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穿越] 大明1937 作者:我是貓 (連載中)

 
z3336578 2010-2-21 05:23:27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939 31775
frank7649 發表於 2011-1-22 01:06
第二季 初到大明 第15集 嫌疑
    「呵呵,」向小強反倒不知該說什麼好了,「不見笑,不見笑……」
    「呵呵,今天沒什麼,就是聊聊。……向先生哪裡人?」
    「我啊,我徐州人。」
    「哦,」江處長笑道,「『五省通衢』,華北重鎮,戰略要地,自古就是出英雄的地方,好地方啊。」
    「哈哈,馬馬虎虎,馬馬虎虎。」
    江處長微微笑道:
    「所以也出了向先生這麼個小英雄啊。」
    「啊?哈哈,哪裡,哪裡,」向小強大窘,雙手搓著,「英雄?呵呵,沒啥,瞎玩兒唄……」
    「呵呵,向先生謙虛……」江處長人畜無害地笑著,順嘴道,「對了,現在徐州那邊駐軍怎麼樣,緊張嗎?」
    「?!」
    向小強蒙了,暗罵,***,我哪知道現在清朝在那邊駐了多少軍啊!
    「這個……應該……大概……也許……有很多,但也不太多,反正也不少。」
    「哦,是這樣啊。」
    江處長盯著他,認真地點點頭,然後呵呵一笑,擺擺手:
    「不談這個……呵呵,向先生機敏過人,實屬難得。依先生看來,我們若要再次救出秋湫艇長,勝算有多少呢?」
    說完,不動聲色地端杯喝茶,緊張地觀察向小強的表情。
    向小強一怔,有些懵:
    「什麼『再次』?秋湫她們不是早就救過來了麼?……還是我救的。」
    江處長沒從向小強臉上捕捉到什麼「破綻」,有些失望,便繼續道:
    「向先生你說的是那天晚上的事吧,當然,向先生單槍匹馬,直入虎穴,自然智勇無雙。問題是清虜有了上次的教訓,今天已提高了防範。再想把秋湫艇長她們救出來,可就千難萬難了。向先生可有什麼……」
    「等等,」向小強一下子站起來,盯著江處長道,「什麼意思,秋湫又被抓走了?」
    江處長「驚奇」地道:
    「怎麼,向先生不知道?」
    「不要開玩笑,秋湫中午還和我在一起!」
    江處長暗自想道,眼前這個向小強不是真的不知道,就是太會裝了。
    「向先生……真的不知道?」
    向小強急得都出汗了,雙全纂得緊緊的:
    「您就別繞了,到底怎麼回事?您是不是在詐我?快說呀!靠,我寧願是你在詐我!」
    江處長略一猶豫,面不改色地道:
    「不錯,向小強,我是在詐你。你的表現太完美了,這樣的人,無論放在粘桿處還是我們廠衛裡,都算是人才。恰恰就是這樣一個人才,背景卻一片空白,還不斷地在這個小問題上說謊。先編了一套謊話騙過了錦衣衛,又編了一套謊話騙過了小尚。你說,我該不該詐你?」
    「該……該詐,」向小強喃喃地道,「不過,你說秋湫她……」
    江處長微微一笑,繼續道:
    「當然,我是希望我詐錯了,你真的是一個真心投奔大明、又機智過人的人。真這樣的話,我們大明帝國的廠衛甚至都會向你敞開大門。」
    向小強心中一動,廠衛向自己敞開大門!是不是意味著東廠錦衣衛隨便挑?以前看穿明的小說,主角大都是從廠衛幹起,慢慢風生水起,權傾天下的。這句話確實打中了他的癢癢肉。
    江處長一邊打量著向小強,一邊玩著羽毛筆,不時低下頭看著眼前文件。一份是下邊人審問蝸牛和狗順的筆錄,一份是上午錦衣衛送來的關於向小強的材料。
    蝸牛和狗順都是在天地會裡有根有底的,下面人審問的也很順利,供詞前後都說的通,江處長不大擔心。但她始終覺得向小強是個謎。
    要說他確實是從清朝那邊過來的普通投奔者吧,他的背景卻一片空白,還說了兩次謊。尤其是從粘桿處救人的那一套漂亮之極,絕對不像是個沒經過訓練的普通人。真的是無論放在粘桿處還是廠衛裡,都是難得的人才。
    如果要說他是粘桿處派過來的間諜,那救人的那一套精彩經歷就好解釋了,——那是刻意安排好,先捉後放,藉機取得明朝信任,打入明朝內部的。但這種解釋又有很多問題。錦衣衛的材料上分析的頭頭是道:
    第一,根據艇員口供,向小強是「從天而降,落到潛望鏡上的」,還不是一個兩個人,是十二個人都這麼說,聲納兵當時還聽到了落水的聲音。所以儘管離奇,也只能肯定這是事實了。
    那麼清朝既然要安排向小強救人,為什麼不讓他等在岸上,要先用飛機把他扔在長江裡?為了引導驅逐艦捕獲潛艇?且不說牽強的很,就算清朝方面知道今晚長江裡有一艘明朝潛艇,黑茫茫的又怎麼知道該往哪兒扔?把好好的特工淹死了、凍死了,或者錯扔到陸地上摔死了怎麼辦?
    第二,如果說救人是事先安排的,那清朝方面怎麼知道當天晚上就能捉到明朝潛艇人員?
    若說向小強救人不是事先演練,而是粘桿處得知俘獲了明朝艇員後臨時起意安排的,那麼,從秋湫她們被抓上驅逐艦、到向小強出場救人,中間一個小時都不到,來得及安排嗎?
    第三,不管事先安排還是臨時起意,這件事怎麼看,都像是揀芝麻丟西瓜。這可不是十二個步兵,甚至也不是十二個飛行員能比擬的——畢竟明清雙方敵對多年,還能不時擊落對方偵查機、俘獲飛行員。首次生俘對方的潛艇乘員,意義不可謂不大。不僅有軍事意義,更有政治意義,清朝方面再怎麼犯暈,也不可能想不到藉機大作政治文章。和飛行員俘虜比起來,潛艇兵俘虜簡直就是寶貝。清朝辛辛苦苦抓到了十二個明朝潛艇兵,又辛辛苦苦把她們放掉,就是為了往明朝派遣一個間諜?那這個間諜得重要到什麼程度?就算重要到無以倫比、值得搭上十二個到手的潛艇兵俘虜和一架飛機,那幹嘛最後還用高射炮猛打?那可不是假打,是真打,打得千瘡百孔,引擎都著火了。要不是迫降的好,就得墜毀。
    再說,向小強這麼年輕,就是個毛頭小伙子。從年齡上來說,也不大可能是個「重要到無以倫比的間諜」。
    第四,一般派間諜的話,肯定要先精心編織一套天衣無縫的背景,如果對方調查起來,肯定是對答如流的。但這個向小強卻反其道而行,不但先後編了兩套謊言(此為大忌),而且都編得很沒水準。好像他本人也不怎麼在乎似的。可以說是「連一點敬業精神也沒有」。
    雖然江處長嘴上說向小強「又編了一套謊話騙過了小尚」,其實秀秀當時就聽出來是假的了。東廠從醫院把人帶走、江處長留下和秀秀談的時候,秀秀就告訴她了。但秀秀說歸說,卻不肯相信向小強是間諜,還躺在病床上嘟嘟囔囔說了一大堆理由。歸納起來,基本也就是這幾條。
    以上幾條,每一條都很有說服力。這也是錦衣衛這麼快就「結案」的原因。
    但東廠歷來都是高錦衣衛一頭的,東廠的人也都自覺不自覺的認為自己比錦衣衛的人高明一些。江處長也沒能例外。她藉著有人「冒充」東廠人員的茬口,把向小強也帶回來「配合調查」,就是想看看能不能再搾出點油水來。錦衣衛的人審不出來,不代表東廠的人審不出來。
    而且她手裡現在還捏著一條錦衣衛沒有的信息:就是根據秀秀說,向小強從頭至尾不僅對明朝驚人的無知,而且對清朝也表現出驚人的無知。
    這就引出了第三種可能性。……是什麼呢?
frank7649 發表於 2011-1-22 01:06
第二季 初到大明 第16集 聰明反被聰明誤
    但向小強現在最關心的還是秋湫:
    「江處長,您能不能給我個准話,秋湫現在是好端端的在基地裡待著,還是和其他人一樣,被綁架走了?」
    江處長略歪著頭盯著他,微笑道:
    「你好像很關心秋湫哦。」
    「是,我是很關心她!」
    「你很愛她?」
    向小強越來越窩火了,很生硬地道:
    「不錯,我很愛她!麻煩你告訴我她怎麼樣了!」
    江處長盯著向小強看了好一會兒,訓練有素的大腦全速開動:分析、推理、判斷、比對,最後,還是憑著女性的直覺,她覺得向小強對秋湫的關心不是假裝的。
    蝸牛和狗順口口聲聲說向小強是他們天地會的姑爺,她還不大信,哪有剛認識第二天就談婚論嫁的。再說向小強就算是有意接近我方人員,也應該挑個比秋湫更重要的啊。
    但有一層她沒想到,一對男女一旦經歷過同生共死,尤其是之前又互相瞧對了眼的話,那感情絕對是以幾何速度發展,絕對是能剛下火線,就奔教堂的。
    江處長慢慢把羽毛筆伸進墨水瓶裡,慢慢攪動著,心中已有了計較,便哼了一聲,悠然道:
    「我說向大先生,現在連東廠帶錦衣衛都被你蒙在鼓裡,你覺得你還好意思問問題麼?」
    「什麼?」向小強一愣,解釋道,「不是,我的意思是,我現在就是想知道秋湫……」
    「我知道你的意思,」江處長打斷他,換上一副戲虐的笑容,「但我的意思是,你對我們一句真話沒有,我們又憑什麼對你講真話?」
    啊,這個……向小強無語了,在心裡罵道:***,被這死女人抓到要害了。
    ……Fuckyou,Fuckyou,Fuckyou!
    他在心裡不斷爆著粗口。突然——
    「Fuckyou!」
    一聲大喊,不小心爆出聲來了。向小強嚇了一大跳,連忙摀住嘴,望著江處長。
    開玩笑,這裡可是東廠啊,再說對面還是個美女,尤其對這種粗口最敏感,弄不好要出人命的。據說納粹集中營裡最心狠手辣的就是那些女看守了。
    定睛看去,江處長的反應卻很奇怪,瞇著眼睛注視著他,既不像生氣,也不像大度,好像在劇烈思索著什麼。
    「你剛才……說什麼?」
    她語氣故作沉靜,但還能聽出一絲絲興奮。
    不會吧,向小強想,我不就說了句「Fuck」你嗎,不至於這麼YD地看著我吧。
    向小強試圖緩和一下氣氛,不由得又蹦出一句英語:
    「I』msorry……不是,那什麼,呵呵,我什麼也沒說。」
    「不對!」江處長身子前探,逼上一句,「你說的是英語!對吧?」
    向小強一愣,狐疑地盯著她,有些糊塗了:我「Fuck」她,她應該生氣才是,這是什麼反應?
