂的寶物,根本就是假的!什麼會發光又會唱歌,還會瞬間畫出畫像來……你示範的時候做了什麼手腳?我們老闆剛才想要賞玩,結果發現它們根本就不會動!」

  包裹散落在地面上,露出兩樣古怪的東西。蕭天劍眼尖,認出那是一個手機和一個MP4。

  「怎麼可能……」胖子哆嗦著拾起手機和MP4,在上面按了幾下,手機沒反應,但MP4的屏幕亮了,他高興地道:「您看您看,亮了亮……」光亮忽然消失了,他臉色一白,不停地按動各個按鍵,但那MP4卻再也沒有亮過。

  周圍的人小聲議論著,胖子聽了,抖得更厲害:「這不可能,我明明……我明明試過好幾次的……副管事老爺,您也是親眼看過的,我沒有騙人,它真的會亮,會唱歌……」

  那副管事輕蔑地看了他一眼:「騙子!快把訂金還回來!還有,你這是犯罪!不想坐牢的話,就賠錢吧!」

  胖子滿頭大汗,聽到旁邊有人議論他這兩天花錢特別大方,他雙腿發軟,忽然想起:「還有其他幾樣東西呢?那個會發光的小水晶球飾品,茶色水晶眼鏡,高級煙草,還有那個皮包……」他掏出剛才炫耀過的打火機:「這個也值不少錢的。」

  副管事飛快地奪下打火機,塞進自個兒兜裡:「這些東西能值幾個錢?!連付罰金都不夠!」他招呼跟來的手下一聲:「把他捆起來!押他回去向老闆賠罪!」

  大漢們七手八腳地把那胖子捆了個結實,見他掙扎著叫嚷,就脫下他的帽子塞住他的嘴,然後跟在那副管事身後離開了酒館。店裡的人在整個過程中都不敢出言阻攔,只是等他們出了門,才騷動起來。

  明娜在旁邊看到,覺得那胖子雖然不討人喜歡,但那個副管事凶巴巴地就把人綁走,更令人討厭。被人騙,拿回訂金就算了,居然還吞別人的東西,真過分!

  她湊近了爺爺正想說些什麼,卻看到他不知幾時起了身,正往門外走,忙把他拉住:「爺爺,你要去哪裡?」難道爺爺要救那個胖子?她眼珠子一轉,咧嘴一笑:「我也要去!」

  蕭天劍低頭看著孫女,忽然驚覺這次跟過去兩年的旅行不同,自己還帶著個不到十歲的孩子,不能把她一個人丟在這種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但也不能帶她到情況不明的地方去。可是那個胖子很可能有自己同胞的線索,他怎麼能就這樣放過?

  這一猶豫,胖子就被那群人押著消失在街角。蕭天劍歎了口氣,拍拍孫女的頭:「去什麼去呀,小鬼頭……」

  明娜瞥了他兩眼,就知道他在裝模作樣了,不過就算爺爺沒能跟上去,也不代表他們找不到地方哦。她招手叫過一個店員,塞了個銀幣過去,小聲問:「大哥哥,剛才那些是什麼人啊?」
fongyuen 發表於 2009-5-2 17:11
第一卷 傳說中的英雄   五十五、故人


  店員眼中一亮,壓低了聲音:「那是伍德拍賣行的副管事和護衛,是不好惹的人,小妹妹千萬不要得罪他們啊。」

  蕭天劍感覺很複雜,小孫女居然也學會這招了。不過他很快就接過了角色:「我看你們似乎有點怕他們,區區一個拍賣行,有什麼了不起的?」

  「您可別這麼說。」店員臉上閃過一絲驚慌,「伍德老爺跟都城的貴族老爺們交情很好,他那裡收購的東西,聽說還賣進了王宮呢。拍賣行人多勢眾,連碼頭上的商人都不敢惹,我們這些小人物就更不敢得罪了。」他縮了縮頭,轉身就要走,被明娜一把抓住衣角:「我們也想送東西去拍賣呢,他們的店舖在哪裡?」

  店員聞言稍稍安心了些,說出了地址後,便飛快地走了。明娜和蕭天劍對視一眼,匆匆吃完剩下的食物,便往伍德拍賣行的方向走去。

  祖孫倆路上問路時,也稍稍打聽了一下這個拍賣行的事,結果問到的人不是害怕地逃開,就是用警惕的目光打量他們半天,才丟下一句「我是來買魚肝油的我什麼都不知道」然後轉身走人。祖孫倆有些沮喪,不過由此也可以得知,這個伍德拍賣行不是什麼好地方。

  來到拍賣行所在的街道,他們正到處張望著,尋找目標,卻被一陣喧嘩吸引過去。只見一群大漢圍著個頭髮花白的男人,後者背對著蕭天劍祖孫倆,正向另一個留有兩撇彎彎小鬍子的禿頭矮胖中年男人低頭哀求:「請您多寬限兩天吧,我有一筆貨款就快到了,下午就去馬特把錢收回來,後天,不,明天就能把錢還上。」

  明娜留意到,他們所站的店舖旁邊的高大樓房,門口就掛著「伍德拍賣行」的招牌。而圍著花白頭髮男人的大漢,跟剛才在酒館裡見到的,穿著一樣的服飾,難道他們是一夥的?那個花白頭髮的男人又是誰?

  那禿頭男人輕蔑地瞥了面前的人一眼:「不是我說你,老尤啊,你這話已經說三回了,這利息是一天推一天的,我再寬限下去,其他欠債的人還以為不還錢也沒什麼呢。」

  那個「老尤」腰彎得更低了:「這回是真的,只要一天!絕不會再拖延。」

  禿頭男人漫不經心地道:「你每次都這麼說,可是貨款拖欠幾天也是常見的事,你能保證明天一定有錢嗎?」見對方有些遲疑,他輕咳兩聲,換了笑臉:「老尤啊,咱們都是十幾年的老朋友了,我也不想看到你為難。這樣吧,你這家店舖也值幾百個金幣,你拿它抵了這個月的利息吧,這樣大家都好辦了。」

