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六章 墜湖,命懸一線
勁箭穿透神仙姐姐胸膛!
樓中射手才正大喜,忽覺不妙。
射中神仙姐姐胸口的白翎羽箭一聲不響地穿身而過,直飛天際,渾沒半點血花,射中的竟然只是神仙姐姐的虛影,虛影透散之際,突覺斜裡一道冰涼冰涼的刺骨寒風透窗而入,冷的他們激靈靈的打了個顫,背脊一陣刺寒,就是那麼瞬間的功夫,隨著寒風掠進來的白光停在了背後,驚而轉身,卻見一雙清冷明眸閃過視野,幾乎感應不到一點屬於人間塵世的生氣。
感覺到的只有仙氣,仙氣氤氳。
眾射手不及回神,神仙姐姐已從另一側的窗間飛身而出。
「鋒稜十八翮,不過爾爾。」只聽得一聲冷笑,神仙姐姐的雪白儷影已在重重夜色之外,猶夾雜著幾波怒聲吆喝,想是騰躍上來的幾名高手也沒攔住他。眾射手驚愧難當,幾人搶到窗邊,張弓欲射,卻聽一人歎道。
「還是免了吧!暗處奇襲尚且不中,追射又有何用?憑你們這下三流的箭術,連白爺爺都奈何不了,何況是她。」
眾箭手愕然,定神看時樓中暗處走出來一個全身穿白,神情冷峻的少年,不仔細看還以為和神仙是一路人呢。
這八名「鋒稜十八翮」的射手一開始就暗伏在鳳臨閣第六層的暗室裡,仗著樓闊夜深,佐以常年征戰練就的潛藏本領,連「飛羽」眾高手都沒有覺察到他們的存在,屏絕氣息、藏匿行蹤的造詣,斷非尋常一昧追求弓術的狙擊手所能比擬。
可惜對上了「神仙姐姐」,這些都還稱不上造詣。
當先那名鋒稜射手被說得臉色青白。半天回過神來,喝問道:「你是什麼人?」
少年當然是白玉堂。他:「和你們一樣。想留她下來。卻留不住地人。」
眾射手聽他語氣孤傲。只道是八賢王又或者那位勳貴高官禮聘地高手。倒也沒多在想意。但是想到就這樣被女刺客走脫。元帥那裡交不了差。楊家軍也要大大地丟臉。又覺得不甘心。紛紛抄起弓弩準備下樓追出去。
「不用去啦。自取其辱而已。」白玉堂哼地一聲。冷笑依然。「那女妖精……咳。那女人現身之後。你們有誰看清她地任何一個動作?看不見地。都該沒命。她可以順手把你們全部殺光。之所以沒有動手。是因為這裡有一個人能看得見。」
眾射手想起方才挾著刺骨冷風射進來、一閃而過地銀縷弧光。極力想辨出神仙姐姐地一聲腳步、一片袖角。這才發覺自己不寒而慄!
闃夜中天。依舊月華滿照。
神仙姐姐飄逸若仙地美麗身影就那麼從鳳臨閣頂飛掠而下。徑直朝飛橋殺過去——水面有鋒稜十八翮阻擋。還有數不清地禁軍。那麼突圍只有從相反地方向!
守在飛橋的禁軍忽見白影乍隱,前一刻尚在空中,後一刻消失不見。再後一刻就已攻到面前。幾乎讓人以為眼花,手腳背脊更是一陣沁寒。哪裡抵敵的了,加上神仙姐姐身法之疾猶如夜空中乍現的精靈。閃掠比之鬼魅還快,竟然被她破陣而入,一人一劍幾乎殺個洞穿,儘管佔盡地利和人多勢眾,一時間竟無法重新合圍,只能任憑神仙姐姐縱橫來去,儷影所到處,總有人中劍倒地。
就算是殺人,神仙姐姐一招一式仍充滿出塵脫俗的美感,手裡的寶劍滴血不沾,進退移變,落點總是敵人追截的弱點破綻處,有如弈棋,每步落子,均教敵手意想不到,把守在飛橋前的千多禁軍牽著鼻子來走。
「噹!噹!」
兩把猛砍過來的長刀給她以寶劍盪開,另一手食中二指一掐,指間倏地多了枚半透明的細薄冰片,揮出去正中敵人眼睛,兩敵同聲慘呼倒地。
在隨後而來地兵刃臨身之前,她身形陡然拔起,倏忽橫過四五丈遠的遙距,落在之前眾評審列席的高台上,四名大內高手包抄過來,神仙姐姐隨手輕彈,一縷縷勁風挾著絲絲白煙激射而出,四人急忙擋架,卻被她趁勢欺近身來,森冷的劍勁隔空擊中胸口,兩人直直摔下台去,白霜霜的薄冰霎時從中招的胸口沿著胳膊一路凝結蔓延到手腕,全身冷得無法控制的劇烈顫抖,另兩人見她神功若斯哪還敢擋,神仙姐姐隨便晃個虛招,便嚇得他們倒竄回地上。
