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世大陸]傳說的後來 作者:Loeva (已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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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ongyuen 2009-4-25 17:24:25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46 159400
fongyuen 發表於 2009-9-15 14:11
第五卷 陽光下的日子 一百九十八、密道探險記


  明娜飛快地套上一雙便鞋,摘下牆上掛的精鋼細劍,又拿了幾瓶魔藥裝進戒指裡以防萬一,然後便打開通往露台落地窗衝了出去。

    在隔壁房間的露台上,一個身穿白衣的人影靜靜地站著,高挑、瘦削,乾枯的黑髮象草一樣凌亂地捲曲著披在身後,看背影,似乎是個女的。「她」背對著明娜,身體周圍飄散著淡淡的青霧,在月光籠罩下,顯得格外詭異。

    但明娜沒有被嚇著,只是皺著眉喝問:「你是什麼人?!在我的房子裡裝神弄鬼的,有什麼目的?!」

    那「女人」沒有回答,只是微微側過頭來,枯亂的黑髮後,露出半張青灰色的臉,眼窩深陷,眼眸反白,陰陰一笑,乾枯的嘴唇中冒出兩隻一寸多長的獠牙,嘴角還流下一道血印。她慢慢地抬起手,十指張開,瘦骨嶙峋,就像是動物的爪子,近十公分長的烏黑指甲邊緣閃著暗光。她沙啞著聲音,幽幽地道:「我——要——吃——了——你——」話音剛落,就慘叫一聲,被明娜丟過去的花盆砸中了腦門,流出殷紅的血。她往後一倒,似乎撞掉了什麼東西,發出「光當」一聲巨響,在深夜裡格外響亮。

    明娜冷笑:「裝得挺像的嘛,哪裡弄來的假牙?假指甲帶著很不方便吧?那血跡還挺逼真的,色澤和凝結度都很不錯,不過鬼魂怎麼會被實物擊中呢?如果是吸血鬼,流的也不會是紅色的血。你當我是三歲小孩啊,事先的準備工作太粗糙了!」

    那「女人」大汗,慌慌張張地爬起來就往房間裡跑。明娜飛快地轉身衝出房門,剛好看見那「女人」消失在轉角的樓梯口處,連忙追了上去,跑到二樓,見對方馬上就要跑出自己的視線了,乾脆不走路,直接從樓梯圍欄上往下跳,正好砸在那「女人」身上,對方發出一聲殺豬般的慘叫,那粗獷的聲線聽得明娜一愣,原來假女鬼是個男人。

    裝鬼男人拚命掙扎著想要逃走,明娜抓住他的雙腕扭到背後壓下,一劍刺在他耳邊,狠狠地道:「乖乖聽話,不然我就把你的喉嚨割破!」

    男人倒吸一口涼氣,眼珠子死死盯著鋒利的劍刃,嚥了嚥口水,老實下來。

    明娜滿意地點點頭,將劍刃挨近了那男人的皮膚,慢慢地道:「說吧,你有什麼目的?一直以來將歷任房主嚇跑的『鬼』,是不是你?!」

    那男人眼珠子亂轉,就是不肯開口,明娜輕抖劍身,在他脖子上留下一條淺淺的血痕,感受到那男人忽然繃緊的身體,她知道對方害怕了,便道:「你裝鬼裝得那麼象,可見不是笨蛋,你應該知道什麼才是正確的做法吧?」見那男人還是不開口,索性拔起劍再大力插下,在他耳邊割出一個口子,那男人只覺得耳上一涼,接著便是熱辣辣的痛,恐懼籠罩上他的心頭,他忍不住發起了抖,一股騷臭味從他身上散發出來。

    早知道這任房主那麼可怕,他絕不會搶下這個任務的!

    「嘖!」明娜一聞到味道就立刻跳開。只是沒有放鬆對他手腕地扼制。她有些掃興。這個「鬼」居然那麼沒用。嚇一嚇就怕成這個樣子。真沒意思。還是天亮後交給治安隊地人吧。

    但是很快她又察覺得一個矛盾地地方。這個男人裝鬼裝得像。不僅僅是因為外形可怕。更重要地是。他會在窗外飄來飄去。就像是真正地鬼。可剛才他是從樓梯上逃下來地。那之前地「飄」又是怎麼回事?他在露台上好像撞掉了什麼東西。是機關嗎?他是不是還有同夥?

    想到這裡。她神情再次變得嚴肅。握住男人地手加重了幾分力度:「說!你是不是還有同夥?他們在哪裡?!你們到底想幹什麼?!」見那男人痛得哀叫出聲。還是不肯開口。便索性掏出一瓶魔藥來。硬灌他喝下。

    那男人眼神漸漸迷離。明娜趁機再重複了一遍問題。他神智不清地喃喃道:「我們奉主人地命令。將所有住進來地人嚇走。免得讓人發現我們地秘密……」

    「什麼秘密?你有幾個同夥?他們在哪裡?!」

    「下面……」男人昏昏沉沉地。過了好一會兒才道。「六個人……我們在地下……」話還未說完。明娜就察覺到身後有一股殺氣襲來。忙向旁邊一閃。那男人便慘叫一聲。背上多出把匕首。抽搐兩下就斷了氣。

    明娜跳開幾步避過來人的偷襲,手上長劍一晃,便刺中了對方拿武器的手,那人手一鬆,武器掉落在地,勉強躲開明娜的劍,眼看就要被刺中了。這時,不知從哪裡丟來一個黑呼呼的物體,正掉落在明娜與偷襲者之間,彭的一下爆炸了,冒出一大團白色的氣體。明娜心下一凜,忙摀住口鼻,同時掏出魔杖給自己加了個防護罩,以免有人偷襲。

    但這種事並沒有發生,等氣體消散後,廳中只留下明娜一個人,剛才的偷襲者與那個死掉的裝鬼男人,通通不見了,如果不是地上殘留的血跡,明娜幾乎要以為,剛才發生的只是幻覺。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明娜瞇瞇眼,察覺到空氣中有一股淡淡的血腥味,隱隱指向大門外,門板輕輕晃動著,似乎有人剛剛打開過。

    一翹:想跑?沒那麼容易!

    身後傳來唏唏嗦嗦的聲音,她回頭一看,原來是瑪茜和珍妮,有些畏縮地從樓梯欄杆後冒出頭來,小聲問:「明娜,發生什麼事了?」

    「沒事,只是幾個小毛賊。」明娜揮揮手,「你們回去睡吧,我要追上去看看他們是什麼來頭。」說罷不管瑪茜的叫喚,便順著血腥味出了門。

    微微涼風吹來,使得空氣中的血腥味消散了許多。明娜一直追到遊廊處,便再也聞不到氣味了,她四下裡望望,隨手拿下牆上掛的油燈,順著階梯走下後園,只看到周圍一片漆黑。

    難道真的跟丟了嗎?她有些失望地轉身走回遊廊,正打算回房睡覺,卻無意中瞥見遊廊一角的牆邊地板上,有兩滴血跡。

    她頓時興奮起來,忙提起油燈靠過去尋找更多的線索,但除了那兩滴血外,附近再沒有別的痕跡了。

    不過,其中一滴血的形狀倒有些古怪。明娜提燈蹲下觀察,發現那血滴不是圓形的,倒像是被什麼東西切了一刀,消去了小半邊圓。

    明娜古怪地盯著那面牆,心頭忽然冒出一個想法。客所提供的房屋平面圖上,標明這是一面承重牆,因此從未有人對它進行過改造,倒是外層刷過幾回灰,牆角處,還能勉強辨認出三四種顏色。她試著敲了敲牆身,是實的,再敲。等她敲遍整面牆後,發現其中一部分牆體,發出的聲音比旁邊的要虛一些,說不定,裡面是空的。

    她深吸一口氣,按捺下激動的心情,四處摸索著開關,過了好一會兒,才終於發現靠牆角的一塊地磚稍稍歪了一點,露出一條細縫來。她根據安全署培訓中學到的技巧,試了幾種手法,才打開了那塊地磚,磚下是一個一尺見方的小洞,裡面有個圓柱形的鐵棒。

    輕輕扭動著鐵棒,牆無聲無息地打開了,明娜找了塊石頭抵在出入口處,以防入口關閉,便提燈走了進去。

    裡面很黑,明娜將提燈放在地上,拿魔杖敲了敲,油燈立刻亮了幾倍,將密室裡的情形照得一清二楚。這是個大約三米長、兩米寬的空間,四面都是牆,高處有幾個透氣孔,角落裡有一個箱子,明娜檢查了一下,發現是一個空籃子和兩個空水壺,樣式都非常古老了。她懷疑這裡是以前的主人建來避難的。

    但是這裡什麼人都沒有,既然血跡是在密室門口消失的,人又跑到什麼地方去了呢?

    忽然,她眼尖地發現牆上有一個淡淡的血指印,忙湊過去細看,發現那塊牆面跟周圍相比,顏色略深一點。她抬手摸到指印旁,用力一按,牆面凹了下去,左邊的牆忽然移動了,露出牆後的一道階梯。

    明娜提燈走了進去,沿階梯盤旋而下,估摸著已經到了地下大約十二三米的地方,才踩上平地。周圍都是石牆,乾燥而平整,看起來已經有相當長的歷史了,盤梯的鐵扶手也滿是銹跡。明娜認出石牆的質地跟正屋地窖裡的一樣,猜想這大概是建房之初就開闢的密室,更準確地說,是密室中的密室。

    前方黑洞洞的地道不知通向什麼地方,明娜猶豫了一下,便放輕腳步向前走去,走著走著,忽然聽到前頭有人說話的聲音,忙熄滅了手中的油燈,小心地順著聲音的方向摸過去。

    靠得越近,聲音就越清晰。她聽了一會兒,確定那就是在外面遇到的偷襲者。

    「……殺了,他可是我們的同伴!」

    「如果不殺了他,他會洩露我們的秘密的!都是你,事先沒查清楚,說什麼『新房主是個嬌滴滴的千金小姐只帶了兩個女僕一個馬伕長得都不錯還挺有錢可以趁機佔點好處』,我呸!那根本就是隻母老虎!」

    「別說了!我們都沒想到會出這種事,現在死了人,也只有認了。趕快撤離,先觀察一段時間,如果那個厲害的千金小姐沒發現,咱們再回來吧。」

    「不行!我弟弟就這麼死了,我不服!」

    「你有什麼好不服的?他不死,就是我們死了!他一個新來的,還硬把事攬了過去,如果還是我來扮鬼,至少不會被抓住!」

    「夠了!吵什麼?你們生怕別人不知道我們在這裡嗎?!」

    明娜心中暗暗數著人數,聽出大概有四個。

    地道中沉默了一會兒,又有人出聲:「真的要撤走嗎?馬上就能完工了,早點完成任務,咱們也能早點拿到錢。」

    「沒辦法,他們雖然老是催我們,但最重要的還是保密,要是事情曝光,這幾年的功夫就白費了。」

    明娜默默地加上兩個人,再聽了一會兒,確定敵人只有六人,頂多是七個,自己還是有勝算的。

    「好了,走吧,不要留下任何東西。趁現在天還沒亮,咱們先找個地方落腳。」

    明娜緊緊握住劍把,等待那些人出來,過了一會兒,卻只聽到他們的腳步聲去了相反方向,心道不好,難道還有別的出口?連忙冒險跑了進去,一轉彎,就來到一個寬大的石室中,幾個人影剛剛消失在石室一角的通道裡。她連忙掏出兩瓶魔藥扔了過去。有兩人察覺到動靜,僅僅來得及回頭,便被打碎的藥瓶中散發出來

    熏倒了。

    哼哼,可不是只有你們會利用生化武器!這是她根據記憶中爺爺的描述做出來的「暈眩彈」(至於為什麼叫「彈」而不是「瓶」她也說不清楚),是居家旅行、打擊盜賊的必備良藥!

    明娜捂著鼻子走過去,發現對方果然只有六個人外加一具屍體,便一人踢了一腳,確認他們真的都暈過去了,才用風系魔法將氣體散掉,可惜這裡空間密閉,氣體散發的速度很慢。

    身後忽然有了動靜,她立刻轉身,提劍戒備,左手也握緊了魔杖。隨著那聲音越來越近,一個人影從她剛剛經過的地道裡轉了出來,明娜心一提,又馬上放下了。

    來的人是亞歷克斯。

    他穿著外袍,袍子裡還是圓領繫帶的白襯衫和深色長褲,明娜知道這是他睡覺時慣有的打扮,便笑問:「你怎麼來了?剛起床?」

    「你的表兄跑過來通知我的。」亞歷克斯揮揮手中的魔杖,那「暈眩彈」的氣體便被一陣旋風捲成一團,鑽進了一個罈子裡。明娜左右望望,提起那六人掉落的一個布包塞上去,將罈子封住了。

    亞歷克斯望望四周,又掃了那六人一眼,問:「怎麼回事?你新買的房子地下,居然有這麼一個地方?」

    明娜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說了一遍,道:「我懷疑是建房子時,屋主挖的地道,你看這裡的牆都很乾燥平整,跟地窖裡的牆很像,對不對?不過我覺得很奇怪,他們是怎麼找到這個地方的?還有,他們剛才撤離,是往這個方向走,我懷疑地道還有別的出口。」說到這裡,她皺皺眉:「一想到自己的房子地下有自己不知道的密道,不知什麼時候就會被人跑到家裡來,這種感覺真讓人討厭!」

    亞歷克斯檢查了一下那幾個人的行李,道:「他們帶了食物,是新鮮的,不會超過兩天。如果他們不是從你房子那邊進來的,那這裡一定有別的出口。」他轉向明娜,神情變得嚴肅:「明娜,我知道你對自己的身手很有信心,但遇到這種情況不明的事,你不應該獨自行動。不管是留話給家裡人,還是通知我,都比你獨自一人闖進來的好!難道你就沒想過,萬一你在這裡出事,外面的人根本不知道嗎?!」

    明娜縮縮脖子,小聲道:「對不起……我原本想著他們好像本事不大,所以……」

    亞歷克斯瞪了她一眼,拿起六人手邊的一把鐵掀,道:「看明白了嗎?他們不是什麼厲害貨色,只是挖土工人!萬一有厲害的人在這裡,你怎麼辦?!」

    明娜有些不服氣,但還是乖乖閉上了嘴。經驗告訴她,在亞歷生氣罵人的時候,尤其是自己理虧的時候,絕對不要反駁,不然會被罵得更慘。

    亞歷克斯見她這副樣子,氣得笑了,見她身上只穿著單薄的亞麻睡裙,一頭棕色秀髮披在肩頭,倒顯得格外惹人憐愛,與平時的氣勢大不相同。他心一軟,脫下身上的袍子丟過去:「穿上!也不換件衣服就跑下來了,當心著涼!」說完了,又覺得自己的話好笑,便撇過頭不說了。

    明娜吐吐小舌,飛快地穿上袍子,衣服上還帶著亞歷克斯的體溫,立刻就驅走了身上的寒意。她看了看友人身上的襯衫,有些遲疑:「你把袍子給了我,不會覺得冷嗎?」

    「我身體壯得很,你不需要為我擔心。」

    「壯?」明娜懷疑地看著他那瘦削的身材,「你明明很單薄嘛,我還是把衣服還給你吧,免得我沒事,你倒先冷病了。」

    亞歷克斯挑挑眉:「你不相信?不妨親自測試一下。」

    明娜眨眨眼,真的伸出手去「測試」對方的身體,發現他身材雖然瘦,衣服下的肌肉卻非常結實,應該是精壯有力的。她捏了兩把,點點頭:「原來你真的挺壯,外表還真是看不出來。」

    「明娜……」頭上傳來亞歷克斯的聲音,明娜抬起頭,發現他的雙眼正盯著自己,眸色幽深,鼻孔中呼出的熱氣正落在自己的額上,接著是鼻子、嘴唇、下巴、頸脖……

    她忽然發現自己離亞歷克斯太近了,心猛地一跳,連忙退開,臉不由得紅了。

    亞歷克斯一直看著她,動也不動。

    明娜覺得很不自在,目光飄到一邊,小聲問:「我們……現在……該幹什麼?」

    亞歷克斯移開了視線:「你心裡很想去探查吧?怎麼不老實說出來?」

    她乾笑兩聲,心情變得輕鬆了,剛才果然是錯覺。她迅速變出幾根粗麻繩,將那六人捆了個結實,又重新點燃了油燈,站在通道口處,眼睛一眨一眨地望著亞歷克斯。

    亞歷克斯沒好氣地搶過油燈,先走一步,明娜偷笑著跟上了。

    地道大約只有兩米來寬,僅僅比亞歷克斯高一點,兩人一路探過去,都沒什麼發現,途中曾經過幾個石室,面積大小不一,但裡頭都空空如也。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他們才停下了腳步。

    前方,是一個岔路口
fongyuen 發表於 2009-9-15 14:19
第五卷 陽光下的日子 一百九十九、密道的另一端


  明娜左看看,右看看,又回頭看亞歷克斯:「怎麼辦?走哪一邊?」

    亞歷克斯眉間輕蹙,仔細觀察了一遍,道:「這兩邊好像有些不一樣。」他指了指右邊的通道:「這頭的通道,跟我們剛才經過的那段,應該是一體的,同樣的石牆,古老而穩固。但是另一邊……」他走到左邊的通道口,摸了摸牆壁:「這邊應該是新挖的,工程粗糙多了,可以看到前面有木框頂著,而且過道裡還有積水。」

    明娜朝左邊的通道中打出一個照明術,果然看到頂上有木架,牆壁凹凸不平,地面還坑坑窪窪的,邊上丟著一把斷了的鋤頭。

    她沉思片刻,便道:「既然右邊的密道已經有一百多年的歷史,就跟那幾個賊無關了。我聽他們的談話,似乎是在幹什麼活,最近就要完工。新地道一定跟他們脫不了關係!」

    亞歷克斯頗有同感地點點頭,提燈朝左邊的新通道走去。明娜隨行在後,越走便覺得通道越窄,有時候還要貓下腰來,才勉強通過。離開房間前套上的便鞋,已沾滿了泥濘。亞歷克斯一邊走,一邊回頭提醒她,要當心腳下,不要踩到泥坑裡。