  「老尤」抬頭驚叫:「不!我、我不能……」

  「尤坦?」蕭天劍忽然出聲了,明娜吃驚地望了他一眼,心想原來爺爺認識這個人。

  對方聞聲轉過頭來,也是大吃一驚:「蕭?!你、你怎麼會在這裡?」

  「路過而已。」蕭天劍皺著眉走了過去,明娜急忙跟上。「你欠了這個人錢嗎?有困難為什麼不找我?我商行的人你又不是不認識,找他們借就行了。」

  尤坦滿臉慚愧地低下頭:「我一時糊塗欠下了債,哪裡有臉去找你們?總不能次次都向你們借錢吧?」

  那禿頭高傲地打量著蕭天劍,似乎有些不高興:「閣下是哪一位?」

  「他欠你多少錢?」蕭天劍沒回答他的問題,只是徑直問著。

  對方臉色不太好看,淡淡地道:「七千五百金幣,每個月付五百的利息。閣下要替他出錢嗎?」

  蕭天劍又皺了皺眉,轉向尤坦:「怎麼會那麼多?你拿這些錢幹什麼去了?」

  「沒幹什麼,伍德先生僱傭我船隊的船運送一批貨物,路上遇上風浪,貨物都被毀了,根據合約,我必須雙倍賠償他們的損失。」尤坦低頭小聲說著,完後又補充了一句:「我當初沒料到會發生這種事的,明明只是小風浪,其他船的貨都沒事,偏偏……」

  「貨物裝船前有沒有驗過?」蕭天劍覺得有些不妥。

  那禿頭臉色一變:「閣下這話是什麼意思?當初可是尤坦手下的人親自驗過貨才裝的船!那都是韶南的上等絲綢、名貴香料和水晶器皿,珍貴無比,專為十一月國慶時進貢王宮用的,結果所有水晶器皿都碎了,其他貨物也都被海水泡壞,我們還要另找人去進貨,要他只賠七千五百金幣,已經是看在老交情的份上了!」

  蕭天劍只是盯著尤坦看,後者點點頭,表示對方的話是真的,但又添了一句:「驗貨的人……是我船隊成員的遺腹子,兩個月前回家鄉照顧生病的母親去了。」

  這話說得蕭天劍和那禿頭都瞇起了眼,前者笑笑,對後者道:「不就是七千五百金幣嗎?小意思。」他拿出一張特別印製的信紙,匆匆在上面寫了幾句話,簽名蓋章,遞給禿頭:「你拿著這個去找伊東城的蕭家商行總部,他們會付你錢的。」說罷拉過尤坦就要走人。

  禿頭連忙叫住他們:「您……原來就是蕭伯爵啊……尤坦有您這樣慷慨的朋友,真是……」

  蕭天劍沒理他,繼續拉著尤坦走人,明娜緊緊跟了上去。

  待走出兩條街,尤坦才從呆滯中反應過來,忙拉住蕭天劍拐進另一條道,來到一處樓房內:「謝謝,真是太謝謝你了,我不知該怎麼說,我會盡快把錢還給你的……」他有些激動。

  蕭天劍笑笑:「這有什麼?咱們是朋友。那些錢你方便時再還就行了,我還信不過你嗎?」他拍拍對方的肩膀:「我有點事要出去一趟,這個是我小孫女明娜,我不方便帶她去,你幫我照顧一下,我很快就會回來。」說罷一閃身,人已經在門外了。

  明娜一呆,連忙追了出去,哪裡還能見到人影?咬牙切齒地轉了回來:「可惡的爺爺,又丟下我跑了……」

  尤坦擦乾眼中激動的淚水,微笑著對明娜道:「你是叫明娜吧?蕭要做重要的事,你乖乖等他一會兒吧。我也有個小女兒,跟你差不多年紀,可惜現在她在卡麥加家裡,不然就能陪你一塊兒玩了。」

  明娜有些好奇:「您是卡麥加人?」她打量著對方有些古銅的膚色,以及滿頭小卷的灰髮,跟課本裡說的卡麥加人一模一樣:「那裡是什麼樣子的?離這裡有多遠?」

  「卡麥加就在東面的海上,離這裡只有三天的船程,很近很近,那裡是個很大的島,周圍還有很多小島,風光迷人,你有機會一定要去玩玩。」尤坦笑著吩咐僕人送來茶點,便坐下陪明娜說話。

  明娜想起了珊瑚島,便纏著尤坦說卡麥加的事,一直到天黑,才等到爺爺回來。

  蕭天劍不是一個人回來的,他還帶來了那個胖子。明娜睜大了眼看著胖子身上、臉上的傷痕,轉頭問爺爺:「爺爺,你把他救出來了?」

  蕭天劍點點頭,問那胖子:「你說把那個外鄉人海葬了,那你還記不記得他是從哪裡來的?」

  胖子似乎十分畏懼他:「我只是在海邊發現了他,但不知道他從哪裡來,他乘的那隻船現在還在我家呢。」

  蕭天劍於是又提著他出了門,明娜跟了上去,但很快就被他以小孩子天黑後不能出門為由強行趕了回來,氣嘟嘟地留在客房裡,等到半夜爺爺回來了,她一甩頭,冷哼一聲,不理他,自個兒睡覺去。

  只是第二天起來後,發現爺爺一個字也不說昨晚上的發現,好像什麼事也沒有似的,她心癢癢了半天,終於還是先低了頭:「爺爺,您在那個胖子家,到底發現了什麼呀?」

  蕭天劍笑了,刮了刮她的鼻子:「小丫頭,不生氣了?」在孫女真的生氣前,他說出了答案:「什麼也沒發現,那胖子把人家的東西都搜刮了個乾淨,人也海葬了,不過一時貪心留下了船,上面有馬特港某家船行的標誌。你尤坦伯伯今天要去馬特,咱們就搭順風船吧。」

  從瑪拿多到馬特港,只需要坐船走上大半天,便到了。這段旅程中,除了岸上的農田和山,以及另一邊的海,什麼有趣的景色都沒有,海水也有些髒。不過明娜並不感到無聊,因為她可以欣賞尤坦收集的種種有趣玩具。

  這位年近半百的老商人是一位慈父,因為在四十歲那年才有了個女兒,因此對她十分溺愛,平時在外面做生意,總是會為女兒捎帶上許多禮物,比如蘆葦編的小籃子、木頭雕的娃娃、意尼的水晶小動物雕像、多羅的珊瑚珠串還有魔法之都的煉金玩具,等等。

