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上真魔 作者:皇甫奇 (連載中)

 
虎兔 2009-12-14 01:13:49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41 461672
虎兔 發表於 2009-12-14 01:20
第七章 算命老人



    城中,屋宇下,林君玄找到了算命老人,他的生意依然是冷冷清清,無人問津。

    林君玄把來意一說,老人初時一喜,正當林君玄以為老人會答應的時侯,沒想到老人卻突然沉默下來。

    “我不會跟你去的,”老人閉上眼睛,嘆息一聲,揮揮手:“你回去吧!”

    “為什么?”林君玄震驚道,老人的答案完全出乎他的預料:“我可以捕魚的,如果是因為吃的問題,根本不用擔心!”

    “不用多說了,你回去吧!”老人的語氣突然變得生硬,說完后雙唇緊閉,根本不想開口再解釋什么。

    老人的變化很奇怪,變得突然生冷,不易相處。林君玄愣了片刻,隨后道:“老人家,晚輩先告退了!”既然對方不愿意,林君玄便也不再糾纏。

    轉過身,林君玄回頭向學館走去,慢慢的消失在鱗次櫛比的屋宇間。在他轉身的時侯,老人靠在牆角,閉合的眼帘睜開了一絲縫隙,眼眸中掠過一絲深深的無奈……

    天氣越來越冷,林君玄漸漸也不再往城外跑了。每日他便與甘如葉住在一起,讀那經、史、子、集四部,遇到什么問題,便找甘如葉解答。看到林君玄用功讀書,甘如葉心中頗喜,書柜里的書,除了孟學一派的書典和三綱之外,其它隨他他取閱。

    林君玄每天看書累了,便會出去走走,透透氣,同時借機研讀《奇門遁甲》,到了晚上,又到河里捕魚,用炭火烤了后,取几尾給算命的老人送去。甘如葉知道,只是含笑,并不阻止。

    自從那天之后,老人脾氣變得越來越古怪,越來越不愛說話。每次林君玄送魚來,老人都是板著臉,一句話不說。不過第二天晚上,林君玄過去的時侯,總是能發現一些魚骨,顯然老人并不拒絕林君玄送來的烤魚。

    對于老人的態度,林君玄只是笑笑,不以為意,每天晚上依舊給老人送去几尾烤魚。

    眨眼間一個月過去了……

    “天氣越來越冷了,看情況,過上几天恐怕要下雪了,”窗前,林君玄手捧古卷,看著陰沉沉的天空,說道。

    “老師,學生想出去一趟!”林君玄回身對甘如葉道。

    放下手中的書冊,甘如葉回過頭來,微微皺了下眉頭:“外面這么冷,你也要出去嗎?”

    “學生想出去透透氣,”林君玄道。

    “嗯,”甘如葉沉吟片刻,然后道:“去吧,對了,天氣越來越冷,估計過几天就會下雪。你去古橋的時侯,把那位老人家請過來吧,讓他和我們一起過冬。他要是不同意的話,我再去一趟。”

    “好的,”林君玄點了點頭,放下手中的古卷,便走出了屋外。

    街上冷冷清清的,人已越來越少,連謀生計的販夫走卒也少了很多。街邊,家家戶戶几乎都關上了門,遮擋那寒風。

    “這個世界若不是這般貧寒的話,倒是個不確的地方,”林君玄沿著街道踽踽而行,行走到一家肉鋪的時侯,一陣怡人的琴聲突然從前面的酒樓上傳來。林君玄怔了一下,然后抬起看去,只見五丈開外的一家酒樓酒旗飄揚,酒樓的二層,一位白衣公子憑欄而坐,五指輕撥,在一張古琴上拂動。

    那人背對著林君玄,看不清面目,只見得長發輕拂,衣衫飛揚,一副濁世佳公子的形象。林君玄只是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依舊沿著街道向前行去。在林君玄走過酒樓的時侯,那琴聲突然停了一下,然后又繼續響起。

    “我正缺一個伴身劍僮,你愿意做我的劍僮嗎?”一個淡淡的聲音突然在林君玄耳邊響起,林君玄腳下驟然止步,兩側打量了一下,街頭巷頭巷尾空蕩蕩的,只有寒風回蕩的聲音。

    心中驀然的迷惑,林君玄回過頭來,看向身后那家酒樓,二層的憑欄后,那白衣公子已停止了撫琴,隔著虛空,一雙炯炯的眼神遠遠的看著林君玄。

    林君玄眉頭微皺,隔了這么遠的距離,又有風,即便是那白衣公子的聲音,也不應該這么清楚。

    “難道是我的幻覺吧,”林君玄不是很肯定的想道,轉過身,繼續向前走去。

    “你不用急于回答,我會給你三次機會!”那個聲音再次響起。一次可能是巧合,兩次就決對不是巧合了。林君玄霍然轉身,只見身后的酒樓上空蕩蕩,那白衣公子早已不見蹤影了,只有風聲回旋的聲音。

    林君玄掃了一圈,最后定在二樓酒桌上,那還未收拾的一個精致的青瓷酒盞和一副杯筷。

    “果然是他!”寒風在二樓的的廊柱間繞過發出呼呼的聲音,那白衣公子早已不知去向了,一種詭異的感覺籠罩心頭。

    “或許,他只是進入酒樓內了,”搖搖頭,把腦中奇怪的想法甩掉,林君玄繼續向前走去。再過几天,可能就會下大雪,《奇門遁甲》還埋在城外的樹林里,他必須趁著大雪降臨之前,把這本書帶回來。

    要去城外,必須要經過古橋,而算命老人的攤位就在離橋不遠的地方。大約半個時辰左右,林君玄便走到了離古橋不遠的地方。

    “老家伙,你居然敢糊弄我們主人!”遠遠的一陣凶狠的叫罵聲傳來,林君玄抬頭望去,只見老人平時冷清的攤位前,停了一輛馬車,馬車旁邊几個青衣惡奴牽著几條凶狠的獵犬,將老人團團圍住。

    “怎么回事?”林君玄一驚,立即快步向前跑去。

    牆角處,算命老人神情淡漠的看著身前一干惡奴,一雙混濁的眼眸只是看向那一輛黑色的馬車。

    “信與不信,三日之內便見分曉,你回去吧!”老人說完便閉上了眼睛。

    “哼!”馬車內傳來一聲冷哼,那馬車的主人始終沒有走出來。

    “居然敢在這臨安城妖言惑眾,老東西,你是找死!”聽到車廂內主人不悅的冷哼聲,一干惡奴早已會意,手中牽著獵犬脖子的缰繩一松,便欲縱狗去咬那老人。

    “住手!”林君玄心中大急,遠遠的叫道。

    一眾惡奴聽得這叫喝聲,回過頭來,看得是一名四五歲的稚童,頓時大笑起來:“是個稚童,不用理會他!”

    手中的繩套一松,五頭凶獵的獵犬,眦著牙,前腿一弓,便如離弦之箭一般向著牆角的老人扑去。林君玄跑得再快,終歸是個四歲稚童之身,又如何跑得過獵犬。

    眼看那几頭獵犬扑過來,几丈距離一下躍過,就在這時,牆角里,一直耷拉著眼帘的老人霍的睜開眼帘,混濁的雙眼中暴射出一陣驚人的光芒。

    “汪——嗯!!~”扑至老人身前一丈處的五頭獵犬突然碰到獅子一樣伏下了身子,四肢牢牢的撐著地面,根本不敢沖過去,原本凶惡的眼神中滿是畏懼。

    “汪!~”叫聲中,五頭皮糙肉厚的獵狗如喪家之犬一般轉過頭來,瘋狂的向外奔去。

    “希聿聿!~”四匹拉車的鍵馬驚叫著,抬起腿了,巴毛一甩,突然發瘋般向城西奔去,車廂內發出一聲驚叫:“好妖道!”

    “咝!”几名惡奴驚駭的看著牆角那即昏且聵的算命老人,倒抽了一口冷氣。几人后方,林君玄也停下了腳步,震驚的看著老人。

    “妖道!”一聲驚叫之后,几名惡奴連滾帶爬的逃了開去。

    林君玄怔怔的站在原地,牆角處,老人也注意到了林君玄的到來,淡然的瞥了一眼林君玄,老人又垂下頭來,雙手攏在袖中,一動不動。

    “孩子,你要是不怕我,晚上就到城隍廟來找我吧!”老人的聲音在林君玄耳邊響起,說完這句話,老人顫微微的站起身來,把寫著‘算無遺漏’的旗杆當作拐杖,慢慢的向巷道深處走去。

    林君玄怔怔的看著老人消失在巷道中,他腦海中全是剛剛那一刻詭異的情形,甚至忘了去攔下老人。

    “我看錯了,這位老人是個異人!”半晌林君玄才回過神來,腦海里想道,一路跨過古橋,走到城外樹林里,林君玄還一直心不在焉。

    深吸了口氣,當冰冷的空氣吸入肺里,林君玄才從那種渾渾噩噩的狀態里回過神來。樹林里靜悄悄的,林君玄謹慎的打量了一翻,直到確信周圍并沒有人,也沒有跟蹤,林君玄才找到那顆標記的大樹,然后從地下挖出了埋藏的《奇門遁甲》。

    返回學館的路上,林君玄一直在想著今天的事,一種說不出的詭異籠罩心頭。林君玄突然覺得這個世界未必如自已以為的那般普通。

    “君玄,在想什么呢?”甘如葉帶著詫異的聲音傳入耳朵,林君玄這才發現自已已經到了學館。

    “老師!”林君玄叫了聲,然后走進屋里。

    “那位老人家怎么說?”甘如葉坐在火盆旁,問道。

    “我還沒有跟他說,”林君玄低下頭。甘如葉愣了一下,隨后道:“沒關系,晚上我去找他。”

    “老師,不用了,晚上我去找他就可以了!”林君玄道。

    “嗯,也行,”甘如葉微微頷首,隨后似乎想到了什么:“君玄,今天你出去的時侯,一位同窗來了這里。明天老師要去回訪一下,咸菜都有,你知道在哪里,我會給你留三個銅板,明天你自已去買饅頭吧。”

    “好的,”林君玄應道,他有些心不在焉,腦海里還在想著今天的事情。
虎兔 發表於 2009-12-14 01:20
第八章 道法正藏(上)



    入夜時分,鵝毛般的大雪突然從天而降,綿綿不斷覆蓋向臨安城的大街小巷,屋宇樓台,這場雪比許多人預計的都要早了很多。

    “下雪嘍!”一陣歡快的叫聲從學館外傳來,一扇扇緊閉的大門突然打開,穿著厚厚棉衣的孩子從房子裡跑出來,在大街上轉著圈兒,伸手去接那天空落下的雪花。

    “啪!”緊閉的窗戶突然打開,林君玄趴在窗台上,從學館內探出頭來,窗外一片片大而輕柔的雪花連成一線線,紛紛灑灑從空中飄落,將這個世界變成一個冰雪的世界。林君玄茫然的看著窗外,想起白天那詭異的白衣公子和算命老人說的話,他的心情突然紊亂起來。

    “又是一個冬天啊!”甘如葉推開門,站在學館外,仰頭看著天空飄落的大雪,喃喃道。他仰著頭望著天空,沉默不語,眉宇間帶著一股悲憫的氣息。

    師徒二人心中各有所思,學館內驟然寂靜下來,只餘下炭火偶爾發出的'劈啪'聲。

    “你想好了嗎?”一個熟悉的聲音突然在耳邊響起,林君玄一驚,抬頭向前看去,只見窗台外,巷道深處,白天見到的那名白衣公子衣袂飄飄,正站在黑暗深處,含笑看著自已。這樣寒冷的天氣,他依舊穿著薄薄的白色單衣,似乎絲毫不覺得寒冷。他的手中抱著一把五弦琴,背後負著四柄長劍,頗是豐神俊逸。

    林君玄回頭看了一眼站在門外默默出神的甘如葉,發現甘如葉一無所覺,似乎並沒有聽到那聲音。

    “為什麼要選擇我?”林君玄看著背負四劍的白衣公子,問道。

    “君玄,你在和誰說話呢?”甘如葉聽到林君玄的聲音,霍然驚醒。

    “你還是在猶豫,”白衣公子的聲音再次在林君玄腦海內響起,林君玄看到他微笑著搖了搖頭,慢慢的向後退去,很快消失在黑暗之中。

    “我還會來找你的... ...”當這最後的聲音傳來的時侯,那白衣公子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踪了。

    甘如葉發現林君玄半天沒回答,而且眉頭緊皺,似乎被什麼問題難住的樣子,便從門口走到窗前,摸著林君玄的頭道:“君玄,怎麼了?有什麼問題說出來,為師說不定可以幫你解答。“

    林君玄抬起頭,想了想,說道:“老師,你覺得這世界上有'鬼神'嗎?”

