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世大陸]傳說的後來 作者:Loeva (已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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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ongyuen 2009-4-25 17:24:25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46 159392
fongyuen 發表於 2009-5-2 11:32
第一卷 傳說中的英雄   三十八、夜宿


  雖然明娜為逃出了諾蒙卡而開心,但追兵尚未擺脫,他們還不能鬆一口氣。她能做的只是照顧好自己,不讓自己成為爺爺的拖累,而蕭天劍,則專心致志地策馬狂奔,逃離後面的追兵。

  方纔在城門處被發現的那兩個男子也騎著馬逃出來了,走上了另一個方向,由於他們分流了部分追兵,因此明娜與蕭天劍這一路還算輕鬆。

  經過一處岔路口,不久便看到前面又是一座山丘,正準備轉彎時,明娜忽然覺得衣領處一緊,接著是鞭子落到馬臀上的聲音,眼前一花,她已被爺爺拎著跳入了路旁的草叢中,滾了兩滾,藏到了山石後面,而那匹搶來的馬,則因為吃了一鞭受疼,直接往上山的方向去了。

  明娜正想問爺爺為什麼要丟掉馬,蕭天劍便摀住了她的嘴,壓在石後不許她出聲。她忍住滿腹狐疑,聽著大路上追兵急馳而過,奔那馬去了,這才恍然大悟。原來爺爺是要騙走那些士兵,真聰明!

  不過,沒了馬,他們就只能走路了,那不是太慢了嗎?

  蕭天劍卻自有主張,那追兵隊伍裡各人騎術與馬匹素質不一,又是在追緝中,因此隊列並不整齊,其中最後一騎離同伴們至少有四五丈遠。蕭天劍趁著前面諸騎都在山路上轉了彎,便悄無聲息地掠了過去,扭斷那騎士的頸脖,將屍體丟在路旁,即刻掉轉馬頭抱起路邊的孫女,往回跑去。

  諾嘉的軍馬嘴上都罩了籠轡,因此並沒有驚動其他人。士兵們只顧著前方的「追緝對像」,哪裡料到同伴中已有人喪了命?

  明娜只奇怪這匹馬的主人為什麼忽然間軟了下來,然後爺爺便奪了馬,不過想到以前爺爺曾經用來對付自己的手法,才去了疑心。回到先前經過的岔路口,蕭天劍便縱馬走上了另一條岔道。明娜看著嘴都張大了,原來……還有這種逃跑辦法呀?

  不過軍馬還是很顯眼的,先前的追兵也遲早會發現自己被人耍了,因此蕭天劍走了沒多久,就用老法子讓軍馬繼續往前跑,另偷了拴在路邊小店門口的一匹馬,走上了另一條岔路。

  明娜覺得這樣做不太好,只是來不及說什麼,就被爺爺掏出的一件大披風蓋住了頭,眼前一片漆黑,當她重見光明時,已身處一個小樹林裡了。她正想問蕭天劍這是哪裡,他豎起一指示意她噤聲,然後籠住馬匹,往林外探頭望去。明娜順著他的視線看,發現這裡離換馬的小店並不遠。沒等多久,諾嘉追兵就找到小店前的路口來了,一個士兵下馬查看了地上的痕跡,說了句什麼,他們便齊齊往軍馬跑的方向去了。

  這時,小店裡走出一個中年男子,先是好奇地望向絕塵而去的士兵們,接著發現自己的馬不見了,便生氣地大喊大叫著追了上去。

  蕭天劍一見樂了,忙抱起孫女上了馬,披上那大披風,下擺處把明娜也遮住了,囑咐孩子不要出聲,然後便操縱著馬匹重新上了路。

  諾嘉的軍人十分擅長騎術,而諾蒙卡周邊地區也有不少人煙,那些民眾都願意為本國軍隊提供線索,因此蕭天劍與明娜一行雖然屢屢脫離了追兵的視線,對方還是緊緊地跟了上來。不得已下,他們整整換了四次馬,每回用的都不是什麼光彩手段,終於在入夜後進入了一片大山中,暫時擺脫了追兵。

  晚上他們找到了一個山洞過夜,為了不引起別人注意,只能生起一堆很小的火,吃乾糧和喝涼水。明娜已經習慣了,並沒有太在意,不過心裡有些可惜,她的魔力偏向水系,因此還未學會發火球術,倒是能弄出不少水來洗手洗臉。

  看著爺爺,她有些欲言而止。蕭天劍發覺了,便問:「想說什麼?儘管說吧。」

  明娜便大著膽子說:「爺爺,我們拿了別人的馬,真的不要緊嗎?這裡的人好像不太富裕……」

  蕭天劍怔了怔,笑道:「我們小明娜真善良啊,明明很討厭這個國家,可還是會為他們的人擔心。」

  「不是不是。」明娜忙擺手,「我不是那個意思,只是……」她有些不知該怎麼說,「爸爸媽媽教過我,想要別人的東西,一定要先獲得別人的允許。我們這樣拿走了別人的馬,不是就跟分行那兩個大嬸一樣了嗎?她們就是……」她猶豫了,「偷」好像是個不好的詞,不應該用在英雄爺爺身上吧?

  「這當然不一樣,她們……」蕭天劍歪歪頭,覺得好像真的沒什麼不一樣,但又不想在孫女面前丟了面子,便含糊道,「她們是貪心才會拿走分行裡的東西,但我們是因為不得已,才借用別人的馬,所謂事急從權,本質上是不一樣的。而且那些諾嘉人追上馬後,發現我們不在,就會把馬還回去了。」

  明娜眨眨眼:「真的嗎?」

  「當然。」他厚著臉皮說謊:「不過明娜說得也對,我的確太疏忽了,下次再借別人的馬,就丟下一袋金幣當作租金好了。」

  「太浪費了!」

  蕭天劍一怔:「啊?」

  明娜小臉上滿是正經:「爺爺太浪費了,一匹諾嘉馬只要三個金幣,爺爺一袋金幣有起碼有十個呢,太吃虧了!」她伸出手指算起來:「其實我早就想說了,爺爺用錢好浪費哦,進諾蒙卡後動不動就是一袋金幣,那天進酒店裡吃飯,我們趕時間沒吃什麼東西,那個囉嗦的店員結賬只有不到兩個金幣,結果你丟給他兩袋!就算戒指裡能夠裝很多很多錢,也很快就會花光的。媽媽說了,花錢不能大手大腳。」

  蕭天劍被孫女這一番數落,啞口無言,半天才問:「你怎麼會知道諾嘉的馬值多少錢?」

  「爸爸媽媽以前買馬的時候,曾經為了要買哪一種吵了很久呢。媽媽說買梅頓產的馬就夠了,兩個金幣一匹,但是爸爸說諾嘉的馬比較強壯。」明娜答完後,望望爺爺,忽然有些不好意思,「對不起,爺爺,我是不是不該這麼說?」她有些不安,雖然知道爺爺很有錢,但從小看著媽媽省吃儉用,她總覺得這麼花錢不好。

  「怎麼會呢?」蕭天劍笑了,「想說什麼話就儘管說,跟爺爺有什麼好顧慮的?你有自己的想法,這很好啊。不過,有一點你說錯了,諾嘉的馬,實際上在他們本國只賣一兩個金幣一匹,你說的價錢是運到梅頓後的價錢吧?那要貴多了,因為諾嘉的馬是不能在國外自由販賣的,只有黑市可以,所以價格特別高。」

  「哦……」明娜點點頭,渾然不覺話題已經偏離了原本的重點,因為剛剛提到了父母,她忽然很想念他們,「爺爺,我們現在要去哪?可以回家了嗎?」

  蕭天劍歎了口氣:「現在線索也斷了,只能回去了。不過這些追兵很麻煩,如果我們現在直接回其頓去,就要在諾嘉國內走很多天,太危險了,不如先去南方邊境,借道梵阿回去吧。」再想想,他覺得這是沒辦法中的辦法了,雖然不想進入那個光明神教立國的國家去,但被人像狗一樣攆在後面,也實在不是件讓人愉快的事。

  明娜問:「那我們要走多少天呢?」她對大陸上的國家分佈並不是很清楚,只大概知道祖國伊斯特是在東方,而她外婆曾經在南方的韶南讀過魔法學院,還有就是諾嘉是在其頓的北面,但爺爺所說的卻跟她所知道的不太聯繫得上。

  蕭天劍問過孫女的地理知識後,決定給她補習一下大陸地理課。

  他找了些石頭土塊來,先放一顆小的石頭在地面上,然後在其右方與下方各放一塊土塊,道:「這小石頭就是梵阿,它的國民全都是光明教徒,而右邊的就是伊斯特,下面是韶南,記住了嗎?」

  明娜點點頭,然後蕭天劍又放了一塊土塊在小石頭上方:「這就是我們現在所在的諾嘉,諾蒙卡位於國家中部,所以我們現在處於諾嘉中央偏南的地方。」他指了指石頭與右邊土塊之間的地面:「兩國交界處,就是圖雷山,南邊山腳下是其頓和梅頓,我們要回其頓,就要橫著走過半個諾嘉,所以要走很多天,而且會一直被人追趕。」

  明娜伸出手指比了比那幾個「地點」的距離,又點了點頭。

  蕭天劍便繼續道:「但是如果我們往南邊走,到達梵阿邊境的話,就不一樣了。梵阿四面都是山,我們到蒙裡去,從那裡進入梵阿,一直往東走,就能到達西科,然後北上,只需要走三天,就到其頓了,而且一離開諾嘉,路上就很安全。」頓了頓,他忽然想起那天聽到跟蹤目標與其同夥的談話,曾提到「蒙裡」這個地名,似乎有什麼大事會發生。既然諾蒙卡那裡的線索已經斷了,那麼到蒙裡去能不能查出什麼呢?

  他轉頭看了看孫女,想到蕭家商行在蒙裡也有商舖,如果自己找到了線索,也可以讓商舖的人幫自己照看孫女,或者索性讓他們帶孫女回去。

  明娜看著地上的石頭與土塊,對幾個國家的地理分佈有了一定的瞭解,她又問:「那……精靈森林呢?還有威沙在哪裡?爺爺以前不是打敗過它嗎?」

  蕭天劍笑著放了一塊石頭在象徵諾嘉的土塊右上方:「精靈森林在這裡。」然後又擺了一塊土塊在象徵梵阿的小石頭左面:「而這裡就是威沙,這個國家幾乎都是沙漠呢,要是以後你要到那裡去,一定記得要帶夠食物和水,不然日子一定會很難過。」

  明娜記住了,又問:「還有別的地方嗎?大陸那麼大,一定還有別的地方吧?」

  「這裡差不多就是全部了。」蕭天劍笑笑,「還有東南方的龍島和東面海洋上的幾個島國,都沒什麼好說的。威沙西面有很多大山,山那邊是魔域,不過你大概一輩子都不會去的,所以只需要知道這些就夠了。」他伸手指了指那堆土塊石頭:「這就是我們所在的大陸了,至於這個星球上還有沒有別的大陸,我就不清楚了,據說還有個東方大陸,但沒人知道那是不是真的存在。」

  明娜想了想,不解地問:「不是說爺爺是東方大陸來的移民的後代嗎?我們的祖先就來自那裡吧?」

  「當然不是。」蕭天劍斷然否決,但又不知該怎麼解釋自己的來歷,看到孫女好奇地望著自己,只好岔開了話題:「這件事說來複雜,以後爺爺再慢慢告訴你吧。現在不早了,快點睡覺,我們明天還要趕路呢。」他伸手碰碰孫女小臉上尚未消退的傷痕,拿出藥來塗了上去,便拍著她的頭催她睡覺。

  明娜也覺得有些困了,打了個哈欠便躺在爺爺鋪好的被子上,只是迷迷糊糊地,她又憶起了那幾個血淋淋的場面,不自覺地皺起了眉頭,翻轉著身體,睡得很不安穩。

  蕭天劍有所察覺,本以為孩子只是累了睡不好,但到了黎明時分,明娜便被噩夢驚醒,他摸到她一額頭的冷汗,開始覺得不對:「明娜,你剛才做了什麼夢?」

  明娜微微紅了臉,吱唔半天才說了出來,然後又道:「我其實不害怕的,只是一直想著……想著……」她臉上越來越紅了,覺得自己居然被嚇到做噩夢,真的很丟臉。

  蕭天劍歎了口氣,開始反省自己的疏忽,明娜這個孩子跟他以往冒險時的同伴不一樣,從沒見過血,也沒見過死亡,忽然讓她看到那麼血腥的場面,怎麼會不害怕呢?他忙安慰道:「沒關係,害怕才是正常的,爺爺小時候也害怕過。」

  明娜歪著頭看他:「爺爺也會害怕嗎?」

  「當然會了,我也是人啊。只不過,當我強大起來後,就不再害怕了。」他笑著說,「所以,如果不能讓自己變得強大,至少要找個強大又關心愛護你的丈夫啊,這樣就什麼事都威脅不到你了。」

  明娜睜著眼看他,不明白他的意思。

  這話好像說得太早了,蕭天劍自嘲地笑笑,摸了摸孫女的頭:「總之,你如果害怕,那是正常的,不用不好意思,只管告訴爺爺。有爺爺在,你什麼都不用怕。」

  這句明娜倒是聽懂了,笑著大力點頭,然後在他的安撫下睡了個回籠覺。這一覺睡得並不久,蕭天劍聽到外面隱約傳來馬嘶聲,懷疑是追兵到了,叫醒了孫女,便出洞去查探。明娜則很自覺地料理好自己,又把被鋪食物之類的東西收拾整齊,蕭天劍一回來,就馬上收東西入戒指,抱起孫女拉過馬,悄聲往另一個方向去了。

  這時距離諾嘉國王駕崩,已過了兩天,隨著都城內的明爭暗鬥愈演愈烈,各國的小動作也在悄悄進行中。諾嘉王宮傳令各地設置關卡,避免有居心不良之人潛入國內興風作浪,同時也制止潛伏國內的奸細有機會逃脫。這種辦法相當有效,據說已有幾個外國奸細被擒住了。

  而蕭天劍與明娜兩人,剛剛離開山洞後不久,便困在了附近的一個村莊裡。諾嘉軍隊在這裡設下了三個連環關卡,只放本地人經過,對於外鄉人一律嚴加盤問,甚至一覺得不對,就會把人抓起來。當地人都很警覺,所有面生的人都會被當成可疑對象。

  這種情形即使是蕭天劍也覺得頭痛,他身上的乾糧幾乎吃完了了,而這裡是前往蒙裡的唯一通道,關卡的兩邊俱是高山峻嶺,就算要走山路,也要有足夠的食物才行,可本地唯一賣麵包之類的熟食的店就在駐軍所旁邊,他要冒險嗎?

  想了想,他決定用回老辦法——偷,到一般人家裡去偷,只要給人家留一兩個金幣就行了。他聽孫女的話,花錢別太大方。

  這時明娜開口了:「爺爺,讓我去買吧。」

  「你?」蕭天劍有些愕然。

  「對。我是小孩子,他們不會懷疑我的。只要買到食物就行了吧?」明娜臉上揚起大大的笑,「我可以做到的,讓我去吧?」

  蕭天劍猶豫了。

  (小女孩在成長中……)
fongyuen 發表於 2009-5-2 11:35
第一卷 傳說中的英雄   三十九、成長


  阿烏佳坐在自家小店的櫃檯後面,小心翼翼地把四個麵包擺放好,重新蓋上蓋子,望著外面稀稀拉拉的行人,歎了口氣。

  她的丈夫庫瓦從廚房裡鑽了出來,一邊拍著圍裙上沾的麵粉,一邊說:「剛又做了四個麵包,但店裡的麵粉都用完了,你怎麼不買些回來?」

  「買了有什麼用?」阿烏佳白了他一眼,指了指裝那四個麵包的木盤,「這幾個還未必賣得出去呢。現在連一個過路的客商都沒有,外地人也不許來了,又不是過節,村裡的人誰會花錢買這些東西吃?」

  庫瓦被老婆搶白了一番,有些訕訕的:「你懂什麼呀?這都是為了抓奸細,要是讓奸細繼續做壞事,我們國家就會遭殃的。我們要遵守國王的命令。」

  「國王不是剛剛去世了嗎?誰知道是哪個人下的令?」阿烏佳不耐煩地駁了回去,眼見丈夫瞪大了眼要說些什麼,便先一步堵住了他的話,「現在沒生意做,你先去你媽家裡把女兒接回來吧,我都幾天沒見到孩子了。」

  庫瓦扯下圍裙就往店外走,卻看到有個灰黑色頭髮綠色眼睛的小女孩怯生生地站在櫃檯前,掂著腳往裡面看,小聲說:「大叔大嬸……我想……買麵包……」

  他覺得這小女孩面生,立時起了警惕:「你是誰家的孩子?我怎麼從沒見過你?該不會是奸細吧?」

  小女孩縮了縮腦袋,似乎有些害怕,阿烏佳一見,就想起了自己的女兒,不由得心一軟:「老公!你在說什麼呀?!這麼小的孩子怎麼可能會是奸細?別嚇著人家。」說罷溫柔地對小女孩笑笑:「你是誰家的女兒呀?大嬸好像沒在村裡見過你,你不是本地人吧?是誰帶你來的?」

  小女孩仍舊怯怯地:「叔叔嬸嬸帶我來的,嬸嬸娘家在這裡。我……我是來買麵包的,嬸嬸說要用來招待客人……」

  「那一定是法拉爾家的朱瑪,我昨天才聽她媽說過,朱瑪要帶她男人回娘家探親的,沒想到今天就回來了。」阿烏佳高興地趕自家丈夫離開,「你快去吧,聽說朱瑪男人家很有錢,等你接回孩子,我們一起去看她,也好見見世面。」

  庫瓦聽了,嘴裡嘟囔著什麼就去了,阿烏佳迅速拿紙包了四個麵包,遞給了小女孩,又道:「廚房裡面還有四個呢,很快就烘好了,你先等一會兒吧。」難得能把這些滯銷的高價品賣出去,她心中十分高興,還塞了塊村裡孩子們最愛吃的糖條給小女孩:「吃吧,這是大嬸送你的。來跟大嬸說說,你們家是不是天天都有肉吃?你朱瑪嬸嬸平時都做些什麼?」

  小女孩舔著糖條,只是笑著搖頭,被逼問急了,便說不知道。阿烏佳有些掃興地撇了撇嘴:「一定是你嬸嬸交待你不要說的吧?哼,說不定她男人家其實沒她說的那麼有錢……」瞄了瞄孩子,「穿的衣服也跟我們差不多……」頓了頓,她的目光定在孩子的頭髮上:「朱瑪怎麼這麼粗心?連頭髮都沒給你梳好!」說罷伸手就把小女孩的頭髮梳順了編成兩條辮子,又順便替她整理腰帶:「沒當過媽媽的女人就是不行,這種綁腰帶的方法是男孩子才會用的,你是女孩子,應該這樣綁……」