  明娜小心地擺弄著一部分比較堅固的東西,聽著尤坦講述女兒的趣事,不知不覺就過了大半天。

  馬特港,位於貝比河入海口南部,整個港口就像是一個朝向東北方向的巨大鉗子。鉗彎內停靠著上千隻船,絲毫不比多羅港的少,只是看起來有些雜亂無章,不過卻更顯得生氣勃勃。

  明娜隨著爺爺暫時告別了尤坦,便往城裡走。雖然她沒去過外公家,但蕭天劍來過馬特,對此地並不陌生,而朱法子爵家在這裡也算挺有名,祖孫倆只問了兩回路,便在離港口不遠處找到了目的地。

  明娜看著眼前那描金雕花的高大鐵欄杆,以及裡面廣闊的漂亮花園,和遠處宏偉莊嚴的豪宅,感歎不已:「原來外公家那麼有錢,住的房子那麼漂亮啊……」

  蕭天劍笑道:「朱法家商行的香料很有名,我們蕭家的商行也是最近十年才勉強蓋過他們呢,你外公在馬特也算是排得上號的有錢人了。」

  明娜歪歪頭,笑著拉起爺爺的手便往大門口走去,沒多久,就發現大門前站著她的母親朵拉,她高興地想要大聲叫對方,卻被爺爺摀住嘴,拖到路邊的樹後。她不解地望了眼爺爺,只見他示意自己再仔細些看。明娜轉頭望向母親,頓時呆住了。

  朱法家的大門前,除了朵拉,還有另一個,正是古德溫·楚洛夫。他手裡拿著一大束紅玫瑰,又從懷裡取出一個小物件,在陽光下閃閃發著光。幾乎所有人都能看出,那是一枚戒指,上面鑲著碩大的鑽石。古德溫單腿跪在朵拉面前,獻上花與戒指,一臉虔誠與深情。朵拉滿面通紅,左右看看,不知說了些什麼,就拉起古德溫,一起走進大門裡去了,古德溫的臉上,露出了狂喜。

  明娜心裡著慌,她不是以前那個什麼都不懂的小丫頭了,這兩年幾乎天天都能見到盧芭那對情侶的肉麻表演,哪裡還不知道剛才那一幕代表著什麼?她著急得差點哭出來:「為什麼媽媽不拒絕?她答應了別人的求婚嗎?那我和爸爸怎麼辦?!」

  蕭天劍卻無言以對,他一直不太喜歡這個兒媳,如果剛才那一幕是真的,那兒子就太可憐了。想了想,他厲聲道:「我們去問個清楚明白!」說罷就要拉著明娜上前。

  明娜卻掙開了,咬咬唇,抬袖擦一把淚水,掉頭就跑。蕭天劍連忙追了上去。

  朱法家子爵宅門廳內,古德溫面色蒼白地望著朵拉:「為什麼?為什麼你要拒絕?你剛才明明沒有拒絕我!」

  朵拉淡淡地道:「如果我在門外拒絕了你,你明天就會成為全城的笑柄。你真是太不謹慎了,怎麼能在公眾地方做這樣的事?古德溫,你是我的朋友,我不希望你讓自己陷入尷尬的境地。」

  「可是你為什麼拒絕我?!」古德溫不明白,他原以為自己有很大把握,「安隆根本無法讓你幸福!三年了,這三年裡,他從來沒有來過這裡,即使去年朱法子爵生病,他也只是送信來問候。他還一次次地讓你傷心難過,不得不跑回娘家來,為什麼你還要死守著這個不懂得珍惜你的人呢?」

  朵拉轉開臉:「我相信他有自己的想法,也相信他總有一天會向我解釋的,對不起,古德溫,我愛的是安隆,我不能接受你。」

  古德溫踉蹌著後退幾步,手中的玫瑰散落在地。

  (最近我在想,是不是有必要改一下之前的幣值設定?一個銀幣=十個銅板,好像不太合適,一百個會比較好吧……)
fongyuen 發表於 2009-5-2 17:15
第一卷 傳說中的英雄    五十六、流言


  明娜象只沒頭蒼蠅似的亂跑,蕭天劍好不容易才把她追上了,攔住道:「你跑什麼呀?咱們應該回去向你媽問個清楚!」他越想越氣,兒子是做正經事去了,就算有什麼事瞞著媳婦,那也是因為遵守安全署的規則,兒媳婦怎麼能紅杏出牆呢?就算真要改嫁給別人,至少應該先和他兒子離了婚再說吧?

  明娜卻心裡慌慌的,又好像被什麼東西堵住了胸口,悶得發痛,恨不得把它挖出來。她越想越怕,自從新年過後媽媽離開魔法之都回伊東,她已經有大半年沒見過媽媽了。而且,媽媽除了開始那兩個月有過信件來,後來就斷了聯繫。以前不是這樣的,媽媽頂多三四個月就會來看她一回,而且每隔十天八天就會有一封信,現在變成這樣,媽媽也沒拒絕那個男人,難道她真的不要自己和爸爸了嗎?

  像爺爺說的那樣,去問清楚?明娜很想去,但又害怕,萬一媽媽的回答是真的要嫁給別人,那怎麼辦?她高高興興地走那麼遠路來找媽媽,是為了一家團圓的,她不要媽媽成為別人的妻子!