    甘如葉眉頭皺了起來:“君玄,你是我'孟學一派'的傳人,也是儒生一脈。所謂'子不語怪力亂神',這種問題,以後再也不要提起。本朝'龍庭'對這些東西很是忌諱,你日後若是踏上仕途,這點需要切記。“

    林君玄若有所悟,低聲道:“學生知道了。”

    “算了,你還小,不說這些了-君玄,這場雪下得有些突然,比往年要提前很多。每年下雪的晚上,都要凍死很多人。反正我們這裡有很多木炭,你去把那位老人接過來。我也出去趟,把城裡的乞兒叫進來,要不然今晚可能會凍死很多人。“甘如葉突然正色道。

    “嗯,我這就去!”林君玄應聲道,兩人互相看了眼,隨後都衝進了風雪之中。

    風雪很大,只是這麼一會兒的功夫,地上居然已經鋪上了一層厚厚的積雪,整個臨安城,遠遠望去,白皚皚連成一片。

    從學館出來,林君玄走的很慢。他一直在想著白天的事情。獵犬突然止步,拉車的駿馬突然變得瘋狂,這些都不是簡單的事情,這些牲畜好像是被什麼可怕的東西驚嚇到了。他既然有那麼大的功力,為何救他的那天晚上又會被馬車撞倒?

    林君玄又想起了奇怪的白衣公子,他說話的聲音就好像是湊在耳邊說的一樣,那麼宏亮的聲音,老師甘如葉卻似什麼都沒聽到。

    “事有反常必有妖!”林君玄知道那個算命老人恐怕並不如自已所想的那般是個普通的老人,一個普通的老人嚇不跑五條獵犬,四匹駿馬。儘管知道這個,林君玄心中依然沒有絲毫畏懼的情緒,只是有些疑惑而已。

    城隍廟在城西的盡頭,林君玄走了一個多時辰才走到城隍廟口,遠遠的一點火光從廟門口透出,那是香客上的燭火。

    林君玄走入廟中,旦見十多個乞兒抱成一團,聚集在牆角的地方,那裡吹不到風,相對暖和一些。在靠廟門的地方,算命老人蓬頭垢面蜷縮在一起,躺倒在牆角裡。

    “老人家,我來了!”林君玄走過去,在老人身邊站定,輕聲道。老人一動不動,依舊臥在地上。

    “老人家... ...”林君玄蹲下身,剛剛靠近,鼻端就聞到一股難聞的氣味,那種氣味就像一塊肉腐爛了十多天一樣,完全不同於一般乞兒在骯髒角落蹭上的氣味。不止如此,林君玄低頭間,便見到一股黑色臭穢的液體正從老人的液下慢慢的滲出來。

    林君玄心中一涼,連忙伸手在老人鼻端探了一下。

    “還有氣息。”老人鼻端呼出的氣息雖然微弱,但並沒有停止,顯然還是有生命跡象的。

    “不用擔心,他每天都是這個樣子的。到晚上的子時,他自已就會醒來,”一個聲音突然傳入耳中,林君玄轉過頭,循聲望去,只見一名七八歲面目還算清秀的孩童坐在一群乞兒中間,正抬頭望著自已。

    “你是他的親戚嗎?”那乞兒問道。

    林君玄搖了搖頭。乞兒詫異的看了一眼林君玄,嘴唇張了張:“你等一會兒吧,等一會兒他就恢復正常的。”

    “嗯,”林君玄應了聲。

    乞兒點了點頭,不再理會林君玄。大約是天冷,他縮了縮脖子,又埋身在乞兒堆中,和眾人抱成一團,互相暖和著,不一會兒就沉沉睡去。

    在兩人交談的時侯,老人一直躺在地上,緊閉著眼睛,這種情況,與一個月前的那天晚上,林君玄遇到老人的時侯,近乎完全一樣。

    “老人家!”林君玄輕輕拍了拍老人,叫喚了一聲。老人的身體動了一下,但依然沒有醒來。翻了個身,老人依舊沉沉睡覺。

    城隍廟的裡頭,是一尊老舊的菩薩像,上面還纏了一些佈滿灰塵的蛛網。菩薩像下是一張破舊的斷腿桌子,桌子上放著一個表面開裂的神龕,裡面插著幾根二尺餘長,靜靜燃燒的大燭。有燭火,有燃燼香火,但卻並沒有供品。

    古廟裡靜悄悄的,只有寒風呼嘯著湧進來的聲音。燭火的散發出的光芒散發出一圈圈淡黃色的光暈。燭光雖然驅散了破廟裡的黑暗,但並沒有使破廟裡溫暖多少。

    坐在燭光裡,林君玄低頭看著老人。老人的臉上蒙著一層灰,灰塵下的臉龐一片死青,沒有半點血色。如果不是那若有若無的氣息,真的就像死人一般。老人自然不可能是死人,一個快死的人,是不可能嚇跑五條凶狠的獵狗和四匹訓練有素的大馬的!

    時間慢慢的過去,肚子不是很餓,林君玄便坐在老人身邊,慢慢的等。老人身上的臭味越來越濃,身下的黑色的污穢的液體也越來越多,在地上形成一條明顯的痕跡。林君玄一動不動,對於那股難聞的穢氣,似乎並不在意。

    冷風捲著一片片雪花'嗚嗚'的湧入城隍廟裡,透過敞開的大門,可以看到外面白茫茫一片。夜色,因為這些鋪滿大地的雪花變得淡了不少。不遠處的角落裡,乞兒們緊縮著脖子,牙齒發出打顫的聲音。而城裡稚童們最初發現下雪的歡呼聲早已消失,一個個憂心的父母把他們的孩子拎進了屋裡。臨安城,終於徹底安靜下來。

    感覺到門外湧來的寒意,林君玄也抱著身子,往裡縮了縮。老人還沒有醒來,林君玄便把頭枕在膝頭上,小睡起來。

    “嗯!”一陣低低的呻吟聲傳入耳中,林君玄霍的睜開眼睛,從朦朦朧朧中驚醒過來,抬起頭看了看門外,林君玄發現現在差不多到子時了,他一睡便睡了好幾個小時。

    目光從門外收回,林君玄看向身畔:老人已經甦醒過來了,一股股熱氣從他的體內發出,讓他的臉上有了些血色。林君玄青靜的看著他,只見老人衣服上的污垢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分解,並迅速的消散在空氣中,那件原本骯髒的衣服就要林君玄的目光下,重新變得潔淨。而老人腋下流出來的那股發臭的液體,也慢慢的分解消失。 -只是一眨眼的時間,老人便由一個又髒又臭的'老乞丐'恢復成了乾淨整潔的'算命老人'!

    “你來了!”老人睜開眼,緩緩的直起身。想了想,老人突然將手探入懷裡,再伸出來時,手裡已多了一個星形墜鏈:“這個是你的墜鏈,還給你!“

    林君玄並沒有馬上接過墜鏈,他下意識的抬頭望向角落裡那一群乞兒,乞兒們熟睡著,似乎並沒有發現這邊的異狀。

    “不用擔心,我已經讓他們睡著了。”老人淡然道,然後將星形墜鏈遞了過去,林君玄接過星形墜鏈,卻不知道說什麼。

    城隍廟裡一片寂靜,兩人都保持著沉默。

    “你怕我?”老人開口道,林君玄搖了搖頭,抬起頭,直視著老人:“不是,我只是不知道說什麼。”

    老人眼中露出一抹詫異:“為什麼?”

    林君玄想了想:“你是- ”

    他似乎不知道用什麼來描寫,但老人卻懂,老人微笑著,以一種易常平淡的口吻道:“我是妖。”

    林君玄垂在地上的手掌在老人說出這句話的時侯,顫抖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復了平靜。老人的話似真似假,他眼中的笑意,讓人無法判斷他說的話到底是不是真的。
虎兔 發表於 2009-12-14 01:21
第九章道法正藏(下)


    “不過,既然連穿越都能存在,又為什么不能存在妖怪呢?”想到這個林君玄心中安定下來,老人是不是妖魔沒有追究的必要,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這位老人絕不是一位普通的算命老人。

    “孩子,你不害怕嗎?”看到林君玄臉上平靜的神情,老人心中不免覺得奇怪,這是一個四歲的孩子所不應有的表情。

    “不害怕,”林君玄直視著老人眼睛,神情平靜而坦然。

    老人盯著身邊這個四歲孩子的眼睛,在那雙眼睛里,他真的沒有看到一絲害怕的情緒。

    “為什么不怕?”老人心中滿是詫異。

    “你會傷害我嗎?”林君玄突然問道,老人搖了搖頭,依然以一種奇怪的眼神看著他。

    “既然你不會害我,我為什么要害怕?而且,害怕又有什么用呢?”林君玄反問道。

    “說的也是,害怕又有什么用呢?”老人笑起來,他點點頭,說道:“你真是個奇怪的孩子!——真的很難讓人把你當成一個四歲的孩子。”

    林君玄只是笑笑,沒有說什么。盡管眼前的老人并不會傷害他,但他也不會告訴他自已是從另外一個世界來的。

    林君玄不想在這個問題上糾纏,于是直接道明來意:“晚上下雪,天氣很冷,我的老師讓我來請你到學館中避寒。”老人既然不是普通的人類,自然也不會像普通人類那樣畏懼風雪,林君玄說這翻話時,并沒有指望老人答應自已,畢竟他已經拒絕一次了。只是,既然老師有吩咐,他依然有必要做到。

    “下雪了?……”老人似乎現在才發現這個事實,他的目光掠過林君玄的肩膀,看向廟門外,那里風雪茫茫,早已連成一片。

    “又是一年啊!”望著外面茫茫的風雪,老人嘆息道,臉上露出無比的惆悵和落寞。

    林君玄并不明白,這普通的大雪為何在老人的眼中居然會有如此多的含義,所以他只是靜靜的看著老人。

    老人怔怔望著廟門外的扑天蓋地的大雪,良久才回過神來。他伸出手在懷里掏索了一陣,最后掏出一本古色古香的書卷,遞到林君玄面前:“這個給你,這是我臨走之前,送給你的禮物。”

    林君玄下意識的接過書卷,只見古書的封皮上以小篆寫著四個朴素的字‘道法正藏’!

    “這卷《道法正藏》是我漫長的生命中,無意中在一座深山古洞中找到的,我是妖類,無法修習你們人類的絕學……”老人突然停住,笑著道:“你還在懷疑嗎?”

    林君玄還沒反應過是怎么回事,便被老人伸出的一只干枯的手掌抓住,眼前一暗,下一刻,林君玄發現自已突然飄在了高空中。

    茫茫的風雪從身邊飄落,在他的腳下,覆上一層白雪的臨安城靜靜的躺在風雪之中。林君玄几乎不敢相信自已的眼睛。

    “看到了嗎?這就是臨安城!這個世界,并不只有人類,”老人淡然道:“還有妖!”

    下一刻,林君玄又回到了城隍廟中。乞兒們還是沒有動靜,老人和林君玄依然坐在原來的位置,若不是肩頭那層積雪,林君玄真以為剛剛是自己產生的幻覺。

    將林君玄帶到空中后,老人顯得有些虛弱:“孩子,你雖然只有四歲多,但我從沒把當成一個普通的孩子。這卷《道法正藏》是一本道門絕學,一旦修習,你必將擁有像我剛才一樣的能力。但是,這不是我傳這本書給你的目的。”

    “《道法正藏》是一卷神奇的祕典,但對你,它不僅僅是一本神奇的祕典,更是一扇門,一扇通往不同世界的門。一旦你踏入了這扇門中,便永沒有后退的可能。對于這扇門后的世界,我無法告訴你太多。我只能以自身的經歷,告訴你——普通人的世界有紛爭,而這扇門后的世界,紛爭還在普通人類之上!這種紛爭,可能導致任何你想不到的結果!”

    林君玄握著古卷,沉思不語。老人的話已經做了足夠的暗示,修練這古卷上的東西,便會擁有飛天遁地的能力,而這些能力,對于他來說,原本是只應該存在于神話中的。

    林君玄并沒有考慮多久,便做出決定:“我想修習這卷《道法正藏》。”

    “你真的想好了嗎?沒有后悔路的!”

    “嗯!”林君玄的回答很簡單,也很堅定。

    老人嘆息一聲,道:“這是你選擇的,將來怨不得別人。我先告訴你修道的境蜀吧。”

    “修道,分為‘筑基、接氣、金丹、龍虎、天人、吞氣、斬尸、仙人,八層境界。其中,至于筑基指的是從血液中提取血精的過程;而接氣,則是吸引天地間的靈氣滋潤血精,令血精壯大的過程,這個時侯的血精,稱之為‘精氣’;精氣滿盈,化而為丹,稱為‘金丹期’,其中金丹期又分為九層境界,每一層為‘一轉’稱之為 ‘一品’,‘九品金丹’是最圓美的金丹,只有金丹九轉方能繼續修練下去;而達到‘龍虎’期,體內陽陰交匯,九品金丹便會化為‘氳氤紫氣’!至于‘天人’境界,便是一個‘煉氣化神’的過程,這個時侯,體內的‘氳氤紫氣’會轉化為頭頂花朵一般的華光,天人期又分為兩個層次,為‘一花聚頂’和‘二花聚頂’。達到這個境界的‘天人‘都擁有常人難以想像的大能力,他們的壽命也會非常的漫長,但依然會死亡,只有臻至’三花聚頂、五氣朝元’的仙人境界,方能不死不滅,擁有無限漫長的生命!”

    “孩子,修道是一個漫長的過程,大部分人修練到‘金丹期’便止步不前了,而現在大部分宗門、道派的掌門最多也就是達到‘天人’的境界。至于‘仙人’的境界,就目前為止,在我數萬年的生命中,也從沒聽過有誰達到了這個境界!”