「八王爺,由她去吧,再這樣打禁軍怕是死傷枕藉也攔不下來啊!」展昭自知擋神仙姐姐不住,過去也是多餘,直接衝到八賢王身邊。
「放肆!聖駕在此觀戰,怎可手下留情……」八賢王黑著臉喝道,忽然發現說漏了什麼不該說的,急忙改口,「本王與龐太師、包大人謀劃多時,窮朝廷之力在金明池佈局,甚至不惜調動邊關的楊家軍,就是為了畢其功於一役,盡剿南唐餘孽!孰料對方只出半力,首惡迄今未現,再被此女走脫如何向皇上交代!」
「可是再打下去,只有徒增傷亡……」
「那又若何?」八賢王袖袍一拂,怒喝驚天,「今日截住此女,縱不過傷亡千百禁軍,若是不截她,何以探聽江南餘孽地老巢?何以盡殲?他日若被南唐餘孽聯結契丹,起兵造反,必致江山塗炭,黎民遭難,死傷何十萬以計!」
展昭一時愣住無語。
「射!」八賢王一聲令下,身邊侍從展動號旗,戍衛飛橋地弓弩手紛紛彎弓,一時箭如雨發,朝她立身處勁射而去。
神仙姐姐騰挪閃躍,輕輕鬆鬆的避過,最後卓立平台頂上,掣起護身劍芒。漫空箭矢無一漏網地被她擊落,掉在地上全成了冰粉碎渣。
七輪勁箭射畢。神仙姐姐絲毫未損。反而誤傷了至少兩百禁軍將士,不過也在她攔擋的箭支地功夫,「飛羽」「天鷹」的鐵血死士,還有大內侍衛以及八賢王、包拯麾下地各路高手,分從四面八方追至,圍住了神仙姐姐站腳的平台。
大船上地十名箭手此刻已全部登岸。加上從鳳臨閣飛奔下來地另外八人,鋒稜十八翮十八名大漢、執十八柄雕弓、架七十二支羽箭,牢牢扼住了平台上方的空間,硬生生阻斷了女刺客再用輕功高掠騰挪的機會!
四方高手協力之下,神仙姐姐已經是插翅難飛。
本來在大船上指揮的八賢王,這時突然不見。
直面如此危局,她仍然絲毫無懼,一雙清冷美眸隱隱綻光,掃過周圍虎視眈眈的眾高手,冰綃薄紗下揚起一絲輕蔑的冷笑。
「束手就擒吧。你逃不走地!」葉孤城一手捂著胸,一手猶自拿著闊劍不放,在老高和夏大德的攙扶下踉踉蹌蹌的走過來,本來黝黑的一張臉慘白慘白。眾高手齊齊跨前一步,威逼之勢更甚。
「哼哼,沒用的,再多一倍人照樣攔不住她。」戲謔十足的嗤笑從鳳臨閣頂傳來,可不正是白玉堂,丫坐在頂樓的屋簷上。雙腳蕩啊蕩啊蕩的。一邊磕著不知道從哪摸來的瓜子,一邊看著下面的連台好戲。
神仙姐姐「唰」地一聲還劍入鞘。眾人只道她放棄了抵抗,卻見她橫臂當胸、掌心交疊。曼妙地身體姿態透出一股風雪驟臨前的靜謐,右臂緩緩橫挪,一隻白霜霜的薄革手套黏在左掌掌心裡,抽出一隻五指纖細、微帶幽藍的青白手掌。
(怎麼,這才是她的手?之前看到的是外面一層手套!?)
神仙姐姐的柔荑甫一露出,指掌周圍便幻出絲絲薄霧,袖口白霜猝然鱗結,柔軟的絲綢一下子變得**的。
眾高手皆是一愣,然後驚覺她額頭眉角未曾掩住地肌膚瞬間變得與裸掌同色,青白雪肌上泛著薄霜一般地汪藍。偌大的平台周圍霎時漫開一股若有似無地寒意,直沁衣領,禁軍將士靠得稍微近點,肌上便泛起一陣雞皮似的微悚。
「女賊,還不束手就擒!」大內高手中一人率先衝上,揮舞著著手裡地虎頭鏨金槍朝她胸口猛軋過去。
神仙姐姐既不躲閃也不擋架,揚起皓腕如霜的纖美玉手,就那麼直接去抓過去,五指寒勁所至,虎頭鏨金槍槍尖竟至凍住,再一撇,斷了。
滿場高手無不傻眼。
神仙姐姐指尖一引,身周凍結的冰片水珠等紛紛連成一氣,繞著週身蔓延開來,水霧氤氳,一片朦朧,映得她真同降臨凡間的仙子一般。
兩個不怕死的禁衛殺過來,刀劍相交,風聲虎虎,被神仙姐姐她隨手抽落,劈啪一聲勁響,刀折劍斷,兩人胸口冰浸浸的綻開一條刺寒,摸過去竟滿手是血!