  蕭天劍看著小孫女因為患得患失而在那裡磨唧,有些不耐煩了:「如果你怕直接問你媽,會得到不想聽的答案,那乾脆向別人打聽好了,那對奸……咳,你媽如果真的和別的男人好上了,總會有風聲傳出來的。」

  明娜咬咬唇,點頭答應了,然後便跟著爺爺去找人打聽。

  他們首先在附近找到了兩個朱法家的女僕,她們似乎是剛剛從外面買了菜回來。蕭天劍自稱是朱法家的親戚,聽說他家千金跟某位貴族公子來往密切,為是否要準備結婚賀禮而煩惱,向她們打聽傳言真偽。

  其中一個女僕聞言立時摀住了飛紅的臉:「噢,你指的一定是楚洛夫少爺了。我們也在盼望這件事發生呢。楚洛夫少爺是位英俊的紳士,而且很有錢,又風度翩翩、溫柔體貼,對我們所有人都那麼親切……去年老爺生病,還有今年春天商行出事的時候,如果不是他大力幫忙,還不知道會怎麼樣呢。如果朵拉小姐能嫁給他就好了。」

  另一個女僕也附和道:「可不是嗎?他可比現在那位姑爺強多了,聽說那位姑爺是個無趣的武夫,沒有教養又是私生子,娶到朵拉小姐那麼好的妻子,居然還跟別的女人關係曖昧,對老爺也毫不關心,害得朵拉小姐常常私下難過,老爺也很生氣。這樣的人怎麼配得上我們朵拉小姐?!」

  「沒錯沒錯。哎,你聽說了沒有?剛才有人看見楚洛夫少爺向小姐求婚呢,小姐會答應吧……」

  兩個女僕似乎說上了癮,你一句我一句地聊得歡,蕭天劍臉上的笑容快要掛不住了,而明娜則狠狠地盯著她們,咬牙切齒。

  她爸爸才不是什麼無趣又沒有教養的武夫呢!這兩個女人根本就是胡說八道!

  然而附近的鄰居中願意回答他們問題的人基本都是這麼想的,似乎楚洛夫家的少爺在這一帶有著很好的名聲。蕭天劍看著小孫女的臉色越來越蒼白,氣惱地停止了打聽的行動,帶著她闖進了蕭家商行駐馬特港的分行,卻避開了與楚洛夫家有聯繫的海運公司。

  一直以來,他都是依靠駐在大陸各地的分行和店舖探聽消息的,兒媳婦跟別的男人關係親密,馬特港分行的人居然沒上報給他?真是豈有此理!

  那位分行的管事卻暗暗叫苦,他父親兄弟都在海運公司,楚洛夫家等於是他的半個老闆,他怎麼可能主動告密?除非不想混了。

  安隆故意針對蕭家商行的時候,是放過馬特港這邊的人的,然而這位管事還有兄弟侄兒在別的分行裡,而且在整個商行的人都對二少爺安隆不滿的情況下,他如果不疏遠安隆,那麼被疏遠的就會是他自己。在這樣的情況下,為了表明立場,他只能加緊對朱法家商行的進逼,只是後來看在楚洛夫家少爺的份上才收了手。他對安隆那邊是避之為恐不及,怎麼可能會主動插手人家夫妻的矛盾?

  然而老闆問了,他不能不回答,只好撿些人人都知道的事說說:「我沒聽說二少夫人要改嫁的事,不過那位楚洛夫少爺,聽說三年前他的家族本來已經為他在伊東安排了一個很好的職位,他居然放棄了,跑到馬特港稅務處當一個小小的秘書官,把他全家人都氣了個半死。有人說他是為了二少夫人才這麼做的。我也不知道這事是真是假,但他的確經常去朱法家拜訪,還跟子爵閣下成了莫逆之交。」

  蕭天劍暗暗咬牙,那小子知道走家長路線,看來不是個簡單的小白臉啊。

  經理偷偷看他一眼,又接著道:「說起來您別生氣,二少爺做得太不像話了,商行裡的人都在議論,他跟維羅妮卡小姐總是糾纏不清,從來不到馬特來接二少夫人,二少夫人主動去伊東,還次次都被他趕回來。他還跟赫達家的人來往……咳,總之……二少爺看來也有離婚的意思,二少夫人會有情人,也很正常……」

  「你胡說!」明娜大罵,還踢了他小腿一腳,「我爸爸才不是那種人!」那經理原本一直在留意蕭天劍的反應,沒留心明娜,這一腳正好挨了個正著,痛得呲牙咧嘴,只是礙於大老闆的面才不敢說什麼。

  明娜卻越想越不是滋味,她本來已經打算回家了,是爸爸到魔法之都去叫自己留在那裡上學,可第二天他就走了,之後一直沒再露面,雖然有信來,但每封信都寫得很短。當初爸爸就是跟那個維羅妮卡阿姨離開的,他一再說不會丟下自己和媽媽,卻總是違約。

  記得那時媽媽常常為爸爸和維羅妮卡的事吵鬧,可是這兩年見面時,她居然不再埋怨了,溫妮數落爸爸時,她還幫著說好話,難道她不再生氣了嗎?

  明娜不由得想起盧芭跟懷斯吵架,她去勸解時,盧芭說的話:「就是因為愛他,才會跟他生氣,不然就不會理他了。」

  難道媽媽不再生氣,是因為不再愛爸爸了嗎?

  爸爸一直不來接媽媽回去,又叫自己到外國上學,是為了跟維羅妮卡阿姨在一起嗎?

  她腦子裡亂糟糟的,只覺得心裡更難過了,彷彿看到爸爸媽媽分手,留下她孤零零一個人的情形。她忍不住尖叫出聲,待清醒過來,才發現自己跑到了一個陌生的地方,周圍的行人正奇怪地望著自己。

  「你這樣跑來跑去有什麼用?如果走丟了,叫爺爺怎麼辦?」身後傳來蕭天劍的聲音。明娜轉過頭,淚水滴答滴答地落了下來。

  蕭天劍忙走過來幫她擦臉,邊拉她離開邊安撫她道:「沒事沒事,就算你媽真的嫁給別人,她還是你媽!再說,你爸爸是不會丟下你的,爺爺也會陪在你身邊。」想了想,他決定稍稍透露一些口風,便小聲道:「放心吧,你爸爸很快就會結束工作,親自來馬特港接你媽媽了,到時候你們就可以一家團聚,任何人都別想拆散你們。」當然,如果已經來不及,那就是朵拉沒福,他會另給兒子找個好老婆的。

  「我不相信!爸爸媽媽都是壞蛋!」明娜抽抽答答地,哭了個昏天暗地。

  蕭天劍無奈地看著她哭,調頭去望風景。不知過了多久,小女孩終於哭累了,他才把頭調回來:「哭完了?看你成了個什麼樣子?大花貓!」

  明娜扁扁嘴,任由爺爺給自己擦臉,忽然冒出一句:「我們去找船行吧,我不去外公家了。」外公不喜歡她爸爸,她才不要去呢。

  蕭天劍怔了怔,煩惱了很久,才點了頭。

  祖孫倆重新回到了港口,然而,這裡有數千隻船,要從中尋找幾艘刻有某種標識的船隻,可不是件容易的事。蕭天劍根據記憶畫下圖案,再拿到碼頭上找人問,終於找到了那位同胞所坐小船所屬的船行,查到大約五六天前,這家船行在卡麥加丟失了兩艘小船。