    密道彎彎曲曲,也不知通向什麼地方,過了大約半小時,他們才走到一個大一點的空間,可以稍稍鬆口氣。

    那是一個十平方米左右的石室,天花板比密道裡的要高一點,抵著亂七八糟的木架子,角落裡堆著一大堆土石,除了鐵掀、鋤頭、木桶和獨輪小推車等工具外,還有酒瓶、骨頭、麵包碎屑等食物殘餘。

    明娜蹲下身細看那車輪印跡,一直追到牆邊,小心搬開抵在那裡的幾條木樁,露出一個一米多高的洞口。

    亞歷克斯將油燈遞進洞中照了照,仍是黑乎乎的,明娜索性打出照明術,看到前方不到五米處,就是盡頭了,但那裡的空間似乎比洞口要大得多。

    亞歷克斯掏出魔杖,向洞穴射出了一個藍色的光團,然後便閉上雙眼,靜靜感受著光團探索到的情形。明娜握緊了劍,警惕地環視周圍,預防有突發狀況。

    不一會兒,亞歷克斯睜開眼,道:「洞裡面地方不大,盡頭處似乎有出口通向地面,架著一把簡陋的木梯。」

    明娜歪歪頭:「沒人?」

    「沒人。我們可以去看看。出口到底在什麼地方。」亞歷克斯將油燈放在地上。打出照明術。先一步彎腰鑽進洞中。明娜瞧了瞧身後。便跟了上去。

    兩人很快就到了木梯處。這裡到處都是泥。兩把鐵掀直接插在地面上。旁邊丟著一個桶。顯然還未完工。抬眼望去。隱約可以見到頂上有一塊厚厚地木板。正好位於木梯頂端地上方。

    明娜搶先爬了上去:「我體重比你輕。我先去!」亞歷克斯無奈地應了。牢牢地握住木梯。以防它突然折斷。又打出更明亮地照明術。為明娜指路。

    明娜爬到頂端。用力頂起木板。有塵土颯颯落下。嗆得她咳了幾聲。才摒住氣息將木板頂開。小心鑽出半個頭。發現外頭天已濛濛亮了。可以看清洞口附近是一大片草叢。前面有幾間屋子。似乎是在屋後地一片雜草荒地。她爬了出去。四周張望著。忽然發現前方有一片火紅。忙小心走過去細看。當發現那是什麼東西時。她頓時愣住了。

    亞歷克斯鑽出洞口。緊握魔杖。機警地環視周圍一圈。才走到明娜身邊:「怎麼了?——那花紅得真不同尋常。好像非常少見。」

    「曼珠沙華,為死者引路的花……」明娜喃喃低語,歎了口氣,有些複雜地看著這個地方,「這裡是安全署醫師院的後方,這幾間屋子是……用來停屍的……」

    亞歷克斯一怔:「那些人把地道挖到這裡來,是為了什麼目的?!」

    明娜聽了,也嚴肅起來。

    用裝鬼的方式嚇跑所有房主,掩飾其挖地道的秘密,為了保密,甚至不惜殺害同伴,這種行動方式實在不像是安全署所為。他們要想得到那所房子,直接徵用就行了。那挖地道的會是誰呢?到底有什麼目的?難道是想對安全署不利?

    「誰在那兒?!」院門方向傳來一道女聲,接著,一個身穿白袍的肥胖身影出現在門後,盯著明娜與亞歷克斯,聲音頓時變得尖利:「你們是什麼人?!」

    明娜苦笑著攤攤手:「波納特夫人,我是明娜,您瞧,我來到這裡,完全是意外。」

    「明娜?!」波納特夫人上上下下打量了兩人一番,視線在明娜外袍下的睡裙、沾滿泥漿的鞋子,以及亞歷克斯褲子上的污跡停留了一下,便眨了眨眼:「噢,孩子們,我想你們大概需要整理一下自己,再來杯咖啡,怎麼樣?」

    半小時後,明娜與亞歷克斯已換了一身乾淨衣裳,坐在安全署署長辦公室裡,承受麗亞女士與情報科科長麥洛裡的眼光詢問了。在場的還有剛剛被人從被窩裡挖出來、頭髮還沒梳整齊的行動處一組組長倫納德,新近回總署述職的南方情報司司長尼古拉——他是個微微有些禿頭、笑容討人喜歡的中年小個子——以及他的助手——仍舊高傲美麗的維羅妮卡。

    所有人都聽說了兩位小朋友(相對於在場人士而言)從地裡鑽出來的奇特經歷,只是一時不知道該怎麼開口,因此都沉默著。

    明娜討厭這種被人審視的感覺,便用硬邦邦的語氣先打破了平靜:「我可不是故意跑來的,只不過是抓幾個賊,誤打誤撞才來到這裡。如果早知道那條地道是通向安全署的,我才不會來呢!」至少不是在這種時候。

    「噢,孩子!」麗亞女士撫額道,「別多心,我們不是懷疑你什麼,只不過覺得這真是件讓人驚悚的事。居然有條秘密地道通向安全署,而我們卻一無所知!」

    「的確……」麥洛里長長地吁了口氣,「幸好及時發現了!剛才我叫人去探查過,要是那個出口再大些,就足夠讓一批人不知不覺地潛入總署後方,要是有人心懷不軌,後果真是不堪設想。」

    「沒錯!」倫納德抓著頭髮,卻沒意識到它變得更亂了,「那裡是醫師院,是安全署防守最薄弱的地方。接著是後勤書室、情報科、資料室……我的光明神啊!那裡幾乎職人員!醫師院裡還有一大堆的病人!要是真的有人想使壞,只需要在那裡放一把火……噢,麥洛裡,我想我們有必要重新安排一下科室的分佈。」

    尼古拉輕咳一聲:「我想現在的重點是,查出挖地道的是什麼人,還有,他們的目的是什麼,是否已經有了侵襲計劃,有多少同夥參與其中。至於總署的安全防衛問題,我想,只需要對全署進行一次排查,再增添護衛人手,就足夠了。」他雙手一攤,朝倫納德笑了笑。

    「我不完全同意您的觀點。」維羅妮卡冷冷地駁道,「查出對方的情況當然重要,但如果在事情查清楚前,就有人利用地道對總署不利呢?當然要先加強保衛工作,再去查其他的。」

    尼古拉微微一歎:「維妮,我不是說先調查再加強守衛,我是指兩者同時進行,但關鍵是調查真相。」

    維羅妮卡臉色一沉:「請叫我維羅妮卡,司長閣下。我認為我們之間還沒熟到可以互稱小名的程度!」

    「各位!」亞歷克斯忽然插嘴,「你們是不是忘了什麼?既然有地道,就說明對方一定會從地道過來。我們只需要查出地道通向什麼地方,有什麼人通行,就可以查到幕後指使者的線索了,而且我們手裡還有六個人。至於防衛工作,難道你們安全署找不到人來守著地道口嗎?」

    眾人默然。

    明娜撇撇嘴,站起身來:「先去看看地道的另一個出口在什麼地方吧。我們只探了這一邊,還有另一條路沒去呢!」

    麥洛裡忙吃力地拄著枴杖站起身:「我跟你們一起去!倫納德和維羅妮卡跟來,再叫上幾個身手好的署員。」

    明娜看著他顫悠悠的樣子,忍不住開口:「您就別去了!裡面路不好走,還滿是泥濘積水,要是您摔著怎麼辦?!」

    麥洛裡頓住,有些感動地望著她:「明娜,孩子,你……」

    明娜撇過頭:「我可不是擔心您,只不過是怕您一時不慎摔著了,會妨礙我們而已!」她絕不會承認,剛才的確有那麼一點擔憂。

    麥洛裡微笑著,沒有反駁。

    麗亞女士輕咳一聲,將眾人的注意力引過去,才道:「麥洛裡就別去了,倫納德帶隊吧,明娜先把你家的地址說說,我先派人過去將那幾個傢伙押過來。」

    明娜說了地址,又把密室入口的位置告訴了她,猶豫了一下,才道:「別把事鬧得太大了,我喜歡那所房子,可沒打算將它轉手。」

    麗亞女士盯了她幾眼,才道:「放心吧,孩子,事實上它是你的,我們都很放心。」

    明娜板起臉跟在亞歷克斯後面,領著一群人從地道口又鑽了回去。

    這一回有安全署的人在前面打頭,很快就回到了岔路口。右邊的地道與左邊新挖的相比,要寬敞多了,而且地面與牆壁都非常乾燥,有氣孔通向地面,通風很好,不用點燈或火把,就能清楚地看到路。

    尼古拉非常有經驗地研究著牆面所用地技術,估計這大概是一百多年前,愛德華三世在位期間的工程,甚至還指著牆壁上古老的掛燈銅鉤笑著說:「這跟王宮裡的路燈是同樣的款式,說不定是愛德華三世為了見情婦,才特地挖的地道呢!要知道,那可是位著名的風流國王。」

    明娜臉色更黑了:「請不要胡說……」如果真是那位有名的王室浪蕩子為了偷情而建的地道,那作為地道出口的薔薇園,又是什麼地方?!

    他們找到了一個出口,上面是一座荒廢的大宅,草木衰敗,滿目塵土,但主屋一樓的兩個房間有人在近期活動過的跡象。倫納德留下兩個署員暗中監視,便回到地道中繼續往前走。

    但沒多久,他們就不得不停下了。前方的地道塌方,堵住了去路。維羅妮卡敲打著四周的牆壁,回頭道:「前面無法通過,看來那些歹徒是從荒宅那裡進入地道的。我們回去吧!」

    尼古拉湊近了那堆石塊細瞧,臉色忽然變得有些古怪。明娜問:「您看出什麼來了嗎?」

    尼古拉回頭笑道:「看來是地面震動才引起的,沒辦法,只好回去了。」他朝維羅妮卡眨眨眼,後者面無表情地轉身走人,他只好無奈地聳聳肩,跟上去了。

    明娜對著土石堆左看右看,都看不出個所以然來,便推了推亞歷克斯:「你瞧出什麼來了嗎?」

    亞歷克斯沉吟片刻,瞥了身後眾人一眼:「回去再說。」明娜連忙閉了嘴。

    他們先回到安全署,這時太陽已經升得老高了。明娜一夜沒睡,沒等多久就忍不住打了個哈欠,小聲朝亞歷克斯嘟囓:「他們怎麼審問那麼久還沒個結果啊?人不是都抓回來了嗎?我昨晚上可沒費多少功夫就讓人開了口。」

    亞歷克斯小聲噓了一句:「如果你不想幫他們做魔藥的話,就不要說話。」

    明娜眨眨眼,偷偷笑了,忽然見到麥洛裡正向自己走來,忙收了笑,重新板起臉:「您有什麼事?」

    麥洛裡無奈地看著她,想了想,才道:「明娜,關於你的房子……我想跟你商量一下……」

    明娜頓時警覺起來:「我不賣!而且那是我的私產!您可不能徵用!」

    麥洛裡又好氣又好笑:「你就這麼不信任我嗎?安全署什麼時候強行徵用過他人的私產?」

    明娜有些訕訕地:「那……您想說什麼?」

    「我是問,等事情結束後,能不能讓署裡的人對你的房子進行改造,將密道入口改到其他地方去,想必你也不希望自己家忽然冒出幾個人來吧?」

    當然不希望!

    明娜想了想,道:「我家密道緊挨著後園,那裡地方大,你們愛怎麼改就怎麼改好了。不過……你們不能打攪我的生活。」

    「那是當然。」頓了頓,麥洛裡抬眼望著明娜,語氣中隱隱包含著希祈,「孩子,其實你對安全署還有感情吧?你真的……不打算回來嗎?」
fongyuen 發表於 2009-9-18 12:22
本帖最後由 fongyuen 於 2009-9-21 11:18 編輯

第五卷 陽光下的日子 二百、今日安全署


明娜不解地盯著麥洛裡:「您這是什麼意思?『敏特』不是嗎?」

「我不是指敏特,我是說……」麥洛裡頓了頓,才道,「我希望你能回來,以明娜的名義。畢竟,『明娜』才是真實存在的人物。」

明娜移開了視線:「我認為您的話沒有意義。早在戰爭結束時,我就說過了,我已經長大了,只想跟爸爸媽媽一起生活,不想再做危險的事,更不想喝會傷害身體的藥水。麥洛裡,我已經過了那個年紀。」

「不是這樣的。」麥洛裡有些著急,「我沒打算讓你繼續喬裝出任務,畢竟你現在已經是貴族階層的一員了,不適合再幹那種必須隱藏身份的事。我只是想……請你來情報科幫幫我。你有經驗,又年輕、健康,我畢竟已經老了,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倒下……」

明娜睜大了眼:「情報科?!為什麼您會這樣想?我明明沒有聰明的頭腦,如果您真的需要人幫忙,亞歷不是更合適嗎?!」說真的,亞歷克斯的腦子比她強多了。

亞歷克斯輕咳一聲,有些不自在地撇開了頭。麥洛裡歎了口氣,瞄了他一眼:「我曾經希望他能真正成為我們的同伴,可惜他拒絕了。」

咦?麥洛裡曾經邀請過亞歷克斯?那是什麼時候的事?她怎麼不知道?

亞歷克斯有些僵硬地轉過頭來,對她道:「事實上我並不適合安全署,關於這一點我已經詳細考慮過了,你不必問。」

明娜狐疑地看了他幾眼,才又轉向麥洛裡:「那還有別人呢?曾經在署裡幹過又離開的年輕人,還有很多吧?其實老員工更可靠啊,你找我,還不如找我爸爸呢。」

事實上安隆經常給北方情報司提供協助,有時候甚至會主動收集情報給他們送去。雖然已經脫離安全署,卻還把自己當成是其中一員。

麥洛裡歎道:「我原本也想過。可惜他長期在外地。又是領主。明娜。你覺得國王陛下會允許一位領主成為安全署地人嗎?」

明娜默然。

一直以來。安全署就是平民子弟躍升貴族階層地一個重要途徑。只要立下足夠大地功勞。並且能保守秘密。安全署都會幫助署員獲得低等貴族頭銜。或是讓他們進入軍隊或其他政府機構。為將來地晉陞創造機會。但能夠實現目標地平民署員並不多。開署數十年來。僅有三十多人。只是大多數還留在基層。而且無一例外地。必須脫離安全署。

比如瓦西裡。成為騎士後。就已經不再是安全署地成員了。

象安隆這樣。能夠以安全署成員身份直接躍升為子爵。而且還有封地地。可以說是少之又少。這還是托了他當初在第二次西科大戰中立下大功勞地福。其中有一半要算在已經「死了」地「敏特」頭上。而且他勉強算是貴族出身。

拜最後決戰地慘烈所致。能夠存活下來地誘敵英雄們很少。人數最多地是沃特城。光是伊斯特一方地就有四個。全都封了爵士。連功勞最大地貝文也不例外。由於他本身就是兩個家族地繼承人。又是皇家騎士隊地副隊長。因此並沒有什麼不滿。死去地人大多被追封為男爵。只有赫達家地埃塔得了個子爵地頭銜。

由此可見,安隆的地位是多麼的特殊。國王讓他成為邊境地區的領主,既是信任,也是期望。他是絕對不能再回到安全署來的。

想到這裡,明娜也明白自己想得太天真了,猶猶豫豫地對麥洛裡道:「其實……情報科裡還有很多人啊,他們都很出色,為什麼您不直接從裡面選一個接班人呢?」

麥洛裡苦笑:「孩子,你已經有很長時間沒來過安全署了吧?有沒有發現這裡有什麼不同了?」

什麼不同?還不是過去那樣嗎?一樣的大廳,一樣的……

慢著,那個女人是誰?

明娜睜大了眼,看到大廳前方接近門口處,不知幾時多了一張長桌,一個年輕美麗的女子坐在桌後,拿著把小手鏡,小心地整理著自己臉上的妝,又順了順頭髮,見有人走過來,連忙放下手鏡,嫣然一笑:「您好,請問有什麼需要?」

來的是個五六十歲的老人,佝僂著背,拄著枴杖。他似乎有些耳背,因此說話格外大聲:「我是來報案的!我鄰居家的泥瓦工,最近忽然變得有錢了,而且他老婆還失了蹤!我懷疑他是幹了不法勾當,為了保密又把老婆殺了!你快叫人去將他抓起來啊!」

女子笑容一僵,伸手從旁邊扯過一個厚厚的本子,推到老人面前:「好的,我會盡快向上反應。請您留下姓名和住址,我們會派人聯絡您,詢問更詳細的情況。」老人有些不悅,但還是接過她遞來的筆艱難地寫著,女子百無聊賴地左右張望著。

明娜湊近了麥洛裡:「那好像是秘書室瑪麗安娜小姐的妹妹,是不是?」記得當初她們姐妹一起來應徵時,她也在署裡參加年度培訓。姐姐瑪麗安娜其貌不揚,但是憑借強大的記憶力,迅速成為秘書室的首席,而除了美麗一無是處的花瓶妹妹,則早早被淘汰了。明娜當時怎麼想都不明白,她為什麼會來應徵。

麥洛裡小聲回答道:「事實證明,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優點。朱莉安娜小姐笑容親切,容易讓人放鬆。她進了外聯處後的確幹得不錯。」

「外聯處?!您是說她嗎?!」那是個需要優秀的交際手腕、親和力以及細緻的觀察力的地方,還要求員工體力過人、騎術出色,朱莉安娜哪裡像是這種人?