    林君玄的心思完全沉浸在老人所描敘的世界里,這個跳脫出普通人視野的修道世界,對他來說充滿了無限的吸引力。

    不知怎么的,林君玄的腦海中,突然想起了穿越之前自己所了解到的神話傳說。“原來,神話,并不是假的!”他的腦海中下意識的掠過這個念頭。

    “孩子,我所剩的時間不多,來,我先教你筑基的功夫!”老人盤膝坐下,神爭肅穆:“學我這般盤坐,想像你的全身血液在腹部肚臍眼的地方旋渦一般的流動,什么時侯,你感覺的這里有點熱熱的感覺了,似乎有一小滴血液凝固不動,那么你便成功了。這個過程,叫做筑基。不管妖也罷,人也罪,這個過程都是一樣的。”

    林君玄依然照做,想像著自身的血液在肚臍眼的地方,形成一個旋渦,這個過程有些怪怪,半個時辰后林君玄停止了想像,他依然沒有感覺腹下有小滴血液凝固不動。

    “我找不到那種感覺!”睜開眼睛,林君玄道。

    老人絲毫不覺得意外:“就像不是所有非人的存在都能化身為妖一樣,也并非所有的人都能修道。這個里面,也有個資質的區別。資質好的人,三到五天就會感覺肚臍眼下方,似乎有些很小的液滴存在。資質差的人,三十天左右,也會產生這種感覺。還有一類人,修煉的時間再久,也不會有感覺,這類人,不適合修道!以你的資質,最遲十天就會有感覺!”

    “血精是生物軀體中最精華的部分,普通人體內的血液最多能煉出三到四滴血精,我們妖族則能煉出八到十滴血精!這血精,乃是一切的本原!而且只有通過臍帶附近,才能提煉出來。第一滴血精資質最好的人也需要三天的時間!”老人說到這,扭頭看向林君玄:“煉出血精后,最開始你只能從食物中獲取靈氣,壯大血精,血精穩固了,然后才能從天地中吸納靈氣,壯大血精!”

    林君玄靜靜的聽著,深知老人說的非常重要,一個字也不敢漏過。

    “我是妖,你是人。人、妖有別,我雖有一身神通,卻并不適合你,唯一能傳你的就是這卷《道法正藏》。筑基的方法,不管是人還是妖,都是一樣的,至于后面的修練方法,《道法正藏》中都有記載,你回去之后,仔細研讀。若有什么不理解的地方,每日子、午兩個時辰來見我,我會替你解答的!”

    “老人家,你要走了嗎!”從老人的語氣中,林君玄感覺到了一絲離別的氣息。

    老人抬起頭,目光望著門外青冥深處:“我的生命已經到了盡頭,我一生為妖,懵懵懂懂,直到變化了人形,方才通了人性。我為妖,傲嘯天下,難有匹敵者!我的一生都在追求力量,直到壽元將近,才開始注意一些平常忽略的東西。我們妖族,向來寡情,我能在臨死之前,感受到普通人類之間的那種感情,已經足夠了!”

    “老人家,你不是擁有無上神通嗎?又怎么會死?”

    老人搖搖頭:“天道無情,不能臻至不死不滅‘仙人’的之境,即便是擁有再大的神通,也難逃一死!等到‘天人五衰’之時,一身能力衰弱,漸漸老死,與常人無異!”

    “孩子,”老人低頭看著林君玄:“如果我遇到你的時侯再早一點,我倒還有時間來教導你,令你成為縱橫天下的高手,只是現在,我已經越來越衰弱,一身能力也退化的差不多了。我的時間不多了,一天之中,我只有午時和晚上子時,才能清醒過來,其他的時侯,都是神志不清。”

    林君玄眼中流露出一抹悲哀:“老人家,你現在的情況,便是天人五衰嗎?”

    “是的,”老人點點頭:“所有的修道人,如果沒有在門派紛爭中被殺的話,最終都要走到這一步!沒有跨過天人之境,便是‘小五衰’,跨過了‘天人之境’便是‘天人五衰!你不必可憐我,我能自然的走到生命盡頭,已經超越絕大部分的修道者了!”
虎兔 發表於 2009-12-14 01:21
本帖最後由 虎兔 於 2009-12-14 01:22 編輯

第十章 天機宗


    “修道之途是漫長的,如果你一味的追求力量與長生,最終你可能一無所有,”老人憐愛的看著林君玄:“孩子,我給了你擁有力量和長生的機會,但力量和長生并不是最終的目的,他只是一個工具,一個幫助你找尋到生命中真正最重要東西的工具,牢牢記住這點吧。只有這樣,你才不會迷失!”

    老人點到即止,讓人似懂非懂,林君玄一語不發,目露思考之色,驀然,林君玄站起身來,面朝著老人,恭恭敬敬的叩了三個頭,抬起頭,林君玄鄭重道:“我林君玄并不是不知恩的人,您雖然只傳我一卷《道法正藏》,也沒有說要收我為徒,但對我來說,您就是我的師傅!師傅,如果您的生命走到了盡頭,請讓我在您最后的日子里照顧您,如果師傅還有其他的打算,想要離開,徒兒也不敢阻攔,但請師傅臨走之前,告訴徒兒您的名諱,君玄必然永遠銘記!”

    這四歲多孩子身上流露出的真摯感情,讓老人為之動容道:“孩子,起來吧!在最后的時間,能遇到你,體會到做為一個真正人類的感覺,我已經滿足了。”

    “至于我的名諱,孩子,你現在能力還太弱,知道了我的名諱,對你絕非好事。等到你的能力足夠強大時,那時自然會知道我的名字,”老人看了看天色,嘆息一聲,臉上流露出一絲深深的無奈:“時間不多了,我的靈魂和肉身已經越來越衰弱了。你先回去吧。明天再來找我。”

    天色確實已經很晚了,林君玄站起來,行了一禮:“師父,我先走了,明天,我再過來!”

    “嗯!”老人點了點頭:“你那老師雖然并不是一個腐儒,但這種事情,你還是不要讓他知道比較好。”

    “我會注意的,”林君玄說完起身就往外走去,就在他起身向廟門外走的時侯,一個黑乎乎的東西從他的懷里掉了出來,‘啪’的一聲掉在地上,那是一本古書。寒風吹進廟里,那古書的書頁被風翻開,露出一個圖案來,那是一個插圖,插圖上寫著一行字‘九宮圖’!

    老人的眼帘原本耷拉著,那卷古書從林君玄懷中掉下時,老人以為是自已給他的那卷《道法正藏》,只是淡然的瞥了一眼,然而看到那個九宮圖案,老人的目光再也移不開,眼中驀然暴射出一陣剌目的精芒。

    “這本書你是從哪里得來的?!!”林君玄都還沒有看清是怎么回事,那卷古書就已經到了老人的手中。

    “這卷東西你是從哪里得來的?”老人再次問道,他的聲音有些顫抖,臉孔因為激動而變得通紅,林君玄怔怔的看著他,這種表情他從未在老人身上看到過。

    “這是我祖上傳下來的!”林君玄下意識的回答道。

    似乎發現自已的語氣有些過于嚴肅,老人放緩了語氣,緩聲道:“孩子,嚇著你了吧,我有些沖動了。”

    手一揮,一堵如水波般的碧色光罩將城隍廟內部整個籠罩起來,外面的風雪聲突然消失了,做完這些后,老人才松了口氣。

    “這是怎么回事?一卷《奇門遁甲》怎么有這么大的影響?”老人的鄭重不免讓林君玄感到奇怪,這卷《奇門遁甲》這類書籍在自已穿越前的世界里司空見慣,差不多十几塊錢就能搞定一本。為什么老人看到這卷書籍,會有這么大的反應?

    “師父,你知道這卷古書的來歷?”雖然是帶著詢問的語氣,但林君玄的語氣卻非常肯定老人必然知道答案。

    點了點頭,老人低著頭,指著《奇門遁甲》打開的書頁上顯示的圓形圖案道:“看到這個圖案沒有?這個叫做九宮圖,是‘天機宗’涉及陣法中最基本的東西,而‘天機宗’早已消失了。如今整個修道界,別說‘天機宗’,就連陣法這個東西都沒人知道了。”

    “天機宗除了‘陣法’,還有一門‘先天朮數’,據說是算人生死,向無遺漏,我這個‘算無遺漏便是由‘天機宗’而來的!除了這些外,天機宗據說還有‘觀星法”、‘風水朮’,后者據說可以改變個人的天命,只不過……可惜,這些東西全部都失傳了!”

    “啊?!”老人的話讓林君玄震驚的几乎無法思考。老人嘴里說出的名字是如此的熟悉,林君玄几乎是第一時間就想起了這些東西的出處。這些東西在穿越前的世界,几乎是路人皆知!

    ‘占星朮’——古代陰陽師占星觀勢,用來替歷代皇帝觀望王朝氣運,扼殺反叛苗頭!

    ‘先天朮數’,衍生出來的名字有很多個,《推背圖》、《梅花易數》、《撼龍經》,這些書在一類人手中運用的最為頻繁——算命先生!

    風水古書,港台地區的風水師人手一本!

    ‘占星朮’、‘先天朮數’、‘風水’這些東西擁有一個共同的統稱為‘封建迷信’!十個算命九個不准,還有一個是靠猜,風水這類更玄,不管發與不發,風水師都能給你說出一堆歪道理,至于占星師,早已因為科學觀的發展而消失!這些東西,早已沒有多少人信了,更多的人只是靠他來糊弄一些老人,混口飯吃!

    “先是《千字文》,后來又出了個‘亞聖孟子’,現在又出現了‘風水算命’,如果出現一個是巧合,接連三個巧合就不能再稱之為巧合了!”林君玄的心情起伏不定,他又想起了‘豺狼拜月’。

    “為什么穿過那個通道的時侯,沒有通往其它地方,偏偏是這個世界!”

    一個念頭閃電般的划過腦海,林君玄立刻就確定了腦海中的那個想法:“兩個世界之間必定有關聯!”

    “‘先天朮數’,‘推背圖’,‘風水’這些東西之所以沒人信,是因為它們的預測根本不准確,或許,并不是因為它們預測的不准確,而是因為它們流傳在了一個錯誤的世界,”林君玄心中想道:“莫非‘先天朮數’、‘風水’、‘占星’這些東西根本就是這個世界所謂‘天機宗’的東西,只是因為某些原因,‘天機宗’的這種絕學流傳到了我所在的世界。這些絕學本來就是應該只適用于這個世界,所以流傳到了另一個世界后,根本不管用!!”

    想到這里,林君玄抬起頭來,望著算命老人,問道:“師父,你知不知道,天機宗到底發生了什么事?”

    老人搖了搖頭:“那是一宗謎案,沒有人知道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天機宗’几乎是在一夜之間,上至掌門,下至普通的弟子都消失得無影無蹤,沒有人知道這是怎么一回事!如今已經有上千年了,誰也不知道這個宗派內到底發生了什么。現在的修道者,別說‘天機宗’,就連‘陣法’是什么都不知道!”

    林君玄心中震撼不已,如果老人說的沒錯的話,那么傳說中的‘九宮八卦,奇門陣法’很可能就是真的!

    “這卷書你收好,”老人又將《奇門遁甲》遞了過去:“好好研習其中的‘陣法絕學’,這很可能是你將來的‘保命絕學’。子時快過,你先回去吧……”

    老人說著,神情越來越萎靡,原本明亮的雙眸突然變得黯淡起來,一層層黑色的圬垢從四方匯聚而來,凝結在老人的身體表面,他的臉色又開始灰暗起來,一股難聞的臭味從他的腋下散發出來……

    “師父,師父……”林君玄心中一驚,霍的站起來,扶住老人的身體。老人的身體軟軟的,像散了架一般,緩緩的向地上倒去,他的眼中一片黯淡,沒有一絲焦聚。就是一眨眼的時間,老人又開始神志迷失,渾渾噩噩了。

    林君玄嘆息一聲,知道老人所說的‘天人五衰’又開始發作了。他抱著老人的身體,慢慢的松手,讓老人重新躺在地上。

    “啵!”古廟里的‘碧綠色光罩’應聲而破,風雪呼嘯著又涌了進來。牆角里,熟睡的乞兒們發出一聲低低的囈語,似乎就要醒轉了。林君玄趕緊收起《奇門遁甲》,回頭看了一眼一動不動的老人,然后大步走入了風雪之中……

    外面風雪交加,林君玄從破廟走出很遠,依然不時的回頭望望。今天發生的事情有如夢幻一般,如果不是懷中確確實實藏著那本‘道法正藏’,林君玄都以為這一切是自已的幻覺。

    雪越下越大,已經接近快淹沒一半的小腿骨了,但依然沒有停止的跡像。林君玄加快了,他必須趕在積雪淹沒到膝蓋之前,趕回學館。外面很寒冷,但林君玄卻感受不到寒意。熟悉的溫暖感從胸前的星形墜鏈中傳來,驅散了遍體冰寒。林君玄這才想起自己忘了詢問老人,這墜鏈的來歷了。

    “明天再去問師父吧,師父活了近萬年,應該知道這星形墜鏈的來歷!”林君玄邊想邊加快了腳步,身后,散發出微弱火花的破廟早已被密集的風雪掩蓋,而前方,學館已經不遠了。

    “回來了!”林君玄剛剛踏入學館中,甘如葉便望了過來。林君玄回來的很晚,甘如葉卻并沒有責怪的意思,更多的是關心。在他的身邊,七八個衣著破落的乞兒正圍著炭火盆,烤著火。

