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晉隋唐] 大唐李泰 作者:嚼墨 (連載中)

 
刃生狼 2010-3-3 01:12:18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42 54699
刃生狼 發表於 2010-3-3 01:18
第十章 解脫魔障



  宏義宮門楣上的大紅色風燈在午夜寒風的吹動下左右搖曳著,散發出來的微光映照在呆若木雞般的李泰身上。
  早有下人看見李泰的佇立在風口中沉思不語,大家都知道這位的小王爺自幼多病,加上李世民剛剛神志不清的被人背回府內,緊張的氣氛讓不知所以的下人無所適從,既不敢打擾李泰,也不敢不管不問。卻是有那聰明伶俐的早早的跑進內府通報去了。

  雖然李世民身上的毒已經解了,但再強壯的人被這么一頓折騰也承受不住,加之余毒作怪,精神放松之下,疲倦,困乏隨之襲來,被長孫氏安置著歇息了。懷著愧疚的李神通不好意思離開,被長孫氏安置到客室休息。暗淡的燭光下,長孫氏形容憔悴的陪伴在李世民身邊。

  隨著下人的通報,長孫氏心中又是一驚,已經躺在床上一個了,若是李泰再有個好歹,對于長孫氏無疑是雪上加霜,不可承受的。

  安坐著等待李泰的嫣兒聽此消息顧不及和長孫氏請示,瘋魔一樣向府門跑去。等到嫣兒跑到李泰身邊,看著神不附體的李泰,擔憂,內疚,心疼……所有的感覺化成了眼角的淚珠。

  “四郎,四郎……。”嫣兒跪在地上,慢慢的將李泰抱在懷中,溫柔的連聲呼喚。

  嫣兒柔和的聲音將李泰從魔障中解脫出來,被自己嚇的魂不附體的李泰此時像煮過火的面條一樣癱軟在嫣兒懷中。嘴里喃喃的不停的叫著嫣兒的名字。

  “嫣兒,嫣兒,嫣兒……。”

  看著懷中失魂落魄的李泰,嫣兒是又急又氣又擔憂,嗚咽著埋怨道:“剛剛我就說過,要陪你一起送黃太醫出來,你不讓,非得讓我幫忙照顧秦王。秦王身邊有王妃,有侍女,有內侍,我又能幫上什么忙?”

  用力的抱住李泰,嫣兒的嗚咽發展為聲淚俱下,含糊不清的聲音在李泰耳邊響起:“小小年紀逞什么強?就這樣糟蹋了剛剛有些起色的身子,也不知道你成天擔心什么?天塌下來還有大個子頂著呢,你操的那份心?平日里你胡思亂想也就由著你了。可是你和自己較什么勁?你看看,硬生生的把自己逼魔障了。你若是再這么胡鬧下去,真真的就離死不遠了。”

  從來都是善解人意,溫柔似水的嫣兒真的是被李泰氣惱了,回過神來的李泰從嫣兒的話語中聽出了埋怨,惱怒,但更多的是對自己的擔心,心痛。

  而嫣兒的口不擇言卻從另一個角度開解了李泰。是啊,玄武門前李世民的成敗又能這么樣?成功了,自己跟著李世民當個逍遙王爺;失敗了,就跟著李世民跑去洛陽。反正退路李世民早就安排好了,自己擔心又有什么用?退一萬步講,就算再死一次又如何?又不是沒死過,死過一次就成了王爺,再死一次沒準就成了神仙呢?怕有什么用?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老老實實消消停停的等著就是了。

  此刻,李泰那花費二十多年時間培養出來的,滲透在骨子里的光棍思想泛濫開來。說的好聽李泰這是“寵辱不驚,看庭前花開花落。”的灑脫,說難聽的就是“我就這樣了,你們愛怎么辦就怎么辦。”的無賴行徑

  不管怎么說,李泰也算是從牛角尖里鉆了出來,,反身抱住泣不成聲的嫣兒,在嫣兒的耳邊說道:“別擔心了,我想通了,以后不再折騰自己了,快別哭了,你哭的這樣凄慘,旁人還以為我怎么著你了呢?那豈不是冤枉死我了。”

  為了勸慰嫣兒,李泰裝作色迷迷的樣子在嫣兒臉上親了一口,嫣兒配合的瞪李泰一眼。李泰看出嫣兒是在強顏歡笑,心里的內疚與心疼并沒有消減,但也沒辦法解釋什么,這根本就是解釋不清楚的事情,只好拉起嫣兒回到大殿中。

  大殿中長孫氏依然是剛剛憔悴堪憐的樣子,聽到門口的響動,急忙回頭瞧去,看見李泰安然無恙的回來,擔心的心才慢慢放下,緩緩的帶有責怪的說道:“聽下人稟報你舊病復發擔心死我了,再可別這樣了,惹著好些人為你擔心。現在母親也沒精力照顧你,你自己可要當心啊。自小你就比承乾懂事,怎么今天就辦出糊涂事來。你的身體可不應當站在風口吹風啊。”

  看著一直和李世民十指相扣的長孫氏,李泰乖覺老實的說道:“母親但請放心,青雀以后不會了。自當安分守己,不再做過格的事情了。”

  “夜深了,你忙碌一晚也早累了吧,不用陪我在這里守著。”長孫氏看著精神不振的李泰,心疼的說道:“若是擔心你父王,明早再來探望他也就是了,你還小,身體要緊,先回去歇息去吧。”