  這個小女孩就是喝了變髮色藥水的明娜,她眨眨眼,任由小店的老闆娘幫自己整理衣服頭髮,心中有些不解:「爺爺不是說諾嘉的小孩就是這樣打扮的嗎?原來是不對的啊。」她自進入這個國家以來,遇到的人都令她討厭,倒是這個女人,雖然囉囉嗦嗦的,卻讓她想起了自己的媽媽,覺得有種親切感。當阿烏佳幫她整理完後,她便甜甜地笑著道謝,換得對方溫柔地摸了摸她的頭。

  廚房裡傳來麵包的香氣,阿烏佳忙道:「已經烘好一爐麵包了,你等著,我去給你拿來。」說罷便進廚房去了。明娜挨在櫃檯邊,抱著麵包,舔著糖條,心想這次「任務」倒是很簡單。

  她腦子裡才閃過這個念頭,店前便走來了幾個人,其中為首的是軍官打扮,看到她,便對著手裡一份文件,似乎在查看著什麼。

  明娜看到對方腰間的刀,忽地心中一緊,想起了那個死在爺爺手下的軍官,有些心虛地低下了頭,全身都繃緊了,準備隨時逃跑。

  那軍官看到有個本國小女孩在店裡,便問旁邊一個老人:「這家有幾個人?那是他們家的孩子嗎?」

  那老人伸長脖子,瞇著眼看了看明娜,但他老眼昏花了,只大概看到是個村裡人打扮的小女孩,個子跟庫瓦與阿烏佳的女兒差不多,便點頭說:「是他們家的女兒。」他揚聲喊了句:「有人在家嗎?庫瓦?阿烏佳?」

  明娜嚇了一跳,轉頭看到阿烏佳從廚房裡伸出了頭:「在呢,是村長嗎?您找我?」

  「你家庫瓦呢?」

  「出去了,您找他有事?」

  「沒什麼,你忙吧。」老人擺擺手,見阿烏佳縮了頭回去,便笑著對那軍官道:「就是這一家三口。」那軍官點點頭,沒把看到他後顯得很緊張的明娜放在心上,就領著老人和手下繼續到下一家去了。

  明娜看到他離開,大大鬆了口氣,雖然不明白為什麼那個老人會把自己認成了那位大嬸的女兒,但總算是騙過去了。

  這時阿烏佳拿著一盤麵包出來,笑著遞給她道:「加上剛才那四個,總共是八個,收你四十八個銅板。你身上有錢嗎?」

  明娜連忙掏了一個金幣出來,阿烏佳看了直瞪眼:「這是金幣吧?你家還真是有錢啊。」說罷咬了一口那錢,見是真的,兩眼發光,但馬上又發起了愁:「可我沒那麼多錢找給你,怎麼辦呢?」

  明娜眨眨眼,有些傻了,爺爺只說一個金幣足夠買這些食物,可沒說別人沒錢找該怎麼辦啊,於是吱唔著:「那……那就不找了,行嗎?」

  「那怎麼行?!」阿烏佳瞪了她一眼,「我們店裡可沒做過這種事!」想了想,又有些猶豫:「要不我去找人借?村長應該有那麼多錢吧……」她抬頭望見不遠處的老人和軍官,似乎打算去找他們。

  明娜嚇了一跳,她躲那軍官都躲不及,怎麼能讓對方注意自己?忙道:「那……那我再多買些吃的好了,大嬸這裡還有什麼東西?」阿烏佳聞言一喜,忙向她推薦放涼了的水煮麵果和烤地瓜之類的食物,明娜把整間店裡的食物掃了個精光,連前面所買的麵包在內,剛好買夠九個銀幣零八個銅板的東西,順利得回九十二個銅板的找零。

  阿烏佳笑得眼睛都看不到了:「真是好孩子,回頭我見了你嬸嬸,一定好好誇你。」

  明娜乾笑幾聲,道了謝,便抱著一大堆食物往回走,路上遇到士兵,也擺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事實上她看起來很緊張,不過小女孩並不是軍人們的懷疑對象,因此並沒有引起注意,她也得以順利走到村邊的房屋,跟藏在屋後的爺爺碰了頭。

  蕭天劍飛快地接過那堆看上去快要把小孫女壓扁的食物,塞進了儲物戒指,然後抱起明娜掠入山林中。來到安全的地方後,他問起買食物的經過,明娜一一說了,沒覺得有什麼,他卻聽得一頭冷汗,心想如果不是有那麼多巧合,加上孩子還算有些小機靈,早就穿幫了,看來以後還是得好好教育她才行。

  要想騙倒別人,首先要學會克服緊張,而且要避免跟熟人接觸!

  有了足夠的食物,明娜又能用魔法變出水來,他們這一路上的生理需求就解決了大半。蕭天劍結合各種情況後,決定放棄關卡,從旁邊的山林潛過去。小孫女有輕功基礎,腳力比同齡人好很多,加上在精靈森林時,練過幾個月的攀爬技巧,有了自己的幫助,應該沒太大問題才對。

  事實證明,明娜不但沒有問題,甚至還適應得比他好。

  她身材瘦小靈活,手腳又有力氣,在山林中攀籐爬樹,比身為武藝高手的爺爺更容易。而且這一大片高山密林讓她想起了在精靈森林裡的日子,自進入諾嘉國以來的煩悶感覺也消散了許多,如果不是爺爺制止,她甚至還想大喊大叫一番呢。她爬樹爬得自在,索性連「山路」都不走了,直接走「空中」道路。

  蕭天劍看得有些無語,小孫女乖巧了那麼久,他居然忘記了當初她有多麼令人頭痛。真不知道她媽媽那樣注重禮儀體面的人是怎麼養出這麼個猴子般跳脫的女兒來的。他以前總覺得朵拉管孩子管得太嚴,今天才開始覺得兒媳婦不容易,他這個全大陸第一高手、輕功天下無敵的人,跟活蹦亂跳的孫女同行,居然也要費盡心力才能看好孩子,生怕她出了什麼意外。

  「爺爺!」明娜在前面的一棵大樹上壓低了聲音喊他,「快一點,你好慢啊!」說罷伸長了脖子看看不遠處的第三個關卡,轉身拽過一根粗籐,蕩到下一棵樹上去了。

  蕭天劍一劍砍斷旁邊樹枝上吊下來的一條蛇,跟了上去,心裡更鬱悶了。

  他們就這樣一路從山林中穿行,終於在七天後到達了蒙裡。蕭天劍拿出他和明娜真正的身份證明,通過諾嘉的關卡,真正離開了這個國家。

  蒙裡位於諾嘉、威沙與梵阿三國交界處,背靠著梵阿邊境的大山,地勢東高西低,是個大鎮。鎮中央是集市,以它為中心,整個鎮子分為三部分,分屬三國的勢力範圍,來自不同國家的人住在不同的區域,造成了一個鎮子上有三種建築風格的情況,而住在這裡的人,服裝、飲食與風俗都各有特色,有不少人閒暇時會到三個分區去體會不同的國家風情,不過,這個地區深受威沙首都威士德的地下勢力影響,武裝械鬥時有發生,永遠不可能成為真正的旅遊勝地。

  明娜跟著爺爺走進鎮子,只覺得這裡的人很多,比其頓、梅頓和她所經過的所有地方的人都多,連諾蒙卡的街道也未必有那麼熱鬧。人們大聲叫賣著來自各國的商品,顧客來回挑選著自己想要的東西,但奇怪的是,他們似乎沒有討價還價的習慣。明娜小聲問了爺爺,才知道這是本地約定俗成的「規矩」,但她有些不明白,這是為什麼呢?

  祖孫倆漸漸離開了諾嘉人所控制的範圍,走上了另一條大路。這裡兩旁的房屋都是白色或淺藍色的牆,黑色的屋頂,沒有多餘的裝飾,顯得十分樸素。家家戶戶的門前都掛有八角星裝飾,那正是光明神教的標誌。路上的行人大都穿著簡樸而乾淨的衣服,女人身上幾乎沒有首飾,孩子們走起路來都很穩重。

  明娜心有所覺,輕聲問道:「爺爺,這裡是靠近梵阿的區域嗎?」一定是的,這裡是光明神庇護的地方,連空氣都變得聖潔起來,明娜不由得放輕了步子,免得冒犯了這裡的人。

  蕭天劍點點頭,有些厭惡地望向路旁一棟全白的房屋:「以後遇到這些人,離遠點兒,不要跟他們來往。」

  明娜吃驚地望向爺爺,正想問他為什麼這麼說,卻被他緊緊拽住轉入了另一條街道,向右一拐,來到了另一個區域,眼前的景致頓時變了個樣子。

  這裡的房屋有著漂亮的顏色,有淺黃的、天藍的、粉紅的、白的,大多數有著洋蔥般的屋頂,房屋四周的花壇也修剪得十分整齊漂亮。明娜馬上把先前的疑惑丟開,好奇地問:「爺爺,這是哪裡?為什麼這些屋子的屋頂那麼奇怪?」

  蕭天劍臉上展現出笑容:「這是威沙的特色。我們現在是在威沙控制的街區中,蕭家商行在這裡有鋪子,我也有房子在這裡。」

  明娜高興地問:「爺爺在這裡有房子?那我們是不是能住在裡面?」

  「當然能,我的房子很漂亮哦,是白色的,有著金色的雕花,有個大大的院子,還有涼亭、遊廊和水池,住起來很舒服呢,是我一個朋友送的。回頭我帶你去見見他,他有不少好東西,而且很喜歡孩子,說不定他會送你幾樣小禮物呢。」

  明娜聽得心思雀躍起來,她見過爺爺的幾個朋友,都是很有趣的人,不知這一個又是什麼樣的呢?

  沒走多遠,他們便來到一條大街上,這裡到處都是商舖和地攤,人們的衣著跟先前所見的很不一樣,瞧著有些像在諾嘉北部雪山上看到的居民服飾,不過要輕薄得多,甚至有的女子會全身穿著輕紗做的衣裙,上面綴著五彩寶石或珍珠,肚臍處若隱若現,露出一段小蠻腰。穿成這樣的女子,大都美貌過人,打扮富貴,不是跟在有錢人身邊,就是與同樣打扮的女子結伴而行。

  明娜饒有興致地打量著她們,對她們背上樂器模樣的東西很感興趣,被爺爺拉了一把,才沒因為只顧著看新鮮而跟丟了他。

  來到街道後段的一間商舖前,蕭天劍停下了腳步。明娜猜想這大概就是蕭家商行的鋪子了,可是,為什麼鋪子關著門?

  蕭天劍顯然也是疑惑不解,問過旁邊鋪子的人,得知商行的管事和店員早在半個月前就被人帶走了,他不由得大驚,難道是諾蒙卡分行的事件再度上演了?!他忙帶著孫女翻後牆進入了鋪子。

  裡面地方很大,明娜到處轉了一圈,不管是餐廳、房間、廚房還是庫房,全都是空的,家俱上鋪著薄薄的灰塵,顯然已經有一段時間無人入住了。難道這裡的人也像諾蒙卡分行的人那樣被驅逐了嗎?可是,好像有什麼不對的地方……

  忽然,她聽到最靠裡的房間裡有機關的聲響,忙跑了過去,只見爺爺正站在一個書架邊,而他面前的地板上正慢慢打開了一個洞。她很自覺地上前去,往洞裡發了個照明術,裡面是個密室,但是空的。

  蕭天劍喃喃道:「人、錢和貨物都不在,轉移得真徹底……」可是為什麼?明明鎮上還有外國商人在,為什麼蕭家的人卻被趕走了?

  「不對……」他慢慢察覺到這個推測不合理的地方,「不像是被人趕走的……」

  「東西全都沒有弄壞!」明娜先一步叫出聲來,「地上只有灰塵,沒有亂丟雜物!跟諾蒙卡不一樣!」

  (真鬱悶……下了大半天的大雨,雷雨,差點不敢開電腦了……這一章裡能看到明娜的成長嗎?雖然還有不足之處……啊,票票~~~)
fongyuen 發表於 2009-5-2 11:38
第一卷 傳說中的英雄   四十、弗裡多的酒吧


  為了弄清楚事實真相,蕭天劍乾脆抱起了孫女,飛快地離開了店舖。他在這個鎮上還有房子,就在店舖後面不遠處,只隔了一條馬路,不過這裡已是位於街道外圍的偏僻之地,周圍沒有什麼鄰居。

  房子很大,有個不小的庭院,屋子是白色描金邊帶雕花的,洋蔥狀屋頂,很有威沙特色,但庭院中的遊廊與涼亭,卻又是明娜從未見過的風格,院內花草密佈,但都已經半枯了,似乎有相當長時間沒人打理,形狀很漂亮的噴水池內長滿了青苔,水都干了,隱約能看到泥土中半埋著的魚的屍體。

  明娜捂著鼻子走過水池,進了客廳,看到爺爺在房裡到處轉悠,嘗試去尋找原本住在這裡的人的蹤跡,她便自己找了張沙發,掀掉遮塵的大白布,坐下等待。

  屋裡的擺設雖然蒙了塵,但仍能看出其華美不凡。所有的花瓶、擺設、鐘錶、燭台、家俱……等等,都不是尋常物件,櫥櫃裡的水晶酒杯和白色瓷器,即使是明娜這樣的小女孩,也知道那是很昂貴的東西。

  她現在正在坐的沙發,不知是用什麼動物的皮做成的,坐上去軟硬適中,那麼久沒人打理了,皮革的表面依然有著淡淡的光澤。而她腳下的地毯,編織的是光明神教上古傳說故事裡的場景,線條生動,色彩豐富,人物栩栩如生,伸手摸上去,觸感毛茸茸的,十分柔軟,不知用的是什麼材料?明娜想起自家其頓宅子裡的地毯,那是媽媽花了大力氣才從梅頓買來的,只編織了簡單的花草圖案,據說很貴,那麼爺爺房子時的這塊地毯要花多少錢?

  不過,這裡真的是爺爺的家嗎?明娜看著周圍那些隨風飄動的淺粉或淡紫的紗簾,還有沙發上色彩嬌嫩的絲綢繡花靠枕,怎麼看都覺得這裡更像是媽媽說的那種貴族小姐的屋子。

  可是客廳正中掛著爺爺的畫像,應該是他的家吧?畫像裡,爺爺穿著一套黑色的長袍,立領盤扣,不知是威沙還是諾嘉的服飾,但衣服下擺卻用金線繡著長長的動物圖案。明娜記得爺爺曾經提過,那是他們家族的圖騰,是一種叫「龍」的東方神獸。她不明白為什麼這種叫龍的生物長得跟她所知道的龍不一樣,但也承認它看上去的確很有氣勢。

  正捧著腦袋苦想這間房子為什麼像是女人住的,明娜就看到爺爺從樓梯上登登登地下來了,忙迎了上去:「有人在嗎?」

  「沒有,不過半個月前應該還有人住在這裡。」蕭天劍看上去有些著急,「主臥室什麼的大概很久沒人住了,但僕人房裡有人活動的痕跡,廚房裡剩下些麵粉和食物,從肉食腐爛的程度看,僕人們離開大概只有半個月,跟商行的人差不多是同一時間。」他掃視著客廳中的情形,若有所思:「雖然不知道他們為什麼突然離開,也不知道帶走他們的是什麼人,但看起來他們並沒有反抗,而且對方也沒有打房子裡東西的主意……」

  「那麼說……那些人是好人囉?」明娜問。

  「這個說不準。」蕭天劍沉吟片刻,道,「我知道誰有可能知道消息,你在這裡等著,我去找人問問。」說罷轉身就往外走。

  明娜忙撲上去拽住他的衣服:「我要跟你去!我不要一個人留在這裡!」她可不想再體驗一次上次在密室裡被人發現的噩夢了。

  蕭天劍低頭看到孫女臉上堅定的神色,知道孩子一定是因為在諾蒙卡的經歷有了心結,想到她跟自己也見過不少世面了,有自己護著,應該不會有什麼人傷害到她,便鬆口答應了。

  明娜高興地緊跟在爺爺後面,重新來到大街上,不知拐了多少個彎,才來到一棟建築物前。門上掛著「弗裡多爾夫」的招牌,她一看就知道這裡一定是酒館酒吧之類的地方了,推門進去後,眼前的情景證實了她的猜測。

  不過,跟她以前見過的酒館酒吧不同,這家店很大,雖然外面是大白天,店內卻光線昏暗,照明的都是油燈或蠟燭,因此又有一種煙霧瀰漫在空氣中,嗆得她小小地咳了兩聲,很快,她又聞到一種奇怪的香味,覺得腦子有些迷糊。

  店裡有不少客人,都是圍著圓桌坐著,但這裡擺放的不是普通的桌椅,而是大大的沙發,男人們攤在上頭,舒服地伸展著四肢,彼此碰著酒杯,小聲交談著。二十來個身材曼妙、穿著暴露薄紗衣裙的美貌女子在人群中穿梭而過,為客人送去酒水或食物,偶爾跟人打情罵俏一番,長長的玉臂象蛇一樣纏著男人們的頸脖。

  蕭天劍一走進店門,就引起了部分客人的注意,隨著他越來越接近櫃檯,越來越多的人把視線都投注在他身上,紛紛停下交談,店中一時鴉雀無聲。

  櫃檯後站在一個看起來只有二十多歲的男子,身材高挑纖細,膚色卻是少有的白晰,五官俊秀,與周圍那些身材健壯而皮膚黝黑的男人相比,有一種讓人說不清道不明的陰柔之美。他穿著黑絲綢做的威沙長袍,袖口處露出一雙細白纖長的手,一個巴掌長的銀罐在他指間靈活地轉動。

  他一見蕭天劍走近,便停下了手中的動作,臉上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揚手打了個招呼:「我尊敬的伯爵大人,真是好久不見了,弗裡多向您問安。」他腔調中帶著一種奇特的韻律,像是在唱歌似的,明娜覺得挺好聽的,可那口氣怎麼讓人覺得彆扭?

  蕭天劍在櫃檯前停了步:「的確很久不見了。」他掃了周圍一眼,人們幾乎是在弗裡多打完招呼後,便開始小聲議論著什麼,看他的眼光也有些古怪,似乎帶了些幸災樂禍或是看好戲的意味,難道有什麼他不知道的事情發生了嗎?