    “嗯,”林君玄低著頭應了一聲,并沒有解釋老人為什么沒有來。他不想對他撒謊,也不想說出‘老人是個妖怪,不怕冷’這類的話來,到時甘如葉只會以為他瘋了!‘子不語怪力亂神’還猶在耳邊,林君玄哪里還敢跟甘如葉說些神仙、妖怪之類的話。

    “外面冷,把雪抖了,進來烤火吧。”甘如葉往林君玄身后瞧了一眼,沒有看到老人的身影,也就知道怎么回事了。只是林君玄不說,他便也不再追問。

    關上門,林君玄把身上的積雪抖了抖,然后走到了火炭盆旁邊,几個乞兒自動往一邊讓了讓,留下一個空位。林君玄在那空位前蹲了下來,一邊烤著火,一邊默默的想著心事。

    屋子里很暖和,和外面就像兩個世界。夜已經深了,几個乞兒再也抗不住那股困意,便直接躺在離火盆不遠的地方,沉沉睡去。火盆邊就剩下几個小乞兒陪著林君玄烤著火。

    夜已深,林君玄懷揣著兩本古書,毫無睡意,這晚對他來說,注定是個不眠之夜……
虎兔 發表於 2009-12-14 01:21
第十一章 子作孽


    館里靜悄悄的,黑暗中響起陣陣低低的鼾聲,火盆里的木炭還在慢慢燃燒,而甘如葉早已上床睡覺去了。已經是晚上申時了,林君玄依然絲毫沒有睡意。

    “既然睡不著,不如照師父說的,練習那筑基的功夫。”林君玄對著火盆,把膝盤起,慢慢的想像血液流過肚臍眼附近,想慢慢的滲出一滴‘血精’。又是半個時辰過去了,肚臍眼附近依然沒有‘血精’產生的感覺,但林君玄卻絲毫不以為意,只是摒心靜氣,慢慢的一遍又一遍做著這枯燥的觀想。

    時間慢慢的流逝,不知不覺,林君玄睡了過去,等到他清醒過來時,已經是天明時分了。肚臍附近有些熱烘烘的感覺,但并沒有產生‘血精’,墜墜的感覺。

    “可能是火烤的!”老人說過,天資好的人也至少需要三天,林君玄只以為那種熱烘烘的感覺是因為自已對著火盆的緣故。然而當林君玄站起身,離了火盆,站到窗下的時侯,才發現自已錯了,那股熱烘烘的感覺并沒有消失。

    猶豫了一下,林君玄將窗戶推開,窗台上鋪了一層厚厚的白雪,一股冷風卷著几片雪花吹進來。被冷風一吹,林君玄清醒了不少,腹下那股熱烘烘的感覺弱了不少,但依然沒有消失。

    “不對,這股感覺應該不是火烤產生的熱感,”林君玄仔細的感受了一下,肚臍眼下,確實還有一些微弱的熱烘烘的感覺,雖然并不明顯,但確實是存在的。如果是因為對著火盆產生的熱感,是不可能持續這么久的。

    “你在干什么?”一個乞兒從地上撐起身,睡眼惺松的看著林君玄,他是被冷風吹醒的。

    “沒什么。”林君玄趕緊把窗戶合上,再回過身時,那名被冷風凍醒的乞兒又沉沉的睡覺去了。

    看著火盆里火紅的木炭,林君玄心中若有所悟:“老師說,筑基就是從血液中提取血精的過程。昨夜我觀想時,肚臍正對著火盆。火盆里的炭火能促使肚臍附近的血液加快,流過肚臍附近血液更多,如此一來,本來需好几天才能完成的筑基過程,便大大縮短。”

    林君玄越想,越覺有道理。四周望了下,還沒有人醒來,林君玄便推開學館的大門走了出去。

    外面白茫茫一片,整個臨安城都化為一股冰雪的世界,一棟棟屋宇上,大竄晶瑩的冰梭的從屋檐上垂了下來。這個時侯,外面很冷,時侯也還早,臨安街上空寂無人。

    “運動能加快血液循環,現在正是冬天,在下雪的時侯鍛煉,血液循環要遠比其他時侯快的多,”這般想著,林君玄解下了脖子上‘星形’墜鏈,墜鏈剛離體,外面那洶涌澎湃的寒意立刻從全身涌了上來。林君玄牙齒都凍得打顫,全身更是起了一顆顆細小的肉粒。

    “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不吃點苦,又怎么能有所收獲。”這般想著,那寒風也不那么剌骨了。呼出一口寒氣,林君玄甩開腳,冰天雪地的狂奔起來。厚厚的積雪差不多沒到膝蓋了,但林君玄渾然不顧,只是瘋一般在大雪中跑起來。

    開始的時侯,林君玄只覺得全身如墜冰窖,手腳似乎都要凍掉了,但跑著跑著,便覺的一股熱氣從腹部涌上來,擴散到全身,繼續往前跑,身體漸漸變得熱烘烘了,一股股白色的熱氣從林君玄全身竅孔中涌了出來。

    “就是這個時侯!”尋了一處風吹不到的角落,林君玄掃開一片積雪,然后迅速把星形墜鏈挂在脖子上,盤膝坐下,又隨后從附近抓了一把白雪,塞進嘴里,然后才開始觀想。

    肚臍附近熱烘烘的,血液就像滾燙的沸水一般流過肚臍眼,林君玄不停的觀想著這些血液在肚臍附近形成旋渦形,一遍遍的循環,然后再流到身體的其他部分。

    外面溫度降得很快,等到林君玄又感到剌骨的寒意時,他便又站起身來,如此重復。從城東跑到城西,又從城西跑到城東,每次感到全身熱烘烘的,像浸在沸水時,就馬上找個沒風的角落,塞團雪,然后馬上觀想,,肚臍附近的熱感越來越明顯。林君玄也不知疲倦,整個上午都是這樣度過的。

    冬天人很少,就算是看到了林君玄一個四歲多的小孩在冰天雪地里狂奔,也沒多人在意。

    “快到吃飯的時間了,該回去了,”辨認了一下方向,林君玄快步跑向了學館。

    “師父,”推開學館的大門,林君玄卻發現學館里靜悄悄的,不止是那些乞兒,連帶甘如葉在內都不見了蹤影。學館里雖然沒人,但講桌上卻放著一張紙條,上面用三文銅錢壓著。

    林君玄拿起銅錢下的紙條,只見上面用毛筆字寫著:

    ‘字示君玄:

    我出門拜訪臨安同窗,大約晚上會回來。桌上有三文銅錢,若是餓了,便自已去買吃的吧。

    林君玄這才想起昨夜去城隍廟之前,老師曾經說過有位同窗來拜訪過他,而他今天要去回訪。學館里的乞兒都不見了,林君玄估計甘如葉大約是給了些銅錢,又或者再加上些炭火和火石,將他們打發走了,畢竟,以甘如葉的能力,也不可能供養七八個孩子吃上一個冬天。

    林君玄很早就出去了,甘如葉沒發現他,卻也毫不著急。林君玄雖然才四歲,但甘如葉總是忽略了他的年紀,不自覺得把他當成了一個成年人。

    買了兩個饅頭,就著咸菜和辣醬,林君玄一吃完,便馬上向城隍廟走去……

    臨安城深處,一座龐大的府第屹立在風雪之中,朱漆的大門,門前兩蹲大石獅,看起來頗是威武。大門前,一塊朱漆牌匾上寫著三個筆勢極為雄渾的大字‘巡天府’!

    ‘巡天府’乃是取‘代天巡狩’的意思,從字面上也不難看出,乃是一個代替皇帝監督百官的機構。

    巡天府內屋宇樓台鱗次櫛比,各種假山,花池,樓榭,遍布其中,盡管整個臨安城都覆上了一層厚厚的積雪,巡天府內卻是片塵不染,所有的積雪全被清掃一空。

    “老爺,你不能死啊!你怎能就這樣丟下我們母子不管呢?”此時巡天府西北廂房內,一片嚎哭聲,所有的下人都被召到這里,全身披麻帶孝,跪伏在寒風之中。廂房之中,一個穿著綾羅綢緞,極盡華麗的婦人帶著几個小妾和丫環跪伏在地上,哭天搶地的悲嚎。

    廂房的床塌上,一個年約四十多面容冷峻的中年男子躺在床上,死者正是巡天府的府尹。

    “爹正值壯年,怎么可能就這樣死了!一定是有人害他!”那婦人身邊,一名年約二十藍袍玉面公子望著男子的尸體,冷聲道:“若讓我查出來,我定滅他滿門。”

    “公子節哀順便,老爺去了,以后府中還得靠公子主持,”廂房中,一個穿著青衣,頷下留著三縷黑須的老者低聲道。老者是巡天府的管家公冶愚。

    “哼,一定是以前那些被父親治罪下獄的罪臣遺孤干的,”玉面公子手臂上青筋暴起,五指握緊,發出一陣噼啪的脆響:“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深,我早勸過爹的!”

    “軒兒,你爹走了,娘以后就只能靠你了,你一定要替你爹報仇,要不然你爹死不瞑目啊!”那婦人回過頭來,淚眼婆娑的看著玉面公子。

    “娘,你放心吧。”玉面公子臉上掠過一抹陰狠之色,一甩袖,大步走出了廂房。玉面公子剛剛走出廂房,那老管家便大步追了上來。

    “公子,我有一事,不知當講不當講,”老管家一拱手道。

    “你說吧,”玉面公子尹天軒回過身,面對著老管家,沉聲道。

    “兩天前,老爺曾遇到一個算命老人,當時他給老爺留了個字條,那字條似乎是事先寫好的,老奴這里還保存著,”老者說完攤開手掌,露出掌心一張揉成一團的紙張,玉面公子疑惑的看了老者一眼,抓過紙團,慢慢的攤開紙團,只見上面寫著一行小字:‘天作孽,猶可活,子作孽,不可活。天道循環,報應不爽,三日之內,暴斃而亡’!

    “老爺向來不信這個,那日,正准備讓仆從教訓一下那個算命先生,不料反被那老道施妖法,驚了老爺座駕。老爺三日內暴斃,就算不是他干的,也必與他有著關聯!”

    “妖道!可殺!”玉面公子咬牙狠聲道,五指一捏,將那張紙片又揉入了手心:“管家,那些罪臣的遺孀你可有留意他們的下落?”

    “老爺一直有讓老奴留意,”老管家恭聲道:“一切只待公子一聲令下了!”

    “哼,斬草要除根,寧可錯殺,不可漏過,你帶些人去處理他們,手段要干淨些,記住不要留下小孩!”玉面公子冷聲道:“至于那妖道,我會親自去收拾他!”

    “老奴知道,”老管家說罷匆匆離去,待老管家離去后,玉面公子從容走入了自已的廂房。

    ‘砰!’剛一踏入房間,玉面公子便一拳重重的轟在檀木桌上,那堅固的檀木桌被他一掌拍成四分五裂。

    “可惡,哪里冒出來的這么個妖道,”此時的玉面公子,滿面猙獰,很是可怖:“‘天作孽,猶可活,子作孽,不可活’!‘子作孽,;子作孽’,這個子說的不就是我嗎?這個妖道到底怎么會知道?!”

    這句話的原句本來是‘天作孽,猶可活,自作孽,不可活’,只不過被算命老人將‘自’改成了‘子’!

    “老頭子,你也別怪我,誰叫皇朝規定,你不死,我就繼承不了你的位!”玉面公子五指一揚,算命老人批的那一行字便化成碎片從他的指縫里飄下……
別離 發表於 2010-1-15 06:25
第十二章 分別
               

  林君玄踏入破廟的時侯,老人正好是清醒的狀態。「來了,坐吧,」老人指著身側的空地道。

  振了振衣衫,抖掉身上的積雪後,林君玄轉身在老人身側坐下。

  「昨晚到現在有修練麼?」老人問道。

  「有!」

  「別灰心,再修習幾天你就會有感覺的,最開始應該是肚臍眼下熱烘烘的,再修練上一段時間,就會產生『血精』了,」老人笑道。

  「師父,我腹部已經有熱烘烘的感覺了,」林君玄恭敬道。

  「啊!」老人的笑容僵在臉上,他似乎不敢相信林君玄說的話:「你就有熱感了!」

  「嗯,」林君玄剛剛應了一聲,眼前一暗,老者已不知何時出現在自已身前,一隻枯瘦的手掌按在他的腹部。

  「沒有道理啊,以你現在的年齡氣血應該並不是很旺盛,怎麼會這麼快就有凝煉『血精』的前兆了,」老人的眉頭皺了一下,但手掌下的感覺不會欺騙他,林君玄的肚臍下方確實有熱烘烘的感覺。

  林君玄便把昨晚到今天的作為說了一篇,老人笑著摸摸林君玄的道:「孩子,你挺聰明的,這麼多人修煉,很少有人去想為什麼會產生『血精』,以及怎麼樣去加快產生『血精』。在這方面,你比許多人都多了一份靈性。或許,你天生就適合修道!」