    我說了一句英語,很重要嗎?她為什麼一副貓逮住老鼠的表情?
    向小強腦中突然一亮,明白了:這個女的不懂英語!而且在她看來,我說英語是一個破綻,是不小心說漏嘴的!
    別說,現在是30年代,不管是什麼朝,教育水平肯定比後世低得多。再加上現在全球化還沒開始,英語還遠不像後世那樣重要,即使像她這種受過良好教育的特務頭都不懂,我這個從清朝跑過來的毛頭小子卻懂,難怪她那麼激動,抓住就不放。
    好,向小強迅速打定主意:不管你是怎麼想的,我就將計就計,好好利用這個當籌碼,至少要探聽到秋湫的情況。不過,為了吊一吊胃口,還得再裝得像一點。
    「這個……這個,」向小強一陣惶恐的樣子,支支吾吾道,「你不知道,這是我們家鄉的一種方言,聽起來有點像英語,其實是漢語的一種……」
    看著向小強「欲蓋彌彰」的樣子,江處長更有底了,微笑道:
    「那你到底懂不懂英語呢?」
    「我……不懂,不懂的。」
    「一點也不懂?」
    「一點也不懂。」
    江處長馬上拉下臉來:
    「那你怎麼知道家鄉話像不像英語?」
    「啊……啊……這個……」
    江處長又恢復先前那種戲虐的笑:
    「你不是徐州人嗎?怎麼,徐州話很像起英語嗎?我還不知道呢。」
    「啊……這個……它不是……它其實是……」
    向小強張目結舌、面紅耳赤,一副被逼到牆根的模樣,心裡幾乎笑翻了,他太佩服自己的演技了。
    俺真不愧是狐狸小強啊!有道是,再狡猾的獵手也鬥不過好狐狸。
    江處長欣賞著向小強這副樣子,心裡滿意地想著:
    再狡猾的狐狸也鬥不過好獵手啊。這個小伙子雖然很聰明,但畢竟太年輕了。
    ……這樣以來,這個「向小強」身上的一切迷霧和矛盾都好解釋了:既對明朝無知,也對清朝無知;學了一口徐州話,又對徐州的情況不甚瞭解;既像個訓練有素的特工人員,又有大量證據證明不是清朝的特工;既能幫我們把俘虜從清朝救過來,又和其中的女孩閃電般地相愛……
    他的氣質、行為方式、言談舉止和以往抓獲的清朝間諜截然不同,甚至根本不像從小在這種社會環境中生長的人。特別是他下意識的時候,還會直接說英語。
    江處長打定主意,把玩著羽毛筆,微笑道:
    「其實呀,不止是清朝和曰本,有時候,連英國啊,法國啊,荷蘭啊這些和我們友好的國家,都會向我們大明或多或少派一些像先生這樣的人。這沒什麼,很正常,大家各為其主,誰叫我們都是吃這碗飯的呢……向先生,你說對不對?」
    嗯?什麼意思?向小強明顯聽出了她在做某種暗示:難道她在懷疑我是第三國的間諜?完全可能!那一國的呢?我說英語……她在懷疑我是英國來的!
    細細想想,雖然離譜,但符合邏輯。那,這是好事還是壞事呢?
    向小強不願讓她觀察自己的表情,便裝著心虛樣子低下頭去,正好看到茶几上的報紙,大標題寫著:
    《曰本高松宮宣仁親王乘戰艦「長門號」昨日中午抵達旅順軍港今晨抵京,展開對偽清政權半個月之「訪問」》
    另外半版,另一條大標題針鋒相對:
    《英國王子愛德華乘戰艦「胡德號」全球訪問,二月初將抵達我國,與陛下和大明人民共度除夕》
    這就能讀出文章來了。
    清朝和明朝是敵對國。曰本親王來清朝訪問,英國王子馬上就來明朝「歡度除夕」。這就是說,明清兩國都有後台,清朝後台是曰本,明朝後台是英國。兩大強國個支持一個政權,在東亞大陸上角逐。這是一種表示支持的政治信號。
    向小強分析一下,應該就是這樣。一股喜悅升上心頭:她把我當作英國間諜,絕對是大好事。這樣不但不敢把我怎麼樣,還得客客氣氣的。最重要的是,她還不能去核實。
    江處長這時候一邊微笑盯著他,一邊漫不經心地哼著歌,手指還輕輕在膝蓋上打著拍子。
    向小強一聽這調子,立馬就在心裡樂了:這不是《上帝保佑女王》嗎?英國國歌,百度上隨便下的。呵呵,大概這女人雖然假定自己是英國間諜,但還不敢肯定,哼這首曲子試探來著。
    本來向小強對自己的判斷還不太有把握,一聽她哼英國國歌,立馬就拍板了。他偶然下載過一張《萬國國歌》專輯,現在別說江處長哼英國國歌,就算哼阿爾巴尼亞國歌,也難不了他。
    向小強深吸一口氣,幽怨地抬起眼,一副認輸的表情,充滿鬱悶地道:
    「江處長,有些事情我們心照不宣就行了。你哼這個調子,是想要我給你起立還是怎麼著?」
    江處長終於滿意了,呵呵一笑,眉眼都笑得彎彎的,怎麼看怎麼友好。
    她站起來,很颯爽地向他伸出手:
    「呵呵,重新認識一下,在下江美廬,大明東輯事廠第二局第五處處長。」
    向小強也站起來,一臉不情願、又不失風度地和她握手,點點頭道:
    「榮幸之至。密斯江,在下邦德,哦,詹姆斯-邦德。你是五處的,呵呵,我排在你後面一處。」
    江美廬微怔了一下,馬上明白了他是暗指「六處」,即英國軍情六處也。
    她也不點破,只是笑道:
    「怎麼樣,第一次來大明這個……旅遊?覺得怎麼樣?我們這兒天氣不錯吧?」
    好嘛,臉變得真快,立馬就成導遊了。別說,向小強還真是第一次來大明,還真是交了兩千多塊錢來旅遊的。
    「呵呵,是啊,」向小強也笑道,一副英國紳士派頭,「你知道,這個季節在我們那裡,天氣可是糟透了。」
    ……
frank7649 發表於 2011-1-22 01:07
第二季 初到大明 第17集 這個死女人
    在親手拆穿了向小強的「真實身份」後,江美廬的感覺實在是無比的良好。
    有時候人就是這樣的,哪怕江美廬、尼瑪善這樣的大特務頭也不例外:只相信自己願意相信的。向小強英國軍情六處的「真實身份」,雖然只是推測、沒有任何證據,甚至向小強本人都不曾親口說出,但由於是江美廬本人親自拆穿的,特別是錦衣衛審問了一夜都無可奈何的情況下,送到東廠這邊,由她江處長巧施妙計,幾個問題就把這個英國「嫩雛兒」逼到牆角、最後無比鬱悶地舉手投降,這種感覺真的不是一般的好。這時候就算有人拿得出反證,估計江美廬光說服自己就得花一陣子。
    不過英國是戰略盟國,就像江美廬自己說的那樣,往友好國家派間諜也是很正常的事。就算查出來了,也很少有逮捕的,只要做的不是太過分,大家大都還是心照不宣。一般是派人跟監,最多提點提點:小子,盯上你了,別想著做小動作了。這樣彼國知道自己的這個間諜什麼事也幹不了了,就會把他召回國,另作他用。這樣大家都還是和和氣氣的,也不會損害關係。
    何況向小強只是「承認」自己是英國軍情六處的人而已,並沒有什麼間諜行為嘛。人家是來旅遊的,護照在救你們人的時候弄丟了,怎麼著吧?
    既然向小強是盟國的人,那面子上的這層紙還不能撕下來,還得保持「心照不宣」,所以審問就變成了「聊天兒」。這有個很大的好處:有些東西向小強不願意談,江美廬就不能逼著他談。
    江美廬一邊笑吟吟地和他東拉西扯,一邊暗暗叫苦:這要是清朝間諜,且不說上不上刑,起碼什麼威逼利誘的早就都用上了。現在這麼客客氣氣的,反而施展不開了。
    但是向小強心裡明白,眼前這個美女可不是白癡,人家是在東廠裡當處長的,好容易逮住自己這條「大魚」,光「暗示」身份怕是糊弄不過去的,還得多「暗示」出一點情況,至少得讓她能跟上邊交代得過去。
    向小強接下來又隱晦地暗示,軍情處本來不是派自己來明朝「旅遊」的,而是到清朝「旅遊」的,只不過天黑,跳傘跳到了長江裡,不小心「弄沉」了盟國的一艘潛艇。他攀著驅逐艦到了清朝,本可以藉機潛伏下來的,但他邦德先生深知做人要負責,要一人做事一人當。弄沉了盟國的潛艇,害得人家艇員被俘,不管是不是故意,拍拍屁股就走肯定是不行的。於是接下來的事大家都知道了,邦德先生深入虎穴、英雄救美,一槍未放,大鬧粘桿處,力挫十四格格重重陰謀,最終駕著飛機帶著十二名女孩完璧歸趙。
    這番說辭江美廬還是可以接受的,畢竟各方的證詞也證明事實的確如此。但向小強說他本來是要去清朝而不是明朝云云,江美廬基本不信。反正她沒法反駁,也沒法求證,那就由的向小強說什麼是什麼好了。他本來要去哪裡已經不重要了,反正現在已經在這裡了。現在能做的就是把這件事整理匯總、向上報告,然後安排人對他進行全天候跟監就是。
    另外這個中文名叫向小強的邦德先生表示不想馬上離開,想在明朝遊覽一陣子。江美廬知道是因為秋湫的緣故,這個年輕的小特工陷入情網了。她生怕向小強再提到秋湫,馬上熱情地向他介紹明朝的風土人情、名勝古跡、好吃的好玩的,還指點他怎樣去補辦護照。
    向小強想著秋湫,心急如焚,幾次插嘴都被岔開話題。他越發肯定了秋湫現在的處境不妙。
    「江處長,您能不能告訴我……」
    「來到南京,夫子廟可不能不去玩,你去過了嗎?那可是古時江南貢院所在地……」
    「江處長……」
    「呵呵,說起十里秦淮,自古就有……」
    「江……」
    「還有棲霞山的紅葉也是金陵一景,呵呵,雖然現在葉子都掉光了……」
    ……
    「我靠!」
    向小強發飆了,「呼」地站起來,氣勢洶洶地盯著江美廬。
    江美廬沒看他,只是低著頭歎了口氣,慢慢地道:
    「好吧……我知道,你對我說了實話,我也要對你說實話。我剛才就是這麼說的。」
    向小強一怔,反倒有些尷尬了,他慢慢坐下,雙手捧著額頭,喃喃地道:
    「謝謝您。那您請說吧。」
    「……不錯,『蚱蜢號』上的人,現在已經在清朝那邊了。」
    「清朝……那邊……」
    「除了尚秀。包括秋湫。」
    向小強雖然做好了心理準備,但還是覺得心被大錘子砸了一下。
    「江處長,」他抬起頭,很不甘地問,「秋湫不是被憲兵接回基地了麼?就在我們吃午飯的時候。」
    「哦,你們那次是憲兵嗎?」江美廬淡淡地翻著桌上的文件,「根據其他目擊者的證詞,從昨天夜裡到今天上午,有三次是『錦衣衛』、一次是『東廠』、兩次是『憲兵』、還有一次居然是郵遞員,讓那女孩跟著去郵局取包裹……加上你們那一次也是憲兵……於是,十一個乘員就全被綁架了。加上尚秀的那個替身叫苗翠花的,正好十二個。」
    向小強聽得目瞪口呆,半響才開口問:
    「難……難道當時就沒人懷疑嗎?」
    江美廬微微一笑:
    「那你當時懷疑了嗎?」
    「……」
    向小強無語了。不錯,那兩個「憲兵」從他面前領走秋湫的時候,他不是一點也沒懷疑嗎?