  心念電轉間,他笑了笑:「幾年沒來光顧了,難得再見到這麼多位朋友,老規矩,我請大家喝一杯,要最好的酒。」隨手甩出一袋金幣。明娜認得那是諾蒙卡分行密室裡的錢袋,裡面足有二十個金幣,張了張口,沒出聲。

  弗裡多吹了聲口哨:「您真是太大方了,那麼每人來杯冰火酒怎麼樣?聽說您家的商行可是全大陸最大的冰火酒包銷商。」

  蕭天劍笑笑,默許了,周圍的人群裡又冒出了兩聲口哨,接著便有兩個人站起身向他彎腰致謝,他笑著回了禮。然而,其他人只是觀望著,嘴上含著意味深長的笑,互相交換著眼色,並沒有作什麼表示,跟以往有很多人向他道謝或敬酒的情形完全不同。蕭天劍再一次肯定,一定有什麼事發生了。

  一杯杯的酒被送了上來,男人們心情愉快,打賞也大方,女人們似乎更熱情了。一個穿著粉色小背心紫色紗裙的美貌少女擺動著纖細的腰肢,玉手攀上蕭天劍的肩,幾乎整個人貼了上去:「大方的客人,請我喝一杯怎麼樣?」

  明娜聞見她身上刺鼻的香水味,厭惡地用手扇著風。弗裡多輕笑:「這是新來的紗紗,我們的王牌,伯爵大人沒見過吧?」蕭天劍不為所動地瞥了他一眼:「我有事要問你,讓不相干的人下去。」弗裡多笑笑,柔聲對那少女道:「聽到沒有?你沒資格侍候這位客人,滾吧。」

  那美貌少女臉色一變,立時直起腰來走了。明娜這才敢大力呼吸。弗裡多對她視若不見,只問蕭天劍:「您有什麼想問的?」

  「我家商行的人去了哪裡,還有我家裡住的人呢?半個月前,是誰帶走了他們?」

  「您真是個幽默的人。」那弗裡多捂著嘴笑,「我又不是您的什麼人,怎麼會知道您家的人去哪裡了呢?呵呵呵呵……」

  明娜忽然打了個冷戰,覺得身上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這個人實在太奇怪了。

  蕭天劍面色冷了下來:「你是蒙裡最大的情報販子,這個鎮子上發生的事,你會不知道?不知地下公爵聽到他手下的人這麼說,會有什麼感想?」

  「呵呵呵……」弗裡多又笑了幾聲,揮了揮手,「你太幽默了,地下公爵已經去了地下,哪裡還會有什麼感想呢?」

  蕭天劍臉上已經幾乎可以結霜了:「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呵呵呵……伯爵大人,您那麼聰明,不會真的聽不懂我的話吧?」弗裡多擺出一副好不容易忍住笑意的樣子,臉上卻露出了譏諷。

  明娜覺得這個人真討厭,她見過的所有開酒館的人,都對她爺爺十分歡迎,待她也很好,可是這個人,長得雖然挺好看,說話語氣卻古古怪怪的,爺爺在他這裡花了那麼多錢,他幹嘛還要嘲諷爺爺?

  正腹誹著,她忽然感覺到一股強大的氣勢從爺爺蕭天劍身上發出,直逼弗裡多,同時也散發了一部分在其他客人身上。店內的喧囂再度沉寂下來,每個人都感受到了這位英雄的強大。

  蕭天劍不經意地敲著櫃檯,淡淡地道:「看來我真是太久沒來了,大家似乎都忘了我是誰,以為我只是憑著公爵的勢力才能站在這裡。」

  弗裡多臉色蒼白,額冒冷汗,手上微微發著抖。他急忙低下頭,小聲說了句:「對不起,是我冒犯了。」

  蕭天劍這才收回了氣勢,看到旁邊小孫女眼中露出的崇拜目光,嘴一翹,對櫃檯後的青年道:「這裡說話不方便,換個地方吧。」

  弗裡多忙應了,領著他往店後走,明娜趕緊跟上。他們一消失在眾人視線中,便引起了店中所有人的熱議,當中有不少人都盤算起了自己的小心思。

  明娜跟著爺爺隨弗裡多來到店後的一個小房間,似乎是個臥室,跟前面風格完全不同,家俱擺設都很簡單,收拾得乾淨整齊,窗台上還擺放著兩盆綠色植物,在陽光下開著米粒般大小的淺黃色的花,散發出淡淡的清香。

  弗裡多請蕭天劍坐下,就要去倒茶,卻被他阻止了:「不用了,你先回答我的問題。」

  「是。」弗裡多小心地站在他面前,恭順地答道,「您商行的人和家中的僕人是十五天前離開蒙裡的,接走他們的是一群生面孔,帶著武器,其中不少人是高手。我查不到他們來自哪裡,但看他們說話行事,應該是伊斯特的人馬,您家店裡的管事跟他們相處得很好,似乎是跟他們約好了的。」

  蕭天劍微微鬆了口氣,但聽到弗裡多說了句「但是」,他又緊張起來。

  「但是您家裡那位紫雅夫人,早在三年前就離開了那棟房子,帶著隨身侍女和幾個護衛到蒙裡以西十公里處的綠洲去了。她在那裡開了酒館餐廳和賭場,因為不用納稅,吸引了很多人到那裡去玩,生意很好呢。」

  蕭天劍皺皺眉:「三年前?我怎麼不知道?」他對那個女人倒不太上心,那只是地下公爵送給他的歌女,談不上什麼感情,他已經幫她銷了賤籍,又給了她一大筆錢,還讓她住在自己的豪宅中。現在既然她主動走了,又有了自己的事業,他就不必管太多了。但是這種被瞞在鼓裡的感覺不太好。商行的人怎麼沒跟他提起?

  「聽說她跟您商行裡的人有些不合,您又很久沒回來了,所以才離開的。」

  蕭天劍點點頭,又問:「那公爵的事呢?他真的……死了?」

  「是的。」弗裡多小心翼翼地答道,「這是七天前的事了,他的侄兒跟那些諾嘉人勾結起來,趁著他來蒙裡視察時設下圈套,下了毒又安排人伏擊。他當時就……不過護衛中有一個人逃出去了,回威士德去揭穿了他侄子的陰謀,結果那傢伙自殺死了。公爵的手下為了討還公道,跟諾嘉人打了一場,那邊的老大也在混亂中死了。現在威士德沒人主持大局,亂成了一團,蒙裡也是幾幫人吵吵鬧鬧的,不過市面上還算太平。」

  蕭天劍皺了皺眉,不知怎的想起了在諾蒙卡偷聽到的那番話:「他侄兒不可靠,我是早就知道的,但他怎麼會那麼容易上當?」那個人一向精明,真不敢相信他就這樣死了。

  「這個……我不清楚,那天有幾批貨同時出了事,公爵老大認為我和其他幾個負責人辦事不力,把我們鞭打了一頓,再派去查明情況,所以我們沒有跟去……」

  蕭天劍臉色變幻,沒有繼續追問下去,只是問起老朋友葬在哪裡,弗裡多的頭垂得更低了:「屍首在威士德,還沒出喪……」

  蕭天劍愕然,雖然他知道那個人一死,手下的人一定會為了誰來繼承那龐大的地下王國而爭鬧不休,但沒想到居然連喪禮都不辦。他心中隱隱有著怒氣,盯著面前這個青年。這個弗裡多也曾是那個人的得力手下,沒想到主子才死了七天,他居然就敢對身為舊主盟友的自己無禮了。

  弗裡多感受到蕭天劍身上的殺氣,手又微微發起抖來,只是強自咬牙撐著,心想無論如何都不能讓他殺了自己。

  這時候明娜出聲了:「爺爺,那個公爵……就是你說的那位送你房子的朋友嗎?」她這個問題讓蕭天劍的殺氣大大減輕了,臉上甚至帶了淡淡的微笑:「沒錯,就是他。以前我們常在一起喝酒,他雖然對敵人很無情,但一但認定你是他朋友,就會事事都幫你設想周到,為人也很大方,是個很不錯的人。」

  明娜覺得有些可惜:「為什麼他會死了呢?我真想見見他……」

  「是啊……」蕭天劍沉吟片刻,道,「明娜,等會兒我把你送回我的房子裡,你就待在那裡別亂跑,我要去威士德一趟。吃的東西我會叫這個人送過去。」

  弗裡多聞言大喜,正想說些什麼,明娜卻先一步打斷了他的話:「不要!爺爺又要丟下我嗎?!我要跟你去!」

  「聽話!」蕭天劍少有地露出了嚴厲的神色,「那裡隨時都會有械鬥,不是小孩子能去的地方!你給我乖乖呆在房子裡,等我為朋友辦好喪事,就會回來帶你離開!你如果真的懂事,就該聽話!」

  明娜咬著唇,死死盯著他,半晌,才點了頭:「我知道了,我會乖乖的……」

  (咳……明天又要虐了~~~不過虐完這段,就會有快樂的時光~~~這兩天留言好少哦,真的沒什麼可說的嗎?)
fongyuen 發表於 2009-5-2 11:44
第一卷 傳說中的英雄   四十一、驚變


  明娜於是就乖乖呆在那棟漂亮的宅子裡,過上爺爺所說的「宅女」生活,不出大門一步,每天不是練習先前學過的劍招,或是繞著院子跑圈,就是複習魔法和魔藥配製。

  她現在已經能夠自行配製最簡單的一種止血劑了,想到之前在諾蒙卡受的罪,便先多配了兩瓶。另外,變色藥水已經快用完了,其實還是挺有用的,她也一邊回憶當初老魔法師教的程序,一邊試著配。

  這樣一來,日子倒不難過。沒人管束,又不用日曬雨淋,擔驚受怕,因此她每天都睡到自然醒,愛做什麼就做什麼。為了讓院子裡氣味好聞一些,也是為了讓自己住得舒服一些,她還很勤勞地用魔法稍稍打掃了一下自己住的那丁點地方。她頭一回住這麼漂亮的房子呢,等回了家,一定要告訴媽媽知道。

  至於每天吃的食物,都由那個叫弗裡多的人送來。明娜本來不喜歡這個人,但爺爺說他向來欺軟怕硬,對於強者是不敢反抗的,不必擔心,所以還是聽從了爺爺的意思。兩天下來,明娜對他的服務也感到很滿意了。

  弗裡多很有眼色地事先向她打聽了喜歡吃的食物,每天送來的東西都有烤得香噴噴的肉和雞腿,還有新鮮的桔子,主食是威沙的烤餅,雖然吃起來幹了些,但味道挺好。唯一不滿意的地方,就是送來的飲料,也叫奶茶,不過跟在伊斯特喝的不一樣,聽說是用威沙特產的馬奶混合一種黑茶煮成的,很難喝,明娜受不了,通通倒了。

  每次吃飯時,弗裡多都會留下來陪明娜聊聊天,相處時間多了,明娜覺得他這人還不錯。他懂得很多知識,房子裡那些瓷器、酒具什麼的,他都能說出個道道來;院子裡種的花草,他也知道該怎麼打理;各種家俱擺設的風格、位置安放、用料來歷、顏色搭配,一應吃食、飲料、調味品、烹調方式……就沒有他不知道的東西。他還能給明娜講大陸上各個國家民眾的行事特徵、衣飾、飲食和生活習慣,連不同地方的人小小的口音差異都能說個清楚,讓明娜大開眼界。

  她忍不住問:「為什麼你會知道那麼多?」她見過好幾個酒館老闆了,沒一個比得上弗裡多博學,只有老喬懂的事情多些,可他也不知道那麼多有的沒的。

  弗裡多笑笑:「我是買賣消息的人,如果自己懂的事太少,又怎麼能判斷出哪些消息有用呢?有些事,可不是明擺著讓你知道的。」

  明娜眨眼:「這是什麼意思?」

  「比如說,自稱是世代貴族出身的人穿了不合時宜的衣服、一個房間裡配套的家俱中間忽然出現了一張格格不入的椅子、不能曬太陽的花卻被擺到窗台上、從來不吃牛肉的人失蹤幾個月後突然在餐館裡叫了客牛排、明明是韶南人的打扮說話卻偏偏帶著諾嘉口音……這些奇怪的事裡面都是有意思的呢。」

  「什麼意思?」明娜繼續眨眼。

  弗裡多正想說下去,忽然醒覺自己談話的對象還是個小孩子,不由得自嘲地笑笑,哄明娜說:「平時熟悉的人和事忽然變了個樣子,難道不奇怪嗎?一定有什麼事發生了,而打聽這些事,就是我的工作啦。這些話說起來很無聊的,咱們還是別管了,小小姐不是說想知道鎮子上最有名的烤肉店是哪一家嗎?我帶你去逛逛怎麼樣?」

  明娜差一點就要說好了,忽然想起爺爺臨走時的囑咐,撅起了嘴:「不去了,爺爺會罵我的……」

  弗裡多也不強求:「那好吧,你有什麼想吃的,想玩的,儘管告訴我,我一定替你辦到。」

  明娜知道他這話不是說假的,他真的能辦到。不知是不是因為先前得罪了蕭天劍的緣故,弗裡多對明娜十分慇勤,她愛聽什麼就說什麼,想要什麼就送什麼來,千方百計地哄順這個小祖宗。如果明娜還是當初那個剛剛離開家門的任性小丫頭,說不定會被他寵壞呢。

  蕭天劍已經走了三天,明娜除了吃飯時能見著弗裡多,其他時間都是一個人呆著,等得不耐煩了,就開始胡思亂想。

  爺爺說是要去為朋友辦喪事的,可是弗裡多昨天說,葬禮已經辦好了,那爺爺為什麼還不回來呢?難道他又跑到別的地方去了?

  明娜忽然想起了那天弗裡多提到的一個人——紫雅夫人,據說直到三年前,還住在這座房子裡的,而從房子的裝飾風格看(把從弗裡多那裡聽來的知識現學現賣),極有可能是這位紫雅夫人出的主意,她會是什麼人呢?

  明娜托著下巴細想,當初喬大叔跟她聊天時,躲躲藏藏地透露了些事給她聽,似乎爺爺人很「風流」?她不太明白「風流」這個詞的意思,只大約瞭解到這是指她有很多個「奶奶」的意思。除了米拉貝爾奶奶和奶奶,小拉的媽媽也算是她奶奶了,難道這個紫雅夫人也是她奶奶嗎?

  明娜有些苦惱,爺爺到底有多少個奶奶啊?她都快記不住了……

  前門突然傳來聲響,明娜以為是弗裡多送晚飯來,馬上跳起來,衝了出去,卻看到爺爺倚在門口衝著她笑。

  「爺爺!」她高興地撲了上去,「你終於回來了!」

  蕭天劍抱起小孫女親了兩口:「想爺爺了嗎?這幾天乖不乖啊?」

  「我可乖了,從來沒出去過呢,每天都很勤奮地練功學習,不過我很想爺爺。爺爺,你朋友的事辦完了嗎?」

  「辦完了。」蕭天劍一屁股坐在沙發上,抄起水杯就往嘴裡灌,「真是煩死我了,那幫人只知道爭權奪利,還想拉攏我幫他們打江山。哼,做夢去吧!我才懶得理他們呢,所以葬禮一完,我就走人。」

  明娜不解地問:「葬禮不是昨天的事嗎?那你為什麼現在才回來?是不是又去找新奶奶了?」

  蕭天劍差點沒被口水嗆死:「什、什麼新奶奶?這是誰告訴你的?」

  「不是嗎?」明娜歪歪頭,「那天弗裡多說的那個紫雅夫人,不是你的妻子嗎?她以前是住在這裡的呀?」

  蕭天劍鬱悶地咳了幾聲,低聲道:「她才不是我的妻子,她只是……只是朋友送我的禮物。威沙的習俗是,別人送的禮物不能推辭,所以我才會收下。反正房子那麼大,多住她一個也沒什麼……」看著小孫女天真無辜的眼神,他忽然覺得有些心虛:「是真的啊,她本來是個歌女,我見她長得有一點像你芙諾雅奶奶,不忍心看著她被人玩弄,才收了她,又給她起了新名字,銷了賤籍。現在她有了自己的產業,過得很好呢,我回來時……的確是去看過她……」只不過沒讓對方看到自己。

  他想起那個愛穿紫紗的妖嬈女子,在遇到他之前,只是別人眼中最低賤的玩物,現在卻已是全威沙數一數二的娛樂綠洲的老闆了,而且聽說有了新的情人。即使沒了地下公爵的關照,她的地位也不會有所動搖。就算沒有他,她也會過得很好。

  在經過芙諾雅和利拉的事以後,他在這方面的心思也淡了,既然紫雅已經有了新的人生,他就放手吧。

  明娜見爺爺似乎在感歎著什麼,便問:「那她就不是我的新奶奶囉?那我還有多少個奶奶?」

  蕭天劍有些不自在:「沒有了沒有了,哪有那麼多奶奶呀?我又不是種馬……」輕咳兩聲,他岔開了話題:「餓了沒有?咱們出去吃吧?現在事情也辦完了,難得來一趟,乾脆好好玩一天,後天再出發回家去。」

  明娜臉上展開大大的笑容,用力點了一下頭,便掙開爺爺的懷抱去換出門的衣服鞋襪了,順便把攤開的書本和魔藥箱子收一收,仍舊交給爺爺放進戒指裡,拉著他出了門,一路上蹦蹦跳跳地,細數最近幾天從弗裡多那裡打聽到的鎮上各大館子的名字,蕭天劍一直笑著聽她說,最後說定了要去吃炭燒羊排。

  還未走到街上,蕭天劍就覺得有些不妥,忙拉住了小孫女。只見他們面前忽然不知從哪裡冒出了數十個青壯男子,一個個手執彎刀,氣勢洶洶,接著,路邊的樹叢中也竄出了幾十個人,而他們身後,同樣傳來了許多人的腳步聲。前後左右加起來,足有上百人。

  明娜還是頭一回看到那麼多人拿著刀圍著自己,頓時緊張得拽緊了爺爺的手,回頭看看,退路已經被堵住了。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

  很快就有人來揭開了謎底,一個黑胖油亮的中年男人,長著兩撇彎彎的小鬍子,分開眾人來到蕭天劍祖孫倆的面前,十分做作地行了個禮:「蕭伯爵,晚上好。自從您兩天前離開,我們老大就一直在想念您,誠摯地希望能邀請您到他家做客,您覺得怎麼樣?」

  蕭天劍瞇瞇眼,嘴角含著冷笑:「你們擺出這個架勢,也叫邀請嗎?分明是想綁架吧?」

  「您這話可就不對了。」那黑胖男子搖了搖手指,「我們老大只是想表達一下自己的誠意而已,像您這樣的大人物,只派三兩個人來,實在太失禮了。」

  明娜睜大了眼,這個人臉皮真厚!她一個小孩子,也知道不會有人拿著刀來請人做客,這個人居然還說這是誠意?!

  蕭天劍笑笑:「說吧,你們老大想要我做什麼?」掃了周圍一眼:「要弄這麼一大幫廢物來圍攻我?」

  眾人臉上都露出不滿的神色,那黑胖子卻不當一回事,只是笑著:「蕭伯爵果然快人快語。其實我們老大的意思很簡單,只要您答應助他掌握整個威沙的地下勢力,並且答應不再涉足威沙,商行也全面退出,就可以了。對於您來說,這是很容易辦到的事。」

  的確很容易,在威士德的蕭家商行和蒙裡的商舖均全員撤退回國內的今天,如果答應了這個條件,他要做的僅僅是把商舖房子什麼的都賣掉,然後走人就可以了。但是,他蕭天劍什麼時候聽命於人過?而且還要充當別人的打手?真是可笑!