  林君玄只是笑笑,驀然想起什麼,從懷中取出星形墜鏈,林君玄道:「師父,您見多識廣,請問您知不知道這根星形墜鏈的來歷?」

  老人搖了搖頭:「這根墜鏈應該很古老,以我的見識,卻也從來沒見過類似的這種東西。好好保存,孩子,等你將來能力夠了,或許就會知道他的來歷!」

  老人的答覆出乎林君玄的預料,他本以為以老人漫長的生命,應該會知道這墜鏈的來厲,沒想到他也不知道。

  想了想,林君玄謹慎道:「師父,天下的修道者中,有沒有一個叫做『李龍圖』的?」

  「李龍圖?他是誰?」老人詫然道。

  林君玄有些赧然道:「那是我太公。」老人搖了搖頭:「沒有,從沒有聽說過有這麼個人。」

  「外公如果被帶到了這個世界,也是不超過百年的時間,他的實力應該不會很高,師父沒有聽過,也是正常。」這般想著,林君玄也就釋然了。

  接下來的時間裡,老人開始教導林君玄一些『先天易數』方面的東西。林君玄本身就有一卷《奇門遁甲》,對他來說,最大的問題是他以前從未涉及這些東西,所以有些術數並不是很明白,但這些東西,老人往往的能給出確切的解釋。

  林君玄基本上是和老人在同時學習《奇門遁甲》,林君玄也並不忌諱讓老人一起看。這卷書上的字,都是以簡體字寫就,而簡體字和隸書差別不大,老人也能輕鬆的認出來。老人長在見識比林君玄廣,加上他本身在『先天易數』上有所長,學習起來,也就是一個融會貫通的事情。學會之後,老人馬上就交給了林君玄。

  「這卷《奇門遁甲》確實是奪天地之造化,」老人情不自禁的讚歎道:「傳說中,『天機宗』學究天地,暗藏陰陽至理,若是能夠悟通,能夠臻至不死不滅的至境,也不知是真是假!」

  林君玄搖頭:「若是真的如此,天機宗便會擁有仙人境界的超級強者,又怎會突然之間消失?」

  「天機宗留下的信息太少了,究竟是為什麼突然之間就從整個修道界消失了,至今還是個迷,」老人感嘆道。

  正說著,突然一陣馬蹄踏雪的聲音遠遠的傳了過來:「駕!──」馬蹄聲越來越響,聽那聲音,還不止一個人。

  林君玄聽到馬蹄聲開始時也沒怎麼在意,認為應該不是衝著自已而來的,但很快他便知道自已錯了,那馬蹄聲越來越近,即是衝著城隍廟而來的。林君玄衝門外看了一眼,只見大雪之中,三十餘匹鐵甲駿馬飛馳而來,馬上皆是高大魁梧,負鐵甲,背箭筒,持長弓的勇士,那三十餘匹鐵甲呈扇形分開,向城隍廟而來。

  『嗖!』林君玄向外看時,正好一支鐵箭順著風勢猛的射入破廟來。林君玄吃了一驚,一種福至心靈的感覺,讓他及時的往門內縮了一下。

  『篷!』來勢極猛的鐵箭剛剛射入廟口,便被一層藍色冰屑包裹,射出半尺後,『砰』的一聲炸成粉碎,正是老人出手了。

  「妖道居然敢亂我臨安城,出來受死!」一個宏亮的聲音從屋外傳來,林君玄聽那人的聲音年齡似乎並不大,是個年輕人,但卻有股年輕人所沒有的毒狠與霸道!

  林君玄透過廟門向外瞧了一眼,只見在那三十餘個鐵甲勇士中央,正站著一個藍袍勁裝青年。那青年長得挺俊,玉面朱唇,看見破廟內靜悄悄的,有些動怒。

  「很好,你們不想出來,那就不用出來了!,」騎馬藍袍公子右掌一揮,身後三十餘騎鐵騎同時飛馳,馬蹄下雪霧四濺,奔出二十丈左右,三十餘鐵騎整齊劃一的從箭筒中取出長箭,上弓,放箭,『嗡嗡『的弓弦振動聲中,一支支鐵箭破空而出,從四面八方射向古廟。

  「砰砰砰!!」

  長箭破空,摧枯泣朽般在牆體上射出一個個孔穴,餘勢不減沒入古廟之中。這些鐵騎射出一箭之後,馬不停蹄,接連不斷的從箭筒中取出長箭,一上弦,換了個方位又射入了古廟內。

  三十餘鐵騎馬不停蹄,直到射光了箭筒內的長箭,方才停了下來。此時,城隍廟早已是千瘡百孔,裡面靜悄悄的,沒有任何聲音。

  「少主!我們所有長箭都已射完,廟中的人應該必死無疑,」一名騎士調轉馬頭,小步跑到君天軒身前,恭聲道。

  君天軒點了點頭,這些騎士都是戰場上退下來的。鴻冀王朝一統天下,已經沒那麼多仗可打,就歸屬於了各城的巡天府。君天軒一開始就讓他們施轉這種圍射的箭術,意圖就不想讓那算命老人說出一個字來。

  古廟內外一片寂靜,君天軒騎在一匹黑色大馬上,臉色陰晴不定,一干鐵騎壯漢都看著他,等他撤退的命令。

  「沒有聽到他們的慘叫聲,不一定死了。你派幾個人進去,把他們的屍體給我拖出來,」尹天軒看著那為首的鐵騎首領道。

  「是,少主!」那鐵騎首領一揮手,十餘匹鐵騎排成一字長箭,向古廟衝去。

  「哎,」鐵騎剛剛奔出,古廟中傳來一聲蒼老的嘆息:「『天作孽猶可活,自作孽不可活!』望你好自為之!」

  那聲音一落,算命老人牽著林君玄出現在廟門口,也沒見老人如何作勢,那十餘匹鐵騎剛剛奔出十餘丈,突然之間平地起了一陣風雪,將那十餘鐵騎裹上了半空,一眨眼就甩得不見了蹤影。

  「好妖道,在巡天府尹的地盤上,居然敢動手!」只聽得一聲暴喝,尹天軒彎弓搭箭,便欲射殺老人,他手中一張二百石鐵胎大弓,被他拉成滿月形。

  老人搖了搖頭,一揮手,尹天軒連人帶箭飛上了天,幾個眨眼不見了蹤影。

  「噝!」左右剩下的一干鐵騎壯漢倒抽了一口涼氣,老人嘆了口氣,轉過頭看著這剩下的鐵騎,淡然道:「你們也想讓我動手嗎?」

  「妖法!」這些先前異常彪悍的壯漢驚呼著棄馬而逃,在普通人面前,他們是強悍的殺神,但在老人面前,他們的力量卻像綿羊一般。

  「師父,你為什麼不殺他們?」廟門口,林君玄看著尹天軒消失的方向說道。

  「哦,你怎麼知道我沒有殺他們?」老人笑道。

  「師父若想殺他們,根本就不用這麼麻煩。那些人出手狠辣,顯然一開始便欲置我們於死地,師父這次放了他們,只會讓他們認為師父心軟,只要認準了這個弱點,他們便會永無止境的糾纏。」林君玄指的是老人把他們甩上天的事。

  老人收了笑容:「是啊,你說的,我何嘗不知曉。我出身妖族,所謂是妖即有七分殺性。也就是我出身這一脈,天性溫和。他們若是遇上你大師兄,必然是死無斃身之地。」

  「大師兄?師父,你是說我上面還有一位師兄?」林君玄抬起頭。

  「是的,在你之前,我只收過一位弟子,就是你大師兄。你大師兄殺性較重,其他妖族聽到他的名字,都是聞風喪膽……,你以後若是為正道所不容,不妨去找你大師兄。他在妖族內的地位,鮮有人能捍動。你若去了,在妖族內,你至少還有一處容身之地。」

  林君玄敏銳的感覺到老人語話中的一絲異樣:「師父,你要走了?」

  「嗯,我本來準備在這裡再待一段時間,再教你些東西。但是出了這種事,我已經不能再在臨安城待了,」老人唏噓不已:「再有一段時間便是我的大限了,我希望能在死之前,回到我出生的地方。孩子,保重,你的路,只能靠你自已走去,我只是將你領進門。」

  老人說完,轉過身,慢慢的向著遠處走去,林君玄想出聲阻攔,但又不知道說什麼。一陣風雪捲過,老人的身影憑空消失在虛空中。

  「師父,保重!……」望著老人消失的方向,林君玄喃喃道。
別離 發表於 2010-1-15 06:29
第十三章 後患
               


  臨安城,紫衣侯府。

  「顧伯,綺煙的手腕好疼啊,不寫字了行不行啊?,」一個穿著粉雕玉琢的小女孩蹲在金蟒靠背紅木椅上,仰著頭,皺著兩彎可愛的煙眉,對紫衣侯府的老管家道。

  「小姐,『練字貼』乃是老爺的命令,不到時辰,小姐和公子不得離開御書苑。這個,別說是老奴,就是夫人來了,也說不上話,」滿臉皺紋的老管家微微躬著身,不卑不亢道。

  「顧伯,你就當作沒看到嘛,行不行啊?求你了。」小女孩嘟著嘴,央求道。

  「老爺的命令,誰敢違抗!老奴不可能明明看到了,卻裝做沒看到,」老管家淡然道,就在小女孩委屈的撅起嘴時,老管家突然溫和一笑:「老爺的命令雖然不可違背,但小姐肚子餓了,要吃點心,卻是情理中的事。老爺就算知道了,也是不會怪罪的。」

  老管家說罷,突然神色一肅,對著門喝道。「來人了,小姐和公子肚子餓了,著人送上兩盤白玉綠豆糕和密餞蓮子來,」

  「奴婢馬上就去,」門外很快便丫環應聲道,不一會兒一陣腳步聲便從門後漸去漸遠。

  小女孩本來委屈的眼淚欲滴,驟然聽到老管家的話,不由破涕為笑,噗嗤笑道:「綺煙就知道顧伯對綺煙最好了。」

  「呵呵,」老管家寵愛的笑笑:「小姐現在就可以休息了。」

  「哈哈,太好了,」小女孩把手中比自已手指還粗的描金大毛筆放入墨色筆筒內,從金錢靠背椅跳了下來,走了兩步,又回過頭來。

  「哥,顧伯說了,我們可以休息一下,你可以不用寫了。」書房裡並不止小女孩一個,另一邊,靠窗的地方,一個大約五六歲,頭戴著紫金冠的小孩端端正正的坐在椅子上,手中粗大的描金毛筆一絲不苟的在一張攤開的宣紙上書寫著。在小男孩的右手邊,這樣寫完的宣紙已經有厚厚一疊。

  「小妹,你休息吧,爹爹規定的時辰還沒到,我還得寫。」紫金冠小孩說話的時侯,手不抬,眼不動,依舊專心致志的寫著字貼。

  「哥,你的手不酸嗎?」羅綺煙好奇的走到小孩的身邊,瞧著他寫的字。這小孩雖然握著比自已手指還粗多了的毛筆,但寫的字卻是方方正正,一筆一劃似鐵勾銀劃。

  「酸。」回答相當簡潔。

  「那你為什麼不休息一下?」羅綺煙睜大了眼睛。

  「爹地說了,這是一種磨練!」小男孩依舊沒有抬頭。

  「小姐,你還是不要打擾少爺,讓他專心練字吧。」一旁的老管家勸阻道,他瞥了一眼小男孩,眼中讚許不已:「小少爺越來越有侯爺的氣質,寫的字也是方方正正,正氣凌然,只是若是能多一絲柔軟,圓滑就好了。」

  老管家想起了紫衣侯,心中嘆息不已:「可惜老爺就是因為過於方正不阿,才在朝中樹敵眾多啊!」

  「哼,不打擾就不打擾,哥哥不可愛,一點都不知道陪綺煙玩會兒。」小女孩綺煙氣鼓鼓的走到一邊。

  老管家知道她的脾氣,只是笑笑,也不去理會。不一會兒,房門打開,便有兩位婢女端著青瓷盤,上面盛著白玉綠豆糕和密餞粒子「小姐,公子,點心上來了。」

  「嗯,把點心放到桌上,你們就可以退出去了。」老管家冷然道,揮了揮手,婢女們會意,連道『是』,迅速退了出去。

  「喔,太好了!」羅綺煙氣來得快,消失的也快,看到桌子上的糕點,剛剛的不快早已忘得一干而淨。跳到椅子上,小女孩抓起糕心,笑逐顏開的吃起來。

  「嗯,顧伯,我好像聞到什麼香味了?」小女孩一邊吃一邊問道。

  「哦,那是梅花的香味,昨天下雪了,侯府裡的梅花今早都開了。一會兒,小姐和公子練完字後,可以到觀仙亭裡看看梅,賞賞雪。」老管家笑道。

  「對喔,下雪了,梅花都開了。外面很冷,娘親都不讓我們在外面呆太久。是啊,我們這裡很暖和,他們會很冷的……,」小女孩突然放下嘴裡的糕點:「顧伯,下雪了,好冷啊,你幫忙跟娘親說一下,讓娘親給他送點衣服吧,下雪會很冷的……,還有這些糕點,也帶給他吃吧。他好可憐喔,綺煙有好吃的糕點,他沒有好吃的糕點;綺煙有衣服穿,他沒有衣服穿……」