  「兩艘?」蕭天劍有些愕然,一個人偷兩艘船幹嘛?「請問是在哪裡丟失的?」

  「就在卡麥加城的碼頭邊上,我的手下只是在傍晚時上岸燒火做飯,誰知一回頭已經看不到船了,直到四天前才找到了偷船的賊,找回了一艘,另一艘卻不見蹤影。」船行老闆道。

  蕭天劍眼睛募地睜大:「找到了賊?!」四天……那個死掉的穿越同伴是被救後才死的,算上時間,還有從卡麥加到大陸的船程,時間似乎不夠,難道說……

  「啊,是個年輕的女孩子。」船行老闆敲了敲煙斗,倒出幾撮煙灰,「可憐兮兮地說她只是一時糊塗,求我們不要為難她。至於另一艘船,是被別人劃走了,她也不知情。我看她處境的確不太好,也沒對她怎麼樣,只是帶走了她身上的幾樣首飾。」他抬著看到正走進門來的人:「就是我妹妹現在戴的那幾樣。」

  明娜忙轉頭望去,只見走進來一個三十來歲的女人,穿著低胸深綠絲絨長裙,胸前掛著粉色的項鏈,跟耳環是一套的,都有蕾絲花邊打的蝴蝶結、小珍珠和粉紅色的水晶玫瑰,幾根細銀鏈子長長地垂下來。

  首飾很漂亮,可是根本不適合中年婦女佩戴,粉紅色的項鏈耳環襯著綠色裙子,怎麼看怎麼怪異,這個女人的審美好奇怪。

  蕭天劍此刻的心情卻激動無比,那分明就是韓國風的裝飾首飾,他穿來之前,年輕女孩子們正流行戴這玩意兒。

  那位船行老闆的妹妹見到哥哥的兩個客人正盯著自己的首飾瞧,高傲地抬起下巴,逕自走進了另一個房間,啪的一聲關上了門。

  蕭天劍深呼吸一口氣,對船行老闆笑笑:「能跟我們說說那個女孩子的事嗎?她在哪裡落腳?長得什麼樣?」

  當他問清楚一切訊息,走出那家船行的時候,明娜突然問:「爺爺,你是不是要去卡麥加?」爺爺似乎對那個女孩子的事很在意。

  蕭天劍點點頭。

  於是她想了想,便道:「我也要跟你一起去,我還沒去過卡麥加呢。」她不想一個人留下來。

  蕭天劍想了想,忽然笑了:「也好,去一回卡麥加,你就差不多算是把全大陸都逛遍了。以你的年紀來說,相當了不起,你貝文哥哥也只是在韶南和伊斯特兩國間來回而已,沒你去的地方多。」

  明娜聽了也有些小得意:「那當然啦,要是能去一回梵阿,我就真的把全大陸都走遍啦。」

  「去那裡幹什麼?」蕭天劍對光明神教從來都沒有好感,「自以為是大陸中心,神立之國,就瞧不起別人,當初我說得口水都干了,他們還是不肯打開通道讓我的商隊從他們國境內經過,說那有違神的旨意,還裝模作樣地擺出一副悲天憫人的架勢,勸我有錢就應該多做善事,整天除了祈禱和要錢,什麼正經事都不幹,還勸這邊不要打架,勸那邊要守規矩,其實誰也不知道他們骨子裡有多壞!」

  他盯著小孫女,正色道:「明娜,記得以後見到光明神殿的人,能跑多遠就跑多遠,那些人說是做善事,收養孤兒,安撫老人,其實背地裡不知謀了多少人的財產,害了多少個孩子呢。」在那邊的世界裡,神職人員猥褻兒童是常有的新聞,這邊的神職人員也不會強到哪裡去。

  明娜正想用媽媽教的話反駁爺爺,但又想到,信奉光明神教的媽媽正在背叛家庭,心中暗恨,就沒再說什麼。

  蕭天劍卻忽地心中一動,不由得想起了以前在諾蒙卡偷聽到的話,那個神秘的同謀所說的「開放通道」,難道跟商道是類似的東西?那些人想在梵阿做什麼?當初因為諾嘉局勢動盪,他不得已放棄了那條線索,事後再潛回去卻找不到那個管家了。因為精靈森林已經完全封閉,也不再有人往那裡去,不論這件事結果如何,都不會對精靈產生影響,所以他才沒再追查下去。此刻,他有了新的想法,就盤算著,等此間事情了結,不妨去查查看。

  想著想著,他們已經來到了尤坦的船行前,蕭天劍揚手招呼:「老尤……」卻被對方急急制止,祖孫倆齊齊被拖進屋內,都有些莫名奇妙。蕭天劍問:「老尤,你怎麼了?」

  「噓!」尤坦探頭往外張望一眼,飛快地縮了回來,「外面那個是伍德手下的人,他們也有兩條船在這裡。」

  蕭天劍望了一眼,便看到有個土黃色頭髮的人從門外經過,撇了撇嘴:「他們有什麼可怕的?你又不欠他們的錢。」

  尤坦卻只有苦笑:「現在我的確不欠他們錢了,因為有麻煩的是你。你忘了?昨晚上你從他們手裡救出了那個胖子,算是得罪他了,更別說你還做了別的事。」

  「啊,你是說這個吧?」蕭天劍邪邪一笑,從戒指中掏出一塊碩大的水藍色寶石。明娜眼中一亮:「好漂亮!爺爺,這是水系魔法晶石吧?那麼大一塊,夠我用很久啦。」

  蕭天劍笑著把寶石往她手裡一塞:「就是給你這小東西弄的,收起來吧。」明娜高高興興地把它放進儲物手鐲中,甜甜地向爺爺道謝,剛才的鬱悶情緒幾乎一掃而光。

  尤坦的苦笑卻更苦了:「你真是……這應該是伍德打算在國慶時進貢王宮的東西,現任王后洛娜就是水系魔法師。這麼大一塊晶石,沒一兩萬金幣根本買不到手,伍德恐怕不會輕易放過。」