    江美廬看他內疚痛苦的樣子,寬慰道:
    「你也不用自責,應該說這些人做的太漂亮了。他們要制服有制服,要證件有證件,連口音也全部是南邊的。最主要的是,你昨天剛把人救過來,他們今天就又把人抓回去,這一手,沒人能想到。」
    「不過,他們也沒能全身而退,」江美廬微笑著,「就在你來之前,有八個人冒充我們東廠直接到江心洲潛艇基地裡去帶人。他們當時身邊已經帶著七個女孩了,正準備到基地裡帶剩下的五個。正好你從醫院打電話來了,我們放下電話,馬上就給潛艇基地打過去,叫他們提高戒備。於是,他們就暴露了。」
    向小強明明知道結果,還是揪著心問道:
    「然後呢?」
    江美廬摘下眼鏡,捏著鼻樑,歎道:
    「然後打起來了。交火中,他們被打死了兩個人,但他們押著我們的潛艇成員,我們這邊不太敢開火。而且,基地裡還有他們的內應。有人解開了一艘魚雷快艇,讓他們上去了。你也知道魚雷快艇那種東西有多快吧,四十多節,驅逐艦都追不上。我們的人在艇上,岸上也不敢開炮。等我們這邊的快艇發動起來,想去追的時候,他們已經到對岸了。」
    「就……就這麼簡單?」
    「一點不簡單。這是經過精心策劃的。行動規模很大,很複雜,而且需要幾方面完美的協同。更難得的是,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完成。要不是最後死了人,那幾乎……怎麼說呢,幾乎要把你比下去了。」
    「我的天,誰想比啊?」向小強無比鬱悶,「只要能把秋湫還回來,我甘拜下風好不好?我……我做一面錦旗給他們送過去都行。」
    「你不想跟人家比,」江美廬淡淡一笑,「可是人家想跟你比。」
    「怎麼講?」
    「首先,這次行動得不償失,對方死了兩名特工,潛艇基地暴露了四個間諜。可以說,這六個人足夠抵得上二十個潛艇兵了。其次,理智的來看,這次行動完全沒有必要。比方說,你釣到一條大魚,但是沒抓穩,魚又跳回河裡了。可惜嗎?可惜。但是再可惜,你也不至於跳到河裡再把魚抓回來吧?」
    「這倒是。」
    江美廬點頭道:
    「但現在對方就是這麼幹了。可以說付出了巨大的代價,僥倖成功了。但是既然都做了這麼精密的策劃、冒了這麼大的風險、付了這麼大的代價,那幹嘛只認準這幾個小小的潛艇兵?索性綁架更大的人物不行嗎?在我看來,以這次行動的水平,假如他們願意的話,甚至能綁架到我們的大臣。你知道,到官邸裡綁架大臣,比到軍事基地裡綁架水兵還容易一些。」
    「但是……」向小強有些明白了,喃喃地道,「他們就認準了這幾個水兵。」
    江美廬微笑道:
    「所以我說有人想跟你比。你知道吧,這怎麼看,都像是清朝那邊有一顆狡猾、瘋狂、任性的腦袋,憋著勁要把你比下去。這是一次示威性的反擊,是要明著告訴我們,或者說告訴你:本人是吃不得虧的,吃虧也要馬上找回來。」
    「媽的,」向小強拳頭砸到大腿上,牙咬得咯咯的,「我知道,是那個死女人。一定是她,沒錯,這是跟我叫板來著。這個死女人!這種意氣用事、沒腦子的事,只有女人才幹的出來!」
    「……咳咳。」
    江美廬低下頭,乾咳兩聲,擺弄著羽毛筆。
frank7649 發表於 2011-1-22 01:09
第二季 初到大明 第18集 江美廬請客
    向小強帶著一顆破碎的心回到旅館。
    摔上門,「嘩」地拉上窗簾,把身體朝床上一拋。
    躺了一會兒,又悄悄地爬起來,扒著窗簾縫朝樓下看。果然,馬路對面有一堆老頭在下象棋,一個大小伙子擠在旁邊格外扎眼。不時還偷偷抬起頭,往向小強的窗子瞥一眼。
    就是這個傢伙,剛才向小強坐電車回來的時候,車上就有他。
    唉!向小強鬱悶地長歎一聲。一歎自己果然被跟監了,二歎自己居然在東廠眼中就值這麼點份量。要是人家重要人物被跟監,起碼隔一段路就得換一個人,還都得是老手。現在東廠就派了一個人,還是個青澀的小伙子。
    其實倒也不是人家東廠不鳥他,主要是像他這樣的「友邦間諜」,一般的處理方式就是這樣的。盯梢介於明梢和暗梢之間,既不對目標太失禮,又能讓目標心裡有數。
    本來他想今天就到秋湫家去的,但秋湫出了事,再加上後邊老有個「尾巴」,也沒心情去了。
    等情報啊,等情報……
    江美廬讓他回來的時候,就是這麼說的。她說現在事件剛發生,很多具體情況還不知道,不能貿然做決定,要等北邊的情報過來。叫他不要著急,著急也沒用。因為現在出了這事,大家都和他一樣著急……
    著急個屁!哄小孩的。向小強現在一想起江美廬那副「嘴臉」就不爽。雖然那「嘴」、「臉」都很有看頭。媽的,剛一進門時候又澆花又餵魚的,還唱越劇段子。哪有一點著急的樣子?
    向小強用屁股也知道江美廬怎麼想的。噢,反正這事也不該東廠擔責任,該擔責任的是海軍,最多還有錦衣衛(誰叫他們先接的案子,還沒把人保護好呢?)。反正她的手下保住了,她反而借此挖出一個英國間諜。人家犯錯的時候她出成績,那可不得意怎麼著?
    但江美廬還不錯,讓他先回去,說有了明確消息會打電話到他的旅館。這話如果不是敷衍的話,那確實真夠意思了。畢竟你現在又不是秋湫的什麼人,你再著急,人家東廠的事情,憑什麼告訴你?
    江美廬話裡話外的意思,向小強也聽出來了。東廠分好幾個局,每個局都有自己負責的一塊。她是第二局的,第二局叫「南方局」,又叫「國內局」,專門負責明朝國內事務。此外還有第一局,第一局又叫「北方局」,專門針對清朝。對長江以北的諜報、滲透、宣傳、破壞、暗殺、策反、領導地下組織等等,都歸第一局負責。
    因為明朝幾百年來一直沒放棄對北方清占國土的要求,不承認清朝政權的合法性,在各種正式場合都仍是把長江以北算作明朝領土的,只不過是淪陷區罷了。正式叫起來是「大明北方領土」,和「大明南方領土」共組成大明帝國。所以嚴格說起來,東廠第一局和第二局都是負責國內的,剩下幾個局才是負責國外。
    江美廬的意思無非是說,接下來的事就歸第一局負責了,她也無能為力了。最多再打個電話告訴你點情況,就算仁至義盡了,你小子就別再有啥其他想法了。
    ……
    時差還沒倒過來,一下午睡得昏昏沉沉的。
    有人敲門。向小強睜開眼,房間裡一片漆黑,也不知是幾點。打開門,是旅店夥計請他去大堂聽電話。
    「還真給我來電話了?」
    向小強忙跟著夥計下到大堂。
    「向先生嗎?」
    電話裡一個女孩的聲音。
    「是我。」
    「哦,向先生好,我是……嗯,我是江處長這邊啊。」
    「啊……哦哦,」向小強明白了,果然是東廠,「嗯,你好。」
    「您現在有時間嗎?」
    什麼意思?叫我過去?向小強一瞥牆上的大木鐘,都晚上六點多了。便道:
    「有時間。」
    「那您現在方便過來一趟嗎?還是昨天的地方。」
    真叫我過去?向小強第一個念頭,就是秋湫那邊有消息了。正要答應,突然另外一個念頭冒出來,直冒冷汗。
    是不是他們和英國方面打過招呼,人家那沒俺這個人,這才把俺叫過去抓起來回鍋?越想越對,要是秋湫那邊的事,人家最多電話裡說一聲,根本沒必要把你請過去談。
    「喂喂,向先生?」
    ……
    向小強一咬牙,要真的是關於秋湫的事,自己害怕沒去,肯定會後悔死的。沒辦法,被抓就被抓,誰叫我愛她。
    向小強深吸一口氣,淡淡地說:
    「好的,我馬上過去。」
    放下電話,也等不及電車,直接叫了黃包車直奔東廠二局。
    夜幕下的老城區,路兩邊都是推著小車賣熟食的小商販。星星點點的電石燈,此起彼伏地吆喝聲,讓他彷彿又回到了八十年代的小時候。那種電石燈十幾年沒見到了,就是一個鐵皮水罐,中間插一根細鐵管,下面是一塊電石,電石和水接觸,就會釋放出一種可燃氣體,通過細鐵管冒上來。火苗很大,很穩定,比蠟燭亮得多。八十年代的夜晚,路邊的熟食攤大多點這種燈。
    坐在黃包車上,聞著撲面而來的滷肉香味,聽著剁鹽水鴨的「噗哧噗哧」聲,肚子禁不住咕咕叫起來。
    晚上很冷,向小強脖子縮了縮,撫摸著秋湫親手挑的羊絨圍巾,想著大江對岸身陷囹圄的秋湫,想著自己這趟未卜吉凶,不由得胸中一陣酸楚。
    他抬頭望著滿天的繁星,覺得現在的星星遠比後世清晰多了。可以明顯的看出一條「銀河」的形狀。
    唉,向小強想著,現在的長江,不也就像條該死的銀河嗎?不但把自己和秋湫分隔南北,還把整個中國分隔南北,一分就是幾百年。看來不統一真不行啊,已經將近三百年了,再不統一,弄不好真成兩個國家了。
    到了地方,車伕要四分五厘車錢,向小強直接給了五分,車伕樂呵呵地稱謝走了。
    天哪,四分五厘車錢。向小強到現在仍然很不習慣明洋這種大比例的「濃縮貨幣」。到底是金本位貨幣,錢真值錢。
    不遠處,另一輛黃包車也到地方了,下來一個身影,隱匿在對過樹木的陰影裡。小伙子孤零零的,左顧右盼,一邊搓手跺腳,很是凍得瑟瑟發抖。向小強認出那就是跟蹤他的那位,不禁搖了搖頭。唉,新人可憐啊,在哪裡都一樣。得不到重用,沉在底層當小蝦米,干的都是最辛苦、最枯燥的活兒。
    「想當年俺大學畢業,剛進公司……唉,啥也不說啦,理解萬歲!」
    警衛室外的燈下,一個穿風衣的身影立在那裡,正在等人的樣子。見向小強走近,他立刻打來招呼,迎上來。向小強這才認出,他就是江美廬的那個手下,下午在辦公室提醒她戴眼鏡的那位。
    「呵呵,向先生,怎麼樣,還沒吃吧?」
    「吃過了,吃過了。」
    偏偏向小強的肚子很響地叫了一聲。
    「哈哈,沒關係,吃了再吃點,」那人很自來熟地攬著他的肩膀,笑道,「正好我還沒吃呢,走,咱倆再去打點打點。那邊有一家鴨血粉絲湯很不錯,江處長可是交代我帶向先生去嘗嘗呢!」
    向小強一笑,客套兩句,便不再推辭。只是很奇怪,為何不說事,先去吃飯。
    這人姓李,叫李志恩,也就二十多歲,比向小強大一點,是第五處的助理幹事,不歸下面的科、組管,直屬江美廬指揮,相當於秘書,但又比秘書的職權範圍大。
    兩人在附近一家小館子坐定,李志恩替兩人各叫了一碗鴨血粉絲湯、一客蟹殼燒餅和一客燒鴨乾絲。李志恩也不虛套,讓了兩句,帶頭吃起來。食物誘人,腹中飢餓,向小強隧也不客套,跟著開吃。
    別說,這家的東西還真不錯。向小強吃了一陣,心裡憋不住了,抹抹嘴,開始拐彎抹角地向他打聽情況。
    李志恩倒是沒弄什麼玄虛,呵呵一笑,直接道來。
    果然是關於秋湫她們的事。北岸的情報過來了,東廠一局今晚要連夜開會,研究對策。這次動靜鬧得挺大,不少大人物都要出席,就在八點。具體情報如何,李志恩這種級別的人不知道。甚至江美廬也不知道。