  老管家一時沒有反應過來:「小姐,你說的是誰啊?」

  小女孩瞪大了眼睛:「就是他啊,那天從城外回來,娘親答應綺煙說把他帶回來的啊!上次問娘親,娘親說已經讓顧伯去把他帶回來了。對了,為什麼我一直沒看到他啊?」

  老管家心裡咯噔跳了一下,他知道是綺煙嘴裡說的是誰了:「小姐別擔心,老奴這就差人給他送衣服去,至於糕點,小姐就不必送過去了,府中多的是。老奴差人送點過去就是了。」

  「嗯,那樣也行,那綺煙就吃了,」小女孩甜甜笑著,又拿起桌上的糕點吃起來。

  從書房出來,老管家立即臉色一沉:「來人,把黃虎、黃龍兩個傢伙叫過來。」消息很快傳了下去,不一會兒,兩個青奴踏著雪從亭子裡走了過來。

  「管家大人,」兩人拱了拱手,臉上一片諂媚。

  「我問你們,讓你們找那個小孩的事,找的怎麼樣了?都已經一個月了,你們不會說還是沒有任何消息吧?」老管家冷冷的瞥著兩人。

  「管家大人,」兩人面露為難:「我們找遍了整個臨安城,都沒找到小姐說的那個小孩,這樣冷的天,他又是一個乞兒,或許早就凍死了也不一定啊!」

  「哼,你們兩個狗奴才,當著我的面居然敢撒謊,來人了,他們兩個給我各打二十大板!」老管家神色冷竣。

  「管家大人冤枉啊,我們真的是盡力了,」兩人騰的就跪在了地上,滿臉委屈。

  「若我不給你們兩個一個合理的理由,說不定你們還要去狀告我了。」老管家的目光猶如鷹隼一般犀利:「看看你們腳上的靴子吧,你們兩個要真是走遍了臨安城,怎麼可能連腳踝部位都沒濕。顯然是我差人去叫你們的時侯,你們才換上皮靴,在雪地裡走了一遭,就來見我了!──來人,給我加二十大板!」

  這兩個青奴只不過仗著遠房的表親是紫衣侯的小妾,這才在紫衣侯府中謀得這個差事,但論府中地位又如何能和跟了紫衣侯二十多年的老管家比。老管家走了之後,亭中響起一陣慘號……

  「沒想到,師父這麼快就走了,」從破廟出來,林君玄還有些不敢相信算命老人就這麼走了。然而生活依然需要繼續,林君玄深吸了口氣,強壓下心中別離的感傷,心中鎮定了許多。

  「這次都是因為那個什麼巡天府的少主師父才不得不提前走的,」那個玉面公子給林君玄的印像很深:「這個少府主陰狠而謹慎,這般放箭之後,還派人進廟中拖屍,心腸之毒可見一斑。」

  林君玄想起了那個少主拉弓放箭之前的眼神,那一眼他不是望向老人的,而是望向站在老人身邊的自已。

  「放箭,殺人,驗屍,這個人性子陰毒,是屬於那類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人。這次在師父手下吃了點虧,必然不會這麼罷休的。他對付不了師父,但未必對付不了我。恐怕要不了多久,他就會把主意打到我身上。我雖有師父留下的秘典,但修習日淺,而且現在的身軀才不過四歲,根本不是他的對手。臨安城是不能再待了,得盡快離開這裡,否則的話,恐怕會牽連到老師!」對於某些人性林君玄有著深刻的認知,這些源於他獨自成長的生長環境。

  「駕!──」正想著心事,一駕馬車踏雪奔馳而來,林君玄一閃身,移到道旁。那黑色大馬車便從林君玄身側擦身而過,在即將錯開的時侯,不知為何,林君玄突然感到一道目光從馬車上投了過來,那雙目光中滿是驚詫。搖搖頭,林君玄沒想多少,便徑直往學館去了。

  回到學館,見甘如葉拜訪同窗還沒回來,林君玄便從書架上取了一本書,慢慢看起來……

  「嘩!」結冰的河面突然破碎,一條矯鍵的身影帶著大把寒冷的水珠從河中躍了出來。

  「少主!」河邊,幾名鐵騎立即趕了上去,兩名騎士拉著一張厚厚的毛毯,蓋到那河中躍出的人影身上。

  尹天軒全身濕透,水冷,他的神色更冷。微一閉目,雙掌虛對,毛毯下,立即騰起滾滾的白色霧氣,眨眼間,尹天軒身上的衣服便被蒸發乾了。

  「少主,現在我們怎麼辦?」待尹天軒烘乾了身上的衣服,左側一位鐵騎漢子恭敬道。

  「破廟是不可能去了,那老道妖法太厲害,」尹天軒一句話就否認了再去報復的可能性,語氣乾脆利落,沒有絲毫猶豫。

  「少主,難道我們就這樣放過他嗎?那妖道只是能刮一陣風罷了,我們準備妥當,多帶點人,未必付不了他!」這些騎士還有些不甘。

  「放過他,哼,可能嗎?」尹天軒雙眼微眯,目中露出如野獸般的光芒:「我記得那妖道身邊有個四五歲的小孩,我們放箭的時侯,那妖道百般護持,把他也救了下來。那小孩就算不是他的徒弟,也必然和他有莫大關係。──那小孩你們都見過,命人畫一張畫像,派人全城搜查!找到後,立刻把他帶過來見我。」

  「是,少主!」幾名鐵騎壯漢低眉拱手,尹天軒牽過其中一人的馬匹,翻身上馬,徑直往巡天府去了……
別離 發表於 2010-1-15 06:32
第十三章 雙府
               


  紫衣侯府,思心亭。

  黑色馬車穿過紫衣侯府朱漆大門,向馬廄而去,在經過一處『思心亭』時,馬車突然一聲呦喝:「唷!」手腕一抖,四匹漆黑如龍的馭車大馬揚蹄停下。

  「管家大人,這麼行色匆匆,府中可是出了什麼事?」馬上車伕坐在車廂前,望著站在左右不遠處的老管家道。

  「居正啊,」老管家叫的是車伕的字,「回來了!」

  馬上車伕年約四十,全身肌肉虯結,骨骼粗大的,相貌堂堂看起來頗是粗獷。

  「嗯,」車伕點了點頭。

  「黃龍,黃虎兩個奴才辦事不力,一個月了,依然沒有消息。直到今天小姐終於問起那乞兒的下落了,我這才不得不出來,準備親自去尋一個。」老管家苦笑。

  「乞兒,什麼乞……,哦,你不會是說夫人省親回來,在古橋上看到的那個小孩吧?」車伕終於想了起來,摸著頭笑道。

  「嗯,就是那個小孩。小姐的脾氣你也不是不知道,若是讓他知道那乞兒壓根沒來府中,必然又是大鬧一場,就算是夫人都勸不動。」老管家無奈道。

  「小姐想起來了啊,這可就沒辦法了,」對於那位四五歲綺煙小姐的脾性,車伕似乎也深有體會:「對了,說起那個小孩。我今天回來的時侯,看到一個小孩,很像是他。因為趕著回來,也就沒仔細看,也不知是與不是。」

  老管家眼簾跳動一下:「在哪裡?」

  「在那孟學一派書生開辦的學館附近。」車伕道。

  「帶我去。」老管家刻不容緩道。

  「可是,並不一定是那個小孩。」車伕又道。

  「一個小孩子而已,是與不是又有什麼重要的,只要找到一個符合條件的,讓小姐開心下就可以。」老管家淡然道。

  「如果只是這樣的話,那小孩或許會符合你的要求。」

  一會兒之後,剛剛進入紫衣侯府的黑色大馬車便又掉過頭,朝臨安城東而去……

  巡天府,東廂房。

  一匹鐵騎走進了巡天府。

  「少府主,屬下求見,」廂房外,那鐵騎漢子立於門外,恭聲道。

  「可有那孩子的下落?」門房並沒有打開,尹天軒的聲音從廂房裡傳出。

  「回少府主,我們去了趟古廟,那妖道已不知去向。我們在古廟附近找到了這個孩子,他說那妖道身邊的小孩,他見過。」那騎士右手往前一拉,帶出了身後那衣衫襤褸的乞兒。

  「我,我知道,……我見過……過他!」小乞兒心中驚慌,聲音也就結結巴巴了。

  「哦,說,你都知道些什麼?」

  「和那個算命老人在一起的小孩,我,我以前見過。」

  「在哪裡見過?」尹天軒沉聲道。

  「城東有個教書先生,我就是在他那兒見過他,」小乞兒的聲音終於流暢了一回。

  「砰!」房門打開,尹天軒從房內推門而出,目光掃過階下兩人,沉聲道:「馬上召集人手,去城東搜查!」

  「是,少府主。」

  片刻之後,六騎快馬從巡天府中疾馳而出……

  用心讀書的時侯,時間總是過得很快。等到林君玄聽到風雪從門外湧進來的聲音時,已經是夜幕時分了。

  「歐陽兄,有勞了!」門口外,兩道修長的身影站在風雪中,林君玄放下書,認出其中的一個正是老師甘如葉,至於另一個,由於天色比較暗,又被甘如葉的身體擋住了,看不清楚面目,從穿著上看,應該也是一位儒生。

  「哪裡,今日能與甘兄踏雪賞梅,吟詩作對,乃是人生一大快事。天色已晚,我就不入內了,甘兄,來日再聚。」那人拱手道。

  「再聚。」甘如葉也躬身行禮,對面那身材修長的書生便轉身,撐開一紙油傘,踏入門外,慢慢融入夜色之中。

  「君玄,回來了。」甘如葉轉過身,合上門,一臉笑容,明顯今日過得頗為愉快。林君玄倒是知道,這些書生大抵都喜歡做些應景賦詩的事來,儒生們認為這是人生最大的美事。就如大梟雄、大豪傑們喜歡煮酒品梅論天下大事一樣。

  「老師!」林君玄站起身。

  「還沒吃飯吧,我回來的時侯,順便買了幾個熱饅頭,一起吃吧。」甘如葉收了油傘,放到門邊,又從懷裡掏出一個大油紙,層層翻開,裡面放了兩個熱氣騰騰的大饅頭。

  挪過剩下的幾個菜壇,兩個人席地而坐,大吃起來。林君玄吃得很少,他決心離開臨安城,但看到興高采烈,自顧自說今天踏雪賞梅韻事的甘如葉,又什麼話也說不出口了。

  「君玄,以後你就不要出去捕魚了,這裡有幾塊碎銀,足夠我們平安渡過冬天,」甘如葉從懷裡掏出一個錢袋,臉色唏噓不已:「有愧啊,今日在歐陽兄家叨擾一頓,還承蒙他贈銀。」

  下雪之夜,甘如葉接濟了七八個乞兒,再加上第二天臨送他們走之前,又每人送了一些銅錢,甘如葉本就窘迫的生活更加捉襟見肘了。那歐陽姓同窗送來的年錢,對甘如葉來說,真是如同雪中送炭。

  「老師,」林君玄放下筷子:「我要走了!」

  甘如葉怔住了:「君玄,你……」

  「老師,我要走了,」林君玄嘆息一聲,又重複了一遍。學館剎那間死一般的寂靜,兩人虛坐相對,寂然無言,火盆裡映照出的紅光在黑暗照出兩人的臉龐,在陰影中搖曳不定。

  「能告訴我,為什麼嗎?」漫長的死寂之後,甘如葉喟然道。

  林君玄便把整個事情經過都一一道了出來,在談到老人的時侯,林君玄只說老人是位『異人』。『子不語怪力亂神』,儒生們聽不得神魔鬼怪,但對於『異人』這個詞,儒生們還是能接受的。而至於巡天府少府主的報復,林君玄隨便找了個理由。如果如實道來,甘如葉未必能相信。

  聽林君玄說完整個事情的經過,甘如葉心中思緒此起伏彼。作為儒生,對於鴻冀王朝的官階制度甘如葉再清楚不過了。整個臨安城,爵位最高的,地位最顯赫的,乃是臨安紫衣侯,但若論起實權,卻是巡天府的權力最大。巡天府制衡百官,監察天下,見王侯不必下拜,就算地位尊崇如紫衣侯也無法節制他們。

  甘如葉只是一個普通的儒生,門生得罪了一般的官府都不一定能護持得下,更何況是巡天府少府主。

  「難道真是天意嗎?我剛剛準備寫封信送給帝京的老師,就出現這樣的事情,」甘如葉只覺得胸口如遭重擊:「難道我的『孟學一派』的振興便這般艱難嗎?」

  三百年動亂,三綱失常,孟學一派就此沒落。甘如葉很明白,一個學派的振興,必須能上達天聽,影響到中央龍庭,要達到這個要求,僅僅是一般般的天份和才能都遠不足夠。如今的天下,孟學一派最著名者,便是自已的老師。如此要實現『孟學』振興,只能從小便開始培養。而在林君玄身上,甘如葉看到了太多優點,相比其他的同齡人,林君玄勝出太多了。內心甘如葉並不希望林君玄離開,但不離開,得罪了巡天府,特別是巡天府少府主,基本就是有死無生。林君玄只能離開!

  巡天府,代天巡狩。『天』要你死,你不想死也得死。巡天府的背後,是龍庭的威嚴!