麥洛裡攤攤手:「只是做前台招待而已,她面對的都是平民,只需要會讀會寫,並且把特定的東西放在特定的位置上,就可以了。她還是能勝任的。」

明娜目瞪口呆。

老人終於寫完了,朱莉安娜收回了本子,拿筆在上面不知寫了些什麼東西,又問:「您通常什麼時候在家呢?我們會在您方便的時間過去。」

她正記錄著老人說的話,忽地從她身後伸出一隻手,抽掉她手中的筆,那人一個轉身,又將一枝鮮紅的玫瑰插回了她手上。那是個長相英俊卻故作瀟灑的青年男子,撥了撥頭髮,便朝她燦笑:「早安,親愛的朱莉安娜,你今天還是那麼美。」

朱莉安娜笑了笑,將玫瑰插入旁邊的水瓶:「早上好,菲利先生,請把筆還給我。」

「一大早的幹什麼呢?」名為菲利的青年拉過本子瞄了幾眼,輕笑著對老人道,「老先生,你確信你的鄰居不是賭博贏了錢,老婆卻瞞著他跟人跑了嗎?」他輕蔑地丟下本子:「這種小事每天都要來幾十件,如果件件都派人查清楚,我們安全署還能幹什麼?」

老人氣得吹鬍子瞪眼,朱莉安娜連忙對他說:「我已經記下了,您先回去吧,我們很快就會有人去拜訪您的。」

老人忿忿地去了,菲利特地挨近了朱莉安娜身邊,問:「今天有空嗎?陪我吃頓飯吧?我知道有一家餐廳的魚排做得特別好。」

「抱歉,我不愛吃魚。」朱莉安娜整理著桌面,忽然抬頭笑得很燦爛,「早安,赫達先生,您要來點咖啡嗎?」

「不用,謝謝!」一個神情冷漠的年輕人從大門口走了進來,蒼白的膚色,傲慢的神情,高雅昂貴的衣著,優雅而有力的步伐,都顯示著他的貴族身份。他看都沒看她,卻瞥了菲利一眼,後者迅速收起嬉笑的表情,灰溜溜朝外聯處方向去了。

明娜盯著這個年輕人,認出了他的身份,心中無比震驚,這個人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年輕人徑直往大廳後方走,看到麥洛裡,便停下來微微點頭問好:「早安,男爵閣下。」他瞥了一眼明娜,視線沒有停留,就直接滑向了亞歷克斯,頓了頓,微微點頭示意。亞歷克斯回以相同的禮節。

「早安,艾爾本,昨天的資料怎麼樣了?」麥洛裡狀若無意地踏前一步,遮住了明娜。

艾爾本淡淡地道:「已經準備好了,我馬上給您送去。」說罷便繼續往前走了。

等他的背影消失在轉角,明娜立刻拉住麥洛裡的袖子,小聲叫著:「怎麼回事?!赫達家的兒子為什麼會到安全署來?!別告訴我他也成了署裡的人!還有,那個花花公子是怎麼回事?!」

麥洛裡苦笑道:「沒辦法,自從戰爭結束後,貴族們就要求安全署增加透明度。因為安全署平時太神秘了,可一旦發生大事,我們卻對軍隊和政府機構擁有絕對指揮權。他們認為這樣不妥當,為了消除公眾的懷疑,安全署應該讓更多的人瞭解自己。」

「所以呢?署裡就乖乖地讓這些人進來了?威爾難道沒有意見嗎?還有其他人呢?」

「這也是國王的意思。」麥洛裡歎了口氣,「讓安全署真正成為政府機構的一部分,消除他人的不良印象,也是為了保證安全署能夠長期存在下去……」

明娜鬆開手,看著在前台笑得妖嬈的朱莉安娜,以及在外聯處辦公室門口探頭探腦的菲利,還有穿著華麗走進大門的陌生署員,忽然覺得這已經不是她所熟悉的安全署了。

她悶悶地道:「雖然你們的話也有道理,可是向公眾開放,又讓那些貴族進來,我們還怎麼保密,怎麼執行任務啊?」

「這就是我需要你幫助的原因。」麥洛裡肅然道,「事實上署裡的人員分為兩部分,公開的與不公開的。公開的部分他們愛怎麼做都行,只要不違反安全署的規則,但所有的秘密行動,仍是在暗中進行的。人員名單也是最高機密。我需要一個有經驗、對署務熟悉、又不為外界所知的人來幫我。明娜,你的名字還在凍結名單上,隨時可以回來。就當是暫時幫我照顧你過去的同伴吧,我真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就會倒下。」

明娜看著他全白的頭髮,越發瘦削的身軀,以及微微顫抖著的手,忽地心一酸:「您這個人,真是連自己都會利用上……」她抹了一把臉,撇開頭道:「我會考慮的,我……我要先問問爸爸媽媽,還有……就算我真的答應了,也不會幹一輩子!」

麥洛裡眼光柔和:「當然,我的孩子……」

明娜拉著亞歷克斯落荒而逃,她忍不住罵自己,為什麼會心軟呢?不是說好了,絕不會再回去的嗎?

轉頭看著同樣沉默的友人,她推了他一把:「安全署邀請你去,為什麼你不答應?明明你更適合做情報科的工作。」他跟麥洛裡一樣的狡猾!

亞歷克斯苦笑:「明娜,這是不可能的,想想我的出身,想想我的家族。」

明娜停下腳步:「你是指你爸爸支持二王子的事嗎?那倒是個麻煩,安全署的人是絕對要站在國王一方的。」

亞歷克斯沒回答,只是道:「不累嗎?一晚上沒睡了,趕緊回去休息吧?」

明娜這才感覺到睏意,打了個哈欠,便把所有煩心事都拋在腦後,先回家去了。

從安全署回薔薇園,只需要走一小段路,再穿過樹林,就到了。告別了亞歷克斯,明娜走進家門,溫妮她們正在餐廳裡準備早點,一見她便迎上來:「昨晚上到底出什麼事了?天亮時有幾個人來,說是安全署的。」

明娜困頓地點點頭:「是啊,發生了一點事,他們等會兒還會再來。不用管他們,你們該做什麼就做什麼。」

珍妮尖叫一聲,抱住瑪茜大叫:「光明神啊!他們真的是安全署的人!姑姑,你怎麼不叫我起床?!」

瑪茜笑道:「明娜說了他們還會再來,到時候再看就行啦!」

「哦,天哪,我一定要好好瞧瞧,聽說安全署的都是英雄!等會兒來的會是誰?會不會是戰爭英雄?!」

溫妮睨了她一眼:「這有什麼稀奇的?我在梅頓見過很多個了,以前咱們家的熟人,也在安全署工作。」

「真的嗎?噢,溫妮,快給我說說,他們都做了些什麼?」珍妮立刻就挨近溫妮追問個不停,她的叔叔和幾位兄弟也興致勃勃地探頭來聽。溫妮得意地坐在沙發上,把從朵拉和明娜那裡聽說的幾個小故事告訴了他們,順便拉上維羅妮卡的一點秩聞,聽得幾個年輕人一驚一乍的,瑪茜兄妹也緊張得握緊了拳頭。

明娜打了個哈欠,逕自上樓回房,往床上一倒,就睡著了。
fongyuen 發表於 2009-9-18 12:32
本帖最後由 fongyuen 於 2009-9-21 11:18 編輯

第五卷 陽光下的日子 二零一、女人,女人


  時間一天天地過去,五月節漸漸臨近了。

    伊東城裡城外都是一片喜洋洋,人們積極地為即將到來的節日準備著。

    道路打掃得乾乾淨淨,有專人每天早午晚地進行巡視,以防有人弄髒了地面。

    街道兩旁的房屋外牆全都洗過了,部分還重新進行了粉刷。許多人家將漂亮的花盆擺出窗台,給房子增添了幾分美感。

    王宮前英雄大廣場的空地上,工人們正在樹立高高的木桿,並在上面掛上彩色旗幟。歷代英雄的雕像被清洗得乾乾淨淨,上萬盆鮮花擺放在周圍,組成各種各樣的圖案。

    城裡城外的人們,不管是富裕還是貧窮,都湧進了大小店舖中,為節日進行大採購。貴族與富人自然是揀華美昂貴的東西買,窮人也會給自家添一兩件新布衣,再買一點肉和酒。

    年輕姑娘們瘋狂地搜尋著最時髦的衣裙、鞋子和配飾等訊息,然後竭盡所能地打扮著自己。小伙子們貌似淡定,其實也在暗中練一兩手絕活,打算在節日裡表現表現,吸引心上人的目光。

    這股瘋狂席捲全城,連薔薇園也沒逃過去。

    溫妮奉了朵拉的命令,已經連續四天泡在城裡各大裁縫鋪及成衣店,打聽最近貴族圈中流行什麼款式的裙子;瑪茜則直接找上哥哥們,從蕭家美容店那邊搜羅情報。等她們終於感到滿足時,才帶著挑好的裁縫和最新時裝型錄回來,打算為明娜裁製新衣。珍妮也興致勃勃地加入到討論中去。

    珍妮從記事起,就一直過著富足的生活,除了前些日子被莉莉絲叫去做了幾天女僕外,還真沒吃過什麼苦。現在她到了薔薇園,脫下女僕制服,穿起自己原來的連衣長裙,頭髮用絲帶綁了個蝴蝶結,俏麗可人,比明娜更像個富家小姐。她對服飾打扮的興趣,就跟其他年輕姑娘一樣濃厚。

    三人越聊越興奮,裁縫先生可憐兮兮地縮在牆角,在第十三個建議被否決後,他已經完全被女士們無視了。

    明娜有些受不了。見她們談得高興。便悄悄挪動腳步。打算神不知鬼不覺地溜出去。誰知她才走了兩步。就被溫妮發現了:「明娜小姐!你要上哪去?!」

    明娜僵了僵。回頭乾笑道:「我去看魔藥書。我今天好像還沒溫習功課呢……」

    珍妮翻了個白眼:「噢。明娜。現在是五月節。所有人都在放假。誰會在這種時候溫習功課?而且學院那邊不是已經回復了嗎?五月節結束後他們就要準備期末考試了。要到秋天開學時才會收新生。您現在根本不需要那麼勤奮。丟開書本。輕鬆享受節日吧!」

    她就是想要輕鬆享受節日。才會逃走地好不好?

    可是溫妮卻一臉不贊成地瞪著她:「明娜小姐。離開梅頓地時候。朵拉小姐就千叮萬囑過了。五月節地舞會你一定要參加!她還特地寫信來。要我為你多準備幾套漂亮地衣裳。這件事非常重要。你絕對不能逃!」

    她蹭蹭蹭地衝到門邊。大力將房門關上。轉過身來。以無與倫比地氣勢注視著明娜。明娜實在無法抵達這樣地熱情。只好縮回到沙發上:「我其實沒想逃……只不過是……」她目光游移。忽然聽到窗外叮叮噹噹地敲打聲。忙道:「我只不過是擔心密道地改造工程。想去看看而已。」

    「你去了也幫不上忙,那裡有安全署的人看著,你就專心挑選舞會的衣服吧!」溫妮「啪」的一聲將幾大本型錄攤在她面前的茶桌上,「挑一個!挑個你喜歡的,不要選紅色,現在紅色不流行了,而且你的紅色裙子已經夠多了!」

    明娜掃視著型錄上各式各樣的衣裙彩圖,有些洩氣:「為什麼要這麼麻煩?只是穿了去玩的,其實我自己的衣服就很好。」這些華麗而累贅的衣飾,實在不是她那杯茶……

    「說什麼呢?!」珍妮瞪大了眼坐在她旁邊,「五月節啊,五月節!你不知道五月節的舞會有什麼意義嗎?不管是貴族還是平民,這是個狂歡的節日!互相愛慕的男女可以大大方方地膩在一起,誰也不會笑話他們的。所以,過五月節怎麼能不去舞會?去舞會怎麼能不穿漂亮的新衣服?!不穿漂亮的新衣服怎麼能迷倒男人?!不要告訴我,你沒打算跟亞歷克斯先生去跳舞!他是那麼的高貴帥氣,如果你不打扮得迷人一點,當心別的姑娘會把他勾引了去!」

    明娜愣了愣:「這跟亞歷有什麼關係?我幹嘛要跟他去跳舞?」

    「當然有關係!」珍妮大力拍打沙發扶手,「難道您打算跟別人跳嗎?坦白說,明娜,你在伊東根本就不認識什麼好男人吧?除了亞歷克斯先生,你還有別的選擇嗎?!」

    這話說得有點怪怪的,不過好像也挺有道理。如果真要找舞伴,那當然就是亞歷克斯了。

    慢著……這個不是重點吧?重點是,為什麼她要跟亞歷克斯去舞會啊?!她根本就沒打算去好不好!而且,她為什麼要為了不讓別人勾引走亞歷而打扮自己?這不是情人才做的事嗎?!

    另一邊,珍妮已經在感歎了:「像亞歷克斯先生這樣的好對象,去哪裡找啊?長得英俊不說,身材也算高大,而且有本事又出身高貴。那天晚上他趕過來時,身上還穿著睡衣,那居然是在『瓦倫瓦倫』定制的!那家店除了王室,只做老世家的生意。我還記得去年秋天時,圖亞家的克麗斯滿世界炫耀她要嫁給貴族,還說要到『瓦倫瓦倫』定制婚紗,結果人家根本不理她,真是太爽了!」

    她忽然掩住口,迅速瞥了神情嚴肅的姑姑一眼,有些不自在地咳了幾聲:「抱歉,我一時忘形了。但亞歷克斯先生真的很不錯,他會禮貌地向我問好,穿著很簡單,卻絕不會忘記用熏香!那可不是貴族慣用的俗氣貨色,香味神秘中帶點兒清新,真是又高貴又優雅……」

    明娜嘴角抽搐,猶豫著是不是告訴她,那其實是自己配的藥香,驅蚊蟲效果顯著……

    「我記得你好像有心上人……」難道珍妮移情別戀,改而看上亞歷?

    珍妮卻朝她擠擠眼:「別擔心,我的好表妹,我愛亨利,沒打算搶你的情人。」

    明娜有些無力:他不是她的情人,這種事,讓他真正的情人去擔心吧……

    這個念頭剛冒起來,她就忽然覺得有些不自在,那種憋悶的心情是怎麼回事?

    溫妮的話打斷了她的思緒:「說起來,我昨天送蛋糕去綠屋時,好像看到亞歷克斯少爺在整理一件深藍色的禮服,那是件大禮服,非常正式!」

    珍妮一拍掌:「那一定是他為五月節準備的!」

    「可是……」溫妮有些猶豫,「好像有些太正式了,如果是舞會上穿的,未免太嚴肅了點。」

    「噢,溫妮,那不叫嚴肅,那叫高貴莊重!」珍妮飛快地翻找著型錄本,「我看看……有了!這件鮮藍色的怎麼樣?正配亞歷克斯先生的禮服,而且有現在最流行的方領——就是會露出鎖骨的那種,還有裙擺上的不規則開衩——記得上個月基爾塔斯候爵夫人穿過一款不規則開衩的桃紅色禮服長裙去參加某位貴族的生日舞會,所有人都被那條裙子迷住了……」

    明娜眨眨眼:「你怎麼知道?」

    珍妮飛快地回答:「莉莉絲夫人當時也在場,我是聽卡多家的其他女僕說的,據說那天晚上莉莉絲夫人摔了六個花瓶,因為沒人注意她特地新做的裙子。」

    明娜悄悄抹走額頭上的一滴汗。

    「如果真要挑這條裙子的話,我們最好再做一點修改……」一直沒開口的瑪茜突然插嘴了,「這種型錄每個顧客都能領到,說不定會有人跟我們挑選同一款。」

    裁縫先生終於找到機會開口:「我們每款裙子都只會做給一位客人……」

    但他的聲音很快被溫妮的蓋了過去:「我記得曼達小姐有條裙子,用幾層薄紗做成底裙,又比外裙要長一點,層層疊疊的,非常漂亮。不如這條裙子也這麼做吧?用淡藍色的紗?」

    「軟紗比較好,三層就夠了。」瑪茜調頭看明娜,「裙子改成灰藍色怎麼樣?我覺得這顏色比較襯你的膚色。」

    明娜張張口,歎了口氣,攤手道:「請隨意……」

    「這怎麼能隨意?!」珍妮一臉不贊成,然後湊到姑姑跟前,把手裡的冊子給她看,「在裙子上繡雲朵的圖案怎麼樣?一定美得像是夢境。」

    「雲朵太簡單了,我認為西番蓮比較好。」這是溫妮的聲音。

    然後是瑪茜:「要不要在袖子上加點裝飾?綢帶?蝴蝶結?還是用花邊做成小花?」

    三位女士又自顧自地討論起來,明娜看了看屋角處一臉鬱悶的栽縫,歎了口氣,悄悄撤到門邊,忽然想起一件事,便大聲打斷了女士們:「我只有一個要求!千萬不要是長裙!至少能讓我騎馬和大步走路,我可不想在大街上踩到自己的裙子!」

    「什麼?!」

    「這太荒唐了!」

    「從沒有人穿著露小腿的裙子出現在貴族舞會上……」

    明娜飛快地關上房門,將所有尖叫都隔絕在門後,才鬆了口氣。

    屋外陽光明媚,前院的泥土地裡已經種上了綠油油的小草,旁邊停著小推車,上面擺滿了小盆的鮮花。一位表兄將同色的花擺放成一個小方陣,抹了把汗,抬頭看見明娜,揮手打了個招呼:「覺得怎麼樣?剛從郊外買來的花,多照顧幾天,五月節時就會開得很好。」

    明娜蹲下來左右看看,連連點頭:「辛苦你了。可你為什麼不像二表哥那樣,拿著本書複習,好準備運輸署的考試呢?」

    那位表兄笑了:「我不是那種料,我對種花比較有興趣,能像現在這樣,愛種什麼就種什麼,是最好不過的了。你看著吧,後園還有一大塊地呢,我包管收拾得漂漂亮亮的,比城裡最好的花園都不遜色!」頓了頓,又湊近了小聲問:「那些人大概什麼時候會完工?我們的後園都被他們佔去一半了!」

    明娜也壓低了聲音:「那一半就歸他們了,沒辦法。不過附近的樹林子有一部分是我們的,你可以去打打那裡的主意。」

    表兄聽得起了興趣:「真的?那我要種點果樹,我以前在古登堡時,就負責過果園子……」

    前門傳來馬車聲。那是出門採購時用的小馬車,表舅和另一位表兄抬著幾個盒子走下車,滿頭大汗地招呼:「伯利,快來幫忙!」

    伯利表兄立刻走了過去,明娜也幫著搬了一個盒子,好像挺重的。她瞥見馬車裡還有十來個罈子,三大包肉,土豆瓜菜若干,角落裡擺著幾束鮮花,都用硬紙包著,避免花瓣受損。她有些好奇:「這些是買來做什麼的?插瓶嗎?」好像太多了吧?