    「噢……」向小強瞇起眼睛,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那麼我能幫上江處長……還有李兄什麼忙呢?」
    聽向小強叫他「李兄」,李志恩笑瞇瞇地一點頭,隔著桌子用力一拍他肩膀,稱呼也親熱起來:
    「兄弟,有人親自點名,讓你也參加!」
    「哦,」向小強笑了,果然和他想得差不多,他緩緩吐道,「有人叫我也參加,這個……有人。」
    「哈哈,對了,『有人』。究竟是誰,我也不知道。」
    接著,李志恩又笑呵呵地跟他東拉西扯起來,拐彎抹角地套近乎,不對,感覺是替江美廬來套近乎。言談中閃閃爍爍地暗示: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向兄自然是有數的啦……
    這就對了。某個大人物聽說了向小強的事,也許是想讓他在會上說一說浦口粘桿處的情形,也許是什麼別的原因,總之交代讓他也去。大概這個會是東廠的高層會議,參加的都是江美廬的頂頭上司,江美廬不想給領導留下差印象,向小強這邊,自然要先輕輕地示好一下了。
    吃完飯,照例是搶著結帳。李志恩笑嘻嘻地捉住向小強拿錢的手,毫不費力地塞回他的衣袋,另一隻手兀自掏錢付賬:
    「別別,咱倆再爭也沒用,哈哈,這頓是江處做東請咱倆的,連老哥我也是白吃的呢!」
    向小強也是笑嘻嘻地,但那隻手一點勁兒也使不出來,心裡罵道:靠,這些東廠番子手勁兒真大。
frank7649 發表於 2011-1-22 01:10
第二季 初到大明 第19集 拜大佬
    一局比二局大多了。它不單單是負責清朝的「江北局」,還是東廠大本營,廠督辦公的地方。
    東廠一局座落在長平路上,是座很宏偉的花崗石歐式建築。二十多級的台階,上面八根巨大的羅馬柱,各被一盞強光燈照得雪亮。兩隻鑄鐵獅子臥在兩側。台階上兩列衛兵站得筆直,肩上刺刀發著寒光。
    「嘖嘖,」向小強從汽車上下來,望著眼前的氣派,暗自讚歎著,「要是兩邊再各掛一條血紅的『卍』字旗,那氣氛就完美了。」
    「向兄,請。」
    李志恩微笑著一擺手。
    「啊,」向小強也頷首微笑著,「李兄,請。」
    大樓前空地上已經停了十來輛小轎車,還有兩輛軍車。穿軍裝的和穿便裝的三三兩兩散在角落裡,輕聲交談。空氣冰冷又凝重。
    雖然大樓近在咫尺,兩人還是經過了三道檢查才進得去。特別是向小強沒有證件,李志恩每道關卡除了出示證件,還要簽字為他擔保。
    頂樓的會議室相當寬大,大理石的地面牆壁,足有四五米高,簡直像小教堂一樣。一圈六個大壁爐熊熊燃燒,木柴「啪啪」直響,就這樣,仍然讓人感到冰冷冰冷的。
    房間正中一張大長條桌,鋪著綠絨呢檯布,正上方幾盞亮燈直射在上面,好像拉斯維加斯賭博用的大桌子一樣。每個座位上擺著茶水。整個房間只有這張桌子周圍是亮的,周圍一片漆黑,除了六隻壁爐發出暗紅的火光。
    周圍散落的擺著不少對沙發,參加會議的人還沒來全,先到的就在這些沙發上休息或輕聲聊天,黑暗中幾處香煙的亮點忽明忽暗。
    ……
    「向兄弟,這邊請。」
    李志恩帶著向小強輕輕地走進來,提醒他注意腳下。
    「好的,不客氣。」
    向小強答應著,眼睛一時難以適應黑暗,琢磨著開個鳥會怎麼跟電影院進場似的。
    「噓,」李志恩急忙輕聲道,「切莫高聲,說話輕著點……已經來了不少位大人了,向兄弟,我們且找個角落坐下就是。」
    兩人像小蝦米似地夾著尾巴找了個不起眼的位置坐下。李志恩瞅瞅四周,湊過來壓低聲音對向小強說:
    「向兄弟的真實身份,只有咱們東廠自己人知道。其他官員不知道,待會兒開會,向兄弟也不必亮出來,就說是我們東廠的人就是……你看,如何?」
    這句話後半句是用商量的語氣說的。向小強明白自己在他們眼中仍是友邦方面的人,職位雖低,但也無權對自己下命令。
    「李兄放心,小弟瞭解。」
    身後沙發上一隻胖腦袋轉過來往這邊看了看,吆喝道:
    「來來來,小伙子,正好,茶沒了,來幫你們督公倒茶!」
    向小強聽到「督公」倆字,立馬「騰」地跳起來了。
    他一陣激動,東廠廠督?這是個好機會!
    黑暗中一個清朗地男聲呵呵笑道:
    「不勞旁人,侯爺的茶,季墨親手與你倒便是。」
    那個胖子大概是談得正開心,作勢按住他,哈哈一笑:
    「坐著,坐著,咱們聊天,倒茶這種事讓他們小年輕做。」
    說罷,伸手扯住向小強的衣襟,指著茶几上的茶壺嚷道:
    「年輕人怎麼沒有眼力勁兒,來來,趕快把這壺水給續上!」
    李志恩見那人舉止粗魯,又將向小強如小廝般地使喚,不禁失色,擔心他下不來台,正想搶過去把活接過來,就見向小強恭恭敬敬地答應一聲,回身捧著自己這桌的茶壺跑過去,哈下腰道:
    「二位大人,這是我們那桌的茶,沒動過,剛沏的,還燙著呢,小的替二位大人斟上。」
    向小強字正腔圓的普通話明顯吸引了對方的注意,那個被叫做「督公」的男人抬起頭,黑暗中兩道目光犀利地打量著他,饒有興致地問:
    「哦,幾局的?」
    向小強看看旁邊那個胖胖的「侯爺」,微微笑道:
    「回督公,二局的。」
    「二局的。幾處?」
    「回督公,五處。」
    「哦……」那督公沉吟片刻,輕輕說道,「江美廬那一處。」
    突然,他想起了什麼,瞥了一眼那胖子,然後盯著向小強,一字一字問道:
    「這麼說,你就是……」
    「回督公,屬下就是五處的……小向。」
    那人的眼睛彷彿放起光來,上下打量著他,點頭讚道:
    「嗯,好,果不其然。小伙子好樣的。」
    向小強聽到這話,心裡忽地一暖。自打昨夜拚死拚活救人過來,從錦衣衛到東廠,都是審了問、問了審,誰也沒說過一個「好」字,一個「謝」字,直到這裡,才算聽到一聲「好樣的」。
    向小強躬身謙笑道:
    「督公誇獎了。」
    那人笑道:
    「有句話怎麼說來著?還是外來的和尚會唸經啊。只是……呵呵,可惜啊,可惜。」
    「督公,」向小強明白他可惜什麼,也笑道,「這也沒什麼好可惜的,只要督公願意抬愛,在下……屬下也不稀罕做這外來的和尚。」
    「嗯?」督公的眉毛凝成一個大疙瘩。
    向小強其實這時候緊張的腿都軟了,但他知道這個機會放棄了太可惜,腦子飛快地轉了一轉,深吸一口氣道:
    「屬下雖生長在外……外鄉,但有一首中國的詩,屬下卻是從小就熟讀了的。」
    督公若有所思地盯著他,盯了片刻,開口道:
    「哪一首?」
    向小強醞釀一下情緒,輕聲緩緩背道:
    「幾日隨風北海游,回從揚子大江頭。臣心一片磁針石,不指南方不肯休。」
    督公知道這首詩是文天祥的《揚子江》,是他第一次被蒙元俘虜逃脫後,歷盡千辛萬苦,一心南下歸宋的時候寫的。他點點頭道:
    「嗯。那又如何?」
    向小強一咬牙,豁出去了,繼續肉麻道:
    「督公如果生長在海外,便知道當地華人沒有一個強大統一的祖國,處境是多麼可悲。他們雖然家境富裕,衣食無憂,但處處低人一等,遭人白眼,如同流浪在外的孩子,日夜思念著……」
    「唔,咳咳。」督公瞥了瞥身邊的胖子,對向小強輕咳兩聲。
    向小強感覺這個督公應該是聽進去了,便又輕聲說道:
    「這首詩裡的『揚子江』,屬下這裡,願意將其改成……改成『印度洋』。」
    「唔。」
    督公在黑暗中不置可否。
    向小強又道:
    「前兩天夜裡揚子江的事,督公暫可當作屬下的決心書。」
    「唔。」
    ……
    「喂,」邊上的胖子受不了了,「我說,你們倆到底在打什麼機鋒啊?」
    督公哈哈一笑,拍拍向小強道:
    「行了,你先去吧。」
    然後轉臉低聲對胖子笑道:
    「侯爺有所不知,今天我們來開這個會,可以說就是這小子的緣故呢。」
    說著在他耳邊輕輕說了幾句。
    「哦?!」
    那胖子不禁驚歎地朝向小強的方向看去。
    向小強回到座位,李志恩立刻激動地拉住他,壓低喉嚨道:
    「向兄弟,真有你的,沒想到你還能和廠督大人說上話!啊,是了,難不成就是廠督大人點名讓你來的?」
    剛才他們講話聲音都很低,李志恩在這邊模模糊糊沒聽到幾句,小強便謙道:
    「哪有,廠督大人不過是聽我口音有異,才問了我幾句而已,哪什麼說得上話說不上話的。」
    「兄弟,跟哥哥說說,」李志恩笑嘻嘻地道,「廠督大人都問你什麼?」
    「問我是哪個局的,哪個處的,邊上不是坐著個什麼『侯爺』麼,他大概是個外人,小弟便依著李兄的教誨,暫時只是說自己是二局五處的。廠督又打了幾句『好好幹』之類的官腔……怎麼樣,這樣說沒什麼差錯吧?」
    「嗯,嗯,」李志恩此時也放下心來了,「對,是應該這麼說。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哦……」向小強的心又癢癢起來了,「李兄,督公旁邊那個姓侯的是什麼人啊?」
    「什麼姓侯的?」
    「咦,就是那個胖……挺富態的那位啊。」
    「哧……」李志恩幾乎噴出來了,他忍住笑,拍拍小強的肩膀小聲道,「兄弟,你是聽督公叫他『侯爺』吧,呵呵,他可不得了。兄弟,聽好了,他不姓侯,姓鄭,名諱鄭恭寅,爵位昌平侯,乃當今延平郡王的兒子,當今聖上的舅舅。」
    啊,我靠,都是大佬啊……
    這時候,房間的燈全亮了,四面嘰嘰喳喳的說話聲嘎然而止,大家都知道會要開始了。
    向小強這才看清,房間裡已經散落著坐了二十多人,有穿軍裝的,有穿便裝的,大家開始向稍遠處的、原先沒看到的人點頭寒暄。
    這時候,一個穿著洋裝、梳兩條辮子的少女來到向小強身邊,眾目睽睽之下,把一隻大本子伸向他面前,聲音甜美地道:
    「您能給簽個名嗎?」
frank7649 發表於 2011-1-22 01:11
第二季 初到大明 第20集 東廠廠督
    向小強腦袋「嗡」地一下:到底還是暴露了。
    周圍稀稀落落的高官大佬們,都裝作對自己毫不在意的樣子,有的在看報,有的在交頭接耳。但向小強明顯感到無數條目光,透過眼睛和報紙的邊緣,若有若無地注視著自己。
    這些目光很是複雜,有驚奇,有嫉妒,有不屑,有尷尬,有憤憤不平,有下不來台……
    許志恩拍拍他的肩膀,微微笑道:
    「兄弟,快簽吧。」
    媽的,這小子安的是什麼心?把我架在火上烤?