  喟嘆一聲,甘如葉睜開眼:「你想什麼時侯走?」

  「今晚!」當斷不斷,必留後患,巡天府少府主能夠因為算命老人,一句話不問便亂箭射殺自已,其性已顯露無疑。林君玄並不想因為那一絲不捨,而連累了甘如葉。

  「巡天府的人隨時可能找到這裡,事不宜遲,我送你去馬車行吧。」甘如葉站起身。

  「不必了,」林君玄身軀前傾,跪伏在地上:「學生不想牽連老師。日後,巡天府問起,老師只說是偶爾收留了一乞兒罷了,只住了一晚就走了,這樣巡天府就不會為難老師。」

  「老師,保重!」林君玄叩了三個頭,推開門,快步走入了不知何時興起的風雪中。

  「等一等,」甘如葉一把抓起地上錢袋,衝到門口怔住了,門外風雪迷茫,寒風悲嘯,瀰漫的雪沫中,只見得點點人家燈火,林君玄早已是不知去向。

  濛濛的雪沫從門外吹入,甘如葉怔怔的站在門口,良久才轉過身,合上門,驟然之間,只覺這學館裡無比冷清,一種無比的寂寥湧上心頭,甘如葉悵然若失……

  離學館不遠的地方,看到甘如葉進去後,一個小孩從不遠的屋宇後繞出來,正是林君玄,透過窗紙,林君玄默默看著窗後油燈照出的那道削瘦的身影,心中湧起一股淡淡的感傷。甩甩頭,那抹感傷的情緒很快被他平息。

  「老師,我們會再見的,」轉過身,林君玄在風雪中踽踽而行。一日之間,接連告別這個世界的兩位親人,那種感覺並不好受。

  「叮!~」一陣風鈴聲遠遠的從街道盡頭傳來,風雪聲中掩藏著一股吆喝聲:「駕!」林君玄慢慢走著,並未在意。

  「蹄噠!」聲音越來越近,那是一匹黑色馬車,林君玄並未在意,看那馬車駛來,便側身站到道旁。四匹漆黑如龍大馬馬蹄飛踏,濺起大股的雪沫,馬車駛過去後,林君玄繼續往走去,默默想著心事。

  「就是那小孩!」猛的,平地裡一聲炸響,那越過去的馬車停下,車上發出一聲宏亮的叫喝聲。

  林君玄下意識的回過頭來,只見身來不知何時站了一個穿著黑色長衣,滿臉皺紋的老者。那老者上身微傾,正以一種奇異的神色打量著自已,而在他後方,馬車停在三十丈外,馬車邊緣,一臉粗獷的車伕正探出半個身子,打量著自已。
別離 發表於 2010-1-15 06:34
第十五章 初入紫衣府
               


  看到那個車伕,林君玄心中湧起一股熟悉的感覺:「是那個車伕!」林君玄很快記起來,傍晚從古廟返回學館的路上,和一輛馬車擦身而過時,那馬車上有個用奇怪的眼神的車伕看了自已一樣。

  「孩子,嚇著你了嗎?」一個溫和的聲音從耳邊響起,林君玄回過神來,這才發現身前的老人正微笑著看著自已。

  「沒有,」林君玄搖了搖頭:「老人家,你有什麼事嗎?」

  老管家微微頷首不語,剛剛他就一直在打量這個小孩,越看越覺得眼前這個小孩完全符合自已的要求。

  「孩子,你願意跟我去紫衣侯府嗎?」老管家微微俯下身體,臉上露出微笑:「進了侯府,只要你守規矩,就不用再挨餓、受凍了!」

  「紫衣侯府?」林君玄疑惑的看著面前的老者,單單就聽名字,便覺得應該是很有權勢的地方,只是這個老人無緣無故的,為什麼突然會來找自已而且在這個時候?林君玄當然不知道,這事居然是因為一個小女孩的同情心而引起的。

  「你為什麼會來找我,這裡應該還有很多其他孩子吧?」林君玄問道,他確信這兩個人,還有這輛馬車絕對是沖自已而來的,因為先前那個車伕喝了一聲『就是那個孩子』!

  「哈哈,」一陣爽朗的笑聲夾在車軲轆的聲音傳來,那車伕駕著車掉過頭來,駛到了兩人身邊。那車伕笑著,將馬車停在兩人身邊了下來,俯下身道:「孩子,我來問你,你可識字?」

  「認識一點,」林君玄淡然道。

  「哈哈,識字就好。我們小姐和公子正缺個伴讀書僮,就是你了!」車伕笑道,伸出一隻手來:「上來吧!」

  林君玄並沒有馬上上車:「我不能跟你們走。」

  「哦?」一旁老管家揚起了眉毛,兩個人相互看了一眼,均從對方眼中看到了詫異:「果然是個不一樣的小孩子。」

  「能告訴我為什麼嗎?」依舊是車伕問道。

  「我得罪了人,必須要離開臨安城!」林君玄抱著手臂,神色很嚴肅。

  短暫的沉默,隨後是一陣放肆的大笑聲,車伕笑得前仰後府,連一旁喜形不露於色的老管家也不禁失聲笑起來,只有林君玄依舊沒有笑,然而他的神態越嚴肅,兩個人反倒越是笑起來。

  「孩子,我來問你,你這麼小,你得罪了什麼人?」良久,車伕才收住了聲音,說道。他是壓根不相信,眼前這麼點大的孩子能得罪什麼人。

  「得罪了一個很大的人物。」

  「哈哈,小傢伙,你還真會編,」車伕大笑著,再次伸出了手臂:「就算是你得罪了臨安巡天府,只要進了我紫衣侯府,那就是誰也奈何不得,你要不信的話,就問他吧,他是我們紫衣侯府的大管家!」

  車伕並不知道,他一語中的,無意的一句話正好說中了事實!

  林君玄扭頭看向老管家,老管家微笑點頭。

  「駕!~」正在這時,一陣叱喝聲從遠方傳來,叱喝聲中是數匹大馬在風雪中同時揚蹄的聲音。

  「是巡天府的人」老管家一眼認出了遠處破風雪而來的五匹鐵騎:「我們先上車吧,不要與他們有什麼交集。」

  老管家只是認出了五匹鐵騎,林君玄卻認出了那當先一名鐵騎正是白天的巡天府少府主,那標誌性的青衣,夾雜在鐵騎中很容易辨認。

  「他們是衝我來了!」腦海稍一思考,林君玄便斷定了這些鐵騎的來意。這麼晚,出現在學館附近,肯定不會是什麼賞雪之類的韻事。鐵騎揚塵,速度何其之快,只是這一念間的功夫,五匹快騎距離馬車已不過六十餘丈了,雙方都快能互相看清對方的面目。

  「那好吧,」回過身,林君玄抓住車伕遞出的手,向馬車上行去,在右腳剛剛踏上馬車的一剎那,林君玄清晰的感覺到一道凌利的目光投注在了自已身上,能有如此凌利陰毒目光的,也只有那名巡天府少府主了。

  對於那道目光,林君玄察若未覺,他的臉上一片平靜,從容不迫的將另一隻腳收回馬車,然後坐在馬車伕身邊。在他坐下的那刻,四目相投,尹天軒的目光猶如利箭洞人心肺,而林君玄卻是不動如山。在這一剎那,坐在林君玄身側的車伕明顯的感覺到在林君玄身上的氣質突然一變,變得凌然而高貴,有股從骨子裡發出來的不容侵犯的上位者氣息,這種氣息,無法遮掩。

  「!!!」馬車伕心中滿是震驚,這種氣質是裝不出來的,一個荒誕的想法掠過車伕的腦海:「難道他是前朝皇室子孫!!」天下三百年大亂,鴻冀王朝立朝之前乃是虞王朝盛世,三百年動亂間多少前朝的王公子弟落魄人間,多少富貴人家化了雲煙,出現流落人間的前朝皇室子孫也並不奇怪。

  「少府主,怎麼了?」對面一名鐵騎壯漢察覺到尹天軒目光的異樣,身子前俯,低聲道。

  「沒什麼,」感覺到林君玄身上獨特的氣質,尹天軒將目光收了回來:「或許是我弄錯了!」

  早在幾十丈之外,尹天軒便注意到了這個小孩,儘管感覺這個小孩挺熟悉的,但那種上位者氣質無論如何也不是一個小乞兒能擁有的!加上紫衣侯府的馬車在側,尹天軒更加以為這只是某位和紫衣侯沾親帶故的落魄王孫了。

  一揮手,尹天軒便領著五匹鐵騎絕塵而去。

  看到五匹鐵騎擦肩而過,林君玄微微鬆了口氣,又回覆了原來的樣子。所謂上位者,即說一不二,掌生殺權柄的氣質罷了。林君玄不是什麼王公子弟,也沒上過戰場。但所謂商場如戰場。在父親身上耳濡目染多了,多少也沾染上了一點,而且他本身也曾經營過一段時間的公司,多少有些上位者氣息。

  從尹天軒注意到這邊到五匹鐵騎離開,一切只發生在電光石火間,林君玄身上的那種高貴的上位者氣質便消失不見了。快得馬車伕都以為是自已的幻覺。

  搖搖頭,車伕口中吆喝一聲:「坐穩了!」手中韁繩一抖,四匹如龍大馬四蹄錯動,如龍出淵,帶著一股風雪向著臨安城而去……

  學館中,甘如葉坐在椅子上,就著油燈,讀著《孟子》,然而看了幾次,怎麼都無法靜下心來,腦子裡總是那個孩子的身影。

  「罷了,」嘆了口氣,甘如葉站起身來,托起桌上的油燈:「今天還是早些睡覺吧。」一手托油燈,一手抓著火盆邊緣,甘如葉向房中走去。走到房門口的時侯,異變突起──

  「砰!」

  學館的木門突然被一股極大的力量撞飛進來,兩片門葉在空中的時侯就斷成數截,木屑混著風雪從門外湧了進來,門口,一名青袍公子帶著四名鐵騎站在雪地裡,鐵騎身上鎧甲在雪地裡散發出一陣寒氣。

  「你們是誰!深夜闖入我學館中幹什麼?」甘如葉呆了一下,隨後怒氣質問道。

  「進去,搜一下。」尹天軒揮了下手,身後四名鐵騎壯漢便跨入學館內,自顧自搜查起來。

  「滾出去,誰讓你們進去的,還有沒有王法,」甘如葉怒髮衝冠,托著油燈的手掌也激動的顫抖起來。

  學館中很簡陋,幾乎是一覽無餘,根本沒什麼藏人的地方。四名鐵騎很快就將學館搜了一遍:「少府主,那個小孩不在。」

  「你們到底是什麼人?」聽到這句話,甘如葉多少知道有些不對勁了。

  「巡天府辦事,你還有什麼話要說嗎?」尹天軒臉沉如水,一手探入懷中,掏出一塊令牌,晃了一下,又收了回去,冷冷的盯著甘如葉,沉聲道:「我問你,你這裡有個乞兒,他哪裡去了?」

  「哪個乞兒?」甘如葉故作糊塗道。

  「哼,給他看那張畫像,」很快就有一名鐵騎上前,從懷中掏出一張草圖畫像,那畫像筆劃粗糙,但卻將林君玄那種大概形象的勾劃了出來,這種氣質出現在一個小孩身上,幾乎是一眼就能認出來。

  在鐵騎掏出畫像時,尹天軒目如刀削,冷冷的盯著甘如葉,連他的一個細微變化都沒放過。

  「見過,「甘如葉雖是儒生卻不是腐儒,對方能找到這裡,顯然是已經掌握了一些東西:「他曾經在這裡住過一段時間。」

  尹天軒瞳孔收縮,寒聲道:「他在哪裡?」

  「我曾經收容過一批乞兒,讓他們在這裡住上了一段時間,給他們一些吃的和穿的。這樣寒冷的天氣,能救得一個是一個。不過,我終究是個書生,能力有限,他們在這裡住了一段時間後,我給了他們一些銅錢,就送他們走了。」甘如葉道。

  尹天軒聽得出來,這個書生並沒有說謊。甘如葉說的話,他信了九成:「那個小孩呢?」

  「他今天晚上的時侯,就走了。也不知道去了哪裡?」

  尹天軒皺頭眉了起來,他敏銳的感覺出這書生的話裡有些不妥的地方,但那小孩不在卻是事實。

  又瞥了一眼甘如葉,尹天軒手一揮:「走!」

  前後不過一盞茶的功夫,尹天軒帶著四名鐵騎匆匆而來,又匆匆而去,只留下甘如葉對著空洞洞的大門。

  從學館出來,尹天軒越想越不對,突然一伸手:「那張圖畫拿過來讓我再看下。」很快就有手下將將林君玄的畫像遞上。

  天色雖暗,尹天軒雖絲毫不受影響,攤開畫紙再看了一遍,越看,尹天軒越覺得不對勁,突然他似乎想起了什麼,猛的大喝一聲:「不好,就是紫衣侯府馬車上的那個小孩!跟我走!」

  五人雙腿一夾,五匹快馬閃電一般向著紫衣侯府的方向追去。單騎的速度要比馬車快多了,只一會兒,那輛黑色馬車就在望了,掛在馬車上的燈籠在風雪中若隱若現。

  「駕!」尹天軒一拍馬腹,便越眾而出,飛速向馬車追去。只要在馬車駛進侯府之前將之攔下,尹天軒便有信心能將那小孩帶到巡天府。進了巡天府,就算是紫衣侯親自過問,也是沒有辦法的事了。

  「管家,巡天府的人好像在追我們。」馬車上,車伕突然扭頭對另一側的老管家道。

  「不必理會,」老管家臉如木刻,沒有絲毫表情。

  「嗯,」車伕不再多說,一抖韁繩,便向前面的侯府駛去,正門兩側,紅色大燈籠高高掛起,幾個立在風雪中的下人遠遠看到馬車,便將大門打開來。

  「巡天府辦事,前面的馬車停下,」尹天軒見狀大急,吸氣入肺大聲叫道,眼看馬車即將駛入侯府,尹天軒突然探手入懷,一抖手,巡天府的辦事令牌斜斜劃過虛空,插入馬車前方的地面,馬上三人視若不見,徑直駛過令牌,進了紫衣侯府大門,身後,兩扇朱漆大門慢慢合上。

  「可惡!」尹天軒從馬上躍下,氣得牙都咬碎了。

  一種從未有過的羞辱感湧上心頭,這種羞辱感倒絕非因為被紫衣侯府無視而起,巡天府和紫衣侯府的矛盾由來已久,被無視一次也沒什麼。真正讓尹天軒感到極度羞辱感的是那個小孩,在與馬車擦身而過的時侯,尹天軒清楚的記得,那個小孩神色如常的看著自已,現在想來,那個小孩當時肯定認出了自已,並且也知道自已要幹什麼。自已妄稱聰明絕頂,居然被一個小孩用小招給耍了。

  「可惡啊!」尹天軒五指捏得噼啪作響,一張英俊的臉孔都因為被這種不起眼的小人物戲弄的羞辱感而變得扭曲起來:「小傢伙,你最好乞求一生都不要走出紫衣侯府!」一振袖,尹天軒憤憤的帶著滿腔的羞怒離開了紫衣侯府……
別離 發表於 2010-1-15 06:39
第一章 築基(第三章更完,拉票!)
               