    「插頭上和衣服上的,用剩的才拿來插瓶。」表舅擦了擦汗,「都是為五月節準備的。瑪茜,珍妮,還有珍妮的姐妹、堂姐妹和表姐妹們,都要做新衣裳。她們要參加舞會,我們只好花錢了……」

    明娜眨眨眼,看了看眾人手中的盒子,另一位表兄苦笑:「綢緞、軟緞、各種薄紗、蕾絲、花結,還有緞帶,假珍珠……你那盒子裡裝的是舞鞋,哥哥去買做長統手套的布料了。咱們家的姑娘們喜歡自己動手。」

    明娜默然。好吧,女人畢竟是女人,在這麼一個狂歡的節日裡,誰也不願意放棄打扮自己的權利。

    門外又響起了馬車聲。伯利探頭去望:「是大堂哥回來了嗎?」

    來的卻是卡多家的人,恭敬地遞上一封信:「明娜小姐,咱們小少爺回來了,伯爵閣下說,請您今天過去吃晚飯。」

    小少爺?是指伯父最小的兒子,年僅十一歲的費爾德嗎?

    明娜記得,貝文曾經提過,這位堂弟去年冬天跟外祖父去了南方避寒,沒想到臨近五月節才回來。她還從沒見過這個弟弟呢,不知道他是什麼樣子?
fongyuen 發表於 2009-9-21 11:18
第五卷 陽光下的日子 二零二、王后的邀請
   

    明娜騎著馬來到卡多家的大宅,隔著老遠就看見主屋前等著一輛馬車,比平時見到的要大兩倍,通身深棕色,用金漆描了邊,門上把手也是鍍金的,玻璃窗後掛著深紅色的蕾絲紗簾。馬車一側的車門上,原本應是鑲嵌家徽的位置用黑布蒙著,看不出這是哪個家族的馬車,但拉車的是四匹毛色相同的白馬,匹匹矯健有力,可想而知,絕不會是普通的貴族世家。

    車伕的位置上,坐著一個身穿普通黑色制服的中年男人,鬢髮花白,腰桿挺直,神情莊重。

    明娜騎馬走近,他連眼皮子都沒動一下,仍然直視前方,對她視若無睹。明娜眼尖地發現,雖然他的衣著跟伊東城裡隨便一個貴族家庭的馬車伕沒什麼不同,但衣服上的扣子卻是黃金的,而且上面隱約有花紋,只是隔得太遠看不清楚。

    這是誰家的馬車?誰家的馬車伕?連楚洛夫家也未必有這樣的氣派,還特地隱藏了徽章。

    明娜忽然停下腳步,想起幾年前光臨王宮時,侍從們的服飾上也有金扣子,花紋似乎跟這位馬車伕的扣子有些像,難道他是王室的僕從?

    可王室為什麼要派馬車來,還遮住了車身標記?莫非是某位王子前來拜訪未來岳父母兼大小舅子?

    明娜偷偷忍住笑意,將馬韁交給迎上來的僕人,便直接進了屋。門廳內,有兩個男人站得筆直。雖然穿著不同,但與外面那位車伕卻是一樣的神情,而且也有金扣子。

    年輕些的那位見明娜進來,扭頭看了看她,但立刻就轉了回去,直視前方,正好對著某位身材非常龐大的卡多夫人的畫像。

    管家匆匆迎了出來,拘謹地瞄了那兩個人一眼,才對明娜行禮:「午安,明娜小姐,您怎麼會來得這麼早?」

    明娜絕不會老實說她是為了躲避家裡三個瘋狂的女人:「因為剛好有空,就提早過來了,怎麼,不方便?」

    「不……」管家顯得有些吞吞吐吐地,「因為突然發生了一些事,因此夫人和小姐們都無暇前來見您,非常抱歉,您願意先用些茶點嗎?我想費爾德少爺會很高興見到您的,他現在正無聊呢。」

    他說話時頻頻偷看那兩個男人。但對方完全沒有反應。明娜有些好奇:「這兩位是客人嗎?怎麼不請到客廳裡去?伯母和堂姐們有客人?我不方便見嗎?」

    管家有些不自在。只是一味地請明娜進去。卻沒有回答她地問題。明娜猜測二王子大概並不希望有太多人知道他地來訪。所以也沒追問。便跟著管家進去了。

    走廊上有不少女僕在竊竊私語。目光射向樓梯方向。見到管家帶了人來。慌忙四散。管家腳下頓了頓。仍舊領著明娜向前走。明娜瞥向樓梯口。看不出有什麼特別地地方。心裡正奇怪難道二王子來了不去客廳卻上二樓曼達地房間去了?

    正想走開。她忽然聽到有人蹬蹬蹬地跑下樓大叫:「快拿提神劑來!曼達小姐暈過去了!」幾個女僕聞言慌慌張張地跑來跑去。翻箱倒櫃地找東西。

    明娜一驚。忙問那說話地女僕:「發生什麼事了?曼達怎麼會暈過去?!」

    那女僕呆了呆。吱吱唔唔地不回答。明娜皺皺眉。推開她就往樓上跑。管家著急地在身後大叫。她沒理會。直接跑到曼達房間門前。

    門忽然從裡面打開了,衝出一個矮小的身影,眼看就要撞到明娜,她迅速避開,伸手抱住那人影稍稍往旁邊一引,那人便站住了,抬起頭來,卻是一個十一二歲的男孩子,睜著一雙圓溜溜的大眼睛,正好奇地盯著她看:「厲害!你怎麼做到的?!」

    這孩子會不會就是費爾德?明娜不及細想,就聽到房內傳來莉莉絲尖細的聲音:「快快!提神劑呢?快拿來!噢,我的孩子,快醒過來,現在可沒時間讓你暈倒!」

    明娜連忙衝進去,莉莉絲嚇了一跳,瞪著她問:「你怎麼會在這裡?!」明娜沒理她,逕自去查看暈倒在沙發上的曼達。她穿著顏色鮮嫩的薄紗禮服,臉色卻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嘴唇上還有細細的齒痕。明娜連忙從戒指裡找出一瓶深綠色的液體,打開瓶蓋在她鼻子底下晃了晃,清香得有些刺鼻的味道散發出來,曼達嚶嚀一聲,睜開了雙眼:「明娜……噢,母親……」

    莉莉絲激動地撲過來:「你醒了?太好了,這是怎麼回事?!好好的怎麼會暈過去?!」

    曼達嗅了幾下那香味,臉色卻忽然一白,痛苦地道:「我的腰……我快喘不過氣來了……」

    明娜將視線轉到對方的腰部,發現曼達綁著一塊一尺來寬的腰封,上頭承托著胸部,身後十來條細細的帶子系得極緊,越發襯得她胸豐腰細。只是那腰身未免太細了點,似乎是拚命勒成的。明娜連忙掏出小刀往那細帶上一劃,帶子一斷,腰封鬆了,曼達大大地鬆了口氣:「謝謝你,明娜。」

    「這是在幹什麼?!」莉莉絲見狀尖叫,「曼達好不容易才把腰勒到這麼細,現在功夫全都白費了!」

    明娜聞言眉頭大皺:「是伯母要曼達把腰封勒得這麼緊什麼?!」雖然早就聽說過伊東城的貴族小姐們有時候為了讓自己的腰顯得細一點,胸部豐滿一點,會穿上特製的緊身內衣,寧願承受因此而來的痛苦,也要塑造出傲人的身材,但她還是頭一回看到真人演繹。她有些不理解,曼達一向不是這種人。

    曼達拉住她的手:「這不是母親的責任,她只是為了幫我。」

    「幫你?」明娜半信半疑,忽然想起樓下的馬車,「是不是跟那三個板著臉的人有關?塞裡格王子沒來嗎?那些人是王室侍從?」

    曼達咬咬唇,答道:「王后殿下特地派他們來,邀請我去西宮參加賞花茶會,所以……我只是想打扮得漂亮一點……」

    「聽到了嗎?」莉莉絲昂起高傲的頭,「我女兒的事不用你管!快給我讓開!因為你,她不得不重新換一件內衣!」她一把將明娜推開,大力將曼達身上的腰封拽下來,指揮在場的三四個女僕去找其他腰封。

    明娜看著這個情景,有些傻眼:「可是……為什麼進王宮參加茶會,要打扮成這樣?下午茶會不是很隨意的社交場合嗎?」只需要穿稍微體面一點的常服就可以了吧?

    「因為受到邀請的不僅僅是她。」屋角突然傳來一個冷冷的聲音。明娜嚇了一跳,轉頭望去,原來是貝莉爾。

    她穿著一身銀灰色的緊身連衣長裙,領口與袖子處都有精美的白色花紗飾邊,顯得恬靜而高雅,一頭長髮高高挽起,露出天鵝般優美白晰的頸脖,越發突出了她的美貌動人。只可惜她臉上冷漠的表情,卻讓人覺得高不可攀。

    她冷笑道:「母親向那兩位侍從打聽過,同時受到邀請的還有另外六位小姐,大都是城裡有名的貴族千金,容貌身材學問都非常出色,還有兩位外省來的世家小姐,聽說也是絕世美人。母親擔心曼達會輸給她們,因此竭盡可能地把曼達打扮得漂亮一點。」

    曼達聞言羞愧地低下了頭,卻立刻被母親喝斥:「吸氣!摒住呼吸!」她強忍著痛苦照辦,明娜卻看得不忍心:「伯母,您這樣做,曼達會受不了的!」

    「受不了也得受!為了她所謂的愛情,如果連這點苦都受不了,要怎麼打敗其他的競爭對手?!」莉莉絲再度命令曼達吸氣,甚至推開女僕親自動手,把女兒腰封上的細帶盡可能往後拉。曼達身體一晃,立刻有女僕扶穩了她。

    明娜忍不住再次開口:「可是她這樣連呼吸都做不到,要怎麼喝茶吃點心?萬一在茶會中途暈過去怎麼辦?!」

    莉莉絲手上一頓,愕然地思考起這個可能性。曼達嚅嚅地道:「我可以不吃東西……」

    「即使王后請你吃,你也不吃嗎?」明娜瞪了她一眼,「別傻了!王后又不是沒見過你,這種做法除了讓你自己吃苦,一點用也沒有!」

    「我早就說過了。」貝莉爾涼涼地丟過來一句話,「如果二殿下眼裡能看得到美人,他又怎麼會選擇曼達?所以你們盡可以放心,他絕不會因為曼達的腰細了兩寸,就把她當成天仙,也不會因為她的身材比別的小姐差,就把她拋到一邊。至於才學與氣質,現在才努力就太遲了。」

    「貝莉爾!」莉莉絲不悅地喝斥長女,「有空在那裡說風涼話,還不如過來幫忙!」

    貝莉爾倚在窗邊冷冷地回頭望了她一眼,又轉回頭去看了看窗外,才走到衣櫃旁,隨手撥開裡頭掛著的一件件衣裳,抽出一身深藍色的紗裙,往床上一扔:「未來的王子妃,需要的不是美貌,而是端莊穩重的氣質和大方得體的言行舉止。把腰封和胸衣都丟開吧,穿這個,走路穩重一點,說話別老是咋咋呼呼的,不然別人只會把你當成笑話!」

    「貝莉爾……」曼達有些感動地看著姐姐,但後者卻沒有理會,逕自走出了房門,迎面碰上剛才差點撞倒明娜的那個男孩,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便轉身去了。男孩子忽地打了個冷戰,忙搓起自己的手臂。

    莉莉絲盯著那件紗裙,猶豫著。曼達在旁小聲地說:「母親,我還是盡早換上吧,馬車已經等很久了……」莉莉絲飛快地瞪了她一眼,才歎了口氣:「那就穿吧……」

    等到曼達重新打扮好,可以出發時,已經是一個小時以後了。

    明娜從窗台往下看,正看到那輛馬車仍舊停在屋前,車伕的腰還是挺得很直,但馬卻有些不安。回過頭,曼達已經穿好一身深藍,頭髮攏在腦後,鬆鬆地綁了條銀絲帶,全身戴的都是端莊的珍珠首飾。莉莉絲繞著女兒轉了好幾圈,才勉強點了頭:「對王子殿下可能不太有吸引力,不過還算是能討婆婆喜歡的裝扮。」

    曼達臉上飛紅,小小聲問:「我可以走了嗎?已經將近三小時了……」

    明娜插嘴道:「我建議你最好快點出門,現在都將近下午三點了,茶會大概快要開始了吧?遲到是不好的。」

    莉莉絲不悅地咳了幾聲,但還是催女兒出了門。目送載著她的馬車遠去,她忽然覺得有些頭暈,按著胸口:「噢,光明神保佑,千萬要順利……」她回頭看見明娜,有些沒精打采地道:「抱歉,我有點頭暈,要回房休息一會兒,你就自便吧。」說罷就在女僕們的攙扶下離開了。

    眾人很快散去,明娜打量著空蕩蕩的四周,有些無趣,回過頭來,正好看到二樓的一個窗戶處,貝莉爾正倚在窗邊眺望遠方,表情冰冷,目光中似乎有些難以言表的東西。

    明娜怔了怔,正想叫她,卻聽到有人在門內叫自己:「看來,你就是明娜堂姐了?」

    明娜順著聲音望去,見是剛才那個男孩子,正一臉倨傲地站在台階上看著自己。

    明明是稚嫩的臉,卻學著象成人那樣說話,她覺得有些好笑,發現對方臉上露出了不悅,她忙掩住了笑意,十分端正地道:「是的,我是明娜蕭——卡多,請問閣下是哪一位?」

    那孩子一愣,不由得挺直了身體,走過來執起明娜的手,十分正式地向她鞠了一躬:「很高興認識您,我是費爾德蕭——卡多。我相信我與您分屬同一個家族,雖然未曾謀面,但久聞……」

    明娜終於忍不住笑出聲來:「瞧你說話一板一眼地,這是你的家,我是你的堂姐,用得著這麼客氣嗎?」

    那孩子表情一塌:「您真是……真是……太失禮了!」他試圖板起臉來,但還是沒忍住,垮了下去:「我明明是按照最正式的禮儀規範來做的,為什麼人人都不配合我?!」

    「因為你還是個小男孩呀!」明娜伸手捏了捏他的小臉,他立刻鼓起臉頰瞪起眼:「太失禮了!一位淑女怎麼可以這樣對待一位紳士!」

    明娜聳聳肩:「反正我本來就不是什麼淑女,儘管我媽媽非常希望我是。」她攬過費爾德往屋裡走:「我聽說你之前一直在南方過冬?都去了什麼地方?能給我說說嗎?」

    費爾德有些不自在地掙了兩下,但最終還是乖乖挨著明娜坐在沙發上:「告訴你也行,我是去了古登堡,我外祖父在那裡有個別墅,還去了珊瑚島和多羅,最後到意尼看了馬戲。」

    「那真棒!」明娜立刻來了興趣,「我小時候也去過那些地方。那時是爺爺帶我去的!爺爺在珊瑚島上還有座小別墅呢!你也在海邊抓過魚嗎?有沒有下水?找到幾顆珍珠?」

    費爾德聽得一臉羨慕:「你抓到了?還下過水?在海裡找過珍珠?真是太棒了!」他有些沮喪:「我知道爺爺在那裡有屋子,可是前幾年父親把它賣了,現在那個主人在那裡起了別墅,又修了圍牆,我沒法去。幸好有位朋友在那裡也擁有房產,願意接待我和外祖父,不然我還沒法在那裡玩呢。」

    「賣掉了?!」明娜一臉惋惜,「為什麼呀?那裡多好啊,漂亮的沙灘,還有私家港口,要知道全珊瑚島就只有兩個地方有港口,私人所有的就只有那一個!那裡的海灘上有很多漂亮的珊瑚,連貝殼也比別處的大!」

    「別說了,越聽越難過。」費爾德耷拉著腦袋,「我向父親抗議過,可他卻罵我只會玩……」

    明娜摸摸他的頭:「好吧,我們說點開心的事,你去了多羅和意尼,好玩嗎?還看了馬戲?真好,我沒看過,第一次去的時候趕上休演期,後來又趕時間沒看成。」那是在她執行任務的時候。

    「你去過意尼?」

    「去過,我還在魔法之都住過幾年呢。」

    「真的?!」費爾德睜大了眼抓住她的手,「給我說說吧,那裡是不是有很多魔法師?我聽說那裡的人會做很有趣的玩具,可外祖父要留在意尼見老朋友,又不許我一個人出門,我本來想買幾件的。」

    明娜笑道:「沒關係,我那裡有,回頭送你兩件好了。」

    「萬歲!」費爾德高興得蹦了起來,忽然瞥見管家出現在起居室門外,探頭探腦地,忙重新端正地坐下,輕咳幾下,壓低了聲音:「給我說說吧,那裡都有些什麼好玩的?」

    明娜心情愉快地陪著小堂弟聊天,直到將近傍晚才停下,這時門外傳來馬蹄聲和車輪聲,僕人們迅速迎了出去,費爾德探頭望了望,便道:「是父親和哥哥回來了!」他拉起明娜手向外跑:「父親!哥哥!」