    但是,向小強抬頭看著那個梳著兩條髮辮的少女殷切的眼神,心裡想著:不能讓她失望啊。
    切,不就是簽個鳥名嗎,有什麼大不了的!簽!
    生平第一次給人家簽名,向小強用最瀟灑的字體,在本子上刷刷簽上自己的大名:向——小——強。
    少女笑吟吟地點點頭,收回大本子,然後又遞到許志恩面前,聲音甜美地道:
    「您能簽個名嗎?」
    ……
    少女收回本子,又衝其他人去了。
    「許……許兄。」
    「嗯?」
    「這……這是簽的什麼名?」
    「哦,這個啊,」許志恩滿不在乎地道,「簽到啊。」
    ……
    「哈?!」
    「是啊。哦,還有,」許志恩又補充道,「那本子前邊還有一份保密協議,今天開會的有不少非本單位人員,所以簽個名也表示遵守保密義務。嗨,其實這都是走過場,體現憲政精神,其實你簽不簽的都得保密。所以你就只當它是簽到就行了。」
    「……啊,哈……哈,原來如此。」
    徹底無語。
    再次環視四周,那些高官大佬仍是看報的看報,交頭接耳的交頭接耳,誰也沒注意到自己。
    搞什麼搞!這些東廠「女番子」,簽個鳥到而已,眼神聲音弄得那麼曖昧,讓人想不誤會都難!
    不過……「體現憲政精神」?這麼說,現在明朝已經有憲法了,鬧半天還是君主立憲制?怪不得這些廠衛不像自己想像的那麼猖狂。
    不過中國人幹什麼事都好換湯不換藥的,誰知道這個「憲制」能「憲」到什麼程度?
    ……
    城市的遠方,不知何處的大鐘「當當」響了八下,隱約地飄進窗子。
    大佬們紛紛從沙發上站起來,踱到長條桌邊,相互謙讓著,哄哄嚷嚷,最後還是自動按地位高低次序落座,中國人的「官本位」在這種時刻被體現的淋漓盡致。
    向小強開始也想往前湊,許志恩一把拉住,訕訕地道:
    「向兄弟,這個……我們中國的風俗,可能和你們那裡不太一樣……這個,你知道的,呵呵……」
    吭哧了幾句,向小強明白了,這種高層會議不是什麼人都能坐上去的,他和許志恩這種「隨員」級的人,只能在周圍的散落沙發上侯著,需要他們發言的時候,才能站起來說。
    果然,二十幾個座位的長條桌坐滿了,沒有他們的座位。周圍還散坐著十來張年輕面孔,有男有女,很小心地陪在周圍。最角落一張小桌,坐著個戴眼鏡的女生,大概是速記員,握著筆,全神貫注盯著紙面。
    日,不爽。嚴重不爽。
    會議桌上幾乎全是男的,只有一、兩、三個女的,都坐在最下首。咦,其中一人居然是江美廬!她是二局的,也參加會議?
    江美廬抬起頭,看到他,立馬點點頭,呈上一個友善的微笑。
    會議桌最端頭,一個男子站了起來,清清嗓子,朗聲說道:
    「諸位都來齊了。這次會議由兄弟主持。想必諸位都認識,兄弟沈榮軒,暫領東輯事廠廠督。」
    說著向四下團團一揖。下面一片頷首,紛紛「呵呵」兩聲。
    向小強現在才能仔細看到一直隱藏在黑暗中的東廠廠督。這是個四十多歲的男子,身材高大,面孔剛毅,神色俊朗,兩隻眼睛如鷹般地銳利,四下掃視,炯炯有神。
    嗯,這個廠督雖然沒有傳說中的「王八之氣」,也有幾分陳家洛的感覺了。
    不過向小強很快發現,沈榮軒說話的時候,坐在遠端的江美廬握著鋼筆,眼神有些火辣辣地、又有些癡癡地望著他。
    嗯?向小強皺著眉頭,難道江美廬在暗戀這個廠督?……如果是真的話,兩人倒也般配。
    沈榮軒繼續道:
    「……在座諸位有的互相見過面,有的還沒見過面,兄弟便代為介紹一下……今晚來參加會議的有:皇室代表武陵侯朱侯爺和昌平侯鄭侯爺、外交大臣徐大人、宣傳大臣周大人、陛下私人顧問吳大人、都察院御史常大人和王大人、海軍部次長楊大人、陸軍部次長陳大人、長江艦隊司令長官謝將軍、潛艇部隊司令長官齊將軍、陸軍航空兵司令長官李將軍、軍事情報局(即錦衣衛)白局長、陸航傘降突擊隊黃隊長、東廠第一局陳局長、第二局陸局長、第三局湯局長,還有東廠的其他幾位同僚。」
    他介紹到一個人,下邊就有一個人向左右微微欠身。「東廠其他幾位同僚」自然就是指最末端的三位女士、以及四下這些小蝦米了。介紹到自己,江美廬趕快躲開沈榮軒的目光,低下頭望著筆記本,面無表情。
    向小強這下可開了眼了,大明王朝這麼多重量級人物,全部一次見到了。這要是被誰放一顆炸彈,可就一網打盡了。
    他本來只知道這是高層會議,卻沒想到有這麼高層。他很擔心秋湫,但始終覺得這只是一次綁架事件,夠不上什麼「軍國大事」。但看這個架勢,內閣大臣和皇室代表都來了,明朝當局已經絕對當成「軍國大事」來搞了。
    向小強總算感到了一絲欣慰。
    「今天我們在這裡,」沈榮軒繼續說道,「主要討論這麼幾個問題:
    「第一,大明海軍潛艇『蚱蜢號』十二名成員遭偽清綁架,偽清方面可能拿她們做什麼文章?我們如何讓應對?
    「第二,我們要不要營救?
    「第三,如果決定營救,如何營救?軍事手段還是政治手段?如果用軍事手段,勝算如何?代價如何?反之政治手段呢?
    「第四,如果採用軍事手段,如何控制事態不致擴大、引發大的衝突甚至戰爭?我們的東鄰——曰本國,將作何反應?
    「第五,如果決定不營救,政治上將如何處置此事?
    「最後,這件事驚動了陛下。陛下業已責問下來:這件事誰該負責?什麼單位負責?所以關於責任,我們要議出個子午寅卯來。
    「以上諸條,便是今晚會議的議論綱領,當然,議題不分先後,還請在座諸位暢所欲言。
    「現在,先請東廠一局的陳局長為大家介紹一下我們已經掌握的情況。」
    聽完這幾條議題,許志恩「噗哧」一笑,靠在向小強耳邊輕聲道:
    「這下有得好看了,待會兒少不了拍桌子打板凳……正好都察院的也在這兒,更加熱鬧……我們且靠後坐些,省得被茶杯飛到。」
    不會吧,向小強暴汗,這麼幾百年了,明朝大臣「全武行」的習氣還沒改掉?!
    ……
    兩個年輕人推出一架白布大幕,放在沈榮軒身後。廠督做了個手勢,房間內頓時一片漆黑。
    「啪」!