  紫衣侯府,水榭樓台,假山迴廊繁複交雜,林君玄隨著老管家繞來繞去,最後被領到了侯府東邊的一處廂房。

  「這間房,以後就歸你了。天色已晚,待會兒會有丫環領你去洗澡,換了衣衫後,會有人給你送上點心,吃完後早點醒吧。」老管家留下這句話,便轉身走了。

  老管家走後,房間裡就剩下林君玄一個人,他這才有空慢慢打量自已的這個『新家』。房間很乾淨,很明敞。角落裡有一張床榻,上面鋪了厚厚的藍色被縟。房間中央有一張紅木圓桌,桌上有二件小孩的單衣,一件厚的棉襖,一件單衣,棉襖疊得整整齊齊的。衣服旁邊,是兩個碟子,裡面盛著綠豆糕和密餞蓮子。桌子底下,則是一個粗糙的獸頭火盆,裡面燃燒的木炭將房間烘得熱乎乎的,也不覺得冷。

  「很不錯,雖然簡單,但對我來說足夠了。而且這間房比較偏僻,我練功的時侯,就不會有什麼人打擾。」打量了一眼房屋間,林君玄對這個新家有了個初步的印象。

  「咚咚,」一陣敲門聲從門外響起。

  「誰?」林君玄反身問道。

  「是奴婢小蟬,來服侍公子洗澡的。」門外傳來一個柔和的聲音,透過窗紙隱約可見一個窈窕的少女身影俏生生的立在門外。

  「你等等,」林君玄飛快的從懷中掏出《奇門遁甲》和《道法正藏》塞入床底下,這兩件東西對他非常重要,絕不能讓人發現。藏完這兩本書後,想了想,林君玄又把脖子上的星形墜鏈取下來,塞到被縟中,然後才打開門。

  門口立著的是一名十六七歲,芳華正茂的少女,她看著林君玄的目光有好奇,更多的是敬畏。

  「管家大人讓我來服侍您,公子請跟我這邊來,」少女小蟬說罷,往前走去,她的腳步很輕快,林君玄快步跟了上去。

  「公子一定是管家大人的親戚吧,呵呵,我這裡住這麼久,還是第一次看到老管家親自領人到廂房的,」一路上,小蟬由開始的拘謹寡言到後來的歡快活躍,不停的說這說那,看得出來是個開朗的女子,說起老管家時,語氣中滿是敬畏。

  林君玄跟在後面,聞言愕然,這才明白為什麼自已才剛剛進府,這少女就對自已如此恭敬,原來是誤認為自已是老管家的某位遠房親戚。笑了笑,林君玄不置可否,這種表情看在小蟬眼裡,讓她更加確定了自已的推測。

  「公子初來府中,以後若是有什麼事,儘管吩咐小蟬就是了,小蟬對這裡很熟的,」少女又道。

  林君玄笑而不語,一段路程後,小蟬推開一扇門,門剛推開,大股的熱霧裊裊的從門裡湧了出來:「到了,就是這裡。」

  林君玄走進澡房,裡面熱氣騰騰,一股濃烈的皂角香味從中央的大木桶裡散發出來,木桶邊放著一條白色長毛巾。

  林君玄脫下衣服,跨入大桶中,正準備閉目享受一會兒,突然一張俏生生的少女面孔從濃濃的熱氣浮現,就趴在木桶邊。

  「你幹什麼?!」林君玄嚇了一跳,大叫一聲,目瞪口呆的看著趴在木桶邊的小蟬。澡房裡到處是茫茫的白色熱氣,視野有限,林君玄根本沒想到小蟬也跟了進來。

  「嘻嘻,還不好意思,」小蟬掩嘴輕笑:「你都還沒我家弟弟大呢,怕什麼,我又吃不了你。」

  林君玄很不習慣被人服侍洗澡,特別是被這樣一位正值芳華的少女盯著。他的身體雖然才四歲,但心靈早已十七八歲了。被一個同齡異性盯著,相當尷尬。

  「不,不用了,你出去吧。我自已洗就可以了。」林君玄指著外面道。

  小蟬笑著搖搖頭,根本沒理會,手一伸,接過了木桶邊的毛巾,徑直伸入桶中,打濕它:「這是老管家的命令,小蟬也不管違背。老管家說,公子以後要陪公子、小姐讀書,身上要洗得乾淨,這活只能由小蟬來幹。」

  「不用了,你先出去吧。我會跟老管家解釋的,」林君玄連忙道。

  「公子,你總不會想小蟬因為這件事而被老管家杖打吧?」小蟬手一鬆,毛巾從手中掉落,睫毛眨動,臉上中已是眩然欲泣。

  看得出來,少女並不是裝的,而是真的畏懼了。

  「這個紫衣侯府好嚴的規矩!罷了,反正也就是個四歲小孩的身體,隨他去吧。」看那少女似乎要哭了,林君玄道:「那好吧。你不用出去了。」

  「真的?」小蟬大喜,破涕而笑。

  「嗯。」林君玄點了點頭,閉上了眼睛,索性不再管她,任由婢女小蟬服侍。被一個青春少女服侍洗澡,又是香豔又是尷尬。

  「好了!」良久,耳中終於聽到了小蟬的聲音,林君玄如蒙大敕,睜開眼來。小蟬遞過來另一條白色的乾毛巾,林君玄趕緊接過來,罩住頭。

  「麻煩你轉過身去可以嗎?」

  「一個小孩子,還怕我看什麼啊!」少女聞聲莞爾,不過還是依然轉過身去。

  用毛巾擦乾淨身體,林君玄拿邊一旁小矮凳上的衣服,穿上青緞小衣,著上小靴,外面又套了件藍色小綿襖,林君玄道:「可以了。」

  少女聞言轉過身來,笑嘻嘻的,剛想說什麼,見到林君玄的樣子,眼前不由一亮。她怔怔的走過來,耳中傳來少女的聲音:「好可愛啊!」

  「……」林君玄無語了,這個叫小蟬的少女根本不按常理出牌,在她眼裡,自已只不過四歲,可林君玄知道自已和她其實是同齡人。

  「喲,喲!還不好意思了,」少女開心的笑起來,在她笑的時侯,配合那一對小虎牙,看起來挺可愛的。

  林君玄到這個世界,開始的時侯是穿著一件比自已身子大上很多的破舊的乞丐的衣服,後來遇到甘如葉,但甘如葉是一名儒生,又沒有孩子,哪來合適孩子的衣服。所謂人要衣裝,佛要金裝,換了一身乾淨得體的衣服,林君玄便恢復了本來的樣子。皮膚白淨,唇紅齒白,鼻如膽懸,看起來很是帥氣,英挺。這種容貌生在成年的男子身上,會非常吸引異性女子,但在一個四歲的小孩身上,則只會讓人感覺很是可愛,深得少女喜歡。

  小蟬突然問到「公子,忘記問你的名字了?」

  林君玄道:「叫我林君玄就可以了」

  說完,小蟬背著手,踏著輕快的步伐,向門外走去:「走吧,林公子。」林君玄聽著挺彆扭的,可又不想在這上面和他追究。也就隨著她叫了。對這位少女,林君玄徹底沒了脾氣。穿好了衣服,快步的跟了上去。又轉了半天,又回到了自已的廂房中。

  「晚安」少女微笑著揮手。

  「姐姐,再見,」林君玄下意識的叫了聲。他感覺得出來,這少女確實是把他當成小弟一般看待。

  關上房門,房間中便安靜下來。林君玄回過頭,便發現房中有些不一樣,那木桌上,除了衣服和點心外,還有其他幾樣小菜。飯菜旁邊,是一隻紫色編竹籃,房中顯然是有下人用這竹籃帶了晚上吃的食物過來了。

  菜香入鼻,林君玄也是食指大動,但他並沒有馬上進餐。站在門前聽了聽,窗外靜悄悄的,只有寒風颳過的嗚嗚聲。林君玄突然脫下身上厚厚的棉襖,只穿了件單衣,然後霍的推開了門,跑到了門前的雪地上。甩開手臂,林君玄在雪地迎著剌骨的寒風奔跑起來,夜晚把一切掩蓋,加人此處地處偏僻,沒什麼人。

  「跑上十圈再做上八十個俯臥撐,然後再跑十圈,氣血應該就是最旺盛的時侯,這個時侯觀想,效果要好上很多。」紫衣府侯很大,林君玄對這裡不太熟悉,也不敢跑得太遠,只在廂房附近的亭台間繞來繞去。

  「好香的氣味啊,」跑步的時侯,林君玄聞到風中有股清香,晚上外面黑乎乎的,再上有風,也分不清這香源在哪裡:「這香味好像是梅花,明天再去看看。」

  跑了十圈,做完俯臥撐,林君玄全身熱烘烘的,就好像浸在一個大火爐裡,那寒風吹著也不覺得冷了。又跑了十圈了,全身的氣血更加旺盛了,林君玄回到房中,趁著血液循環最快的時侯,趕緊盤坐下來,不停的觀想全身所有的血液全部通到腹下肚臍眼處,不斷的形成漩渦狀,然後又流了出去,一遍又一遍,不停的觀想。

  林君玄心無雜念,也不知道做了多少個觀想循環,林君玄開始還覺得身上熱烘烘的感覺越來越淡,越來越淡,但很快林君玄發現有些不對勁了。按照往常的經驗,觀想了很多遍後,身上的熱烘烘的感覺便會褪去。但這一次有些不同。

  熱烘烘的感覺初時慢慢冷卻,但後來卻慢慢越來越熱了,不一會兒,林君玄就像回到了鍛鍊時的感覺,而且這股熱烘烘的感覺還在急劇增加。

  「好像有些不妙啊!」林君玄想起身,卻發現這個時侯已經動不了了,體內四肢八骸內的血液全部嗡嗡振動著,湧向了腹部,一種極度的眩暈感湧上來,林君玄感覺全身由上到下一截截突然變得無比的冰冷,就像成了死屍一樣。

  林君玄這才想起,血精乃是人身體內最精華的東西。胚胎成形之前,乃是滴,成形之後慢慢散到全身,而築基的過程乃是把血精重新聚攏的過程,這個過程必然無比痛苦。只不過算命老人之前並沒有跟他說過,是以林君玄絲毫沒有心理準備。

  「砰!」林君玄只覺肚臍附近一波波血浪衝擊,在這股衝擊下,肚腹似乎都要剖開了。林君玄咬牙堅持著,突然只覺腹下血液匯聚處,『嗡』的顫動了一下,隨後所有的血液躁動感平息了,一種微弱的墜感從腹部肚臍下升起,似乎有一滴滾熱的淚形物成形了──『血精』終於誕生了。

  在漫長的修道途中,林君玄終於踏出了第一步,也是最微小的一步。還沒來得及慶幸,一種巨大的飢餓感伴隨著強烈的眩暈感湧上來。林君玄從床上躍下,腳步蹌踉,撲到桌邊,抓起桌上的雞腿便往嘴裡塞。

  一隻那麼大的雞腿,三兩下就被吃光,但林君玄腹中還是空空的,好像和沒有吃過一樣。林君玄索性托起盤子吃,吃了一碟雞腿,又吃了兩碗米飯,兩碟青菜,一碗粥,連帶桌上的綠豆糕和密餞蓮子都吃完了。這麼多的點心,就是一個成年人都不一定吃得完,但林君玄吃完,還只是覺得吃了個四分飽。

  他臉色蒼白,好像重病初癒的病人一般,面色有氣無力,巨大的飢餓感依舊折磨著他。

  「吱啞!」房門推開,一個丫環目瞪口呆的看著他,她本來是過來收拾碗碟的,沒想到居然看到這樣一副畫面。

  「還有吃的嗎?」林君玄抬頭問道。

  「嗯,嗯。」丫環小雞啄米般的點頭,她被嚇住了,從來沒有想過一個小孩居然能吃這麼多,而且還以這種飢餓的眼神看著她。

  「給我帶些吃的來吧,我很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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