  「區區一個黑幫頭目,也敢讓我給他賣命?」他冷笑,「你們知不知道我是誰?難道我幾年沒來,你們就以為我手裡的劍是吃素的?!」

  「您的劍法當然是大陸第一。」黑胖子依舊笑著,「可您不是單獨一個人,您身邊不是還有一位小小姐嗎?我聽說她可是您的小孫女呢,難道您就不擔心她的安危?」

  明娜莫名其妙地看著他,有爺爺在,難道他還能傷害自己嗎?更何況,她也不是沒本事的小屁孩!

  蕭天劍覺得這簡直是笑話:「你以為你能從我手裡帶走孩子?」

  但那黑胖子卻胸有成竹:「用不著帶走,蕭伯爵,您的孫女現在已經中毒了,看看時間,差不多是該發作的時候了。」

  蕭天劍臉色一變,轉頭去看孫女,明娜也是大吃一驚,然後就感覺到肚子裡果然升起一股熱氣,漸漸地越來越熱,簡直要著起火來似的,絞得她五臟六腑都痛成了一團。她忍不住抓住爺爺的衣角:「肚子好痛,爺爺……」怎麼會這樣?!

  蕭天劍又驚又怒,抬頭狠瞪那黑胖子,無意間發現一個躲藏在人群中的身影:「弗裡多!是你幹的?!」

  明娜連忙抬起頭來,不可置信地看到新交的朋友正想往後躲,卻被那黑胖子三步並作兩步拽了出來:「快告訴蕭伯爵和小小姐吧,你在那些食物裡放了什麼?」

  弗裡多臉色蒼白,目光閃爍,但臉上卻帶著不自然的微笑:「我把老大給的毒藥放在奶茶和烤餅裡了,這種毒短時間內不會致命,只是會很痛,我這裡有藥可以推遲毒發時間,只要在十天內吃下解藥,就不會有事。而解藥……在老大那裡……」

  「弗裡多……你為什麼……我們不是朋友嗎?」明娜痛得眼淚直流,但心裡卻悶得難受。幾天相處下來,他們一直很融洽,弗裡多還跟她講了很多有趣的事,她本以為,這就算是交上朋友了,可她萬萬想不到,弗裡多居然會對自己下毒!

  不等弗裡多說些什麼,黑胖子便把他推到一邊,對蕭天劍道:「蕭伯爵,您是個聰明人,應該知道怎麼做了吧?只有我們老大才知道解藥放在哪裡,我奉勸您還是快點答應的好,不然,你這位可愛的小孫女就要跟你永別了。」他咭咭地笑出聲來,十分刺耳。

  蕭天劍目光森寒,居然對小孩子下毒手,他絕不會原諒!

  「光當」一聲,他把魔藥箱子丟在孫女面前,小聲說了句:「自己找解毒劑來喝!」森內特的解毒劑可解百毒,就算不能根除,也能大大緩解毒效。

  明娜強忍住痛抱過箱子,打開來尋找。但腹中的疼痛越來越強烈,她幾乎無法直起腰來,眼中的淚水模糊了視線,更增加了尋找的難度。她只能一邊不停地用袖子擦眼淚,一邊在一堆瓶瓶罐罐中尋找從沒用過的解毒劑的影子。

  這時蕭天劍已經緊握著手中長劍,發出陣陣殺氣。黑胖子見勢不妙,忙道:「你……你別亂來!我們這裡足有一百人!而且還有更多的人正趕過來,整個鎮上都有我們的兄弟,你逃不掉的!」

  「那就試試吧!」蕭天劍從牙縫裡擠出這句,身影倏地消失在眾人眼前,下一秒回到原地時,已有數人倒在他的劍下。那黑胖子見他下了狠手,便大嚷一聲「上」,眾人頓時圍攻過來。

  明娜只知道周圍有許多人打架,時不時有血跡飛濺到她身上,但她已顧不上那麼多了,她的嘴裡已經有了腥氣。強忍住劇痛,她好不容易找到了解毒劑,用顫抖著的手打開蓋子灌進嘴裡,頓時有一股涼意直入腔中,大大消減了她腹中的疼痛。

  忽然,一個黑影橫飛過來,摔在她面前,將箱中的魔藥壓碎了大半。她看到那是個面容猙獰的死人,嚇得尖叫出聲,抬眼掃視周圍,已是一片屍山血海。
fongyuen 發表於 2009-5-2 13:08
第一卷 傳說中的英雄   四十二、沙漠風暴


  蕭天劍橫開長劍飛舞,利刃所到之處,血肉紛飛。原本包圍著他們的黑幫成員,只剩下一半人還在苦苦支撐,當中有不少人都受了傷,而那個黑胖子,早就縮得遠遠的,正在大喊大叫。

  明娜覺得腹中疼痛大消,忍住不去看面前那具屍體,只伸手把那些還未損毀的魔藥和材料快速扒拉出來,脫下身上的小馬甲包起,避過旁邊砍過來的一把刀,一腳踢在偷襲者的後腿上,把他送到爺爺跟前,一劍落下,死了。

  越來越多的黑幫成員因為拿蕭天劍沒辦法,把主意打到了明娜身上,她只得時時留意周圍的情況,躲開各種襲擊,有時還會踢幾腳,或是撿起把刀逼退黑幫成員。就這樣不知過了多久,黑幫成員們死的死,逃的逃,已經沒有人再擋在這對祖孫們面前了,而那個黑胖子,早已不見了蹤影。

  蕭天劍啐了一口,回頭關心地問:「明娜,沒事吧?」明娜搖搖頭:「現在肚子不痛了,我也沒受傷。」蕭天劍鬆了口氣,心裡想著老朋友做的魔藥果然信得過,下回得再多要幾瓶。他瞧見周圍一地血污,厭惡地皺了皺眉,便拉過孫女:「咱們恐怕不能去玩了,必須盡快離開,那些人很快就會再來的。」

  明娜雖然有些沮喪,但也顧不上玩了,很乖巧地任爺爺牽著手離開,才走不到幾十步,便看到旁邊一叢樹的枝葉在抖動,似乎有什麼人藏在了後面。

  「誰?!出來!」蕭天劍立時喝道。

  樹叢後走出了一個人,瘦削的身體,蒼白而清秀的臉,正是弗裡多。

  蕭天劍一見他就冷笑:「看來你的新主子丟下你不管了?過來,我給你一個痛快!」明娜心下一緊,但想到自己剛才肚子疼得厲害,都是這個人害的,咬咬唇,沒出聲。

  弗裡多聽了蕭天劍的話,臉色更蒼白了,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伏低了身子,用顫抖的聲音哀求道:「伯爵大人,求您寬恕我吧,我……我是被逼的……他們、他們是這裡的老大,我也是沒辦法……」

  蕭天劍冷哼一聲:「別裝可憐了,你這樣的人我見得多了,對小孩子都能下手,我還留你幹什麼?!」說罷就要一劍刺過去,明娜張嘴啊了一聲,但沒止住他。

  弗裡多眼見著利劍向自己胸前刺來,嚇得緊閉雙眼,大聲叫了句:「我知道他們的伏兵在哪兒!」劍鋒在離他不到一寸的地方停下了,他睜眼緊盯著那劍,大氣都不敢出一聲,彷彿被捏住了喉嚨似的,尖聲道:「我知道他們有多少人,也知道哪裡有埋伏,我知道走哪裡可以避開他們,我還有一匹健壯的馬,上面有足夠的衣服和食水,我給你們帶路,求您……只要您不殺我……」

  蕭天劍瞇起了眼,似乎在猶豫著要不要放過他。明娜瞧著弗裡多一臉恐懼而卑微的樣子,心裡不知怎的有些難受,她拉了拉爺爺的衣袖,眼中隱含祈求。蕭天劍看了眼孫女,皺了皺眉。

  弗裡多察覺到了,忙說:「雖然伯爵大人不需要我也能順利逃走,但小小姐中的毒……我這裡有緩解毒效的藥……」

  蕭天劍冷冷地轉頭看他,見他從衣服口袋裡掏出了一個小瓶子遞出,便示意明娜去拿過來,檢查一番後,沒有讓孫女服下,只是朝弗裡多抬了抬下巴:「起來帶路,說說你都知道些什麼。」

  他移開了長劍,弗裡多白著一張臉顫抖著站起身,朝右邊一條小路指了指:「請……走這邊……」蕭天劍示意他先行,然後緊拉著孫女在後面跟上。

  他們走的是一條偏僻的小道,先經過兩條街,來到鎮子的外圍區域,路上避過了幾撥帶著武器的青壯男子。

  弗裡多邊走邊小聲介紹著這次派人來堵截蕭天劍的主謀,是已故地下公爵的一個副手,原本是蒙裡地區的負責人,但因為公爵遇襲的事,他被競爭對手們打擊得厲害,擔心蕭天劍會成為其他人的助力,才想先下手為強的。

  蕭天劍一路冷笑,那種蠢貨遲早會自取滅亡,其他幾個人放任他來圍堵自己,只怕也沒安什麼好心,他才不會傻到被人當槍使呢。

  弗裡多看到他的臉色,頓時噤若寒蟬,匆匆領著他們走進自己藏馬匹的地方,牽走了馬,又領路帶他們避過巡邏的人,來到了鎮子邊上。將韁繩交給蕭天劍時,他心中升起一股強烈的不捨,但還是忍住了:「馬背上有一個人十天的乾糧和水,還有賬篷,足夠伯爵大人和小小姐走出沙漠了。」

  蕭天劍眺望遠處連綿起伏的沙丘,瞥了弗裡多一眼,後者忙道:「通往諾嘉和梵阿的路都有上百人把守,唯一人少些的就是沙漠方向,那是因為他們以為您要去梵阿的關係……這是、這是最安全的路了。」

  蕭天劍不置可否,接過了韁繩,淡淡地道:「很好,現在……你該上路了。」說罷又抽出了劍。明娜吃驚地睜大了眼。

  弗裡多失聲道:「您答應了不會殺我的!」

  「我什麼時候答應過你?我只是叫你帶路而已。」蕭天劍冷笑,「像你這種喪心病狂的反覆小人,讓你多活半個小時,已經是便宜了你了。」

  弗裡多腿一軟,跪倒在地:「不、不、不!您不能殺我,我是被逼的,求您了,不要殺我!求您……」他低伏著身軀不停哀求,但蕭天劍不為所動,眼看著就要舉劍刺下去。

  明娜伸手拉住了爺爺執劍的手:「爺爺,你答應過不會殺他的,答應過的事就要做到!」

  「明娜,你記錯了,我只是叫他帶路,沒答應不殺他。」

  「可是他說只要你不殺他,就會給我們帶路,你叫他帶路,就是答應的意思呀。」明娜小臉上滿是嚴肅,「你答應了,就不能殺。」

  蕭天劍皺眉:「讓開,明娜,難道你忘了他對你下過毒嗎?你居然還為他求情?!」

  明娜死死拉住他的手,就是不肯放:「不要!爺爺,我知道他對我下了毒,剛開始,我也很生氣,可是後來我想到,他明明知道我不喝奶茶,烤餅也吃得不多,他還把毒下在這兩種食物上,怎麼會是故意要害我呢?如果他真是想毒死我,就應該放到烤肉裡啊。我……我覺得他不是壞人……他教了我很多東西,還很親切地陪我聊天……」

  蕭天劍半信半疑:「真的?可是他還是下了毒,你剛才疼得那麼厲害,可不是假的。而且,主子剛死他就投靠別人,怎麼看也不像個好人!他對你親切,只不過是想麻痺你而已。」

  「不是的,不是的!」弗裡多猛然抬頭道,「我從沒想過要害小小姐!是他們逼我下的毒,如果我不肯,他們就要我的命!我送食物給小小姐時,他們一直在旁邊監視,我也是沒辦法……我真的不想死,我只是想活得好一點,像我這樣沒有力量的人,在這個國家根本沒法出頭,懂得再多,也只能被人瞧不起……我知道公爵是您的朋友,可是……您根本不知道我們在他手下過的是什麼日子……」他聲音漸漸低下去,幾乎像是在哽咽。

  蕭天劍瞇著眼看他,好一會兒才道:「放你可以,但如果你回頭向人告密,領那些人來追我們怎麼辦?」

  弗裡多激動地猛撲上一步,眼珠子幾乎瞪出來:「不會的,我本來就打算要離開了。他們爭個不停,誰知道會不會有危險……而且我幫他們對付您,您肯定不會放過我的,所以……我已經決定了要暫時去安可躲一陣子,等這裡的局勢穩定了再回來。如果您放了我……我會躲到朋友家去,再找機會離開,絕不會讓他們找到我的!」

  蕭天劍緊盯他,思考著這番話的可信度,明娜小聲請求道:「不要殺他好不好?爺爺,我真的覺得他不是壞人……」蕭天劍無奈地瞥了小孫女一眼,終於收回了劍。弗裡多一看到抵著他的劍消失,整個人如同虛脫了一般,癱倒在地上。

  蕭天劍沒好氣地踢了他一腳,伸手就要抱孫女上馬,明娜卻回身走到弗裡多面前,蹲下對他道:「你不要再這個樣子了……我、我瞧著好難過……你明明那麼聰明,那麼厲害,為什麼要這樣……我不懂該怎麼說,但是我看到你跪在地上,渾身發抖的樣子,心裡很不好受,真的……」她吸吸鼻子,在爺爺的催促下向他走去,扶著他上了馬。

  當他們騎著馬出發時,明娜聽到身後傳來弗裡多的叫喊,回頭一看,只見他撐起了上身,臉上帶著淚水,大聲對她嚷著:「明娜小姐,以後……不要輕易相信別人,真的……不要再輕易相信……」他伏下頭去,彷彿痛哭失聲。

  明娜來不及細想,他們騎的馬已經跑出很遠了,暮色昏沉,漸漸地,再也看不到弗裡多的身影。

  夜色降臨,祖孫倆已離開蒙裡鎮很遠了。他們現在身處於沙漠邊緣,右邊是一望無際的黃沙,而左邊卻是隔開威沙與梵阿的高山,山腳下與沙漠交界處,有不少嶙峋的山石,稀疏的綠草散佈在沙地上,北風吹來,刮起一陣陣塵土。

  蕭天劍見後面沒有追兵,便找了個地方停下來,拿出馬匹上的食水,與孫女共進遲來的晚餐,又檢查她先前中的毒有沒有殘餘。見孫女有些心在不焉的,似乎在思考著什麼,便問她怎麼了。

  明娜困惑地道:「剛才,弗裡多叫我不要輕易相信別人,是什麼意思?」是叫她不要相信他嗎?

  蕭天劍笑了:「他這話倒沒說錯。你這孩子就是太容易相信別人了,現在比以前強一些,但別人對你好一點,你就把人當朋友,這點最不好。如果有壞人故意對你好,其實是為了害你,那怎麼辦?」

  明娜歪頭想了想,道:「可是我覺得弗裡多不是壞人啊,如果是壞人,我……我可以看出來的。」

  蕭天劍搖頭笑道:「真正擅長騙人的,哪有那麼容易看出來?如果是經驗老到的人還好,你一個小孩子,哪有那本事?比如弗裡多,他說的話就未必能全信,他說不會出賣我們,其實也是怕被那些人抓到會沒命,根本不是真的為了我們。可笑你還以為他真是好人。

  明娜撅起嘴:「反正我就是覺得他不是壞人。」

  「好好好。」蕭天劍無奈地歎了口氣,「隨便你怎麼想,但你以後不能再這樣輕易相信別人了,其實我也有不對,我以為弗裡多不敢違抗強者,一定會聽話,沒想到他怕死到寧可得罪我的地步,以後我還是不要隨便把你丟下的好。」

  明娜高興地點點頭,攬住爺爺的脖子:「沒錯沒錯,爺爺以後不能隨便把我丟下哦。」

  蕭天劍啞然失笑,只能催她:「快點吃飽,我們趁著天黑涼快多走點路,等到中午時再休息。」他轉頭望了望背後的高山:「現在,我們只能沿著山腳走,借道韶南那邊回伊斯特了,也好,這條路會太平很多。」

  明娜點點頭,快速將幹幹的烤餅吞下,又喝了水,再度任由爺爺抱著上了馬,再度出發。

  他們一路往南走,開始的兩三天,他們擔心會有追兵,所以趕路趕得很急。蕭天劍雖然身手不凡,但在沙漠中戰鬥,他始終比不上本地人熟悉,加上又帶著小孫女,自然是能避則避。後來,他見一直沒人追來,才相信了弗裡多真的沒有向那些黑幫告密,速度也放慢下來。

  他們調整了作息時間,每天都是日落時才出發,然後在太陽升到中天前休息,睡的是弗裡多事先備下的賬篷,吃的是乾糧和水。在這乾旱的沙漠中,似乎連凝聚水元素變出水球都顯得格外困難,因此明娜也不再浪費魔力,只依靠水袋裡的儲存解渴,有時候被太陽曬得厲害,才用上一個小小的涼風術,讓自己和爺爺涼快一些。蕭天劍對此大加讚賞,還鼓勵她多練習風系魔法。

  日頭曬得厲害時,固然可以吹點小風降溫,但當沙漠上刮起大風時,夾雜著沙粒塵土的風吹進人的嘴裡、鼻孔裡,可不是什麼令人舒服的事。來自北方高原上的大風襲向萬里黃沙,將沙粒捲向天際,又再度落下,掩埋了無數生物。明娜他們祖孫倆明明走在山腳邊,仍免不了受到風沙的襲擊,不到一個小時,兩個人都變得黃撲撲的,稍微拍一拍身上,就是一陣煙塵。

  明娜苦著個臉,爺爺從儲物戒指裡找出一塊紗巾蓋住她的頭,讓她好過些,但那沙子打在臉上的疼痛卻是免不了的。這條路什麼時候能走完啊?