    一個男僕迅速跑過來為依隆開車門,依隆笑著下車抱了抱小兒子:「今天過得怎麼樣?我吩咐了今晚給你做你愛吃的東西。」

    「太好了!謝謝父親!」

    貝文一直在旁邊微笑地看著弟弟向父親撒嬌,忽然看到明娜也在,似乎在盯著什麼東西看,有些奇怪:「明娜來了,在看什麼?」

    明娜轉過頭來笑了笑:「沒什麼。」她跟著三位男性親屬走回屋內,卻忍不住再次回頭,看向那個開車門的男僕。

    他居然會出現在這裡……
fongyuen 發表於 2009-9-21 11:25
第五卷 陽光下的日子 二零三、金髮美人


科賓。

這是一個明娜無法忘記的名字。她小時候所受的苦難,大部分是這個人導致的。在那段痛苦掙扎著求生存的日子裡,她從未忘記過對這個人的恨。

當年回到父母身邊後,她曾經尋找過這個人,但根據外公朱法子爵從馬特港查到的消息,他報過信後就失蹤了,沒人知道他去了哪裡。

曾經算計過明娜財產的尤坦,雖然逃過了伍德拍賣行的那一次陷害,卻在半年後再次遭到對方的暗算,而且由於受到朱法家明裡暗裡的排擠,無法得到援助,不得不賣掉整個船隊和所有商舖,然後宣佈破產,手下員工也四散,其中一個名為考特的員工卻在一個月後成為了伍德拍賣行的一名管事。而尤坦本人,聽說回了卡麥加,賣掉大宅償還債務後,就帶著女兒搬到了中城區。有傳言說他日日酗酒,脾氣變得暴燥,甚至還會打孩子。女兒西比拉在十六歲那年嫁給了上城區一個富有的海商,就跟父親斷絕了聯繫。

明娜年紀漸大,經歷的事多了,回憶起過往,也能猜出尤坦父女和他們的幫手當年做了什麼,心中不是不恨的,但聽到這些消息後,卻打消了報復的念頭。曾經富甲一方的尤坦盤算落空,幾十年的事業毀於一旦,原本寵愛的女兒也離他而去,也算是罪有應得了。雖然伍德拍賣行是主因,但外公在暗地裡也出了不少力。她感激外公的心意,也就不做多餘的事了,她可是很忙的。

只有科賓,一直下落不明。朱法子爵曾經托人去找過他的母親和妹妹,結果查到他失蹤不久,母親就因病去世,妹妹也被債主賣到外國去了,他本人似乎曾經出現過,但誰也不知道他後來去了什麼地方。

明娜本來已經當他死了,沒想到居然會在卡多家的大宅中,看到穿著一身男僕制服的他。

忽然,她想起一件事。爺爺的儲物戒指,麥洛裡說是從伯父依隆這裡得到的,那依隆又是從哪得來的?難道當年科賓不是失蹤了,而是跟伯父他們來了伊東?想到在外公家露台上命令僕人趕走自己的女人正是伯母莉莉絲,她越來越覺得這可能是真的。

想到這裡,她不由得注視著伯父與伯母,又去看一旁低頭垂手肅立的科賓,臉上陰晴不定。

依隆正與家人們聊得興起,察覺到她的目光,有些疑惑:「怎麼了,明娜?」

明娜垂下眼簾:「不,沒什麼。」

「我知道!」費爾德高高地舉起手。指向科賓。「明娜堂姐一直在看科賓。你沒見過巴斯人吧?他是我們家地奴隸哦!」

科賓忽地一抖。頭垂得更低了。

明娜挑挑眉:「奴隸?你是說他嗎?」科賓不是一直說自己不是奴隸嗎?

「對啊!」費爾德笑道。「他很笨地。什麼也幹不好。還總是爭著要賞錢。如果不是因為他挺擅長水手地活。我也不會帶他去南方。堂姐你想要嗎?那我就送給你吧?」

科賓抖得更厲害了。如果說他剛才沒認出明娜來地話。現在聽了依隆和費爾德地話。哪裡還猜不出這位看起來很有氣勢地千金小姐就是當年被他出賣地小女孩?他早該想到地。這個家地主人就是蕭伯爵地兒子。只恨他當年被女主人逼著簽下了奴隸契約。又失去了妹妹們地下落。只能留下來任人欺侮。

依隆壓根兒就沒把這個巴斯奴隸放在心上:「明娜有興趣嗎?其實巴斯奴隸也沒有傳聞中的能幹,所以我也沒再買第二個。如果你想要的話,就帶他回去吧,他還算有力氣,可以幫著幹點粗活。不過價錢可要商量哦。」他擠擠眼,用幽默的語氣道:「上回你送來的牛肉餡餅,味道真不錯,把食譜告訴我家的廚師吧?」

明娜忽然有股想要大笑的衝動,而她也這麼做了:「伯父想要食譜,我叫溫妮寫給您就行了。至於這個巴斯奴隸嘛……」她特地加重了「奴隸」兩個字,微微收斂了笑容:「我記得以前似乎在什麼地方見過他,但那個記憶並不愉快,留他在身邊,只會讓自己生氣而已,還是讓費爾德留著吧。」她從來不會刻薄僕人,但顯然伯父一家會,讓科賓留在這裡當奴隸,或許是對他更大的懲罰。

果然,已經非常喜愛這位堂姐的費爾德一聽到她這麼說,就衝著科賓大嚷:「嘿!你這傢伙居然讓堂姐生氣了!你看我怎麼揍你!還不快滾!長得醜死了,還天天在我們面前晃,想要賞錢?做夢吧!」

科賓喘著粗氣落荒而逃,看得管家眉頭緊皺,暗下決定等會兒一定要讓這個巴斯奴隸知道身為僕人應該遵守什麼樣的禮儀。

一直沉默的莉莉絲臉色有些蒼白,捧起熱奶茶抿了一口,便回頭問女僕:「曼達怎麼還沒回來?都快到時間了。」

女僕恭謹地回答說:「一定很快就會回來了,請您別擔心。」

貝文有些好奇地問:「母親剛才說曼達是受邀參加茶會去了,是哪家貴族?這時間也太晚了吧?要不要我去接?」

貝莉爾一聲冷笑,被母親狠狠瞪了一眼。後者微笑道:「不用了,是王后特地派了王室馬車來接的,自然有人送你妹妹回來。」

「王后?」依隆皺眉道,「她為什麼突然請曼達去喝茶?我在議會完全沒聽到風聲。」

「受邀的還有其他幾位貴族千金,大概王后是想比較一下誰更適合二王子吧?」莉莉絲歎了口氣,「我只希望曼達不要出什麼錯。她今天打扮得足夠莊重,連當王后都行了,更別說只是王子妃。」

貝文有些不安:「母親,您太大意了。我聽說今天二王子不在王宮裡,他跟隨國王一大早就去了學院區出席一個重要的授勳儀式,還要邀請幾位學院院長參加五月節大典,要在那裡逗留到晚上。如果曼達遇到什麼事,根本沒人能幫到她!」

莉莉絲臉色更白了:「不……不會吧?!你父親又不是普通人,而且人人都知道曼達被王后請進宮了,如果她出了事,王后也無法向公眾交待啊?」

「咳……」明娜清了清嗓子,引來各人注意力,才小聲道,「今天那輛馬車上的王室標誌被遮起來了,伯父又說沒聽到風聲,會不會……除了我們根本沒人知道曼達是進了王宮?」

莉莉絲尖叫一聲,就開始頭暈,貝文與費爾德慌忙跑過去扶住她,依隆則大聲命令管家準備馬車,他要去王宮弄清楚是怎麼回事,這時,門外有僕人來報告:「曼達小姐回來了。」

莉莉絲聞言立刻清醒過來,抓著那僕人用尖細的聲音問:「她在哪裡?!」

那僕人被她抓得眼淚都要出來了:「在……在門外……馬車上……」莉莉絲回頭狠狠瞪了明娜一眼,就立刻趕了出去。明娜雖然有些生氣,但對曼達的關心還是佔了上風,便跟著其他人一起去了。

送曼達回來的並不是白天那輛馬車,黑暗中看不清馬車門上的家族標誌,但那是一輛雙黑馬拉的中等馬車,非常精緻,車上有一位金髮碧眼的美艷女子,扶著曼達慢慢地走下來,衝著蕭——卡多們嫣然一笑:「可憐的曼達似乎有些不舒服,讓她好好休息一晚吧。」

莉莉絲衝上來抱住女兒:「噢,我的孩子,這是怎麼回事?!」

曼達臉色蒼白,脆弱得彷彿一碰就要碎了,她含淚對母親道:「求您……什麼都別問了……」還未說完,卻哭了起來。

那位金髮女子歎了口氣,扶著她的肩膀輕聲道:「不要想太多,事情還不到絕望的地步,如果你身體出了事,那就一切都是空的,好好保重自己,明白嗎?」

曼達回身抱住那女子:「謝謝你,我不知道怎麼表達我的感激。」

女子微笑著輕拍她的背,低聲勸了幾句,曼達才在母親和女僕的攙扶下走進門。

費爾德飛快地衝到那女子面前:「比恩卡姐姐!我好想你!」

女子笑著掐了他的小臉一把,才向面前眾人介紹自己:「晚安,各位,我是比恩卡鮑威——切爾西,來自古登堡的切爾西家族,今天我有幸與令嬡一同接受了王后殿下的邀請,才會與令嬡結識。」

依隆望向她的目光中,仍有些驚艷,但還沒忘記自己身為父親的責任:「請問我的女兒到底怎麼了,您為我們解惑嗎?」

女子又是嫣然一笑,在場的男人,不論是主人還是僕人們,都感到一陣暈炫,只聽得她說:「今天發生的事……我想還是等令嬡情緒稍稍平復後再提起會比較好,請允許我明日下午兩點前來拜訪,屆時我會把我所瞭解的始末向各位講述的,當然,是在獲得令嬡的允許之後。」

依隆深吸一口氣:「當然,我們全家將恭候您的來訪。」

比恩卡鮑威——切爾西小姐留下一個足以魅惑眾生的笑,纖手按了按費爾德的肩膀,才翩然轉身上了馬車,很快就消失在大門外了。蕭——卡多家的眾人卻呆呆地望著馬車遠去,彷彿還未反應過來。

明娜重重咳了一聲,貝文第一個清醒過來,臉上有些發紅地叫了父親一聲,依隆才驚覺自己的失態,忙重新板起臉回屋。

費爾德留在最後,還在依依不捨地眺望著已縮成一個小點的馬車影子:「真漂亮,每次看到都覺得她真是絕世美人!」

明娜又好氣又好笑,心想小時候的比恩卡已經是美麗非凡了,沒想到長大了以後,魅力更盛,連小堂弟這樣的孩子都被她迷住。

她硬扯著費爾德進了屋,正好碰到莉莉絲哭著從樓上走下來:「噢,我可憐的曼達,她到底受了什麼罪?」

依隆問:「到底怎麼了?難道王后鞭打她了?!」

「這倒沒有。」莉莉絲吸吸鼻子,「可她臉色那麼的蒼白,一定是被折磨得很慘!對了,明娜。」她轉向丈夫的侄女,「我聽說你魔藥做得不錯,有沒有能讓人入睡的?我想讓那孩子今晚休息得好一點。」

明娜馬上掏出一瓶無夢魔藥遞了過去,莉莉絲身後的女僕迅速接過送上樓去了,不一會兒就下來報告:「曼達小姐睡著了。」

在場眾人都鬆了口氣,但很快,莉莉絲又發起怒來:「那個惡毒的女人居然敢欺負我們曼達?!我絕不會饒了她!一個破落貴族家的女兒,只不過是長得有幾分姿色,也敢對我們這樣高貴家族的女兒無禮?!」

依隆臉色陰沉沉地,沒有回應妻子,但後者卻沒打算放過他:「都是你!如果你更有權勢一點的話,我們的女兒也不會受這種罪了!」

貝文在旁邊叫了一聲「母親」,依隆則臉色鐵青地道:「你又要在孩子們面前跟我吵架了嗎?!記住你的教養!」

莉莉絲瞪著一雙大眼,憤然轉身上樓。貝文歎了口氣,回頭看到大妹貝莉爾面無表情地坐在邊上,張張嘴,還是沒開口。費爾德左望望,右望望,察覺到家人之間的氣氛似乎有些不同尋常。

依隆沉默了一會兒,才扯開話題:「那位鮑威——切爾西小姐就是那個傳聞中的古登堡望族家的千金嗎?雖然早就聽說她是位美人,但沒想到……咳,我聽說他們家很有錢是不是?但我似乎記得,他家跟你們爺爺有仇,沒想到她會出手幫助曼達。」

費爾德道:「比恩卡很親切啊,她哥哥休伯特是我和外祖父的朋友,我們在珊瑚島就是借助在他家的別墅裡,怎麼會有仇呢?」

明娜笑道:「我小時候跟爺爺去南方旅行時,也遇到過他們。聽說他們的父親雖然因為跟爺爺敵對,而被剝奪了家族繼承權,卻意外在古登堡遇到了切爾西家族的女繼承人,並且結為夫妻。他們感情很好,生活得很幸福,可惜後來遇上風暴去世了。休伯特曾說過他並不恨爺爺,爺爺還挺欣賞他的,特地指點了他的劍法。」她忽然想起了一個人:「對了!馬格舅公在古登堡曾經跟他打過幾年交道,伯父可以問問舅公。」

「是嗎?」依隆稍稍放下心,「那就好,多一位有錢有勢的朋友,對我們家也有好處。」他大聲吩咐管家:「準備兩份請柬,我明天要請鮑威——切爾西先生和小姐前來喝茶,要最正式的那種!」

管家恭敬地領命而去,依隆又興致勃勃地向兒子與侄女詢問鮑威——切爾西的情況,明娜瞧著今晚大概他們也沒心情吃飯了,便找了個借口,早早脫身回家。

回到薔薇園,天色已經黑了下來。她迎面遇上幾個建築工人打扮的男子走出大門,原本沒當回事,卻聽到最後一個走過她身邊的青年低聲道:「麥洛裡讓我告訴您,是五月十四日。」

明娜腳下一頓,看向這個眉目陌生的青年,對方只是微一低頭行禮,便匆匆離去。

她明白這個日期的意思,雖然沒有答應進駐安全署情報科,但她允諾了會在安全署需要時提供協助,包括每週至少兩次前往即將建好的「暗巢」。

那是在原本的密道基礎上改造出來的空間,在安全署醫師院的後方,有一棟拋荒的小樓,地下室挖通了兩層,與密道相連。那裡地點方便,即將成為情報科的暗部駐地。而在薔薇園這邊,則在隔開的半個後園內建一所小屋,再在屋內挖出新的地道出入口,原本的出入口則被封鎖起來,鑰匙由明娜與麗亞女士各執一把。

明娜以後將由後園的地道口前往安全署暗巢,參與情報科的工作。她不知道這個決定是不是正確的,但父親的勸說與她本身對安全署的眷戀還是促使她點了頭。

抬頭眺望樹林另一邊的綠屋,那裡已經點上了燈。她略一躊躇,腳下便自動踏上了前往綠屋的小路。隔了老遠,她就看到亞歷克斯正坐在窗前,似乎在寫信。

她加快了腳步,在綠屋門前迎面遇上一個穿著管家服飾的中年人走出來,雙方都愣了愣,那中年人恭謹地行了個禮,便迅速離開了。明娜皺皺眉,大步走進屋內:「亞歷!亞歷!剛才那人……」

她忽然頓住,看著地上擺著的兩個大行李箱,有些心慌:「你這是……要去哪裡?」
fongyuen 發表於 2009-9-21 12:02
第五卷 陽光下的日子 二零四、分別前夜


亞歷克斯回過頭來,笑了笑:「你來了?」

明娜走過去拽著他的袍角:「到底怎麼回事?你收拾行李幹什麼?」

亞歷克斯笑道:「你是說那兩個箱子嗎?那是我家的管家剛剛送過來的,說是怕我在這裡生活得不如家裡舒適,特地送了些家居用品過來。」

「咦?」明娜有些驚奇,走過去打開箱子一看,果然,裡面有碗盤餐具,飲料茶具,也有紙筆書籍,連睡袍便鞋都有幾套,「你家人知道你在這裡了?他們沒勸你回去?」看這架勢,似乎是打算讓他長期在外面定居了。

「我剛買下綠屋不久,他們就知道了。我哥哥姐姐他們並不反對我搬出來,至於我父親……」亞歷克斯自嘲地笑笑,「即使原本是希望我回去的,現在大概也會覺得,我不在家更好吧?至少不會有人妨礙他的婚禮。」

「婚禮?」明娜吃驚地回頭看他,「已經確定了嗎?」

「昨天確定的,剛才管家順便通知了我,日期就在五月底。」

「這麼快?!」明娜有些不敢置信,貴族的婚禮通常都要準備上幾個月,如果是王室的,半年都有可能。雖然亞歷克斯的父親是再婚,但這個時間也未免太倉卒了吧?