    另一端的幻燈機打開,秋湫的大幅照片出現在幕布上。
    向小強一點思想準備沒有,看著小妮子笑顏如花,鼻子突然一酸。
frank7649 發表於 2011-1-22 01:11
第二季 初到大明 第21集 情報算數
    沈榮軒讓開,一個黑影站到前面。這是一局陳局長。他向下面點點頭,然後用細棒指著照片道:
    「這便是『蚱蜢號』的艇長,秋湫中尉。好,下一幅。」
    又換了另一個女孩。
    「這是輪機官李問梅少尉。下一幅。」
    秀秀的照片。
    「這是通訊官尚秀少尉。下一幅……」
    看著秀秀照片也在其上,向小強明白了:東廠把秀秀的特工身份、以及她靠替身倖免的事瞞了下來,對外單位仍說十二人全被綁架。
    待放完十二個女孩資料,陳局長簡單介紹了一番昨夜潛艇失事、乘員被俘的後又逃出的經過,說的很簡練,完全沒提到向小強的名字,只是說「被我東廠一名潛伏人員施計救出」,完全把功勞攬到東廠自己身上去了。
    向小強雖然心裡不爽,但知道這是當著這麼多文武大臣的面,只能這麼說,還是能夠理解。然後陳局長又著重說了今天上午潛艇乘員被綁架的事。向小強聽來,基本和江美廬向他介紹的不差。
    「陳局長,」沈榮軒補充道,「我們剛收到的情報也可以向諸位大人介紹一下。」
    「是,」陳局長欠了欠身,示意道,「放地圖。」
    大幕上出現了一副地圖,雖然是手繪的,但好像是軍用的,畫得很細,還標著等高線。
    「諸位大人,」陳局長道,「這便是浦口鎮。」
    然後他指著被紅筆畫了個圈的地方:
    「根據情報,『蚱蜢號』的成員現在就關押在浦口。就在這裡,仍然是駐軍司令部大院裡,粘桿處的樓內。而且我們判斷,至少到明天中午,她們都會在浦口。」
    沒有人說話。過了片刻,鄭侯爺打破沉寂:
    「呵呵,為什麼呢?」
    陳局長趕快朝著他的方向恭敬地道:
    「侯爺明鑒,是這樣的,列車不夠。偽清方面這次準備調撥至少一千名衛兵押送俘虜。以清軍通常鐵路運兵用的88人客車廂計算,這樣光運兵車就要十一到十二節。加上囚車,至少十二節。如果十四格格跟列車回北京,那還要加上一節包廂。這樣就要十三節車廂。還沒算餐車。但是在浦口的鐵路場站上,我情報員看到的大都是貨車廂,客運車廂一共只找到六節,還都是分別加掛在不同的車次上,隨時就要出發的。所以,列車不夠,這是其一。
    「其二,據可靠情報,偽清十四格格擔心浦口軍被我方滲透得厲害,已經奏請偽皇從其他地方調兵。這個地方應該就是徐州。徐州是距浦口最近的一個軍事重鎮,駐紮著大量的精銳部隊。此外徐州還是大鐵路樞紐,能夠在一天以內批量讓出空車廂。但是從徐州發車到浦口最快也要七至八小時,也就是半天,再加上徐州駐軍接到命令,臨時抽調這一千人,拼湊列車,以清方一貫的效率來看,最快也要半天。這樣算來,就算他們今天下午就發出了命令,想把俘虜運走,至少也要到明天中午。所以我們判斷,明天中午以前,俘虜都會在浦口。」
    「嗯,」沈榮軒很滿意,等了片刻讓大家消化消化,又問道,「諸位大人,可有什麼問題?」
    靜了片刻,黑暗中一個聲音冷冷地問道:
    「陳局長介紹了這麼一大堆,讓諸位大人算了半天算數,究竟是想說明什麼問題?」
    「哦,」陳局長微微笑道,「是御史常大人。」
    「不錯,」那個聲音昂然道,「正是常某。」
    「哦,常大人,」陳局長笑道,「很抱歉,在下讓常大人『算了半天算數』,倒也沒想說明什麼問題。」
    常御史冷笑道:
    「哦?那可是你們東廠在戲耍在座的諸位大人了?」
    「不敢,」陳局長微笑著欠身道,「在下只是把基本的情況說出來,供大人們參考。若非說戲耍的話,那也只是戲耍常御史一人而已。」
    四下一片竊笑,夾雜著微微的咳嗽聲。
    常御史「砰」地拍了一下桌子,茶杯蓋震得叮噹響,黑暗中只聽得他「呼哧呼哧」喘粗氣。過了片刻才冷冷地甩了一句話:
    「好,本御史不與你一般見識。」
    向小強不知為何,聽到陳局長嗆了那個御史一句,竟覺得很解氣,大概是自己已經代入「東廠人員」這個角色了。
    對嘛,就應該囂張一點,這才像東廠該有的氣勢嘛。最好像《新龍門客棧》裡廠督曹正欽那句經典的「要聖旨嗎?來呀,咱給他寫一個!」才夠感覺。
    待了片刻,沈榮軒才淡淡地說了一聲:
    「秉——新。」
    「是。」一局局長陳秉新欠了欠身子,退到一邊。
    沈榮軒清咳一聲,微笑道:
    「諸位,陳局長剛才說了基本情況,即從現在一直到明天中午,『蚱蜢號』的成員都會在浦口,但是過了明天中午,就不好說了。」
    旁邊左首一位老者的朗聲說道:
    「沈督公,老夫有一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沈榮軒連忙躬身道:
    「哦,徐老大人請講。」
    這位便是外交大臣徐元貞。老大人六十多歲,白髮蒼蒼,乾瘦乾瘦的,留著山羊鬍子,架著老花鏡,黑暗中不時反著光,彷彿什麼動物的眼睛,亮晶晶的。
    老頭也不客氣,咂了口茶道:
    「如果老夫沒理解錯,陳局長,或者沈督公的意思是說:諸位大人,如果想救人的話就要抓緊了,趁著幾個小姑娘還在浦口,趕緊行動,還可能把人救過來,不然過了明天中午押送北上,沒有機會了。是不是這個意思?」
    靜了片刻,沈榮軒道:
    「基本上就是這個意思。」
    「好,是這個意思。那老夫就有些不明白,怎麼說過了明天中午就沒機會了呢?老夫腦子好,也來算一下算數:浦口到北京鐵路線有一千多公里,偽清怕我們破壞鐵路,車速一貫不敢超過三十公里,中途還得加煤加水,這樣差不多要兩晝夜才能到北京。既然有這麼長的時間,這麼長的路線,我們在沿途伏擊,勝算豈不是大一些?」
    沈榮軒笑道:
    「這個問題可以讓傘降突擊隊的黃隊長說一下。」
    「是,」一個軍人的身影刷地站起來,站得筆直,他的聲音比較年輕,「徐大人,此法不可行。我們固然可以沿途伏擊,但一來能夠運送的兵力有限,難以形成優勢,二來即使僥倖襲擊成功,但深入敵境,我們是絕對無法撤回來的。」
    老頭捋著鬍子,點著頭:
    「原來如此。偽清押車士兵一千人,我們都難以形成優勢。那麼在浦口,偽清駐有六萬人,我們又要派多少人,才能形成優勢呢?」
    此話一出,四下鴉雀無聲。半晌,黃隊長說道:
    「徐大人誤解了,下官的意思是,不一定要形成兵力優勢,但一定要能撤得回來。在浦口行動,雖然沒有兵力優勢,但只隔著一道江面,不管得不得手,我們都容易撤回來。如果深入敵境幾百里,我們固然可以空降幾十人襲擊火車,但即使成功了,這幾十人又坐什麼回來呢?」
    徐元貞又捋著鬍子道:
    「嗯,就是說在鐵路沿線搞,雖然容易,但沒希望撤回來。在浦口搞,雖然困難,但有希望撤回來。」
    黃隊長鬆了口氣道:
    「徐大人明鑒。」
    徐元貞打著哈哈道:
    「呵呵,如此便是老夫多慮了,想必東廠對營救行動是有些把握的。陳局長,你就接著給大夥兒說說,對岸的警備情況是怎樣的?」
    ……
    許志恩悄聲冷笑道:
    「今晚壓根就不該請這些政客來。若是只有都察院的人,也掀不起多大風浪,現在兩個內閣大臣坐在這裡,我們想營救就要靠老天保佑了。」
frank7649 發表於 2011-1-22 01:12
第二季 初到大明 第22集 東江艦隊
    向小強心中一揪,待了片刻,仍不動聲色道:
    「許兄,此話怎講?」
    許志恩「噓」了一聲,輕聲道:
    「向兄莫作聲,聽著就是了。」
    ……
    陳局長輕描淡寫地介紹著:
    「怎麼說呢,偽清這次的戒備還是相當嚴的。司令部周圍的衛兵大概是平時的數倍。而且經過昨天的教訓,他們在警戒性上也提高了不少。應該說,想成功營救,我們得準備克服一定的困難。」
    黑暗中又有人冷哼一聲,說道:
    「就這麼幾句,恐有搪塞之嫌吧?」
    說話的是都察院的另一位王御史。
    「王大人不必著急,」陳局長也冷冷地道,「聽完了再扣帽子也不妨。」
    「是啊,」徐元貞也笑呵呵地道,「王大人不要著急。陳局長說細一點嘛,比如,『數倍』是多少?警戒性究竟如何提高?我們要克服怎樣的困難?都說來聽一聽。」
    徐局長望一眼沈榮軒,沈榮軒輕歎一聲,點點頭。
    徐局長一咬牙,說道:
    「除了司令部原有的警衛連,又從外邊調了一個加強營進司令部。司令部大院的入口、粘桿處的入口都堆起了沙袋,架上了機槍。整個浦口鎮的大部分路口都有哨卡警戒,重要路口也都架上了機槍,加上一個班把守。整個憲兵營全部投入巡邏,現在浦口大街上到處都是三個一組的憲兵,看見可疑的人就攔下來盤查。另外江邊也派了很多兵,牽著狼狗巡邏。高炮部隊的探照燈全部開著,照向天空。江面也讓照得燈火通明。總之是,比較困難。」
    王御史冷笑一聲,淡淡地道:
    「啊,原來如此。」
    徐元貞也笑道:
    「呵呵,老夫不懂軍事,在座的有不少位將領,喔,還有突擊隊的。大家議一議嘛,看怎麼個營救法。」
    向小強聽得心都涼了:這還營救個屁呀。
    老頭子打了半天哈哈,繞了這麼一大圈,就是要把兩條路都堵死:怎麼著,你們自己看著辦吧。
    這時有人說話了:
    「嗯,要不然這麼著……本侯倒有個想法,不知是否可行。」
    沈榮軒眼睛一亮,欠身道:
    「侯爺請講。」
    向小強悄悄問:
    「這是哪位?」
    許志恩小聲說:
    「武陵侯朱侯爺,陛下的一個宗室族叔。」
    哦,也是皇親,大概是派這來坐鎮的。
    武陵侯說:
    「有北方的地圖麼?比例大一點的。」
    過了片刻,幻燈布上出現了一張「大明帝國全圖」,又有一隻大手將它擺到中國北方那一塊。
    「嗯,」武陵侯說道,「你們看,本侯這麼想,既然浦口營救困難,鐵路沿線又深入敵境,那我們能否在津浦鐵路的天津、或者滄州那一段動手,那兒離大海很近,可以讓他們往海邊撤,我們派潛艇去接。」
    清朝的津浦鐵路,原來只是從天津到浦口,後來清朝又把北京到天津那一段補上了。但是人們仍習慣說「津浦鐵路」。
    武陵侯這麼一說,大家都盯著地圖研究起來,海軍次長和兩個艦隊司令也湊著頭商量起來了。沈榮軒心裡捏了把汗,望著他們三個。其實廠衛和兩個皇室是希望營救的,軍事將領原本也是希望營救,尤其是海軍,那畢竟是他們的人。但聽說了情況那麼嚴峻,都有些畏縮罷了。
    向小強心中的希望一下子又燃起來了。他倒不是寄希望與皇族的權勢,主要是武陵侯的這個想法提醒了他。他憑著「軍迷級」的水平,隱約覺得這個想法可行。
    向小強盯著地圖上遼東那塊,盯著遼東半島東側的長山列島。這裡離天津很近,只隔著渤海。
    上午逛新街口的時候,秋湫跟他說過,長山列島是目前明朝控制的最北邊的一塊國土。
    當年後金起兵反明,佔領了遼東大地,但因為沒有水師,沿遼東半島的一系列島嶼仍控制在明朝手中,明軍以這些島嶼為根據地,從後金屠刀下歸攏難民,並不斷向遼東大陸進行反擊。當時叫做「東江鎮」,總部在皮島,總兵官就是大名鼎鼎的毛文龍。
    後來遼東半島西側、渤海內的諸島因為冬季冰封,後金騎兵如履平地,陸陸續續都丟了。
    半島東側的島嶼因為在渤海外,能夠被西太平洋暖流照顧到,成為不凍島,明朝靠著傳統優勢的海軍,二百多年來一直牢牢控制在手中。
    遼東半島的這一串島嶼,便是長山列島。後來明朝建新海軍,東江鎮被編為「東江艦隊」,現為明朝海軍四大艦隊之一。現在長山列島不但有一連串海軍基地,還修有機場,能起降中程轟炸機,隨時威脅北京。
    而且清朝一旦南侵,在攻破堅固的長江防線以前,明朝海軍就會載著軍隊以長山列島為跳板,攻進渤海,在天津登陸,抬腳就到北京。清朝孱弱的海軍根本守不住渤海門戶。
    因此,東江艦隊成為插在滿清家門口的一顆「釘子」。明朝憑著這顆釘子,讓滿清一直不敢輕易南侵,保障了清軍炮口下南京城脆弱的安全。
    遙想今天上午,秋湫的小嘴唧唧呱呱的,海軍這些事,說起來如數家珍。唉……
    向小強忍著心中酸楚,盯著地圖上長山列島和天津的位置,覺得如果從這裡派潛艇進入渤海,應該可行。至少不算離譜。
    「楊大人,」沈榮軒望向海軍次長,殷切地問道,「怎麼樣,是否可行?」
    一身雪白制服的楊次長抬起頭來,用牙縫「嘶」地吸了口氣,慢慢地說:
    「倒也不是不行,只是……」
    「只是?」
    「唉,只是……」
    向小強都急了,心說這個軍人怎麼比文臣還婆婆媽媽。是不是因為正牌大臣不在,次長不敢亂講話?