  蕭天劍苦笑道:「不會很久的,我估計現在快走到一半了,只要再過七八天……」話音未落,又是一陣風沙刮來,他的嘴裡滿是沙子,呸了半天,還沒呸乾淨,他只好唉聲歎氣地閉了嘴。他以前還沒在春天時走過沙漠呢,正是多風的季節,只能忍了。

  然而,老天彷彿要跟他開玩笑似的,某天傍晚,就在他們剛剛出發不久的時候,北方的天邊忽然像是被血染了似的,一團暗紅色的雲迅速向他們前進的方向襲來,同時來臨的還有比往日更強烈的風。

  明娜心裡慌慌的,拽住了蕭天劍的袖口:「爺爺,那是什麼?」「是沙漠風暴。」蕭天劍沉聲回答,他操縱著身下的馬,加快速度向前跑,只要跑到前面三公里左右的一塊突出的山壁後面,他們就安全了。在那塊山壁之前,左邊的山腳下連塊大些的石頭都找不到。

  然而,事與願違,不知是風暴的移動速度更快,還是馬已乏力的關係,當風暴即將襲來時,他們離那塊山壁還有將近一公里的距離,蕭天劍知道不能再耽擱了,只得縱馬登上了左邊的山坡,緊緊抱著孫女落了地,然後死拽著馬往一塊門板大小的山石後躲去。

  明娜只覺得狂風捲著沙不停地打在臉上、身上,紗巾早已不知被刮到哪裡去了,她幾乎無法呼吸,連睜開眼睛都做不到,只能將頭死死埋進爺爺的懷裡。

  風越來越大了,周圍已全是黃沙的世界,蕭天劍抱著孫女埋頭伏在石後,手中的韁繩卻越來越緊。無處避風的馬嘶叫著瘋狂掙扎,他快要無法再抓住韁繩了,只能暫時放開了孩子,試著將馬背上的行李拉下來,但迎面被風捲過來的碎石打斷了他的努力,韁繩也斷了。

  他想到馬背上有近五天的食水,正想追上去,卻聽到孫女一聲驚叫,回頭發現那塊山石居然在晃動,大駭之下猛撲過去護住明娜,而那匹馬,早已消失在漫天風沙中。

  (事實上……我準備虐老的……PK結束了,再度感謝各位的支持,某L在此伏首拜謝~~~)
fongyuen 發表於 2009-5-2 13:11
第一卷 傳說中的英雄    四十三、星空下的回憶


  明娜緊緊閉著雙眼,把頭埋在爺爺懷中,狂風鬼哭狼嚎般在她耳邊呼嘯,沙土在她腳邊流動,草根、泥塊、碎石等物打在她的身上、頭上,全身刺痛,而被她拿來當擋風牌的山石,則搖搖欲墜,彷彿下一秒就要被風刮走了。她死死抓住爺爺的手臂,心中不停地祈禱著,這場風暴快點過去。

  老天彷彿聽到了她內心的呼喊,沒過多久,風聲便漸漸小了,慢慢地,世界重歸於平靜。

  明娜小心地睜開了雙眼,稍稍抬起了頭,看了一眼周圍的情形,便悄聲喚道:「爺爺,風好像停了。」蕭天劍肩膀一動,也抬起頭來,全身抖了抖,落下一堆堆沙土。

  明娜看到爺爺全身都是黃撲撲的,像是個泥沙人似的,忍不住笑得全身亂顫,結果她身上也抖落了不少沙土,原來她自己也沒強到哪裡去,同樣是個小泥沙人。祖孫倆對視一眼,都哈哈大笑起來。大自然的威力果然不可小看,劫後餘生,他們的心情都顯得格外好。

  只是蕭天劍笑得厲害了,才發現背上一陣一陣地疼,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

  「我還以為會被風刮走呢。」明娜猶自嘟囔著,忽然發現了爺爺的異狀,忙道,「怎麼了?爺爺受傷了嗎?」轉到蕭天劍身後,果然看到他髒兮兮的衣服背上隱隱透出血痕。

  「只是被吹過來的碎石刮到了,皮肉傷,不要緊,趁著現在沒什麼風,咱們快點趕到那塊山壁後再說吧,免得待會兒再有風來,我們可未必能再捱一回。」蕭天劍沒把那點傷當回事,只是催著小孫女快走。

  明娜雖然擔心爺爺的傷,但聽他說不要緊,也就沒囉嗦。她現在才留意到,馬不見了。

  沙漠經受過風暴後,原本起伏的沙丘完全變了個樣子,而祖孫倆所處的山腳地帶,現在也滿是沙石。沒有了馬,這一大一小只能用腳走路,這區區一公里走下來,鞋子都被碎石劃破了,明娜還摔了一跤,幸好僅僅是破了皮。

  轉過山壁,情況卻大不相同。這塊山壁,其實是這片山脈中突出的一部分山體,如同是轉了個角般,背後山腳下大約半公里寬的區域,沒受到風沙吹襲,不再是黃沙滿地,而是一塊塊大小不一的乾泥塊和石頭,山坡處也多了幾分綠意,長著稀落落的野草,雖然沒有樹,暮色中,卻隱約能見遠處有沙棘和仙人掌。

  蕭天劍找了塊平整的地,開始脫上衣,背後的傷口血液凝結,沾住了衣服,他呲牙裂嘴地撕下來,反倒把原已癒合的傷口撕開了,痛得不停吸氣。

  明娜瞧得心疼,圍著爺爺不停地轉圈,卻不知該怎樣幫忙,得了爺爺的提醒,才恍然大悟地聚集水元素,使出水球術為他清洗傷口,然後飛快地敷上止血劑。看到傷口的血漸漸止住,她心裡悶悶的。森內特老魔法師做的止血劑能讓她受的傷在一夜之間完全結疤,第二天連疤都沒了,效果又快又好。可她自己做的卻只是勉強能止血,稍稍一用力,傷口又會裂開,真是太沒用了。看來她還需要再努力一些。

  蕭天劍見小孫女似乎很難過,便勸道:「沒事,真的是皮肉傷,過兩天就好了,小明娜不用擔心。」明娜點點頭,沒說什麼,只是幫著爺爺換上乾淨的衣服。

  蕭天劍覺得身上舒服多了,可惜頭髮和臉還是髒兮兮的。遙望前方,沙漠仍是一望無邊,不過如果他們依舊沿著山腳走的話,差不多再走跟來時同樣遠的路,就能到達安可城了。可惜馬沒了,他們只能靠兩條腿走路,而馬上原本帶有他們祖孫倆五天的食水,現在都不見了,只剩戒指中的儲存,大概僅夠兩三天吃的。他不禁有些後悔,自己實在太大意了,本該把所有的食物和水袋都放進戒指才對。

  不過,他也沒想到會遇上這麼厲害的沙漠風暴,從前雖然有過一兩回經驗,但程度和持續時間都比這回差遠了,所以他才沒有引起重視。現在,他甚至有些懷疑,弗裡多讓他們走這條路,會不會是故意的?目的就是讓他們死在風暴裡。

  看來還是要給那小子一點教訓才行。

  明娜不知道爺爺心裡轉的念頭,只是在得知兩人所處的困境後,想了想,便很豪氣地大力拍了拍爺爺的背,道:「沒問題的!我們之前在雪山和諾嘉都走過來了,還怕沙漠嗎?一定會順利走出去的!」

  蕭天劍咧咧嘴,稍稍移開了身體,笑了:「沒錯,那麼多艱辛險阻都走過來了,還怕這小小的沙漠嗎?」

  祖孫倆休息了一會兒,又吃了點東西,恢復一下體力,在拂曉時分,又重新踏上了南行之路,繼續前進。

  沒有了馬,也沒有了足夠的食水,即便明娜能使用水球術,他們的生存條件還是比先前差得多了。他們路上一遇到仙人掌之類的植物,就會砍掉幾棵儲存起來,預防萬一。為了減少水份蒸發,他們盡可能在夜晚或陰天時行動。

  有時候,他們晚上趕路,為了克服想睡覺的生理慾望,就會把注意力放在夜空中的星星上。在四下無人的荒野裡,漫天星斗也是他們解悶的好途徑。

  明娜會把從媽媽、溫妮和馬歇爾那裡聽來的關於星星和月亮的故事告訴爺爺,而蕭天劍也會將自己所知道的星座知識傳授給小孫女。有時候,他提到的一些星座無法在天空中找到,明娜問起,他便會陷入沉默,過好一會兒才會改換話題。明娜不明白爺爺為什麼沉默,常常困惑不已。

  一天晚上,明娜發現天空中有幾顆星星連起來看,很像是一個大勺子,便把它當成是趣事告訴了爺爺。蕭天劍沉默良久,才低聲道:「這是北斗七星,勺柄的尾端指向另一顆星星,叫北極星,是指向北方的。」

  明娜抬頭看看那星星,歪了歪腦袋:「可是勺子柄明明是指向西方的啊?」

  蕭天劍低低地笑了:「是啊,在這裡,它是指向西方的……而且勺子也比在地球上看到的大一倍……」

  「地球?」明娜聽到了一個陌生的名詞,「那是什麼地方?在哪裡?」

  「在一個很遠很遠的地方,它是一個星球,就像我們現在所在的這個星球一樣,但它比這裡還要大,重力也比這裡重,有很多很多的國家……有一個叫中國的,是個歷史悠久的文明古國,那裡……有我的家……」

  明娜睜大了眼:「爺爺的家,不是在亞羅大森林嗎?」或者說是東方大陸?不過爺爺上回好像說過他家不在那裡。

  蕭天劍輕笑:「亞羅大森林只是我來到這個世界後最早落腳的地方,我真正的家……是在中國北方的一個小城市裡……」他放慢了腳步,整個人陷入回憶中:「我記得……那是個三居室,是我父母單位分的房子,有獨立的衛生間和廚房,還有個小陽台,在當時算是很不錯了。我爸爸媽媽都在國營企業上班,家裡雖然不算富裕,但我從小就吃穿不愁。我小時候身體不好,爸爸媽媽把我送到鄉下爺爺家,讓我跟鄰居大爺學武術,直到小學畢業時才回到城裡來……」

  明娜不解地問:「爺爺,什麼是國營企業?什麼是小學?」為什麼有那麼多詞她根本聽不懂呢?

  但蕭天劍沒有回答她的話,仍舊回憶著自己的過往:「我剛上初中時,總是貪玩,爸爸動不動就打我,但事實上他常常為了我擔心得整晚睡不著覺。媽媽卻從來不罵我,總是變著法兒給我弄好吃的。我那時候不懂事,只會讓他們難過,直到上了高中,才開始用心學習,我考上大學的時候,他們都高興得哭了。可我不懂得體諒他們,在大學裡只會跟朋友們到處玩,打遊戲,看小說,從沒想過以後。畢了業,找不到工作,又不肯受氣,厚著臉皮回了家,爸爸媽媽托人情讓我當了個小職員,我還嫌辛苦,跑到外省去闖,好不容易憑著小時候學過的功夫當上個保鏢,每個月幾千塊工資,公司包食宿,有獎金,我想的居然是有錢花了,可以交個漂亮的女朋友,卻沒想過讓父母享享福……」

  「爺爺,我聽不懂……」

  「我真的很不孝,是不是?」蕭天劍已經不再往前走了,眼中含著淚水,「如果早知道我會從那個世界消失……如果我能回去,我一定……一定會孝順他們的……」

  「爺爺……」明娜驚訝地望著蕭天劍的淚水,她的印象中,爺爺幾乎沒哭過,這是為什麼?是因為爺爺的爸爸媽媽嗎?

  「你聽不懂,是不是?」蕭天劍抬起袖子擦擦眼淚,轉過頭看向小孫女,嘴角帶著苦笑,「沒關係,不但你聽不懂,這個世界根本沒人能聽懂!這裡的人跟我完全不同,我想的他們不理解,他們想的,我也不理解。有時候我真的快要瘋了。我試過給自己找個伴,可是根本找不到!我不明白你奶奶梅麗為什麼不肯跟我走,我不明白米拉貝爾為什麼事事都想著家族,我不明白芙諾雅為什麼老端著個架子,我不明白紫雅有錢有勢,為什麼還整天想著要找個有錢有勢的男人當依靠!」

  他急喘幾下,才繼續喃喃道:「我不明白那些大臣和貴族的想法,明明聽我的就能獲得巨大利益,他們卻情願放棄也要把我踢開;我不明白威沙明明有石油和鐵礦,這裡的人為什麼不肯開採,卻要去賭去搶;我不明白……地下公爵那麼精明的人,為什麼會愚蠢到相信他那個侄子……他本來還算得上是我半個知己……我不明白的事實在太多了,可這個世界的人同樣不能理解我,我真的……好寂寞……」

  明娜聽得鼻子一酸,她的確是完全不能理解爺爺的話,但從他的語氣中,可以聽出他現在心裡很難過。她情不自禁地抱住了他的手臂,眼中淚花閃爍:「爺爺,你不要傷心,明娜會陪著你的,還有爸爸、媽媽、米拉貝爾奶奶、大伯父、大伯母、貝文哥哥、貝莉爾姐姐、曼達姐姐,還有小拉和他媽媽……我們都會陪著你的,你不會寂寞,真的……」

  蕭天劍摸了摸小孫女的頭,苦笑道:「傻孩子,這不一樣,爺爺想要的……是真正能理解我的人,如果不能回去跟我家人團聚,至少……再來一個吧……」他抬頭望向星空,「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來的,似乎是發生了爆炸,一睜眼就在亞羅大森林裡了。我走遍了這個大陸,希望能找到回去的路,又跟魔法師們交好,希望他們能研究出傳送到其他星球的方法……可惜,終究還是妄想……」

  他深吸一口氣,緩緩歎道:「真可笑,我來了三十多年,卻還希望這只是一場夢,或許明天醒來,會發現自己只是在醫院裡昏迷了幾天。我在這裡什麼都享受過了,名譽、財富、地位、美女、權力……可我心裡,卻希望自己還是那個每月領兩三千塊工資的小職員,晚上能回家陪陪爸媽,週末跟朋友泡泡網吧,過兩年找個溫柔賢惠的老婆生孩子,一把屎一把尿地當奶爸……年輕時只覺得這種日子沒意思,可現在,我寧可過這樣的生活,也不想在這裡繼續寂寞下去……」

  他蹲下身去,埋首哽咽。明娜吸吸鼻子,陪他一起蹲,想到自己哭的時候,大人們安慰自己的法子,便伸手輕輕拍著爺爺的背,小聲說著:「別哭,乖,別哭……」

  不知過了多久,當星空漸漸明亮起來,陽光透過山背照射在遠處的沙漠中時,蕭天劍終於抬起了頭,臉上已沒有了淚痕:「爺爺居然哭了,是不是很丟臉?明娜別笑話我,好不好?」

  明娜鄭重地點了點頭:「好。」接著又道:「爺爺不要難過,心情不好的時候,就說出來,明娜雖然聽不懂,但我會一直陪著爺爺的。」

  蕭天劍笑了,摸了摸孫女的頭,看向前方:「感傷時間結束了,但路還要走下去。我們出發吧。」

  明娜點頭應了,跟著爺爺繼續前行。

  食物漸漸地快要吃完了,只剩下兩個烤餅,之前因為明娜不愛吃,沒放在馬背上,所以才逃過一劫的。蕭天劍知道,必須要想辦法找食物了。

  所幸他們這一路走的都是沙漠邊緣,在這裡,他可以找到毒蛇、蠍子、沙蟲,偶爾還會有一兩隻鳥飛過,仙人掌和草根都是可以裹腹的東西。由於孩子腸胃嬌嫩,明娜又剛中毒不久,蕭天劍下了狠心,把所有烤餅都給了小孫女,頂多讓她吃點沙蟲、烤小鳥或仙人掌之類的,毒蛇草根則都歸了他自己。

  儘管在吃下肚前,已事先處理過那些有毒的生物,但由於材料所限,蕭天劍還是中了輕微的毒,他的舌頭發麻,手指僵硬,眼睛開始看不清了,只能靠明娜給他指路。為了讓孩子不至於走錯方向,他不得不向她傳授一些簡單的沙漠生存技巧。

  明娜覺得又累又餓,她已經連續兩天沒吃飽飯了,爺爺走得越來越慢,她拖得很辛苦,但她知道,不能放棄,如果她放棄了,那爺爺怎麼辦?他是全大陸的英雄,雖然他會哭,但不能因為吃不飽飯就餓死累死在沙漠上。更何況,沒有了爺爺,她不知道該怎麼回家,她要回去見爸爸媽媽,就像爺爺會想念他的爸爸媽媽一樣,她也很想念家人。

  抱持著這樣的信念,明娜就這樣拖著爺爺走了不知多遠,她的喉嚨幹得快要著火了,頭頂上的太陽快要把她烤成焦炭,但她不能停下,爺爺現在這個樣子,不知還能堅持幾天,所以能走就要走。

  蕭天劍雖然頭腦已經有些模糊了,但心裡還算清楚,知道小孫女辛苦,便把水留出來讓她喝。他心裡算算日子,應該差不多到了。

  就在完全斷糧的那一天下午,他們終於遇上了進入沙漠後首次見到的活人。這是一個來自威沙南部某個綠洲的小商隊,正打算前往安可城入貨。他們當中也有人搭夥同行,因此很熱情地收留了蕭天劍和明娜祖孫倆,並且送來了食物和水,同時高興地收下了一袋金幣的報酬。

  蕭天劍躺在用來運貨的大馬車上,半睡半醒著,享受著難得的休息。明娜伸直了腳坐在旁邊,腳上磨穿的幾個大水泡正火辣辣的疼,但比起走路時的痛覺,現在無疑舒服多了。她小口小口地喝著水,吃著幹幹的烤餅,味道雖然比不上弗裡多給的,但在此時此刻,卻是無上的美味。

  有個人爬上了他們所在的馬車,沙啞低沉的聲音傳進來:「孩子,要不要讓我看看?」

  明娜好奇地伸手去掀開布簾,卻看到一張可怕的臉,慘白的皮膚,光溜溜的頭,沒有眉毛,雙眼通紅,扁塌的鼻子,兩隻鼻孔一大一小,無法合攏的嘴巴露出參差不齊的黃色牙齒。當這張臉笑起來時,即使外頭太陽正好,也讓人心中不可遏制地升起寒意。

  明娜倒吸一口涼氣,當即嚇得往後退。蕭天劍聽到聲音,張開了眼,當他看到那張臉時,眼中射出厲芒:「湯姆·裡德爾!你怎麼會在這裡?!」

  (有沒有愚人節的感覺?)
fongyuen 發表於 2009-5-2 13:14
第一卷 傳說中的英雄    四十四、小河彎彎向南流


  那張可怕的臉上呈現出困惑的表情:「你是……」明娜這才發現,這其實是個人,雖然長得很可怕,但他穿著全白的粗布袍子,脖子上戴著細細的銀鏈,墜子是一枚銀製的八角星。這是一位光明神教的修士。

  明娜自小從信教的母親那裡聽說過不少光明神教的事,一發現眼前的人極有可能是位神父,心裡的恐懼就放下了大半,不過鑒於對方非人類所能擁有的醜陋面容,她還是不敢上前跟他說話。

  蕭天劍認識這位神父,他不需要看清楚對方的容貌,只看那光溜溜的頭和慘白的臉色,再加上那把沙啞的聲音,就已經猜到這是誰了。他直直瞪著對方,冷然道:「如果你真的認不出我是誰,那我真是走運了。你不是一直在蒙裡看守孤兒院的嗎?跑到這裡來幹什麼?!」

  醜陋的神父恍然大悟,總算認出了蕭天劍:「原來是蕭伯爵閣下,真是很久不見了,您……怎麼變成這個樣子?」此時此刻的史詩英雄,風塵僕僕,形容狼狽,還光著一對血淋淋的大腳板,跟他印象中意氣風發的形象相差太遠了,難怪他認不出來。