  「怕什麼?」蕭天劍從來都不擔心,「我救人時沒留下任何痕跡,那個胖子也被我送走了,伍德怎會知道是我幹的?就算知道也沒證據。他敲了我七千五百個金幣去,我只要他一塊晶石,算便宜他了。你別說你不知道他是有意訛你的。」

  尤坦一臉無奈:「怎麼會不知道?他想要我的船隊和店舖很久了,幾百個金幣的利息算什麼?我雖然不是這個國家的人,但做了幾十年生意,朋友也不少,可在瑪拿多,居然沒人買我的貨,也沒人敢借錢給我。他勢力太大了,我沒法反抗,如果不是你幫忙,我的船隊和店就保不住了。」頓了頓,他臉上露出了微笑:「算了,乾脆把瑪拿多的店賣給他吧,我也不到內陸做生意了,只負責把貨運到這裡賣給其他商行,賺得少一點,但輕鬆很多,有時間我也可以多回家陪孩子。」

  蕭天劍拍拍他的肩膀:「那我的商行第一個買你的貨。」兩人相視而笑,明娜在旁邊也跟著高興。

  蕭天劍把想借船去卡麥加的事跟尤坦說了,後者道:「借什麼呀?我明天就回去,你們一起來就行了。今天剛收了一筆貨款,你拿去,算是我還的第一筆錢。」

  蕭天劍忙推托,兩人開始互相扯皮,明娜看了好笑,但他們三個人都沒留意到,在街道的角落裡,有個土黃色頭髮的人正盯著他們,瞇了瞇眼。

  (為什麼這兩天收藏會一直掉呢?剛才來了個電話,耽誤了更新的時間,很對不起。)
fongyuen 發表於 2009-5-2 17:18
第一卷 傳說中的英雄   五十七、烏鴉(上)


  第二天,尤坦派人返回瑪拿多賣店舖,自己則帶著其他船員上船回卡麥加。他知道伍德拍賣行的圖謀落空,是不會輕易放手的,自己不可能再回人家地盤上上了,而伍德在馬特港的勢力還小,對他不會有太大威脅,因此,以後還是專門往來於卡麥加與馬特港兩地間做生意吧。

  而蕭天劍,思慮再三後,還是決定寫一封信送到媳婦娘家去。他在信中說明了自己和孫女看到的情形,著重點出孩子很難過,並且要求朵拉把自己的打算說清楚,不要背叛家庭,讓丈夫女兒傷心。他也在信中提到自己要帶明娜去卡麥加玩幾天,希望回來以後,朵拉不會讓他們失望。

  寫完信,他看著身旁一直盯著他筆下看的小孫女,歎了口氣。雖然他不喜歡朵拉這個兒媳,但為了明娜,還是希望兒子可以夫妻和睦。想了想,他又加上幾句,暗示了安隆並沒有做對不起妻子的事,他只是出於某種需要,才作出那番假象,而且一再把妻子女兒趕離身邊,完全是為了她們的安全,勸兒媳朵拉不要誤會他。

  明娜看到這幾句,眨了眨眼:「爺爺,爸爸打算做什麼?很危險嗎?」難道說,昨天那些人說的話都不是真的?

  蕭天劍猶豫了一下,道:「你還小,我不能告訴你,反正你只要記住,你爸爸沒有做壞事就行啦。」明娜看著他的表情,也變得嚴肅起來,正色點了點頭。

  蕭天劍把信交給了蕭家分行的人,又取了些錢帶在身上,就拉著孫女上了尤坦的船,啟程前往卡麥加。

  旅途很無聊。明娜已經連續兩三個月生活在海邊或海上了,什麼新鮮感都不剩。尤坦帶的玩具有限,作為給愛女的禮物,也不可能讓她拿去玩。起初蕭天劍和尤坦兩人聊起分別後的事以及過往的經歷,明娜還饒有興致地聽了一天,但時間一長,她覺得自己的經歷還要更有趣些,就不耐煩聽別人的了。放著兩個老男人在船艙裡喝酒敘舊,她獨自走到了甲板上。

  尤坦的船隊一共有兩艘大海船和三艘中等海船,還有十來只小舢板是附在船上的,這次除了有一艘大的還在南方海域中運貨,一艘中等的留在了馬特港,其他的都一起返回卡麥加。明娜就在其中最大的一艘海船上,她記得艙底裝的是麵粉、奶油、糖、雞蛋、蔬菜水果、酒、玻璃器皿和布匹,其他船上還裝著牲畜、家禽以及木材之類的東西。甲板上有很多船員,聽說尤坦手下足有將近兩百人,個個都能幹又健壯,明娜一個人到處走,倒不擔心會有危險。

  她趴在船尾的舷上,望著遠處只剩下一個小黑點的馬特港,心裡有些不是滋味。她不知道自己這樣走掉對不對。原本,她以為爸爸媽媽都做了壞事,他們各自找了情人,很可能不想再要她了,所以心裡很難過。現在,就算她知道爸爸沒有做壞事,可一想到媽媽那邊,她心裡還是很難過。

  記得當初在威沙沙漠裡的時候,爺爺曾經說過,雖然已經享受到很多好東西,權力、財富、名譽……可是他卻希望自己還是那個每個月拿兩三千的小職員(她不太明白每個月拿兩三千金幣的人為什麼還是小職員),可以和家裡人一起快快樂樂地生活。而她呢?雖然全大陸都逛了一圈,也學會了很多以前不知道的東西,但她卻非常懷念以前在其頓時,一家五口人開開心心地在一起的日子。

  哼,這一切都是那個叫維羅妮卡的兇惡女人,還有那個叫古德溫的小白臉(蕭天劍語)的錯!是他們害得爸爸媽媽離開的!

  甲板上散落著幾扎草繩,似乎是船員們搬運貨物時落下的。明娜一時氣憤,狠狠踢飛了其中一扎,飛揚的草絲和塵土落下,卻正好掉在迎面走來的一個船員身上,然後滑落進他手裡的食物盤子。船員失聲道:「哎喲,是哪個幹的好事?!」

  明娜一見自己闖禍了,忙跑過來低頭道歉:「對不起,我不是有意的。」她心裡惴惴不安,對方不會發火吧?