亞歷克斯眼裡帶著一絲譏諷:「原本他已經有些動搖了,不過最近二王子形勢大好,所以他又心急了。為了保證能在國王的生日慶典上以王后親眷的身份出席,好趕在二王子正式接任王儲之前成為他的姨父,他寧可倉促些,也要盡快舉行婚禮。我的父親……總是那麼的天真。」

明娜著急了:「那怎麼辦?你不是說有辦法阻止這件事嗎?現在只剩下不到一個月了,我們到底該怎麼做?」

亞歷克斯抬眼望著明娜,目光溫柔:「你很關心這件事?為什麼?是因為我嗎?」

「你在說什麼呢?!」明娜急得推了他一把。「我當然關心你地事了。如果不是因為你。我才懶得管你父親是不是再婚。娶地又是誰呢!快說呀!」

亞歷克斯忽然笑了。被明娜捶了幾下。才求饒道:「好了好了。別打了。我知道你關心我。」他拉住她地手。正色道:「我地確有一個辦法可以阻止這場婚禮。但老實說。我很猶豫。雖然這個辦法對我們家族地人有利。但對國家是否會造成不良影響。就很難說了。不到萬不得已。我是不想損害到國家利益地。不過我剛剛收到地一封信。還有管家帶來地消息。卻促使我下了決心。」

明娜神情嚴肅:「到底是什麼辦法?為什麼會損害國家利益?亞歷。你可別做壞事!」想到他說剛剛收到一封信。她轉頭去看桌上地信件。便伸手去拿。

但亞歷克斯卻先她一步將信收進了儲物護腕內。讓明娜有些生氣:「你不信任我嗎?不想讓我知道信地內容?」

亞歷克斯低歎一聲。緊緊握住明娜地手。正色道:「如果可以。我真地不希望你知道。不是不信任你。而是你一旦知道了實情。也就意味著你要承擔責任。我也不知道這個辦法是否會成功。萬一我失敗了。或者因此惹禍。至少。我希望你不會因為事先知情卻未上報而受到指責。」

明娜越聽越心驚:「亞歷。你不會是要做什麼危險地事吧?千萬不要!」

亞歷克斯的目光越來越溫柔:「不,事情並不危險,只是如果時機把握得不好,可能會惹怒一些高貴的人。你現在跟安全署有聯繫,又跟我要好,我怕到時候他們會責怪你。如果你從頭到尾都不知情,就不需要承擔什麼責任了。」

明娜盯著他的眼睛,半天才吐出一句:「真的不能說?」

亞歷克斯搖搖頭:「對不起。」頓了頓,又補充道:「其實是我們家族內部的事務,跟國家安全沒有關係。我不會讓你夾在中間為難的。」

明娜低下頭,小聲嘀咕:「那好吧。」雖然心中擔憂,但她對亞歷克斯的人品還是信得過的,儘管他說可能會損害國家利益,可既然是曼特寧家族內部的事務,大概只是要維護一兩個家族成員免受國家責罰之類的吧?

亞歷克斯微微鬆了口氣,笑道:「謝謝你對我的信任。不過……有一件事我必須要向你道歉。」

明娜斜他一眼:「什麼?」

「我要出一趟遠門,明天就走,所以,恐怕沒法陪你過五月節了。」

明娜張大了嘴:「你說什麼?!你究竟要去什麼地方?要去多久?」

亞歷克斯抿抿嘴:「在婚禮之前,我會趕回來的。」

明娜不滿地撅起嘴:「我還打算請你當我的五月節舞伴呢!溫妮她們特地根據你的藍色禮服為我訂做了新裙子,結果你卻要離開……」

亞歷克斯眨眨眼:「五月節舞伴?」

「當然了,如果我五月節時要參加舞會,除了你還會找誰當舞伴?」

亞歷克斯忽地笑了,笑得很開心,笑得明娜很不自在:「你在笑什麼?」

他沒有回答,只是輕輕摟住了明娜,她僵了僵,想要掙脫,他卻越抱越緊了。

她有些結結巴巴地問:「你這是幹什麼?」真奇怪,為什麼她的心忽地加快了跳動的速度?而且臉上還熱熱的?她是生病了嗎?

亞歷克斯放開了她,卻再度握住她的手:「明娜,我很高興。」

「高興什麼呀?!」明娜掙開他的手,退後幾步,「你今天好奇怪!」她仍舊覺得臉熱,察覺到對方的目光一直緊盯著自己,熱度也漸漸上升了,心跳得比剛才更快。

她想她真的是生病了。

「明娜,我不奇怪,只是你還不明白。」亞歷克斯沒有移開視線,「我離開的這段日子裡,你多思考一下,好嗎?思考你我之間,將來會怎麼樣。我正在努力,希望你也能跟我一起努力,至少,要弄明白你自己的心意。」

明娜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到薔薇園,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吃飯、洗澡,然後上床的,她只覺得腦子裡亂哄哄的,一會兒是亞歷克斯請求自己思考兩人關係的目光,一會兒是他摟住自己時手上的熱度,一會兒是他陪著自己研究古代魔藥配方時的認真,一會兒是對抗魔獸時,與自己背靠背戰鬥的情形……她忍不住過頭,在黑暗中,她似乎隱隱察覺到些什麼,熱度一直延續到了耳根,經久未散。