  蕭天劍不願多說自己的事,只是再重複了一遍剛才的問題,那裡德爾神父也不再多問,解釋說他是被調到安可城的神殿去了,剛剛從威沙西南方的綠洲布道回來。看了看蕭天劍和明娜腳上的傷,他有些慇勤地問:「你們傷得不輕呢,我為你們治療一下吧?」

  明娜聽了大喜,剛想點頭答應,卻被爺爺的話打斷了:「不用你假好心!我家商行每年都會花錢做善事,沒打算捐錢給你們花!你少打我們的主意!」明娜轉頭去看爺爺,只見他正瞪圓了一雙眼,只是眼眸中的渾濁暗示了他目前的不妙處境。

  她張張口,覺得很為難。跟爺爺相處了那麼久,她當然知道他不喜歡光明神教,可是她聽說神職人員們都是十分善良仁慈的人,為什麼爺爺要討厭他們呢?會不會是因為馬車外的這位神父長得太醜了,所以爺爺才不想讓他進來?可是爺爺的情況實在很糟糕,請神父施放一下治療術,不就能好起來了嗎?她小聲地叫了句:「爺爺,神父可以用魔法……」

  「那種魔法對我們一點好處也沒有!」蕭天劍打斷了孫女的話,「只是表面的傷口癒合而已,實際上傷根本沒治好。我從來不相信這些神棍們的所謂治療術!」他抬頭趕那位裡德爾神父:「快走吧,我們用不著你。」

  裡德爾神父歎了口氣,也沒勉強,放下簾子便離開了他們所坐的馬車,不過片刻後又再回轉,遞給明娜一小瓶東西:「這是本地人用來治療腳上的水泡的草藥汁液,商隊老闆的東西,拿去用吧。」

  蕭天劍正要拒絕,被他按住了手:「伯爵閣下,這並不是我的東西,你總要為孩子著想。」蕭天劍沒再出聲,明娜便高興地接了過來。她開始覺得這個長相可怕的神父其實是個好人,甜甜地笑著向他道謝。裡德爾神父笑著擺擺手,裂開的嘴唇間露出髒兮兮的牙齒,整張臉變得很可怕,明娜見了一僵,身體不由自主地往後縮了縮。

  藥汁很管用,明娜覺得腳上好多了,再給爺爺塗,他扭捏了半天,還是聽從了孫女的意思。

  明娜小聲問著那個裡德爾神父的來歷,又問爺爺為什麼那麼討厭他。蕭天劍撓撓頭,道:「他以前是蒙裡孤兒院的主管人,我看不慣他到處找人要錢的樣子,而且他那個名字……一聽就不是好人,更別說那個長相……」明娜回想起那張慘白的臉,打了個冷戰:「的確,他長得太可怕了,怪不得爺爺會討厭他。」

  蕭天劍扯扯嘴角,不知怎麼向小孫女解釋,如果告訴她「湯姆‧裡德爾」是某個系列小說裡大魔頭的名字,那個大魔頭也是個膚色慘白的光頭怪物,恐怕要牽扯的事就多了。這個世界裡的裡德爾神父,據說並不是天生貌醜,而是中了詛咒。但他在這個世界生活了那麼多年,還沒見過有人會因為所謂的詛咒變成怪物,自然不會相信傳言,這麼一來,這個裡德爾就顯得格外可疑了。

  路上和他們一樣,向東南方向前進的行人和車隊馬隊漸漸多起來,也有不少是走向相反方向的,路邊也漸漸開始出現了小綠洲和居民點。當夜幕降臨時,他們終於抵達了安可城。

  這是位於威沙與韶南交界處的一個城市,背靠著梵阿的高山,山上一泓清流蜿蜒而下,從安可城邊流過,形成一條小河,直向南方。這條河隔開了安可城與梵阿邊境的一道山口,兩邊都有居民住宅和市鎮,因此,也可以說安可實際上是位於三國交界之處。

  儘管城市的西面還有不少沙地,但東邊與南邊的綠色卻比蒙裡還要多。這裡是威沙南部地區的經濟中心,同時也是韶南北部的邊境重鎮,街道兩旁有許多商舖,但時不時有軍人挎著腰刀經過,這些軍人的打扮跟明娜見過的幾國軍人都不一樣,悄悄問過爺爺,才知道那是韶南的軍隊。

  自從三十一年前威沙沙盜入侵後,韶南就加緊了邊境的防守,即使明知沙盜已經解散,除部分人員編入正規軍外,大部分都成了黑幫,只顧著在國內爭地盤了,韶南還是不敢放鬆。

  作為一個經濟重鎮,安可城同樣有蕭家商行的分支,而且很幸運地,這裡的分行並沒有撤退。跟明娜見過的其他分行不同,安可分行的人大多數是韶南當地出身,除了副管事是伊斯特國內來的以外,就只有少數護衛或學徒是威沙國民。管事是個白鬍子老爺爺,非常熱情地接待了蕭天劍祖孫倆。讓明娜高興的是,正因為這個分行的人大多數來自當地,他們雖然聽說了安隆的事,卻沒有把事情遷怒到小孩子身上。

  明娜在隔了十幾天後,終於洗了個熱水澡,全身刷得乾乾淨淨的,然後美美地吃了一頓不壞的熱食。分行裡有專門為員工配備的醫師,不過醫術只是平平,明娜腳上的水泡他可以對付,蕭天劍中的蛇毒蠍毒,他卻束手無措,甚至提議去城裡的神殿請一位神父來施展治療術,氣得蕭天劍當時就把他趕了出去。

  最後還是請教了鄰居家的幾位威沙老人,他們對這種事相當有經驗,送了幾貼土方,才讓蕭天劍恢復了視覺和味覺。

  明娜看到爺爺平安無事了,大大鬆了一口氣。重新回到平穩舒適的環境後,她到此刻才真正放下了心中的擔憂。然而,樂極生悲,不知是不是因為長時間處於緊張狀態中,忽然放鬆下來的緣故,明娜病倒了。

  她只覺得身上熱得厲害,一會兒卻又冷得全身發抖,腳上的傷火辣辣的,肚子不知何時也火辣起來,嘴巴裡、鼻孔中噴的都是熱氣,唇上開始長水泡,耳邊像是有什麼東西一直在響,吵得她腦門生疼。病了兩天,情形都不見好轉,甚至她體內還出現了一股奇怪的氣息在到處亂轉,腿上時不時有刺痛的感覺。

  迷迷糊糊間,她只聽到爺爺在跟幾個她不認識的人交談著,說著什麼「毒藥的殘餘」、「勞累過度」、「超出極限」、「魔力混亂」之類的話,接著,有人餵她吃一種又苦又臭的藥,喝下去後,一股涼意從喉嚨處直入腹中,她覺得好受一些了,睜開眼,便看到爺爺坐在自己床前。

  他看上去有些憔悴,眼中滿是擔心:「好些了嗎?真沒想到那種毒藥居然還有殘餘,幸好弗裡多當時給的藥水還在,能暫時把毒性壓下去。」

  明娜腦子還有些不清楚,只知道自己似乎是中毒了:「爺爺,喝了這個藥就會沒事了嗎?」

  「恐怕不行。」蕭天劍歎了一口氣,「我叫人對你用了治療術,暫時抑制住你的病,但要根治,必須找魔藥師想辦法。咱們明天就坐船南下,去魔法之都。」

  明娜這時已經瞥見門口處的裡德爾神父了,他剛剛從白鬍子老管事那裡領了幾個錢袋,遠遠朝她笑了笑,便轉身離開。明娜已經沒力氣去害怕了,她心裡有些感動,爺爺那麼討厭神父,還是請他來治療自己,爺爺對自己真好。

  她攀著爺爺的脖子撒嬌,蕭天劍笑著摸摸她有些瘦削的小臉,心裡不由得愧疚起來。這個小孫女跟著他那麼久,吃了不少苦頭,以後他一定要好好補償這個孩子才行。

  安可分行的人為他們準備了南下的船隻,還派了個熟悉水路的船夫。當明娜被爺爺抱著來到碼頭時,一看那艘船她就喜歡上了。

  船不大,大約只有五六米長,兩米多寬,是河中極常見的船隻大小。船上建有兩個艙房,都是方方正正的木板屋,前面那個明亮些的,有一張小床和小桌小櫃,床邊一扇大窗,掛著粉藍底黃碎花的簾子,正是為明娜準備的。另一間屋子則由蕭天劍與船夫共用。

  明娜坐在小床上,左右看看,感受著船隻的起伏,又伸頭出窗去看外面的景色,被蕭天劍拉了回來:「小心點,可別掉到水裡去了。」明娜興奮地道:「爺爺,我還是第一回坐船走遠路呢!以前外公從我們家回馬特時,我跟爸爸媽媽去碼頭送他,也上船去看過,但我從來沒有船上住過呢。」

  蕭天劍笑道:「喜歡嗎?就怕你會暈船。韶南是個很不錯的地方,我們一路南下,看看兩岸的風光,很快就到魔法之都了。等你身體好了,我再帶你好好玩一玩。」既然到了這一步,他也不急著送孩子回去了,叫分行的人帶信給安隆夫妻兩個,小孫女就留下來慢慢治病吧。

  明娜只覺得怎麼看怎麼新鮮,恨不得立時下來在船上到處走走,卻被爺爺阻止了,原因是她腳上的傷還未好全,加上之前近十天超負荷的步行,讓她的腿受了不小的傷害,她現在必須靜養。

  無奈之下,她只好乖乖呆在小床上,看著船慢慢在水上滑動,離開了原本停靠的碼頭。岸上,前來送行的分行管事等人身影漸漸變小了,河畔的房屋一座座往後退,他們的船靜靜順流而下,駛向南方。

  河面漸漸開闊,也多了好幾艘差不多大小的船和他們同行。途中,他們經過幾個村莊,停下歇息,熱情的村民們便會劃著不足三米長的小舢板運送各種食物或補給向他們和其他船隻兜售。那些東西包括各種土產的水果、香噴噴的烤魚、家釀的甜酒,還有一種被蕭天劍稱為「米飯」的食物做成的糰子,也有顏色鮮艷的衣服,明娜原本很有興趣,但蕭天劍拒絕了,只留下食物。

  東西都很便宜,一個銀幣便能買下足夠三人吃一天的食物。分行的管事很細心地為他們準備了足夠的銀幣和銅板,甚至還給明娜準備了一袋,預備她需要時可以用來買零食。

  明娜留意到村子裡的人似乎在準備著慶典,便向船夫請教了,得到的回答卻是,他們正在為五月節做準備。

  明娜怔了怔,回想起去年,爺爺剛到他們家時,整個其頓的人都在為五月節做準備,想不到已經快一年了,時間過得真快呀。

  船夫保德曼不緊不慢地搖著船,道:「韶南的五月節跟伊斯特的可不一樣喲,慶祝三十年前的戰爭勝利只是一部分而已,事實上我們的五月節已經有上千年歷史了喲。今年聽說南方的田地正準備收割第一撥糧食,是大豐收呢,加上王儲即將娶妃,我們今年全國都要好好慶祝一番呢。」

  他是個身材矮小卻四肢矯健的人,一手搭著根長槳,腳上卻踩著另一根,以一種特別的節奏划動著船隻。雖然他平時不怎麼說話,可一但有人跟他搭訕,便會滔滔不絕起來。眼下,他正興致盎然地給小明娜介紹著韶南的五月節風俗,其中之一便是人們舀起河水互相澆到身上,以此祈禱疾病不會降臨,因為在韶南,水是生命的象徵,全國河網密佈,幾乎不存在沒有水的地方。

  明娜聽得津津有味,一旁的蕭天劍卻笑道:「不就是潑水節嗎?我家鄉那邊也有,不過用的不是河水。幸好這裡的河還算乾淨,不然水潑到身上,有沒有效不知道,人肯定要先生病了。」

  保德曼哈哈大笑,抽出手來搖了搖:「不會不會,水神會保佑我們的喲。」

  明娜知道爺爺說的「家鄉」是什麼意思,連忙問:「爺爺那邊也有這種風俗嗎?跟我說說吧。」

  蕭天劍微笑著向小孫女介紹起他所知道的雲南潑水節。在沙漠那一回哭泣之後,他已不再忌諱提起穿越前的事了。雖然他心裡清楚,小孫女未必能聽懂他的話,但至少能讓他有機會回憶過往,好稍稍緩解他心中愈加強烈的思鄉之情。

  兩天後,船到達了一處水壩前。壩身大約有三層樓的高度,整體是用木頭建成的,看上去有些年頭了,但仍十分堅固。

  明娜驚歎地看著巨大的閘門緩緩升起,卻被爺爺敲了一下頭:「傻瓜,這只是個小水壩,現在就吃驚了,以後看到更大的怎麼辦?」

  「還有更大的嗎?」明娜忙問,她從前只見過其頓附近河流的小水壩,比這個小一半呢。

  「當然有,所以快閉上嘴巴吧。」蕭天劍又好氣又好笑,倒是在船前搖槳的保德曼笑著回頭:「小小姐,過了閘門就是奧裡,有另一條河從那裡匯入,往下的河面會更大喲,以後咱們會遇到更多大壩呢,但最大的還是多羅港那邊的,不過意尼附近的水壩也不小了,是這個的五倍喲!」

  明娜嘴張得更大了。

  閘門升起,十多條船隻魚貫穿行而過。一通過壩口,明娜就覺得眼前一亮,迎面一條大河橫臥在前,太陽光照射在水面上,映出粼粼波光。西面果然有一條河匯入水道,而東南方向不遠處,就是建在水上的大鎮奧裡。河畔有無數的小碼頭,數千條船停靠其中,正隨河水輕輕蕩漾。

  (澤國韶南,是溫柔與熱情並存的國度,請把蘇州加上威尼斯和西班牙……暫不上架,請各位放心看吧~~~)
fongyuen 發表於 2009-5-2 16:31
第一卷 傳說中的英雄   四十五、南行紀事


  清晨,明娜從睡夢中醒來,聽到窗外傳來人們在岸邊嬉鬧的聲音。抓了抓凌亂的頭髮,她打開了艙房的窗。

  一陣新鮮的空氣透窗而來,夾帶著淡淡的植物清香,當中隱隱含有一絲腥味。河水反射著早晨的陽光,映照在船身和岸邊的岩石上,形成魚鱗般的金色紋路,偶爾透了一兩抹綠意,卻是岸邊生長的細水蓮細長光滑的葉面映射形成的。

  明娜一行三人所坐的船現在正停靠在奧裡河邊的小碼頭上,和其他的船隻排列在一起。雖然鎮上也有客店,但祖孫倆已習慣了在船上的生活,並沒有多此一舉。

  岸上的居民在晨光中開始了一天的忙碌,他們或是向船上的人兜售各種商品,或是運送貨物到船上,也有年幼的孩子好奇地看著船,小聲討論著哪一艘更好看。

  明娜簡單地收拾一下自己,便被窗外飄來的香味吸引住了。一隻小舢板正穿梭在船隻中間,向過路的人們兜售熱騰騰的早餐,生意很好。明娜遠遠看到那些用水生植物圓蒲草的青碧色葉子緊緊包紮起來的新奇食物,興致勃勃地想要嘗一嘗。

  她翻出了那只零錢袋子,掏了五個銅板出來,但當她想要像別人那樣把錢拋到那只舢板上時,卻覺得為難了。小舢板離她還有十多米遠,中間隔著好幾艘船呢,瞧著它賣剩的食物不多了,明娜心急著想買,卻又不知道該怎麼把五個銅板拋過去。

  船夫保德曼先生從艙前走過,大聲地向岸上的搬運工問好,他以前跟隨商隊的人南下時,沒少跟這些人打交道。明娜看到他,眼前一亮,忙向他請教要怎樣買小舢板上的東西。他一聽,便樂了,接過明娜手中的銅板,伸手到船邊摘了一片細水蓮的葉子,雙手一轉,做成了一個倒錐形,將銅板塞進去後,用旁邊的葉子蓋上去,再用長葉末端紮好。他把這小包錢拎在手中,向小舢板的方向吆喝一聲「來一份小魚飯」,便拋了過去,正好越過隔在中間的幾艘船。

  小舢板上的婦人長長應了一聲,隨手舉起一個臉盆大的撈魚網,把那包錢接住了,用手捏了捏,便拋回一個圓蒲草葉包,落在保德曼手中。

  明娜高興地接過那包食物,迫不及待地將它打開,只見裡面是拳頭大小的一團熱米飯,包裹著烤魚、香草和一些不知名的果干。趁熱吃了一口,米飯的甜味在口中層層散開,魚皮焦香可口,魚肉新鮮嫩滑,配合果干的酸甜,真是無上的美味。

  「好好吃……保德曼先生,您要來點嗎?」明娜熱情地邀請老船夫,對方卻笑著擺擺手,掏出三個銅板來,向岸上的小販買了半份烤魚,配上昨天喝剩的甜酒,美美地享受起自己的早餐。

  蕭天劍鑽進船艙,看到小孫女正在吃早飯,笑了:「原來小明娜已經吃上了?我還多買了一份呢。」他手中也有幾份小魚飯,另外還有一包本地特產的水果,顏色鮮亮欲滴,還帶著清晨的露珠。

  明娜這頓早飯吃得非常豐盛,眼睛瞇瞇笑著,心情好得不得了:「原來這裡的人每天都能吃到那麼美味的東西,真是太幸福了。」蕭天劍笑笑,忽而聽見不遠處傳來鼓聲和喝采聲,祖孫倆都好奇地探頭去看,原來是幾個賣藝的小丑正為其他船上的客人表演,連翻了十多個觔斗,又玩起了拋接球,一個侏儒在旁邊敲著鼓伴奏。

  蕭天劍見小孫女感興趣,便揚聲喚小丑過來表演。一個候在邊上的小丑聽見,便跟同伴招呼一聲,獨自一人從中間的幾隻船艙頂上跳躍過來,輕輕落在他們船頭,可稱得上是身輕如燕。

  明娜猛地拍掌叫好,那小丑笑笑,彎腰行了一個大禮:「可愛的小客人,您想要看什麼樣的表演呢?」

  明娜看了看蕭天劍,見爺爺只是笑著看她,便問:「你會拋球嗎?就像剛才那個人那樣,三四個球一起拋起來?」

  「當然可以,我還能多拋幾個呢。」小丑隨手從衣兜裡掏出三四個小球輪番拋接著,瞥見明娜身邊的小桌上擺了幾個水果,又笑著向她討了兩個,加上自己帶的球,越拋越多,卻絲毫不亂。

  明娜以前在其頓也曾見過小丑的表演,但那些人只是穿著顏色鮮艷款式古怪的粗笨衣裳,做些可笑的動作而已,雖然也有人會拋接球,但頂多就是三四個,像這樣能拋五六個的實在少見。而且這個小丑看起來也跟別的小丑不一樣,他穿著普通的衣服,只是在袖口、領口和褲腿處綁了一圈圈彩色緞帶,身材高大,動作矯健利落,除了鼻子上的紅色油彩和帽子上斜插的綠色羽毛,全身上下都不像是個當小丑的。