    楊次長手上把玩著大簷帽,咂咂嘴道:
    「……只是夠玄的。」
    「哦?玄在何處?」
    楊次長歎了口氣道:
    「唉,第一,渤海海峽封鎖嚴密,潛艇實難潛入……第二,如此距離……」
    沈榮軒皺眉道:
    「楊大人,若是在天津附近行動,自然不會從東海艦隊派潛艇,肯定是就近從東江艦隊派。何來距離之憂?」
    「督公誤會了,」楊次長搖頭道,「楊某的意思是,東江艦隊雖有潛艇,卻無突擊隊。行動用的突擊隊,總要從這裡運過去吧?如此距離,時間上怕……」
    向小強聽著窩火,心裡說道:廢話,時間緊迫,送突擊隊肯定是空運的,坐船鐵定時間不夠。
    陸軍部次長也忍不住了,咳嗽一聲道:
    「楊大人,突擊隊肯定是空運的。」
    「哦,空運啊,空運好,空運快……空運嘛,這個時間就夠了……」
    其他人都哭笑不得,外交大臣徐元貞清咳一聲,說道:
    「諸位,楊大人的意思,老夫聽明白了。楊大人是說,飛機直接從陸地飛過去,恐遭擊落,如若從海上繞飛,如此航程,恐怕難以達到。」
    向小強聽著更不對了:飛機航程達不到,那東江艦隊的飛機是怎麼弄過去的?戰鬥機還能拆了裝船運過去,那些雙引擎的轟炸機,難道不是自己飛過去的?
    楊次長一聽,趕忙說:
    「對,對,楊某就是這個意思。諸位須要明白,我國現在還不能生產航程超過一千公里的飛機……所以嘛,航程問題,誠是難以克服……」
    沈榮軒聽得直皺眉,轉身向陸航司令長官問道:
    「李將軍,是這樣嗎?」
    李將軍手指敲著桌子,冷笑道:
    「當然不是。」
frank7649 發表於 2011-1-22 01:12
第二季 初到大明 第23集 全武行
    李將軍手指敲著桌子,冷笑道:
    「當然不是。」
    「哦?願聞其詳。」
    李將軍臉上掛著嘲諷神色:
    「楊大人,徐老大人,二位都知道,我大明航空兵技術一直走在清虜前面,清虜做得到的,我們都做得到。如果我沒記錯,陳局長剛才說的,那位捨身救人的東廠兄弟從清虜機場劫的飛機,就是德國的新式『容克-52』吧?」
    哎?向小強也想起來了,咋把這茬忘了。容克-52航程就超過一千公里,還適合空降用。……提到俺了。「捨身救人」?很好!
    外交大臣面色波瀾不驚,淡淡地道:
    「李將軍,那是他們買的。這事老夫清楚得很,老夫當時還奉旨向德國大使抗議過。如果花錢購買也算的話,有錢什麼武器買不到?」
    李將軍繼續噴著唾沫星道:
    「不錯,是買的。但他們能買,我們也能買。他們只是買飛機,我們卻買來了生產線,已經生產一年多了。這件事,徐老大人,好像還是您親自談判的吧?您不會不知道吧?」
    徐元貞老臉窘得不行,好在黑暗中看不出來。他哼了一聲,找了個台階下:
    「老夫自然知道。只是不曉得那種小飛機,有幾公里的航程?」
    小飛機?向小強冷笑,老頭子裝傻來著,十五個座、三引擎,在這個年代絕對算大飛機了。
    李將軍冷冷一笑,大嘴巴繼續毫無顧忌地道:
    「幾公里?一千三百六十公里。飛到北京都綽綽有餘,何況只是長山列島?還有,徐老大人,您是真不知道還是裝不知道?從南京到長山列島,就算從海上飛,也只有幾百公里,何來一千公里?老大人,您的地理課是不是該補補了!」
    砰!!!
    徐元貞猛擊桌子,茶水四濺,怒道:
    「大膽!放肆!爾是什麼身份,竟敢在本大臣面前出言不遜!連陛下跟老臣說話都客客氣氣的,豎子一介武夫、小小的司令官竟如此不知上下尊卑!」
    李將軍大嘴巴兀自不服,聲音也大了起來:
    「我說錯了麼?從這到長山島有多遠,中學生都知道,你老大人不知道,是不是該補補了?我是什麼身份?堂堂大明陸軍航空兵司令長官,聖上親筆簽授的中將,什麼一介武夫?大家同朝為官,文武各不統屬,都是為聖上和大明社稷效力,談什麼尊卑?憲政多少年了,誰尊誰卑?是不是在座的諸位,除了兩位侯爺,都比你徐大人卑?」
    「好……好……」徐元貞氣得直抖,微微顫顫站起來,直逼桌子對面的李將軍過去,「你既說聖上,老夫就代聖上教訓教訓你……」
    左右人急忙拉住他:
    「好說好說……」
    「老大人切莫動氣……」
    徐元貞過不去,抄起茶杯,一抬手扔了過去。
    「啊!」
    正中李將軍前胸,滾燙的茶水潑了他一身,茶杯落到大理石地面上,摔得粉碎。
    幸虧冬裝厚,沒有燙傷,但胸前一大片濕漉漉的反倒更難受。李將軍「呼」地站起來,想想不能跟他動手,又「呼」地坐下,罵道:
    「徐元貞,你以官壓人倚老賣老,就不與你計較,但君子動口不動手,理屈詞窮就動手傷人,你在談判桌上也是這樣的嗎?我大明有你這樣的外交大臣,真乃國之不幸,人民不幸!」
    徐元貞氣得說不出話來,繞著長條桌捉李將軍,一抬手,「唰」,又是一本筆記本飛過去了。
    向小強曾經在哪個歷史論壇上看到一句話:「清朝開會一言堂,明朝開會全武行」,今天算是見識了。
    他很奇怪,既然東廠當他是「友邦人士」,怎麼還會讓他來列席這種會議,飽覽大明朝高層的醜態?他不知道的是,明朝開國多少年,各方友邦人士、尤其是英國的各種代表顧問等等,經常出席類似會議,對大明朝的這種延續幾百年的「光榮傳統」,早已是見怪不怪了。
    沈榮軒一直在捧著杯子喝茶,看差不多了,已經打起來了,便咳嗽一聲,把茶杯往桌上重重一頓,喝到:
    「好了,開燈!」
    「啪」,四下大亮,眾人不覺都是一呆。李將軍和徐大臣的造型也完全展現在大家眼前。
    李將軍制服前胸到褲襠都是一大片水漬,貓腰躲在另一位將軍身後,抓著靠背。徐元貞臉紅脖子粗,被朱侯爺和鄭侯爺一左一右夾著,老花鏡只有一條腿勾著耳朵,另一條腿掛著山羊鬍,十分狼狽。
    「兩位大人,」沈榮軒拉著臉,語氣沉痛地道,「唉,兩位大人都是國之重臣,都是有身份的人,一語不合即大打出手,實在是……」
    他搖搖頭,又望著天花板道:
    「今天我們坐在這裡,為的是商量如何救人,不是為了鬥氣。我們的十二名女兵還在江對岸粘桿處的監獄中,時刻盼望我們能救她們出去。如果此刻她們知道了我們開會開成這個樣子,不知心中會作何感想?」
    這幾句話徐徐說出,房間裡安靜了不少。
    李將軍接過傍邊遞上的毛巾,用力擦了擦衣服,瞪了徐元貞一眼,忿忿地回到位子上。
    徐元貞甩開兩位侯爺,也整整衣服,戴好眼鏡,哼了一聲,四平八穩地坐回椅子上。
    待他把氣喘勻了,便不緊不慢地說道:
    「沈督公此言差矣,我們坐在這裡,並不是為了商量如何救人,而是首先商量要不要救人,其次才是如何救人。孰輕孰重,孰先孰後,萬不可顛倒了!」
    「這個,」陳局長此時插話道,「老大人,今晚大家暢所欲言,議題是不分先後的。」
    「好,既然不分先後,」徐元貞轉臉對海軍次長道,「楊大人,剛才你說的兩條,除去航程問題不談,還有什麼?」
    「啊,這個……」楊次長看著所有人都望向他,訕訕地道,「是啊,除去航程問題,尚有一道渤海海峽,很是不好進入……」
    「哦,為何?」
    沈榮軒擺擺手道:
    「不用關燈了,直接把地圖掛在上面。」
    兩個女孩子捧著一副大地圖,用圖釘按在幕布上。
    「楊大人不用客氣,到前邊來說吧。」
    楊次長向左右欠欠身,站到幕布前。
    他用細棒指著渤海海峽的位置:
    「諸位大人請看,渤海海峽水道如此狹窄,偽清警戒嚴密,潛水艇實難進入啊!」
    眾人啞然,望著地圖上寬大的渤海海峽,足足能放進一隻巴掌。
    「這……」武陵侯朱侯爺忍不住了,盡量禮貌地道,「楊大人,渤海海峽如此寬闊,乃中國除台灣海峽外第二大海峽,何來『水道狹窄』之說?」
    「哦,」楊次長臉上現出一絲得色,在海峽中間畫了個圈,說道,「侯爺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乍一看來,渤海海峽是很寬闊。但是諸位可以仔細看看,在這海峽中間,卻橫列著一串小島嶼,叫做『廟島群島』。不偏不斜,正好連在遼東的旅順和山東的蓬萊之間。此群島就像一道柵欄一樣,將原本寬闊的海峽分隔成若干條狹窄的水道。偽清海軍的驅逐艦在其間往來穿梭巡邏,把水道封鎖得嚴嚴實實。是以,潛水艇難以進入……」
    此語一出,一片恍然大悟,眾人盯著地圖,紛紛頷首。
    嗯,聽起來似乎很專業,讓人難以反駁。但向小強聽著總覺得不是這麼回事。
    跟海軍次長、潛艇部隊司令這些人比,他是外行。但跟沈榮軒和那兩個什麼侯爺相比,他絕對是內行,不是那麼好糊弄的。
frank7649 發表於 2011-1-22 01:14
第二季 初到大明 第24集 大炮俱樂部

    媽的,向小強心中忍不住罵道,廟島群島之間的水道,再窄能有多窄?