  那船員看著挺年輕,只有二十來歲,個子瘦小,臉尖尖,長著小鼻子小眼。他打量了明娜一下,忽然笑開了:「你不是跟我們老闆那位貴族朋友一起上船來的小小姐嗎?沒關係沒關係,不過你踢繩子幹什麼?」邊說邊把那草繩丟開,抖了抖盤只,拍乾淨沾在麵包上的塵土,彎下腰來展示給明娜看:「只是沾了點灰塵,拍一拍就沒事啦。」

  明娜小臉漲得通紅,小聲說:「我……我一時心情不好,就……就隨便踢了一下……我真不是有意的……我、我幫你去換乾淨的食物。」說罷伸出手來去接。

  船員笑著挪開了:「真的不要緊,今天吃的是麵包和麥餅,不是魚湯,沾點草灰也沒關係,小小姐不用放在心上。」他有些拘謹地往旁邊蓋著麻布的箱子上坐下,大口吃起麵包,又掀開了旁邊的麻布,抓著袖子擦了擦箱面,道:「站累了吧?請坐請坐,這個不髒。小小姐為什麼心情不好呢?大海很漂亮啊。」

  明娜見他真的完全不在意,才放下心來,見他那麼熱情親切,便往箱子上坐下。不過她不想跟陌生人提起自己不高興的原因,就只是低著頭不說話。

  那船員也沒繼續問,說:「不想說就不說,不過像你這樣的貴族小孩,為什麼要煩惱呢?你應該開開心心才是啊。」

  明娜瞅了他一眼,歪歪頭:「你是巴斯人?是船上的奴隸嗎?」看他的外表,皮膚黑黑的,卻有些偏黃,棕髮棕眼,雖然個子矮小,又有些駝背,但手上的青筋和繭子都標誌著他是個做力氣活的人,正符合別人說的巴斯人「個子小、力氣大、駝背黃膚、棕髮棕眼」等特點。大陸東南沿海地區似乎很流行驅使巴斯奴隸,她在古登堡也見過,相比起眼前這個船員,那些奴隸只是皮膚顯得沒那麼黑而已。

  那船員忙擺手道:「我是巴斯人,但我不是奴隸,真的!你看,我身上沒有奴隸烙印。」他扒開衣領展示自己黝黑光潔的胸口,「我叫科賓,我全家都住在卡麥加下城,我是尤坦老爺手下的船員,不是奴隸!」

  「哦。」明娜並不在意他是不是奴隸,她只是有些好奇。見這個巴斯船員跟傳說中長得差不多,她就不再多問了。

  科賓三兩口吃完了自己的午餐,瞄了瞄明娜,笑道:「小小姐,你是不是覺得悶?其實船上很好玩的。」

  明娜看了看他:「我到處都看過了,哪裡好玩?跟別的船也沒什麼區別。」要玩的話,她之前那一路早就玩膩了。

  科賓眼珠子一轉,笑道:「原來小小姐常常坐船啊?怪不得呢。不如……我給你看些你沒見過的東西?」

  明娜有了些興趣:「是什麼?」

  「你猜猜?」科賓忽然一躍而起,攀到身後的桅桿上,撓頭縮腳,又呲牙裂嘴地做鬼臉,然後跳到箱子堆中,一個跟斗翻下甲板,單腳站立,另一腳卻縮起,兩臂高舉,手呈爪狀,唬著嘴撲了過來。

  明娜笑著躲開了:「是猴子!」巴斯島特產大耳猴,在學校的地理課本上有圖畫,差不多就是這個樣子的。「學得真像!那大耳朵呢?猴子還有大耳朵!」明娜嚷著。

  科賓從善如流,兩手在耳邊大張作招風狀:「我是猴子,我有大耳朵,我是猴子,我有大耳朵……」還一邊裝一邊湊在明娜身邊做鬼臉,逗得她咯咯直笑。

  「明娜,原來你在這裡。」身後傳來蕭天劍的聲音,明娜回頭一看,果然是他:「爺爺!」她撲了過去。

  蕭天劍抱了她一把,笑道:「肚子不餓嗎?已經是吃飯的時候了。」明娜摸摸肚子,果然有些餓了,原來已經是中午了嗎?剛才科賓在吃飯,她居然沒留意到。

  科賓見了蕭天劍,忙整理一下身上的衣服,笑容滿面地向他鞠了一躬:「貴族老爺您好,小人是尤坦老闆手下的船員。」

  蕭天劍打量了他幾眼,微微皺了皺眉:「你是巴斯奴隸?剛才你在幹什麼?」明娜小聲道:「爺爺,科賓不是奴隸哦,剛才他在扮猴子和我玩。」科賓露出討好的笑容,哈腰道:「小人見小小姐心情不好,就想讓她開心一點。大家都說小人扮猴子扮得像,所以……」

  蕭天劍沒聽完就打斷了他的話:「是這樣嗎?那辛苦你了,你去忙吧。」他丟出一個金幣做賞錢,科賓眼中一亮,忙接下了,慇勤地道:「您有任何事都可以叫小人去做,小人隨時聽候您的吩咐。」蕭天劍有些厭惡地掃了他一眼,便拉起孫女往艙內走去。明娜匆忙間回頭向科賓道別,對方笑著揮了揮手,低頭瞧瞧剛得到的金幣,咬了一口,寶貝地將它揣進了懷裡。

  明娜偷偷笑著回了頭,小聲對爺爺道:「科賓在咬金幣呢,真好玩。」蕭天劍卻拉她進艙,沒去餐廳,反而進了她的房間,正色對她道:「明娜,你忘了我跟你說過的嗎?不要因為別人對你好一點,逗你開心,你就以為他是好人了。難道你忘了弗裡多的事?」

  明娜收起了笑容,吐了吐小舌。爺爺一直認定當初在威沙沙漠裡遇上風暴,是弗裡多暗中下的圈套,所以事後曾經潛回蒙裡去找他晦氣,只是一直找不到他,據說是得罪了人躲起來了,爺爺一直很鬱悶呢。不過在明娜看來,弗裡多怎麼會知道幾時會有沙漠風暴?又怎麼知道他們會丟掉馬和食物呢?所以那只是意外啦。