  他拋接著六個球和水果,又玩起了花樣,先是前後左右地換著拋球的方向,然後又把球和水果拋得格外高,然後翻兩個跟斗再接住。明娜看得連聲叫好,旁邊船上的人也被吸引住了,紛紛探頭觀看。

  「再加兩個果子吧!」鄰船上傳來一道稚嫩的聲音,明娜轉頭一看,只見一個跟她差不多年紀的小男孩鑽出艙口,趴在船沿上對小丑說話。小丑咧嘴一笑:「行啊,來吧!」小男孩丟了兩個拳頭大小的水果過去,小丑接下了,手中拋接的速度驀然加快,空中的水果與小球彷彿轉輪一般,仍舊一絲不亂。

  精彩的表演贏來周圍人的陣陣掌聲,小丑笑著將小男孩的兩個果子拋了回去,又用同樣的手法處理了明娜給的那兩個,然後一把抓住剩下的球,拿下頭上的帽子,彎腰行了個禮:「多謝讚賞,我給您再表演一個怎麼樣?」說罷就跳上明娜的艙頂,單手翻了個觔斗,躍到旁邊小男孩坐的船上,就這樣在附近的幾艘船上來回翻滾跳躍著,每次都只是輕輕用腳一點,卻不在任何一艘船上停留,有好幾回看著他就要掉進水裡了,忽然在旁邊的船身上一撐,便會像魚一樣落在另一艘船上,繼續跳動著。

  明娜微微張著口,看著這個小丑以驚人的敏捷動作在船隻間跳躍,想到自己學過輕功,也頂多是從一艘船跳到另一艘而已,像這樣連續疾跳,她還真做不到,不禁佩服不已。蕭天劍看到小孫女臉上開心的神色,心裡也很高興,雖然覺得這些表演不算精彩,但也很給面子地拋了個金幣過去。

  小丑從其他觀眾那裡討得半帽子銅板,忽然見了個明燦燦的金幣,不由得呆了呆,然後怪叫一聲,咬了那金幣一口,眨眨眼,便興奮地向蕭天劍道謝。後者隨意擺擺手,並不放在心上。

  明娜也掏了個銀幣出來:「我沒有金幣,這是我的小小心意,謝謝你為我表演了這麼好看的節目。」

  那小丑高興地接過銀幣,行了個大禮,然後一個猛子鑽進水中,濺起一尺多高的水花,把明娜嚇了一大跳,心想他怎麼忽然跳河裡去了。不多時,船的另一邊傳來水聲,她轉過去一看,原來那小丑嘴裡咬了枝白色的花朵,從水中冒了出來,將花送給了明娜。

  明娜接過花,聞著清香撲鼻,正是韶南特有的水芋蓮,平時長在水底,採摘不易,是相當珍貴的香水原料。她揚起大大的笑臉,向小丑道謝,對方還以燦然一笑。她這才發現,這個小丑其實長得頗為英俊,而且氣質不凡,這樣的人為什麼會當小丑呢?

  這時,岸上傳來了叫喚聲:「瓦西裡,要走了!」原來是結束了表演的其他小丑和侏儒正準備離開,英俊的小丑向同伴們揚揚手,回頭對明娜道:「多謝您的銀幣,可愛的小姐。」又向蕭天劍揮手道別,然後攀著河沿的石頭翻身上岸,跟同伴們一道離去了。

  明娜目送他們遠去,忽然旁邊船上傳來一個聲音:「他的身手真的很好,對不對?一點都不像是賣藝的。」明娜轉頭去看,原來是先前那個出聲的小男孩。他穿著韶南的服裝,寬鬆柔軟的細白布襯衫和長褲,一件黑色綢面小馬甲,紅色的披肩發,臉上點綴著幾點雀斑,長相雖然平凡,卻讓人看了很有好感。

  他伸出小手:「你好,我叫哈皮,今年七歲了,我家住在巴羅河上游的小鎮,就是西邊的那條河。」明娜友好地跟他握了握手:「你好,我叫明娜,再過半個月就滿七歲了,我家在伊斯特北方的其頓。」

  「伊斯特?你是外國人?」小哈皮看上去很有興趣,「我還沒去過外國呢,那是什麼樣子的?」

  明娜歪歪頭:「唔……沒這裡那麼多水……不過我家那邊也有個碼頭,周圍都是山……」

  「我家那邊也有山啊,這有什麼?」哈皮不以為意,頓了頓,他似乎想到了什麼事,湊近明娜問:「你是伊斯特人?那你一定知道你們國家的史詩英雄蕭伯爵囉?你見過他嗎?他長得什麼樣子?是不是跟傳聞中一樣?黑頭髮黑眼睛?」說到這裡,他看了蕭天劍一眼,小聲問明娜:「這個人是你的誰啊?他看上去真像蕭伯爵。」

  他就是蕭伯爵。明娜偷偷看了爺爺一眼,見他只是笑著搖了搖頭,沒有說話,便對哈皮道:「那是……我叔叔,只是碰巧長得像啦。你為什麼會問起……蕭伯爵?」

  哈皮興奮了:「因為我很崇拜他啊,你想想,他一個人,拿著一把劍,就能走遍天下,把所有壞人都打得落花流水,多威風啊!我也要像他那樣,學一手好劍法,到大陸各國遊歷,增長見識,鋤強掃弱,說不定有一天,我也能成為吟遊詩人稱頌的對象呢。」

  明娜睨著他的細胳膊細腿,再看看自己的,對他這個目標實現的可能性深感懷疑:「你能行嗎?你看起來比我還瘦。」她走了半個大陸,都累倒了,他怎麼看也不像是比她強壯的人。

  小男孩頓時漲紅了臉:「怎麼不行?!我一到意尼就去找教劍術的老師,再也不整天呆在房間裡冥想了!」

  原來他本是小商人的兒子,家族中有一個姑姑、兩個叔叔還有一位堂兄都是學魔法的,這在崇尚魔法的韶南也是常事。哈皮在很小的時候便被發現擁有魔法天賦,因此父母都打算送他進少兒魔法學院學習。這次全家前往意尼,除了想趁五月節兼王儲娶妃的喜慶日子出手存貨外,就是想在回程時到魔法之都去打聽一下少兒魔法學院的報考事宜。

  哈皮嘟囔道:「爸爸媽媽整天想著要我當魔法師,可是當魔法師哪有當劍士威風?我寧願拿刀砍人,也不想拿根小棍子指來指去……」

  明娜不知該說什麼,待小男孩被他母親揪著耳朵牽回船艙內後,她跟爺爺討論起這個問題:「為什麼哈皮想要當劍士呢?他瘦得像根麻桿似的,恐怕還沒有我力氣大呢。」

  「難說。」蕭天劍笑笑,「有志者事竟成,有理想有目標是好事,說不定他真能做到呢。不過這是別人的事,咱們就不必多管了,現在太陽已經升得老高了,還是早點出發吧。」

  船離開奧裡後,沿河道緩緩向東,不久又繞了個大彎,轉向南方。河面更寬,來往的船隻也更多了。明娜覺得身體情況不錯時,便會跑到船艙外面來看景色,吹吹涼風。此時已是初夏季節,早上的陽光曬得人身上暖洋洋的。河的兩岸,俱是蔥蔥鬱郁的樹木花草,西岸是地勢低矮和緩的山脈,東岸是城鎮和村莊,但在房屋的背後,遙遙能看到一線翠綠。

  明娜問爺爺:「那是什麼?」蕭天劍道:「那裡就是亞羅大森林,不過是外圍。其實以前那片森林據說是一直延伸到岸邊的,只不過為了修水壩,砍了上百平方公里的樹,森林才縮到了那裡。」

  「原來我們離亞羅大森林那麼近嗎?那我們回家是不是很快就能到?」

  「傻丫頭。」蕭天劍笑了,「那片森林夠你走上幾天幾夜的,恐怕不比精靈森林小呢,又有很多危險的動物在。你要回家,還是繞過它的好。你出來很久了,快回去躺下吧。」

  明娜撅著嘴回了艙,仍舊看著窗外的那抹綠色發呆。

  亞羅大森林的確很大,那抹綠色三天後仍未從明娜視線中消失。但因為河道轉了個大彎,又折向西南方向去了,它終究在第四天沉沒在地平線下。

  韶南不愧是多河多湖的國家,明娜一路上能看到無數條大大小小的支流匯入大河,水也更深了。他們所坐的小船在波濤中顛得厲害,保德曼跟蕭天劍商量過後,決定掛靠到一艘大客船後前進,只需付一點金錢。

  河上水壩很多,當中也有不少高聳堅固的,明娜已經看得有些麻木,如果現在讓她再看到奧裡的小水壩,她決不會再為此驚歎了。不過,過水壩也是個麻煩事,有時候甚至會因為船的數量太多,而不得不限制每次通過的船數,結果就造成了被蕭天劍稱之為「塞車」的塞船事件。

  在他們行程中的最後一個水壩前,他們又再度被堵住了。明娜等得有些煩悶,她身上的光明魔法隨著時間的流逝漸漸失效,她開始感覺到身體的疲憊與腿上的刺痛,有時候晚上甚至會痛得睡不著覺。在這種時候,船卻接連被堵了幾回,她脾氣不由得壞起來。

  蕭天劍為了安撫小孫女,想了無數辦法,可惜在等待通過水壩的時節裡,他連個解悶的小丑都找不到,頂多只能讓保德曼唱兩句船歌小調。

  不過沒多久,明娜就自己找到了娛樂的方式,那就是八卦。他們所掛靠的那艘大客船,搭了幾十號人,當中有一家的女兒愛上了另一家的兒子,偏偏兩家的父親有矛盾,發現兒女們在戀愛,便整天吵個不停,附近船上的人每天都固定來看他們的好戲,借此解悶。

  明娜也是一號忠誠看客,把它當成是轉移注意力的法子,好忘記身上的難受感覺。只是蕭天劍看到小孫女居然喜歡這種俗氣八卦,覺得太掉價,便給她講起了羅密歐與朱麗葉,還有梁山伯與祝英台,但又很快想到自己居然對那麼小的孩子講愛情故事,實在太囧了,便轉而講起了《西遊記》,當然,是電視劇版本。

  塞船僅持續了不到兩天時間,他們便通過了水壩。這時已近日落時分,河水泛著暗金,西面的岸上是一大片平原,遠遠望去,能看到天邊又是一抹暗金。

  蕭天劍告訴明娜,那是另一條大河,兩條河在這裡形成一片相當廣闊的沖積平原,而兩河交匯的地方,就是韶南都城意尼了。

  但在意尼之前,他們先到達了一座半圓形的山,就座落在兩河之間的平原上。放眼遠眺,山上已燃起了星星點點的燈火,從山腳水邊層層螺旋而上,越往高處便越密,直至山頂的高塔上,是一團明亮的橘色光芒。

  這就是魔法之都。

  
fongyuen 發表於 2009-5-2 16:33
第一卷 傳說中的英雄  四十六、初至魔法之都


  船沿著狹窄的河道入了城,河堤上種著樹,枝葉茂密,在夜間顯得有些陰森。岸上不遠處有一排排的房子,只有部分在屋外點了油燈,昏黃的燈光映照過來,讓在水面行駛的船只能勉強看清周圍的環境。

  明娜趴在船頭左右張望,覺得這魔法之都跟普通的城鎮也沒什麼兩樣,甚至跟路上經過的韶南小鎮相比,還少了些本國的特色。房屋街道看上去跟其頓、梅頓的也沒太大區別,唯一比較特殊的,是有些房子奇形怪狀,比老魔法師森內特的家還要出格些。

  其中有一間,看上去跟朵巨大的花似的,外圍「花瓣」狀的圍牆層層疊疊,又不完全合攏,而「花蕊」、「花芯」處則有燈光透出,應該是可以住人的地方,但似乎顯得太過狹窄了。而另一間,外形就像是一隻不停往外冒綠水的巨碗,經蕭天劍解釋,明娜才知道那些綠水般的東西事實上是一種魔法植物,會不停地繞著屋子移動,有防禦的功用。

  難道這些都是魔法師的家?那為什麼大多數的屋子外觀都很普通呢?還是說裡面不普通?明娜想到這點,有些興奮。

  不過問過爺爺後,她才知道,原來現在船經過的地方只能算是魔法之都的「平民區」,就是非魔法居民聚居的地方。因為地價房租便宜,有不少魔法學院的學生會在此租房或買房,那些古怪的房屋都是他們的作品。但在魔法師們聚居的地方,這樣的房子是絕對沒有的,因為他們認為,當能力與學問達到一定程度,就不該再把時間精力浪費在這種事情上。如果有大魔法師想給自己的住處來點不一樣的改變,都會被人議論。

  「老森就是因為不待見這條規矩,才索性跑到圖雷山去的。」蕭天劍如是說。

  明娜「哦」了一聲,又問:「這裡還有普通人嗎?我以為這裡的人都是魔法師呢。」

  「小傻瓜,就算是魔法師,也要吃喝拉撒的。」蕭天劍笑道,「魔法不能變成食物來,難道讓魔法師們去種地種菜殺豬烤麵包擠牛奶?這裡不但有很多普通人,別的城鎮有的東西,這裡也有,只不過這裡治安好,人們生活安定,比起別的城鎮來,日子要安寧得多了。」

  他話音剛落,右邊岸上便傳來一聲巨響,嚇了明娜一大跳,接著有間屋子就著起火來,一個人哇哇大叫著衝出房子,在地上滾了幾下,才把身上的火熄滅了。旁邊幾家鄰居打開窗看了幾眼,便立馬關窗縮回去了。而那人爬起身,卻像沒事人似的,對大火置之不理,只是蹲在河邊嘟囔著什麼。明娜只隱約聽見幾個字,似乎是「份量太重……該減少三分之二……」。

  她看得目瞪口呆,這叫做「安寧的日子」?轉臉瞧瞧爺爺,他卻只是笑著不說話,見明娜撅起了嘴,才伸手往火光方向指了指。明娜回頭一看,原來著火的屋子前面,早已來了幾個人,穿著同樣款式的天藍色袍子,念了幾句咒語,房子上空便出現了傾盆大雨,轉眼間把大火熄滅了,再念幾句咒語,原本濕淋淋的地面便瞬間乾透,屋子看上去跟沒受過火災似的。他們當中的一個男子走近房主,不知說了些什麼,才在對方的感謝聲中和同伴們離開。

  蕭天劍笑道:「魔法之都版消防隊,有他們在,還真不需要擔心些什麼。」

  明娜眨眨眼,回想起兩年前自己差點把廚房燒著的事,心想為什麼其頓就沒這個呢?如果有,自己也不用被媽媽罵個狗血淋頭了。

  船悠悠地轉進了另一條水道,這裡的河面更窄了,不過水很深,岸邊掛有更多的油燈,房屋也更密集,不過大都是兩三層的小樓,每隔幾十米,就有一座橋橫跨兩岸。明娜坐在船上從橋下過,覺得很是新鮮。

  船夫保德曼問蕭天劍:「伯爵大人,要往哪裡走?」蕭天劍道:「我們先上山,你到我房子那邊過夜吧,明天找人來收拾一下。」說罷丟了串鑰匙過去。

  明娜好奇地問:「爺爺在這裡也有房子?那我們是不是要住在那裡?」

  「今晚上就算了,以後再說。」蕭天劍道,「我兩三年沒回來,房子早就鋪滿灰塵了,現在回去,連燒水的柴火都沒有。咱們去找我朋友,他那裡有現成的床鋪。」

  船靜靜在水上航行,終於在山腳下的一個小碼頭處靠了岸。明娜跟保德曼道過別,目送他駕船順著水道繼續往前走,忽然被爺爺抱了起來:「小明娜,咱們走吧。」明娜掙扎:「我要自己走啦。」卻被爺爺敲了一下頭:「聽話!你不是說腿不舒服嗎?」她撅著嘴不再反抗了。

  兩人拾階而上,很快便來到一處路口,沿著呈螺旋狀環繞山邊上升的大路往山上走去。明娜留意到路邊每隔一百米左右就有一條階梯縱向連接山底與山頂,便問:「爺爺,為什麼我們不走樓梯?那樣不是更快嗎?」

  蕭天劍笑了笑:「那個的確是近路,不過只有白天能夠通行,天一黑就會施上咒語,現在深更半夜的,只能走大路了。」

  明娜點點頭,左右打量著那些中規中矩的房屋外面掛著的燈,覺得那似乎不是剛才見到的油燈:「爺爺,那些不像是油燈,是什麼?」

  「那是魔法燈,用低等晶石作能源的,在這裡挺流行,你喜歡的話,回頭爺爺給你買一個。」

  「謝謝爺爺!」明娜高興地道謝,但很快她就忍不住打了個哈欠,接著又覺得有些頭暈,晃了晃腦袋,忽然發現頭上的空中劃過一道金棕色的光線:「爺爺!快看!我們頭上有東西!那是什麼?」

  「那是魔法師聚居區的通訊網,跟我說過的電話差不多,只不過用的不是電纜而是珊瑚海特產海蛛的蛛絲,只要有魔力就能用。那光線就是信號。」蕭天劍被小孫女的問題弄得有點煩,「好啦,明娜,現在很晚了,別吵到別人。這些東西我以後會慢慢跟你說的。」

  明娜吐吐舌頭,乖乖攀著爺爺的脖子,兩隻眼睛卻仍舊不停地打量著周圍,只是她漸漸覺得身上沒什麼力氣,頭暈的情況也加重了,只好趴在爺爺肩上休息。

  不知走了多久,當明娜從半睡半醒中清醒過來時,她跟爺爺已經站在半山腰處一棟栗色外牆的三層樓房前。蕭天劍隨意敲了兩下門就自己打開門進了屋,裡面卻是讓人意想不到的大。明娜瞧著那比自家大廳還要寬敞兩倍的門廳,以及視線內所能看到的幾個半掩著門的大房間和通往二樓的雕花樓梯的高度,再想想從外頭看到的房屋大小,立時明白這肯定是施加了空間咒。

  蕭天劍抱著孫女轉進門廳後的走廊,來到一個房間前,打開了門。房裡書桌後坐著一個頭頂著亂糟糟的金色披肩發的男子,看上去大概有三十來歲,一雙碧眼,戴著單邊眼鏡,臉色有些青白。

  他正在認真地看一張陳舊得發黃的羊皮紙,聽到開門聲後過一會兒,才有些茫然地抬頭看是誰,一見來人,便「啊」的一聲跳起來,手指蕭天劍:「你!你!你!你幾時回來的?!我現在沒功夫替你做東西!」

  「我不是找你做東西的,用不著反應過度,漢林。」蕭天劍翻了個白眼,隨手放下孫女。明娜一落地後便開始四處打量,看到旁邊架子上放的東西,認出其中一個正是爺爺送自己的那種驅蚊盒。