第二天起床時,她臉上掛著厚厚的黑眼圈,把溫妮嚇了一跳,忙忙找東西給她敷眼睛。她顧不上這些,急急梳洗了換上衣服,胡亂塞了個麵包下去,便跑去綠屋找亞歷克斯。

屋中一片寂靜,只有桌上放著主人留下的一張便箋和一串鑰匙,便箋上說他約了別人一起出發,時間還早,就不過去向她道別了,請她原諒。

明娜拿起便箋恨恨擰了幾把,卻又不捨地將它重新展平,收好,嘴裡小聲罵道:「混蛋!我才不原諒呢!等你回來,我一定要找你算帳!」

洩過後,抬頭環視周圍,她心中忽然感到了一絲落寞。

~~~~~~~~~~~~~~

明娜始終擔心著曼達的事,因此看著時間差不多了,就騎馬前往卡多家大宅,到達那裡後,才發現鮑威——切爾西兄妹已經來了。

休伯特仍舊英俊瀟灑,而且比少年時更有貴族派頭,他稍一打量明娜,便起身笑著伸手捻住她的手指,向她鞠了一躬:「幸會,明娜小姐。我真是沒想到,曾經在海上一起經歷狂風暴雨的那位小姑娘,今天已經長成一位如此迷人的女士,幾乎要讓我無法移開眼睛了。」他有些埋怨地回頭瞥了妹妹一眼:「比恩卡,你昨晚回去後,怎麼沒跟我提起?」

比恩卡嗔他一眼:「大晚上的,那麼多人,我哪裡認得出來?再說,現在才發現,不是更驚喜嗎?」

「的確,非常驚喜。」休伯特轉回頭來,向明娜笑了一笑。

明娜乾笑著行了個屈膝禮,便迅速縮回手來,坐到貝莉爾身邊。後者瞄了她一眼,舉杯喝了口奶茶,沒出聲。

而休伯特那頭,已經聲情並茂地描述起當年在船上的情形了,比恩卡時不時補充兩句,依隆很有興趣地聽著,偶爾問幾個小問題,最後十分動情地懷念了一下父親,並為從未有過與父親一起旅行的經驗而深感遺憾。他說這些話時,目光曾經多次瞟向比恩卡的方向。

比恩卡今天穿著一身米黃色的連衣裙,流行的寬大方領,露出了纖細的鎖骨與雪白的肌膚,金黃色的大波浪捲發披在肩頭上,映著海藍色的美眸,與唇角的一抹笑,越發顯得風情萬種。她幾乎沒戴任何首飾,只在衣領上隨意地別著一枚款式有些古老的藍寶石胸針,剛好搭配她的眸色,裙擺下方露出一段纖細的踝骨,襯著香檳色的緞鞋,更顯得小巧了。

依隆頻頻望向那雙腳,被長子幾回咳嗽提醒,才移開了注意力:「你說你今年剛剛得到了貴族議會的議席嗎?那真是太了不起了!你應該是最年輕的一位了吧?」

休伯特笑得志得意滿:「的確,我已經從幾位前輩議員那裡聽說了。不過這沒什麼意義,再年輕的人也會有變老的那一天,我關注的是這個席位會為我的家族帶來什麼改變。」

「但這確實很了不起。」依隆微微降低了聲音,「而且我聽說你名下的商行剛剛在西城開設了第十八家分店,你們切爾西家的珠寶店已經遍佈全國了,光是伊東就有三家!像你這麼年輕的貴族子弟,能有這樣的成就,實在叫人讚歎。」

休伯特聳聳肩:「沒什麼,我手下的人還算能幹,我通常只需要決定大方向,其他的就交給他們了。」

「能夠發現屬下的才能,也很了不起啊。」

「只要給他們機會就行了。說起這個……」休伯特朝依隆笑了笑,「我非常欣賞鍾斯兄弟,如果您願意割愛就太好了。」

「哈哈哈……」依隆大笑起來。

明娜看著兩個男人對笑,覺得有些無趣,便小聲問貝莉爾:「曼達呢?不是說要談她昨天的事嗎?」

貝莉爾瞥了她一眼,只說了句「還在樓上」就閉嘴了。

依隆又問起休伯特兄妹倆的婚姻大事:「像你們這麼優秀的年輕人,一定有不少愛慕者吧?訂婚了嗎?透露一下吧?如果沒有最後決定,我是非常樂意為你們引介的。」

比恩卡嫣然笑著沒說話,休伯特卻道:「那真是太好了,古登堡似乎並沒有合適的對象,如果我們能在伊東找到人選,就再好不過了。您大概不知道,我常常為了將來的妻子煩惱呢,愛情似乎離我很遠。」

正在喝茶的明娜小小地嗆了一口,連忙放好茶杯端坐。

依隆沒發現她的情形:「怎麼會呢?你這麼出色,應該很受歡迎才對吧?」

休伯特歎了口氣:「大概是我對未來的妻子要求過高了吧?我希望鮑威——切爾西家的主母是位堅強而聰慧的女性,唯唯諾諾的普通貴族千金可不行,而我本人則希望自己的妻子有著出眾的美貌。因為這樣,我至今還沒找到合適的人選呢。」

「哦?」依隆挑挑眉,飛快地掃了長女一眼,引起了後者的警覺。

這時,起居室門外傳來腳步聲,莉莉絲扶著女僕進來了,後面跟著臉色仍有些蒼白的曼達。

明娜忙起身迎上去,扶著曼達:「沒事吧?好點了嗎?」曼達勉強笑笑:「好多了,謝謝你的藥。」

依隆連聲招呼她們坐下,又對妻子道:「你剛才怎麼不下來?休伯特先生和比恩卡小姐和我們聊了很多,原來我們兩家的緣份早在十年前就開始了,不,或許可以追溯到幾十年前呢!」

莉莉絲應付地笑笑,便轉向了比恩卡:「我已經問過曼達了,可她卻痛苦得說不清楚,請問究竟是怎麼回事?為什麼王后會說……要推薦我們曼達去梵阿中央教廷當聖女?這不是要害我的女兒嗎?!她憑什麼……憑什麼說這種話?!」
fongyuen 發表於 2009-9-21 12:20
第五卷 陽光下的日子 二零五、偶遇   


  比恩卡轉頭看向曼達:「我可以說嗎?」曼達紅了眼圈點點頭。

    「快說呀!」莉莉絲有些不耐煩,「請盡可能詳細、認真一點。」她有些不悅地看著比恩卡歪進沙發裡的姿勢,太過迷人了,簡直有些不正派!

    比恩卡微微一笑,挺直腰桿端坐,雙手交叉輕放在膝頭,整個人頓時變得端莊又高貴:「事實上我也不太清楚王后殿下的用意,茶會上她對我們每一個人都非常親切,特別是對曼達和另兩位小姐。

    我在之前曾聽說過曼達與二王子的事,因此還以為王后非常喜歡曼達呢。她對我和另一位外省出身的女孩子稍稍冷淡一些,但也很關心地問起了我們的婚姻大事,得知我們都尚未婚配,還為我們介紹了幾位出色的貴族子弟。」

    依隆忍不住插嘴:「那她為什麼會提起聖女的事?」

    「只是偶然提到了大家的宗教信仰。」比恩卡意味深長地停頓了一下,「事實上……這個話題的確轉得比較突然。王后提到她是個虔誠的光明教徒,問我們是否信仰光明神。我們每個人都給出了肯定的答案,曼達……當然是最積極的一個。所以,王后殿下就說,既然她這麼虔誠,不如就到梵阿去侍奉光明神吧。」

    貝莉爾厲色望向妹妹:「你是想討好她,是不是?你這個笨蛋!你不知道她是水系魔法師嗎?她對光明神能虔誠到哪裡去?!」除了光明系的魔法師外,一般學習魔法的人,對光明神教總是持審慎態度的,因為光明神教的教義並不能與魔法原理完全相融,因此,即使魔法師本身是教徒,也更多的是因為家庭因素或教育背景,不會百分百相信光明神如神殿宣揚般無所不能。

    曼達聽了姐姐的話,幾乎要哭出來了:「我……我不知道她會那麼說……姐姐不也是教徒嗎?塞裡格也跟我說過他們一家人都信仰光明神,所以我才這麼說的。我只是希望她能喜歡我……」

    「她為什麼要喜歡你?!她討厭了你這麼多年,難道會因為你是個狂熱教徒就改變對你的觀感了嗎?!你什麼時候可以聰明一點?!」貝莉爾簡直恨鐵不成鋼。自從二王子有很大希望成為王儲的消息傳開後,曼達在家裡越來越受寵,父親和母親都對她寄予厚望,恨不得把她捧在手心上,而她的表現卻是那麼的愚蠢,簡直辜負了家人的期望!

    「夠了!」依隆大聲喝止長女的話,並用責怪的目光看著她,「要罵也不要在客人面前罵,你這樣實在是太失禮了!」說罷換上溫柔的語氣,對比恩卡微笑道:「請您繼續。」

    比恩卡回了一個微笑,便道:「當時曼達立刻就拒絕了,結果王后殿下又說,她出爾反爾,分明是對神教不敬,這麼不誠實的女孩子,怎麼能嫁進王室呢?曼達當時連聲為自己辯護,她卻笑說,既然不是不敬神教,那麼還是去梵阿吧,她早就看好曼達了,已經寫信給戴安娜公主殿下,請公主代為推薦,相信等下個月梵阿使團的人來到後,就會正式提出邀請的,請曼達在這段時間內,盡可能留在家中,保持身心潔淨,迎接這份偉大而光榮的任命。」

    廳中一片靜默。每個人都覺得。曼達似乎是掉進一個圈套裡了。王后地熱情相待使她產生了錯覺。為了讓未來地婆婆更喜歡自己。她誇大了自己對光明神教地信仰。卻因此被王后拿住了話柄。如果拒絕。那就是不誠實。對神教不敬。儘管並不會影響她地名譽地位。但以光明神教在伊斯特王室地地位。她無疑失去了成為王子妃地資格。但如果接受。別說無法再嫁給心愛地二王子。恐怕她這輩子都無法再嫁人了。甚至要被迫離開家。孤單單地前往梵阿。過著與世隔絕地日子。

    莉莉絲氣得渾身發抖:「惡毒地女人!可惡!太可惡了!」依隆不贊成地按住她地手。警告地小聲叫了句「夫人」。但想起王后地狠毒。他也難掩心中地憤恨。曼達小聲抽泣起來。她覺得自己已經絕望了。貝文見狀便勸道:「父親。母親。曼達。你們先別慌。我覺得事情還有轉機。畢竟時間還有一個月。不是嗎?或許我們能想到解決辦法呢?」

    「沒錯!」明娜也點頭贊成。「王后說她已經寫信給公主了?或許公主不會答應呢?即使她答應了。聖女這種事總不會那麼隨便就定下來地吧?要是中央教廷地人發現曼達是未來地二王子妃。應該是不會提出要她當聖女地。再說。戴安娜公主已經是聖女了。還要曼達幹什麼?」

    依隆夫婦也重新燃起了希望。比恩卡卻在這時潑下一盆冷水:「當時也有一位小姐提出了這個問題。可王后殿下卻說。戴安娜公主地年紀已經很大了。身體也不太好。常常生病。自從前幾年赫達家地侍奉聖女以不名譽地方式死去後。公主就一直得不到很好地照顧。要是曼達也去了。就可以更好地服侍公主殿下。為此王后親自寫信給主教大人。請他一定要體會伊斯特王室身為家份關心。」

    比恩卡說完這番話。就悄悄打量著一直在哽咽地曼達。目光中有著同情。不管之前聽說過什麼傳言。王后地做法也令所有在場地貴族千金明白。她不待見兒子地這個心上人。而且堅決不同意他們地婚事。當時。其他所有地貴族千金眼中都在發光。如果能夠爭取成為二王子地妻子。將來就是一國之後了。這可是無上地榮耀。所有人都在巴結王后。沒有人再理會傷心欲絕地曼達。不知道這個單純地女孩是否能順利渡過這個難關呢?

    蕭——卡多家的眾人聽完她的話後,都更加氣憤了,也感到了一絲無助。依隆喃喃自語:「怎麼辦?我們能找誰?中央教廷……對了,聖女!」他眼中一亮,迅速轉頭問侄女:「明娜,我記得你跟曼特寧家的小兒子很熟對不對?能讓他幫著聯絡他姑姑嗎?我記得愛蓮娜女士也在侍奉戴安娜公主殿下,請她幫忙說說吧?」

    比恩卡眼中閃過一絲異色,與兄長對視一眼,便饒有興致地等待著明娜的回答。莉莉絲也轉過臉,帶著一絲期望看向丈夫的侄女。

    明娜卻一臉無奈地道:「如果早一天知道就好了,亞歷今天一大早就出了遠門,說是要到五月底才能回來。」

    依隆洩氣地往後靠在沙發上,冥思苦想是否還有別的辦法。

    貝文道:「不如我們直接寫信給公主吧?向她請求,應該能說服她吧?她畢竟是二王子的親姑姑。對了!」他轉向曼達,「你把事情告訴二王子吧,讓他去寫信,會更有把握。」

    「不!不行。」依隆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有些沮喪,「不能找公主,也不能找愛蓮娜,我差點忘了……她們成為聖女的原因,跟我們家可脫不了關係。」

    眾人一想到蕭天劍與幾位身份高貴的女士的情感糾葛,都大感頭痛。誰也不知道公主與愛蓮娜對蕭天劍與情敵的後代是什麼態度,貿然去信請求,的確不太好。

    明娜苦想了一會兒,忽然有了個主意:「其實不一定要找他們,我們可以請其他人勸說主教大人。我認識一位裡德爾神父,他跟現任主教大人是同期的修士,聽說交情不錯。我請神父將曼達與二王子的關係告訴主教,他們就不會發出邀請了!」

    休伯特也笑道:「如果是這樣,那麼我也非常樂意效勞。前兩年因為新任主教就職大典的事,我跟中央教廷打過交道,正好認識幾位高級修士,相信他們的勸說也能起到一些作用的。」

    依隆聞言大喜:「那真是太感謝了!我真不知道該如何報答你。」莉莉絲、貝文與曼達都消去了愁容,而貝莉爾雖然沒什麼表示,神色也似乎變得輕鬆了些。

    「您太客氣了。」休伯特優雅地鞠了一躬,「這是我的榮幸。」比恩卡也在一旁行了個屈膝禮:「樂意為您效勞。」

    依隆熱情地邀請他們兄妹留下來吃晚飯。儘管有些倉促,但能幹的管家還是在最快的速度下準備了一桌豐盛的宴席。飯桌上賓主相諧,歡聲笑語不絕。連眉間仍帶著郁色的曼達,也打起精神,掛上笑容,與明娜和比恩卡親切攀談著。

    比恩卡似乎很喜歡曼達和明娜,還特地問起明娜與曼特寧家小兒子的關係,明娜簡單地說明了兩人認識的經過,她便驚訝地道:「他真了不起!我最佩服這樣的人了!」說罷轉向兄長,「哥哥,等這位亞歷克斯先生回來,咱們一定要請他到家裡做客!」休伯特笑著答應了。

    明娜有些不太高興,便問:「為什麼你對他這麼有興趣?」

    比恩卡甜甜一笑:「因為我覺得他跟我們很像呀。你想想,我們的父親年輕時曾經是好朋友,又跟你祖父有過衝突,然後在多年後的今天,又成為了你祖父的孫輩的朋友,難道不是很巧嗎?我相信他一定是個值得交的朋友。」

    他的確是個值得交的朋友,可你卻未必是。

    明娜忿忿地想著,忽然覺得原本美味的食物都失去了吸引力。

    ~~~~~~~~~~~我是五月節來臨的分割線~~~~~~~~~~~=

    五月節很快就到來了。全城歡慶。

    珍妮早早就打扮一新,糾結著那條精緻的粉紅色織金絲帶綁成的蝴蝶結是帶著頭髮左邊還是右邊,忽然聽到樓下大門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立刻便跑到窗邊去看,高興地揮揮手,便回頭對明娜道:「亨利來了,我要走啦!」

    明娜將目光從書本上移開,隨意揮揮手,珍妮卻早就像蝴蝶一般飛奔下樓,向大門口處的青年撲了過去。他們先是親熱一番,那青年幫著珍妮戴好了蝴蝶結,兩人便手拉手地走了。

    明娜無趣地從窗邊走回來,重新看起書,卻覺得怎麼都看不進去,煩悶地將它拋在一邊,發起了呆。

    溫妮走了進來,望望牆上掛的藍色禮服,又望望她,便道:「過節的時候為什麼還要待在家裡?亞歷克斯少爺不在,你就找別人,不然到大街上逛逛也好在這裡實在太可憐了。」

    明娜抬抬眼皮:「我沒人可找。在家也不錯,至少還有你和瑪茜。」表兄們早就各自找伴去了,連表舅也回了家陪老婆。

    「噢……」溫妮一臉歉意地看著她,臉紅地道,「對不起,小姐。事實上我們……」

    明娜睜大了眼:「難道有人約你們出去?!」看到溫妮點頭,她張了張嘴,歎道:「好吧,那……那我就出去逛逛好了……」反正她也沒心情看書。

    溫妮扭捏地紅著臉,將禮服遞給她,她擺擺手:「我又不去參加什麼貴族舞會,用不著這個。」說罷便穿著那身日常的白衣紅裙出了家門。

    到了街上,她漫無目的地逛著,看著周圍眾人高高興興的模樣,她也有幾分被感染了,心情變得輕鬆起來。

    不知不覺就走到了王宮門前的英雄大廣場。集市早就開始了,小攤檔擺了滿地,望不到頭。人們穿著節日的盛裝,到處穿梭尋找自己感興趣的貨物,小販們大聲吆喝著勸客人來買,還有人現場演奏起笛子或七絃琴招攬客人。

    明娜隨意逛著,給父親買了一雙不錯的皮靴,給母親買了一把漂亮的小陽傘,想起亞歷克斯總是穿那幾件魔法師袍子,便買了一塊柔軟的絨呢布料,打算回家用魔藥處理一下,再請裁縫做一件袍子給他。當她正在為家中眾人挑選禮物時,忽然聽到前方有爭吵聲,抬頭望去,主角原來是小堂弟費爾德。

    他正跟一個擺攤的小販爭執著,明娜聽了一會兒,才知道原來是他想買一把小刀,卻沒帶錢,才跟人吵起來的,他想要板起貴族的臉,但年紀太小了,一再受到對方的質疑,因而面紅耳赤。

    明娜好笑地走過去為他解了圍,付了錢後拿起小刀遞給他,費爾德紅著臉小聲說謝謝,便拉著她跑出老遠。

    好不容易停了下來,明娜問:「你怎麼會在那裡?你不是要跟家人一起參加王宮的舞會嗎?」

    「別說了。」費爾德鬱悶地道,「真是無聊死了。父親母親光顧著跟別人說話,也沒空理我。大姐早就不見了人影,她的舞伴休伯特哥哥光顧著跟美人們說話,我一個人在那裡像個傻瓜似的。」

    「休伯特請了貝莉爾做舞伴?」明娜有些好奇,「那貝文和曼達呢?他們不在嗎?」

    「大哥說騎士公署有工作,所以沒有去,曼達還悶在家裡呢。」他抬頭擠擠眼,「至於休伯特跟大姐,是父親和母親促合的。其實他們還挺配的,可惜大姐看不上休伯特。」

    明娜眨眨眼,決定把這件事丟開:「你現在想去哪裡?回家嗎?」

    費爾德看看周圍,有些捨不得:「我還沒玩過呢。哎,那些人在幹什麼?」

    明娜看了看,笑了:「他們在開舞會呀。」

    「舞會?那也叫舞會嗎?」

    「當然!」明娜打量了一下小堂弟,笑道,「我沒有舞伴,你來當我舞伴吧?咱們也去玩一玩,怎麼樣?」

    費爾德看著那群歡樂的人們,有些躍躍欲試:「好啊!五月節不跳舞,怎麼算是過節?」

    明娜拉著他跑過去,跟那群平民一起跳起舞來。

    費爾德被她拉著手跳了兩圈,很快就學會了這種平民舞步,然後開始跟其他年齡相仿的小女孩跳。

    他大聲笑著,轉了一個圈又一個圈,把身上的華服脫了,扯掉領結與胸針,擰開扣子,只穿著一件襯衫與長褲,跳著歡快的舞步。他與明娜跳完一處,又跑到別的圈子裡去,三四個舞會跳下來,連他們也不知道自己去了哪裡。

    費爾德終於覺得累了,卻還是高興地大嚷:「這才叫跳舞呢,真棒!」明娜笑著遞過手帕給他擦汗。

    費爾德擦著擦著,忽然指著前方道:「明娜堂姐,你看那個人,像不像大哥?」

    明娜順著他的手指望去,只見一個黑髮青年正跟一名美麗的少女在跳舞,他笑得那麼開心,簡直不像是貝文,可那張臉,還有身材,卻分明與貝文一模一樣。

    而他對面的那個少女,則似乎有些眼熟,只是明娜怎麼也想不起來,在什麼地方見過。

    她還沒想起來,費爾德已經先一步叫出了聲:「哥哥!貝文哥哥!」他向兄長跑了過去。明娜連忙跟上。

    貝文聽到他的叫聲,卻是一臉愕然,看到跑過來的弟弟與堂妹,有些不自在:「你們……怎麼會在這裡?」

    「我還想知道你怎麼會在這裡呢,不是說騎士公署有工作嗎?」費爾德有些好奇地打量著那名少女,非常有禮貌地鞠了一躬,「請問小姐芳名?我是貝文的弟弟費爾德。」

    那少女看到他一副小大人的模樣,忍不住笑了:「你好,我叫凱瑟琳。」

    (有人記得這姑娘是誰麼?)
fongyuen 發表於 2009-9-22 19:13
第五卷 陽光下的日子 二零六、蕭——卡多家兒女們的愛情壁壘


    三個姓蕭卡多的年輕人在暮色中踏上了回家的道路

    費爾德非常興奮,不停地拉著哥哥與堂姐說起今天的經歷,明娜笑著跟他聊,有時候還逗逗他,倒是貝文相當沉默,除了偶爾回應幾句外,就是在沉思,有時候打量弟弟和堂妹幾眼,似乎有點不安。

    明娜察覺到了,想要問他怎麼了,卻被費爾德搶先開了口:「哥哥,你什麼呆呀?怎麼不回答我?」

    「咦?」貝文從沉思中驚醒,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對不起,我一時走神了,你剛才說什麼?」

    費爾德湊近了笑道:「我剛才說,今天凱瑟琳帶來的燉肉真是美味極了,差不多比得上快活林的出品!是她自己做的嗎?」

    「啊,是……」貝文有些心不在焉地回答。

    費爾德並沒覺有異:「下回叫上曼達姐姐去吃怎麼樣?她最近老是心情不好,或許吃了美味的燉肉,就會開心起來了!」

    貝文一個激凌,忙大叫一聲:「不行!」見弟弟用疑惑的目光看著自己,他沉默了一會兒,才道:「能答應哥哥一件事嗎?今天遇到凱瑟琳的事,回到家後,可不可以不告訴任何人?」

    「為什麼?」費爾德覺得有些莫名奇妙,但很快他又覺得自己猜到了兄長的想法,壞笑道,「我知道了,你是怕被父親和母親知道,你借口說騎士公署有工作,不能陪他們參加舞會,其實是溜出去玩吧?放心吧,我才沒那麼笨呢!要是母親知道我也去玩了,一定會罵我的。」他大力拍上兄長的肩膀,湊過去小聲道:「不過告訴曼達也沒關係,她會為我們保密的。」

    貝文卻神情嚴肅地望著他,鄭重地道:「我也相信曼達會為我們保密,但是……我真的不希望再有別人知道了。哥哥請求你,答應我吧。還有明娜,請你也為我保密。」

    明娜停下腳步,沒有說話。費爾德不解地問:「保密當然沒問題,可是為什麼呢?哥哥是擔心母親會責怪我們跟平民來往嗎?只不過是跳個舞,吃點燉肉而已,這有什麼關係?哥哥又不是要娶凱瑟琳當妻子。」

    貝文默默地看著他。目光中似乎隱含了些什麼。費爾德漸漸收起笑容。張大了嘴:「不會吧……哥哥。你不會真地打算跟她結婚吧?!」

    「為什麼不呢?我親愛地弟弟。你今天也看到了。凱瑟琳是個很好地姑娘。善良、體貼。她讓我覺得溫暖。」

    費爾德猛地跳起:「善良體貼地貴族小姐到處都是!你在家裡難道感覺不到溫暖嗎?!哥哥。她是個平民!」

    貝文有些激動:「我不在乎她是不是平民。我只知道。如果問我想要什麼樣地姑娘當妻子。那答案就是凱瑟琳那樣地!那樣地容貌。那樣地性格。我喜歡她。我愛她。不管她是平民還是貴族。」

    「哥哥。你真地瘋了!」費爾德也激動得揮動著雙臂。「母親不會答應地。絕對不會答應!」