  而科賓就更不一樣了,他只是逗自己開心而已。

  明娜道:「爺爺,科賓只是見我悶,才會陪我玩,他不是壞人。」

  蕭天劍冷哼一聲:「你怎麼知道他不是別有用心?我一看他那副諂笑巴結的樣子就討厭,鼠眉鼠眼的,還鞠躬……一點也不像個男人。」那讓他產生了不好的聯想,記起了某個國家的人,剛好巴斯是位於東面海上的島國,信奉天神,雖然表面溫順,但事實上狠起來也是不要命的,據說曾有巴斯奴隸背叛主人,造成上百人死傷的慘劇,因此他對這個島國的人一點好感都沒有。

  明娜狐疑地問:「是這樣嗎?」可是她覺得科賓人很親切啊。

  蕭天劍一拍她的頭:「你年紀小,不懂事,還不能判斷誰是誰非,所以才要格外小心。像科賓這樣專門巴結有錢有勢的人,不知道老實幹活的,你要多留個心眼,不要太信任他了,知道嗎?」

  明娜遲疑地點了點頭,很快肚子裡的咕咕叫聲就提醒了她,該去用餐了。祖孫倆相視一笑,一起往餐廳方向去了。

  船在大海上航行了三天,在第四天早上,他們到達了卡麥加。明娜望著碼頭附近那一大片建築物,吃驚地睜大了眼。

  她在學校裡學過些這個國家的概況,一直以為那是個大了十倍的珊瑚島,海很漂亮,有沙灘,島上有樹,房子不多……沒想到,映入她眼簾的是個跟古登堡差不多大的城市,房子一棟連著一棟,海水也跟伊斯特那邊的一樣渾濁,船密密麻麻地停靠在海邊,許多人在岸上走動,他們大多數都有著古銅色的皮膚,穿著白色淺色的長袍,頭上頂著深色的小卷髮。當中也有不少是身材矮小駝著背的巴斯人,背上縛著重重的貨物,正在碼頭上來回奔走。

  「這裡就是卡麥加城。」尤坦高興地對明娜祖孫道,「蕭,自從你離開,已經有十五年沒來過了吧?現在的卡麥加已經變了很多,你一定認不出來了。」

  蕭天劍笑著望向那片陸地:「的確是繁榮了很多,你們的日子也越過越好了吧?」

  尤坦笑著點頭,回首吩咐手下的船員靠岸,並指派了幾個人去其他船上監督卸貨,自己陪客人下船。但船剛剛靠岸的時間裡,他這個老闆是不可能輕閒下來的,在連續有人報告船上的貨出了這樣那樣的問題後,他終於還是不得不暫時離開了。蕭天劍並不在意,逕自帶著孫女先行下船。

  船舷上已經搭了幾條長木板連接陸地,供人上下船。明娜踩著其中一條往下走,卻聽到旁邊一陣喧嘩,忙扭頭望去。

  原來是十來個卡麥加小孩圍在船邊看,手裡指指點點,時不時拍一下運下船來的貨物箱,互相嬉笑著。

  船上有個人背著貨箱走了下來,見狀忙把箱子放下,走過去揮手罵著趕人:「去去去,一邊玩去,要是碰到箱子怎麼辦?!」那群孩子不肯乖乖離開,還對他做鬼臉,他氣得伸手就要打。

  明娜認得那正是科賓。蕭天劍見狀喝道:「快住手!你要幹什麼?!」科賓聞聲回頭,忙笑著鞠躬道:「貴族老爺,這些小孩不懂事,我怕他們會碰壞……」

  「那些都是大板箱,怎麼可能那麼容易就碰壞了?小孩子不懂事,好好勸就行了,幹嘛打人?」蕭天劍厭惡地看著他,「少擺出這副委屈樣子來,難道我還冤枉了你?!」

  科賓低下頭不說話,旁邊的一個孩子叫道:「這個巴斯奴隸最壞了,每次都嚇我們!」「沒錯沒錯,貴族老爺快打他吧。」別的孩子也在附和。

  科賓暗暗狠瞪他們一眼,小聲道:「我不是奴隸!」孩子們朝他做鬼臉,又向蕭天劍告狀:「老爺您看,他還在嚇我們哩!」

  蕭天劍冷冷地盯著科賓,回頭對孫女道:「明娜,這回你看清楚了吧?我早說過他不是好人,居然欺負小孩子,哼!」明娜點點頭,有些遺憾地看著科賓。後者縮了縮頭,腰彎得更低了。

  尤坦這時走下船來,見狀便問:「發生什麼事了?」蕭天劍道:「沒什麼,不過老尤,你僱人的時候也該挑一挑,不要收些人品有問題的人,免得將來他惹出事來連累了你。」說罷也不再理會科賓,帶著孫女往前走了。尤坦猶豫地看了看附近幾個忙碌的船員,又看了眼科賓,皺眉道:「還不快幹活?」

  科賓忙哈腰應著,回頭搬起剛才的貨物來。那群孩子不肯放過他,仍舊圍過來吵嚷:「你快要丟掉飯碗啦,看你還耍不耍威風!」

  另一個船員走過來喝斥他們:「臭小子,還不快滾!再不走我就要找你們爸媽去了!」孩子們呼啦一聲都跑了,只是還時不時回頭做個鬼臉。

  那船員安慰科賓道:「別放在心上,這群小鬼一向討人厭,老闆是知道的。」科賓點了點頭,沉默著往前走。

  路經另一艘船時,有兩個船員正在搬運一捆木材,另一個人不慎碰了一下,木材歪了,有一根往下滑,科賓卻正好在船邊下走。他那個同伴在後面看見,忙衝上來推開他:「小心!」科賓躲開了木料,他的同伴卻摔倒了,被滑落的木料磕到了手,腕間頓時青了一塊。

  科賓擔心地湊過去:「魯爾,你沒事吧?」

  魯爾轉了轉手腕:「沒事,就是有點痛。休息一下就好了。」他用另一隻手拍了拍科賓的肩膀:「我知道你心情不好,但走路也要當心點才對。」科賓不好意思地點了點頭,便扶他起來,迎身面對跑過來的三個導致這場意外的同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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