    要說窄,英國斯卡帕軍港的水道窄吧?水雷、沉船、鐵鏈、防潛網,弄得最窄的地方只有幾米。
    可就在幾年後,德國的布萊恩艇長開著U-47號,半夜裡摸進港內,擊沉了一艘戰列艦,又摸出來了,全身而退!
    還有直布羅陀海峽,全世界最窄的幾個海峽之一,窄得跟針鼻兒似的,中間還擠滿了英國驅逐艦,可是德國為了支援意大利和北非戰場,一艘艘U艇在驅逐艦肚皮地下往來穿梭,出出進進。
    人家是怎麼做到的?
    看看我們的渤海海峽吧,地圖就掛在那裡,結合下面的比例尺大致目測一下,那幾個「狹窄的水道」哪個中間也能塞下一座小城市!
    北邊最寬的那一段,按比例尺心算一下,沒有四十公里也有三十公里,塞下兩個南京都綽綽有餘!這還說過不去?
    要說明朝艇長和人家德國艇長水平不一樣,不能比,但是這樣嗎?
    長江的水道窄吧?只有千把米,中間還有暗灘、小沙洲、兩岸布的水雷,可是俺的秋湫不照樣開著潛艇,隔三岔五的晚上去晃悠?還擊沉過清朝驅逐艦,得過勳章哩!
    要說人員水平,清朝驅逐艦長能否比得上久經考驗的英國艦長一半水平,向小強倒很懷疑。
    驅逐艦抓潛艇主要靠聲波探測器。不過這種東西一戰後就一直被英國壟斷著,不知道在這個時空裡,這種技術傳播開了沒有。
    但向小強知道,那玩意兒即使在二戰初期,有效範圍也只有兩千多米,還得是海況非常好的情況下。何況早好幾年的現在?
    而且那玩意兒很麻煩,太遠了不靈,太近了也不靈;速度太快了不靈,太慢了也不靈,而且潛艇浮上水面就徹底不靈。沒有雷達的時代,只能靠目測了。
    所以潛艇「偷渡」的常用辦法就是,白天潛航到海峽附近,到晚上浮上來,趁著月黑風高,拉足柴油推進器,全速通過。
    潛艇身形低矮,只要晚上月亮不是太亮,根本看不見。
    日,向小強在心裡暗罵,這些常識連俺這個軍迷都知道,你們幾個正牌海軍不知道?媽的,裝不知道!
    「次長大人,」一位穿著精緻藍黑色將官制服的將領起立,微微欠身道,「請允許下官說幾句。」
    「哦?哦,呵呵,好,」楊次長迷迷糊糊地道,「哦,你是……哦不,你說吧。」
    沈榮軒這時插道:
    「楊大人,這位是海軍的潛艇部隊司令長官齊將軍。」
    沈榮軒這麼一介紹,還特別強調「海軍」二字,眾人都紛紛嘀咕起來,這海軍次長當的,連自己的將軍都不認識。不管楊次長是不是口誤,反正剛才給人的專業感覺瞬間被抵消光了。
    楊次長也感覺到了氣氛異常,掃了沈榮軒和齊將軍一眼,很不爽地道:
    「嗯,說吧。」
    「次長大人,諸位大人,」齊司令向左右欠身道,「渤海海峽,誠如次長大人所言,封鎖的實在是嚴密。但俗話說『百密一疏』,渤海海峽大小共七條水道,其中至少有三處海面還是較為遼闊的。至於偽清方面,這一串廟島群島,並不是每一個島嶼都有駐防,只有北隍城島、大欽鄉島、砣磯島、長島這四個較大的島嶼上,才設有觀測哨。至於巡邏艦艇,也只是在最南端的長島上才有簡易軍港,平日停泊著三到五艘驅逐艦。諸島之間的常規巡邏,通常只是幾艘魚雷快艇來執行的,驅逐艦平時並不出動。」
    他停了停,微微一笑,繼續說道:
    「次長大人所說的『封鎖嚴密』,下官也深以為是。但次長大人可能是僅就水面艦艇而言。誠然,對傳統水面艦艇來說,如此封鎖,可以說是嚴密了。不過潛艇是近二十年才出現的新興兵器,次長大人是前輩,又整日繁於政務,可能瞭解不甚。潛艇的最大的特點乃是行動隱蔽,即使處於上浮狀態,也只有三分之一的部分露於水面,目標極小。再加上通過封鎖水域時完全可以潛航,更難被對方發現。」
    齊司令這一番話可謂不怎麼恭敬,說楊次長是「前輩」、「瞭解不甚」,一來暗諷他專業水平低,二來暗示他是傳統的屬於巨艦大炮主義者,看不到新興艦艇的優勢。
    他之所以敢對上官這麼講話,可是有原因的。
    明朝海軍和美日海軍一樣,都屬於「政令分離」體制,即軍政體系和軍令體系各成一體。
    軍政體系的最高機關是海軍部,從海軍大臣、次長到下邊的會計、打字員都屬於文職編製,平時只負責建軍方針、軍事預算、政策法令、軍官陞遷和後勤管理等行政工作,以及代表海軍在朝中說話。一般下邊艦隊的事情,它是插不上手的。
    軍令體系的最高機關是海軍總參謀部,這是能真正指揮打仗的地方。平日艦隊的作戰、訓練都歸海總參管。它可以指揮調動各大艦隊,指定戰役戰鬥計劃,根據需要從不同艦隊抽調不同艦種組成特混艦隊,等等。
    楊次長是海軍部的人,齊司令是海總參的人。雖說行政級別上海軍部次長比潛艇部隊司令長官要高,但一來軍政的人從來管不了軍令的人,二來這個楊次長自身的水平實在不怎麼樣,所以齊司令完全可以不鳥他。
    不過當著這麼多外人,同為海軍,齊司令還是給了上官必要的尊重。這幾句話雖算不恭敬,但也說的比較客氣了。
    楊次長很是不爽,感到自己作為上級,權威受到了挑戰。他哼了一聲,端起架子道:
    「齊司令,你說本官不瞭解潛艇?本官身為海軍次長,如何能不瞭解海軍的每一種艦艇?世界大戰的時候,本官就在海軍部了。不錯,當年德國『無限制潛水艇戰』,潛艇確實出過一段時間風頭。不過後來協約國採用船隊護航制度,潛艇立刻就束手無策了。不錯,潛艇是新興艦種,但齊司令你不要忘了,這個『新興艦種』也是公認的過時艦種。隨著聲波探測器的發明,潛艇在海上已經無處藏身了,現在最多是偷雞摸狗,像個毛賊一樣,有機會搞一把,沒機會就呆在家裡無所事事。哼,這種情況,你身為潛艇部隊司令,心裡應該比本官清楚吧?」
    向小強坐在下面聽著這種話,哭笑不得。
    「潛艇要過時」,這種論調確實是一戰結束後,各國海軍的普遍觀念。
    一戰德國潛艇戰失敗後,大家曾經稍稍動搖的「巨艦大炮」思想,又重新堅固起來。
    傳統認為,海戰主要靠戰列艦。英國海軍元帥查特菲爾德有句名言:「戰列艦隊如同棋盤上的『皇后』,是海上的最終主宰者。失掉了它,就等於輸掉了這盤棋。」
    當然,要是中國象棋的話,那就是「車」,一樣的。
    到了近代,魚雷快艇興起了。這玩意兒價格便宜量又多,而且目標小、速度奇快,還載著致命的魚雷,像耗子一樣在海面上亂竄,給昂貴笨重的戰列艦帶來極大威脅。
    好在魚雷艇不能遠航,後來也有了同樣靈活的驅逐艦,專殺魚雷艇,戰列艦的地位又穩固了。
    到了一戰時,潛艇又大顯身手。雖然速度不快,但貴在神出鬼沒,還能遠航。水面艦艇從沒對付過這樣的東西,基本拿它沒辦法。
    後來採用了船隊護航制度,把商船集中到一起航行,派驅逐艦護航,潛艇的機會才算少了些。後來又發明了聲波探測器。那時候潛艇也落後,發魚雷時要靠得很近,所以聲波探測器還是很管用的。
    再加上德國戰敗,剩餘潛艇全部自沉,算是給潛艇戰畫上了個句號。在人們的心目中,這種東西算是壽終正寢了。於是,各國海軍又變回了「大炮俱樂部」。
    ……
    想到這,向小強心中不禁暗歎:過時?呵呵,早著呢!
    幾年後,德國靠什麼差點掐斷了英國的脖子?潛艇!
    幾十年後,蘇聯靠什麼和美國的航母戰鬥群對抗?潛艇!
    等到核戰爆發、世界末日來臨,陸地一片焦土時,靠什麼向對方發動二次打擊?還是潛艇!
    台海導彈危機時,已經進入台灣海峽的美國航母為什麼突然撤走?據說就是發現中國青島海軍基地裡,有兩艘核潛艇不見了!
    要不是此時的希特勒也像你們這些大炮俱樂部成員一樣,目光短淺只認戰列艦、不肯大量建造潛艇的話,人家二戰就打贏了!
    唉,該說什麼好呢?這也許就是穿越者的苦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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