    貝文咬緊嘴唇。過了一會兒地道:「我知道。所以……我這兩年一直都把騎士隊地薪水積攢起來。還有過去地一些積蓄。如果……父親和母親真地不能接受……」

    明娜睜大了眼:「貝文,你不會是想離家出走吧?」

    費爾德大叫:「不行!哥哥,你可是繼承人!」

    貝文低頭道:「可我不願意放棄凱瑟琳。如果父親和母親知道這件事,大概會很生氣吧?也許會對凱瑟琳一家做些什麼,但如果我能夠獨立的話,就能幫助他們了。我當然不願意離開親人,可如果父親和母親真的不能接受,我暫時離開一段時間也好,反正我也不是沒經歷過普通人的生活。」

    費爾德急得來回竄:「不行不行,哥哥怎麼能夠離開?!你可是我們兩個家族的繼承人!你還是皇家騎士隊的副隊長呢!怎麼可以……怎麼可以……那個凱瑟琳到底有什麼魅力,能夠讓你連家人都不顧了?!」他眼圈一紅,委屈地道:「哥哥真的寧願離開我們嗎?我……我討厭那個女人!她一定是故意的!壞女人!」

    「不是這樣的!」貝文忙道,「這件事跟她沒有關係,完全是我自己的想法。」

    「如果不是因為她,你也不會這麼想。你可是卡多家的繼承人,蕭家也那麼有錢,她一定是故意勾引你的,想勾引貴族少爺的平民女孩多得是,她也是其中一個!」

    「她根本就不知道我是卡多家的人,她一直以為我只是個普通騎士而已!」貝文氣憤地抓住弟弟的左臂,「費爾德,請不要再這樣中傷她了,那只會讓我對你失望!」

    費爾德急促地喘著氣,小嘴一扁,委屈得不行。明娜見狀忙分開他們,對貝文道:「你別生氣,費爾德只是為你著急而已。」她小聲問費爾德手臂痛不痛,他說了句「不痛」就扭開了頭。明娜只好對貝文說:「你要娶平民為妻,我並不認為有什麼大不了的。只不過以你家的情形,恐怕可能性不大。如果你真的下了決心,即使離開家,甚至放棄繼承權,寧願過著清貧的生活,也要跟凱瑟琳在一起,那我就只能祝福你了。」

    「明娜堂姐!」費爾德不敢置信地回頭看她,被她用眼神安撫下來,又道:「但是有一件事,我建議你先做好。那就是對凱瑟琳坦白你的身份家世,以及你們可能遇到的阻礙。我不知道她是不是也這麼愛你,如果她知道了所有實情後,也願意和你一起面對所有的困難的話,那麼……就算伯父伯母真的要趕你走,也歡迎你們到梅頓來。」看著一臉驚喜的貝文,她笑了笑,又正色道:「但你一定要先把實情告訴她,如果她繼續不知情,那對她就太不公平了,你也不可能瞞著她一輩子。兩個人之間即使再相愛,如果不能互相坦承,是件很悲哀的事,說不定會導致一些不必要的誤會,最後只好分開。」

    她的爸爸媽媽,如果不是因為經歷了那些苦難,誰也不知道是否會因為誤會而分離。每次想起當年媽媽登船離開,爸爸卻沒有追上去,她就抹一把冷汗。

    貝文被她的話感動了,他萬萬沒想到會在這位感情泛泛的堂妹那裡得到支持:「謝謝你,明娜,我……我不知道該怎麼表達我的感激。我會找機會告訴凱瑟琳的,相信她一定會和我一起面對。

    費爾德的小臉差點鼓成了包子,不滿地甩開明娜的手就走,明娜連忙將他拉住,小聲道:「費爾德,你不會向伯父伯母告密吧?如果你真的這麼做了,貝文就不得不離開家了,你不會希望這種事生的,對不對?」

    貝文滿眼希祈地望著弟弟,費爾德沉默了一會兒,才狠狠地道:「我才不管你們呢!等那個女人知道了真相,一定會嚇得不敢再見你,你就等著吧!」說罷又甩開了明娜的手,逕自走了。

    貝文鬆了口氣,感激地望著明娜,明娜笑著指指費爾德的背影,前才急忙跟上去了。

    回到卡多家的大宅時,兩輛大馬車正停在前院,顯然是前往王宮參加舞會的人們已經回來了。

    貝文再一次小聲請求費爾德保密,後小臉板得死緊,但還是勉強點頭應了。明娜暗暗好笑,摸了摸他的頭,被小堂弟一甩掙脫了。

    一進門,他們就聽到樓梯口處傳來激烈的女人爭吵聲,走近了,才現是莉莉絲與長女貝莉爾。前指責女兒在舞會中途失蹤,怠慢了休伯特,不但損害了兩個家族的友誼,也辜負了父母的期望。

    貝莉爾神色有些憔悴,原本並不想理會母親的指責,但聽著莉莉絲喋喋不休地說著休伯特有多麼的優秀,她忽然爆了:「他再優秀也與我無關!明明是個劣跡斑斑的花花公子,就因為家裡有錢,又擁有貴族議席,母親就這麼推崇他?我知道你和父親在想什麼,想把我推給他是不是?不要忘了我跟誰有訂婚的約定!事情還沒定局呢,你們就打算把我處理掉,有沒有當我是女兒?!」

    「你說什麼?!」莉莉絲勃然大怒,「你想暗示我和你父親為了切爾西家的財勢而犧牲你的幸福,是不是?荒謬!休伯特的優秀你可以看得清清楚楚,如果那位不是王子,有哪點比得上他?!而且,說什麼跟你有訂婚的約定,恐怕他早就忘記了!否則也不會拒絕你去探望他!今天宮廷總管送你回來時說的話,你都忘了嗎?!」

    這話正好說中貝莉爾心頭隱痛。她趁著參加王宮舞會的機會,本想去看望大王子,順便確定他的傷勢是否真如傳言所說的那麼沉重,誰知剛到大王子寢宮外就被請了回來,大王子還讓宮廷總管帶話,讓她「什麼都不需要做,安靜地待在家裡,等待結果」就可以了,這是什麼意思?她之前所做的一切,都不被他放在眼裡嗎?她可不是那種什麼也不做只會等待結果的小女人!難道他不信任她?!

    看著母親的臉,她不知道為什麼,就說出了這番話:「您以為一切都已成定局了,是不是?您覺得大殿下會失敗,我沒有了價值,所以隨便找個有錢的花花公子嫁了就可以了,而曼達是你的心頭肉,你就把所有的心神都放在如何讓她成為未來王后這件事上了,是不是?我勸您不要太得意忘形了,就算贏的是二殿下,曼達也不會成為王后的,您所做的一切都是白費!」

    她說完這番話,只覺得最近一直壓在自己心上的鬱悶都一掃而光,整個人輕鬆多了。看著氣憤得直抖的母親,她心中暢快無比,昂起頭挺起胸就往樓梯上走去。

    轉角時,遇到了一臉震驚地望著自己的妹妹,她露出一個冷笑:「生氣嗎?可惜,你沒有這個資格!像你這樣軟弱又平庸的女人,憑什麼成為未來的王后?你不配!」說罷就將曼達推到一邊,逕自往房間走去。

    曼達沉默地站了一會兒,才下樓走到母親身邊,聽著母親不停地數落姐姐「真是瘋了,真是瘋了」,心頭有些茫然。

    她是不是真的太軟弱了?一直以來都以為,姐姐才會成為王后,現在事情生了這麼大的變化,她有些喘不過氣來。

    塞裡格,你在哪裡?請你告訴我,我該怎麼辦?

    站在門口處的三人見到這副情形,都猶豫著該不該走近。明娜躊躇片刻,便小聲向貝文兄弟倆告別,溜走了。

    雖然貝莉爾對待妹妹一向有些冷漠,但像今天這樣惡意嘲諷的,還真是少見。蕭卡多家的這對姐妹,與王家的那對兄弟,最後會是什麼結果呢?

    明娜回到薔薇園時,天已經黑了,主屋前後都掛上了油燈,照亮了大門口處的一輛馬車,明娜覺得有些眼生,不由得有些疑惑。

    伯利正守在大門處,見到她回來,忙忙跑過來小聲說:「馬車裡坐的是亞歷克斯先生的父親,他來找你,但又不肯進門坐著等,我怕他會為難你,你要小心點。」身為鍾斯家的子孫,自然對蕭天劍與曼特寧家的糾紛有所耳聞,他的擔心倒是不無道理的。

    明娜聞言也變得謹慎起來,小心地走近了馬車,還未開口說話,裡面的人已經先一步打開了車窗,一張傲慢的臉斜著眼打量了她一番,便問:「你就是明娜蕭卡多?」

    「是。」明娜非常淑女地行了個屈膝禮,「初次見面,您是亞歷的父親吧?請問……」

    「我兒子去哪裡了?」對方打斷了她的話,似乎有些不耐煩。

    「亞歷出了遠門,但他並沒有告訴我他去了哪裡。難道……您也不知道嗎?」

    她小心打量著曼特寧家家主的神色,看到對方臉一沉,便低下了頭。

    「聽說他把房子的鑰匙交給了你?哼,你們交情不錯嘛……」

    他語氣有些古怪,明娜隱隱有些不悅,只是想到對方的身份,才忍下了:「他的鑰匙放在綠屋一個隱蔽的地方,並不在我這裡。」

    「那就最好不過了。」曼特寧家家主用手杖敲了敲馬車壁,「我聽說你們很熟,不過亞歷克斯一向很散漫,跟什麼人都可以交上朋友,身為父親,我希望他的交友能夠更謹慎一點,畢竟……他是曼特寧家的兒子。」

    馬車輪子轉動了,他沒有給別人說話的機會就離去了。明娜望著馬車遠去的影子,有些氣悶地踢起一顆小石子。

    他這是什麼意思?她不能跟亞歷做朋友嗎?

    她狠狠地踢了路旁的樹幹幾腳,才有些難過地停下來。

    她從沒有如此清晰地醒悟到,蕭卡多家與曼特寧家之間存在著深深的鴻溝,即使她與亞歷克斯友情深厚,也無法改變這個事實。

    估計明天某個傢伙就可以出來了……
fongyuen 發表於 2009-9-23 11:29
第五卷 陽光下的日子 二零七、暗巢   


    接連兩天,明娜的心情都十分鬱悶,那天晚上亞歷的父親不愉快仍然殘留在她的心上,以至於她連書都看不進去,更別提出門遊玩了。

    珍妮對她的行為表示了極大的不諒解,哪有人五月節還待在家裡呆的?她大大地數落了明娜一頓,便繼續花枝招展地跟心上人出門了。

    瑪茜回了家,而溫妮最近則似乎有了追求,偶爾也有人約她出門,見明娜沒精打采的樣子,便勸她出門透透氣。

    明娜望著空蕩蕩的房子,晃了晃腦袋,彷彿要把所有的鬱悶都甩掉。她暗暗握拳,不能再消沉下去了,反正她要交的朋友是亞歷,而不是他的父親,管他父親說什麼呢!

    心情似乎輕鬆了一點,她決定去找小堂弟。那天費爾德似乎生她的氣了,為了把他哄回來,她還是下點功夫吧。

    她從自己收藏的東西裡挑出幾件,整理一下便出了門。到卡多家大宅時,管家告知依隆和貝文都外出了,貝莉爾回了學院,而費爾德,則在娛樂室裡玩撞球。

    她來到娛樂室,看到費爾德穿著一身帶有蕾絲飾邊的華麗白襯衫,黑色緞面小馬甲與同色的修身長褲,整一個小貴族紳士般,拿著根只比他本人稍稍矮一點的球桿,正漫不經心地打量著球檯上的小球,瞥見她進門,只是哼哼兩聲,便拿著桿子瞄準了一個球。

    明娜挑挑眉,也沒說什麼,只是隨便找了張沙坐下,便從戒指中掏出準備好的幾樣東西來,狀若漫不經心地道:「韶南魔法之都今年新出品的魔法搾汁罐子,只需要把水果放進去,轉眼間就能做出美味可口的果汁,我記得似乎是某人最愛的飲料,不過他大概不感興趣了吧?我還是帶回家去吧。」

    費爾德撞歪了一個球,扁扁嘴,又去瞄準第二個。

    明娜拿起一枝漂亮的羽毛筆——正是費爾德喜歡的那種顏色——繼續道:「這個世界上居然有會說話的羽毛筆,如果寫字時拼錯了,它馬上就會開口告訴你正確的寫法。是現在最時髦的商品哦,聽說因為太受歡迎了,剛剛在意尼推出,就賣斷了貨,連韶南國內都供不應求呢,我這支說不定是全伊斯特唯一的一支,就算有錢也未必能買到。」

    費爾德呼吸急促起來,只是努力維持著貴族的傲慢面具,高高地抬起下巴,手裡擦著球桿頂端,眼睛卻忍不住朝明娜手上瞄。

    明娜放下羽毛筆。又「噌」地一下甩開一根三米長地釣魚竿。繼續歎道:「矮人族精心打造地上等釣魚竿。雖然是精鋼打造而成地。卻輕得像沒有重量一樣。最長可以伸展到五米。絲線也是最堅韌地。聽說只要拿它地人力氣足夠。連鯊魚都可以釣起來呢!最珍貴地是。它地魚鉤上嵌著一塊魚石。就算沒有餌。魚也會一條一條地湊上來呢。」

    費爾德立刻把所有貴族地矜持都拋開了。激動地竄上來奪過釣魚竿。睜大了眼盯著那魚鉤。語氣中帶著一絲不可置信:「居然是魚石?!外祖父說這種東西是釣魚愛好地最愛。在黑市已經炒到六百金幣一個了!這不會是真地吧?」

    「當然是真地啦。」明娜笑著拉他坐下。「而且這個不是新地魚石。那種東西只會把所有魚都吸引過來。一點釣魚地樂趣都沒有了。這是被熬煮過地魚石。因為它可以用作魔藥材料。所以我特地從藥渣裡挑出來。請了專門地工匠打磨成鉤地。有了它。你每次都能釣到大魚。又不必擔心魚會一窩蜂地跑過來。是不是很棒?」

    費爾德只是機械地點頭。兩眼直盯著魚竿瞧。待把整根魚竿都仔仔細細看過一遍後。他才現自己似乎已經「屈服」了。又再鼓起包子臉。瞥了瞥明娜。不服氣地道:「東西都給我嗎?那可以抓蚊子地盒子呢?還有會說話地人偶呢?」

    明娜笑道:「放心。我已經寫信給朋友啦。很快就會寄過來地。這幾樣東西就算是我道歉地禮物。你不要再生我地氣了。好不好?」

    費爾德又抬起了下巴。鼻子裡哼哼幾聲:「這回就算了。我是個紳士。不跟小姐們吵架。」邊說邊把三件物品都扒拉過來。一遍又一遍地看著。臉上漸漸浮現出笑容。又問明娜詳細地使用方法。明娜親自給他示範了一遍。他又興致勃勃地玩起來。等到寫滿了四張紙。羽毛筆說話也開始有氣無力。而搾出地果汁則多到十個人都喝不下了。他才停止了試用。然後裝作一臉不屑地道:「還行吧。暫時充當我地玩具好了。」

    明娜偷笑,又問:「你今天怎麼不出去玩?不是說每天都有舞會嗎?」

    費爾德一聽這話,就滿臉

    「別提了,以前就算了,跟你去參加過一次平民的舞會或宮廷舞會或貴族家舉辦的宴會,都變得很沒意思。說話吃飯都要守禮儀,跳舞時的動作也要遵循標準,什麼手臂不能抬過肩呀,什麼必須跟舞伴保持十公分以上的距離啦,每跳一種舞,兩腳之間要相距多寬啦,踩地的力度要多大啦,還要在向小姐們提出邀請之前,考慮她的身份家世,以及跟我們家族的關係。反正就是煩死人了,一點都不像街頭的舞會,想怎麼跳就怎麼跳,愛跟誰跳都行。」

    明娜驚歎地聽著他的埋怨,心道自己以前參加過的舞會遠遠達不到這個標準,真是太幸運了,便同情地拍著小堂弟的肩膀:「可憐的費爾德,如果你不喜歡,就不要去參加這種舞會了,到我那裡玩吧,咱們還可以再去街上跳舞。」

    費爾德歎了口氣:「母親會生氣的,我不可能不參加。仔細想想,那些舞會也不是真的那麼沉悶,至少有很多美人,只可惜美人都不跟我跳舞,跟我跳的都是些乾癟的小女孩。」

    明娜小心翼翼地道:「可是……你也是小男孩……」

    「你知道什麼?!」費爾德白了她一眼,「只有大姐姐們才算得上是美人,比如比恩卡,還有大姐二姐,莎拉公主也還行。」頓了頓,他瞥向明娜,有些不情願地道:「當然,明娜堂姐你也是。」

    明娜笑了:「我該說謝謝你的讚美嗎?小色鬼?」她擰了擰小男孩水嫩的小臉蛋,小男孩掙扎著要躲開,卻忽然站直了,非常有禮貌地低頭道:「母親。」

    明娜回過頭,現果然是莉莉絲來了,便起身笑著向她問好:「日安,伯母。」

    莉莉絲淡淡地點頭回應,便對小兒子說:「我要去森特家參加茶會,你跟我一起去吧。」

    費爾德小臉頓時耷拉下來,有氣無力地應著:「是,母親……」

    明娜眼珠子一轉,便摟著他對莉莉絲笑道:「費爾德剛剛跟我約好了,要去薔薇園作客,伯母,您能讓他跟我回去嗎?」

    費爾德偷偷看了她一眼,便滿懷希望地看著母親,不料莉莉絲冷淡地拒絕了:「我已經決定了,他可以以後再去。費爾德,上樓換衣服!」

    費爾德洩氣地收起東西離開了,明娜也沒辦法,唯有悄悄對他說聲抱歉,卻聽到背後傳來莉莉絲冷淡的話語:「明娜,費爾德年紀小不懂事,你身為堂姐,就應該多教育他,而不是到處找些不三不四的玩具給他玩,又帶他到不三不四的地方去。」

    明娜頓了頓,回過頭來時,臉上似笑非笑:「請問伯母,什麼叫不三不四的玩具?什麼是不三不四的地方?我送給他的都是非常珍貴的韶南魔法產品,我的薔薇園更不是不三不四的地方。」

    「總之你不要再跟他玩就行了,我的孩子我會好好教導,你一個旁支的女兒別插手進來,讓我兒子分心。」

    明娜挑挑眉:「我以為嫡系家主的責任是團結所有的旁系,而不是將他們拒之門外。難道我誤會了?記得伯母去年還曾經給我母親寫過信,提到嫡系的責任重大,還說身為旁系也該履行自己的職責,向嫡系貢獻自己的力量。我母親為了這件事苦惱很久呢,畢竟梅頓當時的出產雖然還算豐富,但為了建設領地,也沒有多少剩餘,最後還是拿出積蓄來補上的。沒想到伯母今天反而忘記了自己的職責,居然要求旁系遠離。」

    「你……」莉莉絲飛快地掃視周圍一眼,見門外有幾個僕人露出了狐疑的神情,臉色頓時青了,丟下一句「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就轉身走了。明娜撇撇嘴,逕自找曼達聊天去了。

    後來,費爾德得到了父親的許可到薔薇園來玩,明娜才知道那天晚上有人將自己的話告訴了伯父依隆,後跟妻子吵了一架,便去書房寫信,派人連夜送往梅頓,又讓費爾德轉交了幾張支票過來,金額也有上千金幣,並且說明他事先並不知道妻子寫信的事,還曾經納悶過,為什麼弟弟會突然寄錢給他。明娜笑笑,又讓費爾德將支票帶回去。父親做的決定,她沒打算做任何改變。

    這件事生後,明娜再到卡多家大宅去,莉莉絲的態度便好了很多,雖然目光中仍有些不忿,但至少不再冷嘲熱諷了。只是她對兒女們的管制又嚴了起來,費爾德只去了薔薇園一回,便被母親逼著在各種舞會宴會上來回轉,再沒有半點空閒。

    明娜只能對小堂弟的抱怨給予同情,卻無能為力。所幸五月節不久就過去了,連英雄大廣場上的集市所帶來的熱潮,也漸漸消去,人們開始回復到正常的生活中,同時暗暗期盼著,六月國王生日慶典的到來。

    明娜也開始了前往暗巢工作的日子。

    薔薇園的後院,被隔成兩半,有一半蓋了小屋,五月節才過就搬來了一對老夫婦。男的是木匠,女的給人縫縫補補,看上去非常普通,但明娜知道,他們其實是安全署的暗線,只不過現在年紀大了,處於半退休狀態而已。

    他們是負責看守地道口的,也沒有再出外找活,生活所需一概是安全署送來。明娜在他們那半個院子裡種上了藥草,請他們幫忙照料,做為報酬她每月支付一點錢,算是幫補。老夫婦倆都是人精,表面上老實巴交地,實際上對於任何接近小院的人,即使是明娜家裡的,也保持著警惕之心,讓明娜非常放心。

    小屋的地下,有新開的出入口,從那裡可以進入曾經走過的密道。經過安全署的改造,密道裡已經變得乾爽整潔,所有房間都擺放了資料文件或武器,畫上防潮防蟲防火的魔法陣,又在走道頂上增添了隱蔽的通風口,並安裝照明燈。明娜走在密道中,已不再覺得黑暗氣悶了。

    密道岔口處,有專人把守,據說倒塌的那頭正在施工,但明娜不知道他們到底要幹什麼,只知道另一個出口處的廢宅已經成了安全署的盯梢目標,還曾經抓過幾個人,但都是收了錢做事的傭兵,對幕後主腦一無所知,只好一邊繼續審問,一邊派人去廢宅守株待兔,同時以那幾名傭兵為線索,追查所有與他們接觸過的人。

    通向安全署的地道,已經重新改造過了,變得更加寬敞、平整和乾燥。明娜走到底端,走進一個新挖的小石室,順著階梯走上去,便來到一棟小樓的地下室。這裡就是情報科的暗巢。

    因為是剛剛建立的,暗巢的工作人員還很少。除了明娜以外,只有三名中年以上的署員,明娜只認得其中一人是培訓教官,一人是秘書室的前任秘書長,已經退休了的,還有一個陌生人,自稱是來自南方情報司的。

    在人員召集齊備之前,明娜的工作就是熟悉情報,再進行初步分析。她要從基層情報員處送上來的報告中找出有用的東西,再整理成一份份文件,分門別類地報給麥洛裡。

    原本這都是情報科的工作,但由於一些情報員身份機密,不方便讓那些貴族知道,麥洛裡只能自己帶著兩名副手親自處理這些情報,工作太過繁重,以至於他身份越來越差,現在交給了明娜等人,他就輕鬆多了。

    而明娜卻漸漸忙碌起來。剛開始,只是每天花兩三個小時在這裡,剩下的時間她可以自由分配,去卡多家,或是留在家裡看書做魔藥都行,但是漸漸地,她不得不增加了留在暗巢的時間。

    在熟悉了情報整理的工作後,麥洛裡又給她佈置了新任務,那就是從分析「生了什麼事」,變成分析「為什麼會生這種事」,接著,又成了「這種事會造成什麼影響」,以及「要怎麼解決問題」。

    明娜開始覺得透不過氣,實在想不通,為什麼麥洛裡給自己的工作要比別人都重,明明說好了她只是來幫忙而已。但看到麥洛裡用那張憔悴的老臉請求自己多幹點活,她又有些心軟。後來,她也看出來了,麥洛裡根本就是故意的!她恨恨地瞪他,又給他熬煮對身體非常有益卻口感極可怕的魔藥,看著他每次被強行灌藥時扭曲成麻花的臉,她心中真是無比暢快。

    快點好起來吧,安全署之腦,然後就把你的工作接回去!

    就在忙碌中,時間匆匆來到了五月底,當明娜從報告中看到各國使團已經先後進入伊斯特國境時,才想起,亞歷克斯父親的婚禮日期也快到了。

    亞歷到底在幹什麼?為什麼到現在還不回來?明天就是婚禮了,難道他遇上什麼意外了嗎?

    她有些心不在焉,早早完成了當天的工作,卻沒有回到地道中,而是從小樓出了大街,往曼特寧家大宅的方向走去。她想去確認一下,亞歷是不是真的還沒回來。

    剛走出不遠,她就被一大群人擋住了去路,人們似乎站在路邊觀看著什麼。她找了個人問,那人道:「是諾嘉使團!他們帶來了很多禮物,真有趣!」

    諾嘉使團?明娜皺皺眉,心想這個使團似乎比預想來得更快,中部地區的情報員怎麼沒報上來?

    她放眼望去,走在使團前的,赫然便是曾經的朋友與敵人,諾嘉公爵傑達。

    (出來了,雖然只有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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