神仙姐姐再一揚手,凌空虛握幾下,所碰的碎裳、裂帛,甚至血珠、空氣等都結成了冰,並指斜引,抖開一條細細冰龍,遠看就像一條極韌極白的柔革細索,抽甩自如,尖端沁著幾道血痕,誰知竟是寒氣與冰片所凝!
所有人都盯著她手裡的冰龍,躊躇不趕近前,冷不丁的神仙姐姐素手一揚,冰龍迸碎四濺,化作萬千冰片激射而出,颼颼聲不絕於耳。
眾高手急忙格擋,豈料甫一提氣,各人手腕竟自一麻,然後便是奇寒徹骨的刺痛,近處幾人更是握著右腕倒飛出去,身體重重從高台上摔落,皮球般連彈帶撞,一路又帶到幾人,墜地時,仰天噴出一蓬血箭。
怎回事?怎會這樣!?
眾人驚駭不已,只有少數高手中招後才悟出道理。神仙姐姐當眾凝出冰龍及冰龍隨後炸裂,無非都是她分散對手注意力的虛招,其實早就趁他們不備,暗中施放冰片暗器,攻擊他們的手腕筋脈。
那冰片是由空氣中的微薄水氣所凝,又薄又輕,肉眼難辨,出手之後飛快消化,射入他們的肌膚時,已溶得僅剩一根頭髮粗細的冰針,勁力直透**位,教他們如何防範?一個二個全部瞬間受制,手臂酸麻難以動彈。
這當然也是因為他們以眾敵寡,優勢佔盡,不免生了輕敵之心,這才被神仙姐姐一擊得手,不然以各人武功之高、經驗之老道,尤其是「飛羽」眾高手的卓越本領,怎會還沒有交手就被佔了諾大便宜。
他們明白是怎麼回事的時候,神仙姐姐已經攻了過來,揉身上前,雙掌連拍,所過之處四下一片徹骨奇寒,彷彿連血液也要凍僵起來。
沒有人,敢擋硬拚她凝氣成冰的姣美玉手,頃刻被逼得踉蹌倒退,陣勢大亂。
神仙姐姐施展起她那撲朔迷離的步法,一連甩開十幾人的圍逼,輕而易舉地突出重圍,直奔飛橋而去,眾高手急追過來,只見她微帶幽藍的右手在空中簌簌比劃了幾下,看也不看的往後一拍,霎時漫天冰片裹著細密薄霜飛濺而出。
有了上次的教訓,眾高手紛紛躲避,連擋都不敢擋了,這一來雙方距離霎時拉得更大,再沒有追上的指望。
神仙姐姐奔上飛橋,漫天箭雨傾瀉而下,卻對她造成不了任何損傷。
然後就在這時,身邊倏地吹來一陣毫無來由的風,突然就這麼掃過塘面,捲起無數破碎驚瀾,月華下的荷葉悉數翻飛,儼然狂飆將至。
不對,不是風,神仙姐姐忽然顰起黛眉。
這是一股化作無形的凌厲殺息,襲體之際竟與狂風無異,一招未出便令人氣為之窒,宛如破膛而入的一柄劍、一把刀……
一支箭!
鋒稜十八翮!?
不對!神仙姐姐微微變了臉色,凝眸咬牙,一點足又飛離橋面數丈,卻怎也甩不開背後那股割膚生痛的襲殺之氣,凜冽的風聲逼得她耳際轟響——
這種被人瞄於箭底的感應實在太過強烈,就像盯梢獵物的天際蒼鷹,根本不在乎殺氣顯露,反正撲擊一出便制獵物於死命,箭下絕無轉圜反抗的餘地,殺機之凜冽蕭瑟,決非鋒稜十八翮所能窺及的境界。
如果是在平時,神仙姐姐一定返身殺回去,以她「夜循空明」的高超眼力,最多只須一息時間便可找出對方位置,可是剛才擊退眾高手的「九天玄女功」已然耗盡了她大半真力,縱然有十足把握「拿下」那個藏身暗處的箭手,可是再一被圍住,真的殺不出來第二次了。所以她必須走,不能回頭,一刻也不能!她只能賭自己「憑空往復,隱顯隨心」絕妙輕功沒有人看得穿、識得破!
風聲倏然止息,神仙姐姐警覺到這是殺著將出的徵兆,千鈞一髮間忽然折轉,掉頭往湖面另一個方向撲去。
弓弦雷響,夜幕深鎖的金明池畔倏然劃開一抹飆光,幾乎躍進池子的姣美背影陡在半空中稍停一瞬,餘光毫無阻攔地貫穿體而出,轟然在塘面激起片片洪濤。
神仙姐姐頹然撲倒,死命按上肩頭的小手沒摸到箭桿,卻握了滿掌駭人的濕紅,她鼓起殘勁,即使抹得滿手是血,終究靠著臂腕勉強地轉過了身子。
在逐漸烏黑的視野裡,池畔柳林的暗蔭裡浮出一襲英姿颯爽的女子儷影,大紅瑰色的披氅迎著夜風呼呼招展。
披氅一旁是八賢王。
「穆元帥神箭,果然歷無虛發。」
「不敢當,八王爺駕前,桂英獻醜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