  「那你來幹什麼?!」金髮男子漢林根本沒注意到明娜,他似乎想到什麼可怕的事,臉色更青了,「帕蒂不在!」

  蕭天劍正在關門,聽了這話差點沒摔倒:「你老婆在不在跟我有什麼關係?!」

  漢林一臉懷疑地望著他,讓他心下大恨:「我早說過八百遍了,我跟帕蒂只是好朋友!我對她一點企圖都沒有!你說這種話,要是被她聽見了,知道會有什麼後果嗎?!」

  漢林想了想,臉色已經由青變成了白:「天啊,光明神在上……」

  「別叫你的光明神了,我跟孩子來你這裡借住一晚,沒問題吧?」

  「當然沒問題,今晚我沒讓學生留宿,你去吧,愛睡哪張床就睡哪張。」他似乎終於發現了明娜的存在,好奇地看了她幾眼,「這是你的女兒?跟誰生的?棕髮綠眼?天啊,該不會是跟帕蒂的妹妹吧?!」

  「誰會跟那只恐龍生孩子?!」蕭天劍抓狂了,「這是我孫女!孫女!是我二兒子的獨生女兒!」

  漢林睜大了眼:「咦?原來你連孫女都有了?那不是成了老頭子嗎?」他眼珠子一轉,小聲笑了:「太好了,帕蒂一定不會看上老頭子的。」

  蕭天劍忍住再度抓狂的衝動,勉強放緩了聲音道:「我本來就是……老頭子!我孫子都來見過你幾回了,難道你不記得了嗎?好了,別說廢話了,我孫女身體不太好,你不是學過魔藥嗎?來幫忙看看。」

  對方卻瞪了他一眼:「開什麼玩笑?!我是煉金術士!不是魔藥師!你找魔藥師去,找森內特。」

  「你叫我去哪找老森?!」蕭天劍今晚翻白眼的次數似乎特別多,「你是最近的一個,而且你不是也會煮魔藥嗎?上回我明明看到你給自己煮感冒藥水。」

  「那不一樣!幾個學院出來的人誰不會煮幾樣藥水?可是要我看診,做不到!你這個孫女……」漢林手指向明娜正想說什麼,看到她頭一點一點地發困,忽然住了嘴,喃喃道:「哎呀呀,這可不太妙……」他飛快地坐回座位上,扯過張紙匆匆寫了兩行字,便起身走到窗邊,手往上一挑,嘴裡叫了句「塞弗斯·索倫」,空中閃過一道金棕色的光線,他手中的紙條已經不見了。

  明娜睜大了眼想要看清楚是怎麼回事,但頭腦卻越發昏沉起來,已經不太站得住了。她聽見漢林叫爺爺抱自己到房間去,然後便感覺到自己被移到一處舒適的床鋪上,頭一沾枕頭,就完全失去了意識。

  她迷迷糊糊間,覺得自己好像仍然睡在船上,身體隨著船身和水波輕輕搖晃著,忽然聽到外頭有敲鼓的聲音,原來是小丑在表演。他表演完了拋接球,就跳進了水裡,她擔心地趴在船頭往水下看,一直沒看到他出來,周圍卻忽然變成了一片烏黑,她正覺得有些不妙,要往船艙裡躲,一眨眼,船艙不見了,天卻猛地刮起了大風,風夾雜著沙土向她襲來,她抱緊了自己的頭,根本無處躲,一看到旁邊有個山洞,便拚命往洞裡跑去。跑進洞裡,風沙進不來,她終於鬆了口氣,誰知洞內一聲巨吼,走出一隻雪原魔獸來,嘴一張便是一道白光。她躲不及,肚子被射中了,腹內忽地一陣冰涼,接著又忽然變成灼熱,繼而絞痛起來。過了一會兒,不但肚內的疼痛未減,身上其他地方也痛了起來,她在地上打著滾,全身都痛得出了冷汗。

  就在這時,一股暖流降臨在她的頭上,從頭到腳,曼延到了全身,她疼得沒那麼厲害了,才想鬆一口氣,卻忽然聞到一股很臭的味道,整個人頓時清醒過來。一睜眼,便看到一個長著深褐色山羊鬍的老人瞪大了一雙小眼盯著自己,同時正在灌自己喝一種深灰綠色冒著泡的粘糊藥水,那種臭味正是源於此。她心下作嘔,不想喝那藥水,卻渾身一點力氣都沒有,手也抬不起來,只能被逼喝光了那杯藥,嘴裡那種可怕的觸覺,讓她委屈得快要哭出來了。

  「孩子醒了嗎?怎麼樣了?」旁邊傳來蕭天劍的聲音。明娜眼珠子轉過去,見他正關切地望著自己,臉色有些憔悴,但問的對象卻是那個山羊鬍子。

  「暫時穩定下來了,之後就要靠喝藥調養了。」山羊鬍子道,「你實在太亂來了,魔力混亂本來就是很麻煩的病,你帶她回自己的住處去就好了,為什麼要帶到這裡來?你不知道這裡到處都是魔法師和魔法物品嗎?幸好救治及時,不然這孩子可能這輩子都沒法再用魔法了。」

  蕭天劍撓撓頭,有些慚愧:「我不太清楚這些……那我現在就帶她回我那兒去吧?那邊是平民區,也沒什麼魔法學徒在,不會有那什麼……魔法波動的。」

  山羊鬍子卻瞪了他一眼:「不用了!讓她留在這裡吧,已經穩定下來了,一但移動,又再混亂起來怎麼辦?在她完全痊癒前,都不許移動!」

  蕭天劍訕訕地笑了笑,轉而安慰正眼珠子亂轉的孫女:「沒事沒事,現在你病著,還不能動,過幾天就能到處去玩了。」

  她只是想嗽口!可是她不但不能動,連話都不能說了,這不是很奇怪嗎?先前她明明可以說的啊?她到底怎麼了?
fongyuen 發表於 2009-5-2 16:35
第一卷 傳說中的英雄   四十七、煉金之家


  明娜著急地向爺爺使眼色,後者卻看不明白,只是笑著摸孫女的頭:「聽話聽話,頂多爺爺答應你,等你好了,想要什麼爺爺都給你買,怎麼樣?」

  她不是這個意思!明娜有些洩氣。這時,那山羊鬍子卻忽然插話了:「你現在這個樣子是喝了藥水的關係,情緒的變化和身體的動作隨時會對你體內的魔力產生不良影響,最保險的方法就是完全不動,所以你就乖乖聽話吧。喝水會減弱藥效,最好不要喝,糖果也不能吃。」

  明娜這才明白了,不由得沮喪起來。蕭天劍向她保證會為她買很多愛吃的食物和糖果,都沒能讓她忘掉嘴裡那股味道。

  山羊鬍子卻打斷了蕭天劍的話:「你剛才好像說過,那幾瓶魔藥裡頭,有兩瓶是這孩子配的?還說她學過其他幾種魔藥的配製?」

  蕭天劍疑惑地點點頭:「是啊,不過這孩子也是初學,所以做出的東西不算很好。」

  山羊鬍子瞇瞇眼:「既然學過魔藥,那她為什麼要在喝了緩毒劑後,又吃圓籽草和梅干?還有,檸檬會減弱解毒劑中褐皮松汁液的功效,她不知道嗎?」

  明娜眨眨眼,什麼是圓籽草?檸檬會減弱褐皮松汁液的功效,她還真不知道。

  「圓籽草是什麼?」蕭天劍問,「我們一路上都沒亂吃東西啊?至於檸檬的事,我從沒聽說過。」

  「圓籽草是一種香草,韶南人愛用來配烤魚,它會加大緩毒劑中甘草濃縮液的效用,跟梅干所含的甘草成分加起來,如果超出尋常人能承受的幅度,就會讓人四肢無力,視覺受阻,而檸檬則跟褐皮松相忌。這是所有魔藥初學者都應該知道的常識!」山羊鬍子睨了明娜一眼,「既然你說這孩子學過,為什麼她會不知道?她的老師是誰?」

  明娜張口想回答,醒悟到自己出不了聲,只好示意爺爺代勞,誰知他卻忽然吱唔起來,顧左右而言他。

  山羊鬍子瞇著眼看了蕭天劍好一會兒,才冒出一句:「是森內特吧?那幾瓶奇奇怪怪的藥水,除了他,也沒別人能做出來了。」

  蕭天劍輕咳一聲,有些不好意思:「是我讓老森教孩子做幾種魔藥的,想著什麼時候能派上用場,但別的就……老索,你別見怪。」

  「不要叫我老索!」山羊鬍子不知為何忽然發起火來,連鬍子都氣得翹起來了,「我跟那傢伙不一樣!別把我和他相提並論!他只會做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一點實用價值都沒有!魔藥,是世界上最精密的學科,是藝術!容不得半點差錯!只要有一點失誤,做出來的東西就完全不同了!我不管他是出於什麼理由教這麼小的孩子魔藥,但至少、至少把基礎教完!」他大吼出聲,猛一拍桌子,聲音大得整間屋子都聽到了。

  這時,地下忽然傳來一聲轟鳴,房子整個晃了晃,一盞吊燈叭的一聲掉了下來,摔成了碎片。

  蕭天劍與山羊鬍子面面相覷,明娜睜大了眼,心想這位老人家是誰?一拍桌子就把燈都震下來了,可真厲害。

  這時門卻猛地被打開了,衝進來一個渾身發黑的人:「吵死了,是誰在這裡大聲嚷嚷?!」

  明娜眨眨眼,看向那人,發現正是昨晚上見過的煉金術士漢林,只不過現在他十分生氣,臉都快氣歪了,兩隻眼睛直瞪著房中另兩個成年男子:「蕭天劍!索倫!你們在我家吵什麼?!我的試驗又失敗了!」

  「原來是你那邊發生的爆炸,我還以為老索真那麼厲害呢。」蕭天劍嘟囔一句,才湊到對方面前小聲道,「漢林,你勸勸這傢伙吧,他又在罵老森了。」

  山羊鬍子索倫抗議道:「你胡說什麼?!我才沒有罵他,我只是看不慣他那種輕率的態度!」

  漢林翻了個白眼:「索倫,我說你怎麼就老是跟森內特過不去?不論你看不看得慣,他名聲比你響,也比你受歡迎,這是事實。他每年都能創造出十幾種新魔藥,在這方面,你可比他差遠了。」

  「那都是垃圾!」索倫氣得吹鬍子瞪眼,「我看不出那種東西有什麼實際用處!他被人稱為大師,卻只知道譁眾取寵,居然還被稱為全大陸首席魔藥大師?!我哪點不如他?!」

  「事實上你的確不如他。」漢林毫不客氣,「行了,老朋友,我知道他不夠嚴謹,可他能做出新東西來,而且也不是沒有實用價值。比如去年他弄出的變色藥水,聽說有魔藥店已經在考慮製成寵物毛皮變色藥劑了,應該會賣得不錯。這樣的發明才會受人歡迎,你如果真想蓋過他,就想出新藥水來吧,不要再改良那些老方子了。」

  索倫瞪著他:「我真不敢相信這是你會說的話,同樣學過魔藥的你,難道不知道這是門多麼精密的學科嗎?它必須用最嚴謹、最審慎的態度去對待!不管是新藥還是舊藥,都應該經過反覆實驗,反覆又反覆,確保做出的藥水是完美無缺的,能發揮出最佳效果,這才是魔藥的真正意義所在!像森內特那種……隨隨便便煮出來的東西,……也配叫魔藥?!」

  漢林道:「可是人們喜歡這樣的東西,老索,不是我說你,有些事不要太較真了。感冒藥水從一個半小時起效進化為一個小時起效,止血劑能在一分鐘三十秒內癒合傷口變為在一分鐘內癒合傷口,這對於瞭解魔藥的人來說的確是很了不起的改良,但是外行人根本不會有興趣,他們想看的只是新鮮的、從沒見過的東西。要不,你也可以弄出特別有效的藥來,比如你那學生,不就配出了新的特效感冒藥水嗎?還得了國王的誇獎。連他都能做出來,何況是你?」

  「不要提起他!」索倫再度火冒三丈,「都是森內特那傢伙帶壞了我的學生,才讓那小子弄出那種東西來!那的確是特效感冒藥水,而且口味也不錯,可那東西有強烈的副作用!人喝了會突然昏睡,服用過一次,其他感冒藥水就失效了。我學生沒驗證過就拿去給人喝,結果有個魔動車車伕喝了以後,在工作時突然睡死過去,造成了魔法之都有史以來最嚴重的交通事故,足有四個人受傷!這就是研究態度不嚴謹造成的後果!事實上他只需要在魔藥中加一味藥材就能避免這種情況!」

  漢林歎了口氣:「算了,我又不是魔藥師,跟你吵這些有什麼用?有空去想新魔藥吧,我回去做實驗了。」說罷就轉身走了,嘴裡還嘟囔著:「明明只是嫉妒……」

  他的聲音雖小,但索倫已經聽到了,才駁了一句「我沒有嫉妒」,便發現爭吵的對象早已消失在通往地下室的門口,回頭看看引起這場糾紛的蕭天劍祖孫,都睜著大眼在看戲,頓時氣不打一處來,大踏步衝出了房間,用力甩上了門。

  明娜吁了口氣,朝爺爺那邊使了個眼色,示意他靠上前來,勉強用口型問道:「他是誰啊?」好像是個挺厲害的人,不過他那樣罵森內特爺爺,實在太過分了。

  「他叫索倫,是山頂上韶南第一魔法學院的魔藥教授,跟你漢林叔叔是老朋友。他一向討厭老森,跟我們也很少來往,老實說,我本來沒打算找他的。不過他雖然不如你森內特爺爺,也算是個有本事的……」

  他話音未落,門便再度彭的一聲打開來,走進了氣沖沖的索倫。蕭天劍頓時住了嘴,心裡開始擔心他是否聽到了自己的話。

  索倫眼珠子死盯了蕭天劍一眼,便伸手在明娜床邊的櫃子上放了四個圓錐形的小水晶瓶,裡面的藥水依次是兩個深灰綠色的和一個灰藍、一個暗紅的,然後對明娜道:「剛才那瓶藥是八點三十分喝下去的,以那個時間為準,每隔三小時喝一瓶,從右到左,不要弄錯了。我結束學院的課程後,會再來為你診治。」他忽地湊到明娜臉前,惡狠狠地道:「不許吃任何東西,也不許喝茶、喝牛奶,可以喝水,但不能超過兩茶杯!你既然學過魔藥,就最好記住我的話!」

  明娜僵硬地眨了眨眼,表示明白了,他才猛一甩袍子離去。蕭天劍看著他遠去的身影,忿忿地望向孫女:「真是令人討厭的臭脾氣,對不對?」

  明娜眨眨眼,心中不停地點頭。

  那索倫的確是令人討厭,但他的藥水卻很有效。一天下來,明娜覺得身上的力氣恢復了大半,她可以做些簡單的動作,比如點頭之類的,到了第二天,她已經可以開口說幾句話了,腿上的刺痛也消失不見。到了第三天,她甚至可以下床走動了。

  她這幾天住的是煉金術士漢林家的一個大房間,房內有四張床,各配有一個床頭櫃、一把椅子、一盞魔法燈和一個小書架,事實上是漢林和他的魔法師妻子帕蒂平時招待學徒助手們住宿的地方。房間裡陳設簡單,明娜不到半天就悶了,撒了一會兒嬌,終於獲得爺爺的許可,到房間外面去。

  這棟房子從外面看,只是平常的三層小樓,每層樓的面積可能比明娜家在其頓的房子還要小,但事實上,屋裡的空間卻非常大,足有三十多個房間,還有兩層地下室,其中最下面的一層就是漢林的實驗室。明娜很想去看看,可惜主人家不肯,不過她也沒感到沮喪,因為這棟房子的其他地方已足夠讓她去探險了。

  這裡到處都是煉金產品,自從知道漢林就是驅蚊盒的發明者後,明娜對他的其他作品就有了濃厚的興趣。

  魔法燈什麼的就算了,會自動給人梳頭髮的梳子和充當服裝顧問的鏡子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她發現了一個名叫「掃地龜」的東西,看上去很像一隻黑色的大烏龜,足有臉盆大小,底部有一層厚厚的棉墊狀的物體,背上刻了魔法陣,但有一處地方是分開的,只要扳動開關,連接上魔法陣,掃地龜就會以一種不算慢的速度移動,把經過的地方擦拭得乾乾淨淨,一點灰塵都不見。據說這也是漢林的作品,已經交給商店製作販賣了,在魔法之都十分受歡迎。

  還有一個大櫥櫃,任何食物放進去,不論放多久都不會壞,甚至在熱騰騰時放進去,拿出來時仍舊是熱的。明娜覺得這跟爺爺的儲物戒指有些像,問了才知道,這櫥櫃的確是空間魔法結合煉金術做出來的東西,與儲物戒指原理相同,而漢林,實際上就是那位會做儲物戒指的煉金師。

  明娜頓時將熱切的目光投向這位了不起的煉金術士,對方卻渾然未覺,只是擺弄著一隻魔法爐,打算燒開水泡茶。明娜看了眼那爐子,覺得跟爺爺的那只挺像的,只不過用的是晶石而不是炭。她有些遺憾地道:「如果我們也有個這樣的爐子就好了,在樹屋裡過冬和爬雪山時,就不會因為沒有炭,只能吃冷食。」

  漢林道:「用晶石也沒強到哪裡去,比用炭貴多了,我這爐子唯一比你爺爺那個強的,就是不會燒壞水壺。我老是顧著做實驗,常常忘記正在燒水呢。」他從櫃子裡找出一個水壺來,明娜發現櫃中沒有煮食用的鍋,有些不解:「漢林叔叔,你這裡鍋好少,你不用做飯嗎?」

  「我跟我妻子都不會做飯,平時都是叫人做好了送來的。我們家的鍋除了燒水,就沒別的用處了。」

  「好可惜,我爺爺可以用他的爐子燒出好吃的飯菜來呢。」明娜這幾天都只能吃魔藥師索倫點頭許可的簡單食物,想起爺爺做的烤肉和湯,就忍不住吞口水:「如果爐子可以想做什麼菜就做什麼菜,那就好了,那樣我就算不會做飯,也能吃上好吃的東西啦。」

  漢林忽然住了手,睜大了眼呆呆地看著明娜,忽地站起身拿開那壺尚未煮開的水,抱起爐子便往地下室跑。

  明娜正覺得莫名奇妙,前門開了,索倫走了進來,一看到她就眉頭大皺,也沒說什麼,只是掏出一瓶藥水來遞給她:「喝吧。」

  明娜這幾天也算是習慣了那種可怕的味道和觸覺,苦著臉喝了下去,便急急將著那未開的水嗽了口,忽然聽見「卡喳卡喳」的聲音,回到廳裡一看,頓時目瞪口呆。

  (進展會不會……有點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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