  李泰考慮了片刻,也感覺呆在這里也沒什么大用,自己這副半死不活的樣子反倒惹得長孫氏擔心。也就寬慰長孫氏幾句話后帶個嫣兒離開了正殿。

  李泰回到自己的臥房,躺在床上,好說歹說才打發嫣兒去休息,自己卻怎么也睡不著。思緒的片段里滿是烏黑發亮的銀針,交雜著長孫氏那滿身憔悴的身形,以及和李世民十指相扣的素手。

  三組畫面不停的在李泰腦海里交錯,李泰真的不忍心告訴長孫氏關于李世民中毒的推斷。李泰不知道已經是身心疲憊的長孫氏還有能力處理這件事情嗎?也許這會成為壓垮長孫氏的那最后一根稻草。

  李泰不忍,不愿,也不能告訴長孫氏實情,但是絲毫沒有政治斗爭經驗的李泰根本沒有辦法處理這件事情。那烏黑發亮的銀針像是吞在口中的炭火,欲咽不能,欲吐無力。像是一座大山壓在李泰瘦弱的肩膀,無力承擔,卻也撂不下去。深深的無力感侵襲著李泰,像一只缺氧的魚,張闔著大嘴,卻找不到生存的空間。

  為李世民的成敗擔憂,為長孫氏的身體擔憂,為自己的生存擔憂。李泰也明白自己的擔憂有杞人憂天的成分,可是偏偏就逃不出這張大網。這張大網遮天蔽日籠罩在心里的每個角落,雖然現在不會像站在府門口那樣陷入魔障,但是這樣不停的被拉扯折磨的感覺讓李泰喘不過氣來。

  任思緒飛騰,任惶恐蔓延。疲倦,無力,困乏,種種負面情緒使得李泰在床上輾轉反側,難以入睡。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早已身心俱疲的李泰禁受不住周公的誘惑,沉沉睡去。
刃生狼 發表於 2010-3-3 01:19
第十一章 皇上駕到



  看不清形狀,一個朦朧漆黑的怪物一口吞下了李泰,沒有一絲光亮,身前身后具是一片陰森森的黑暗。身體被禁錮,不僅僅是身體,連空氣都被禁錮在這片虛空之中難以呼吸,李泰試圖呼救卻無法發出一點聲響,哪怕咽喉總吞咽津液的聲音都無法發出。絕對的寂靜,絕對的束縛,絕對的空寂讓李泰奮力的掙扎變的毫無作用。
  也不知道在這片沉寂的空間中李泰待了多久,或許是永恒,也許只是剎那。忽然間李泰聽到了嫣兒那熟悉溫柔的聲音:“四郎,四郎……”

  “啊……。”李泰一聲大喊才滿是沉寂的噩夢中醒來,瞬間清醒的李泰只感覺一陣乏力,渾身冷汗。忙不迭調整混亂的呼吸。

  良久,李泰才從噩夢帶來的恐懼中掙扎出來,看著滿臉通紅,眼睛紅腫,一臉焦急的嫣兒心生感觸。是嫣兒一次次將李泰從崩潰的邊緣挽救回來,是嫣兒數年如一日一心一意的照顧自己。幾乎每次睜開眼就看到的都是嫣兒那雙嫵媚的雙眸,自己身上里里外外上上下下全是嫣兒打理的。睡夢中是嫣兒相陪,清醒后是嫣兒相伴。

  往事在李泰心中飛快的劃過,迅速卻很清晰,那其中有嫣兒的美,有嫣兒的嬌,有嫣兒的好。那一件件往事都有一個名字,那是嫣兒寶貴的青春。

  是嫣兒將人生最寶貴的一段時光交給了自己,是嫣兒用淚水和歡笑充實了自己今生的童年,是嫣兒將自己從襁褓中照顧至今,是嫣兒讓自己快樂的成長。那是臨睡前溫柔的清唱,那是起床后溫馨的一笑,是陽光下輕柔的撫慰,是燭光下的嬌笑,是烈日下的嗔怪,是……

  太多的片段,太多的往事,忽然間這份情感讓李泰眼眶紅潤起來。

  這份情感沒有“我自橫刀向天笑”的慷慨豪邁,這份感情沒有“才下眉頭,卻上心頭”的婉約纏綿,這份感情沒有“風蕭蕭兮易水寒”的悲壯。但是,這份感情卻有著簡簡單單,平平淡淡,的溫馨,這份感情有著無論艱難險阻都會一路陪伴的堅持。

  這份感情名叫“親情”,家人姐弟一樣的親情。

  李泰忽然間再也壓抑不住心里的激動,雙手緊緊箍住嫣兒的柳腰,小臉神藏在嫣兒的胸口,無法抑制的淚水奪眶而出,打濕了嫣兒的衣襟,也沁軟了自己的心。

  嫣兒自然不知道李泰的心理變化,抱著淚流不止的李泰,以為是小孩子被噩夢嚇到。輕輕拍打著李泰的后背,柔聲安慰著:“不怕,不怕,一個噩夢,醒來就好了。不怕,不怕,有嫣兒在這呢!”

  慢慢的李泰停止哭泣,并不是嫣兒的安慰起了作用,而是李泰自己調節好了心情。嫣兒看著收聲的李泰,蔥白一樣的手指在臉上輕刮著,不停的羞臊著李泰。李泰低下頭臉害羞的臉紅了起來,并不是為嫣兒的動作感到羞怯,而是心念自己兩世為人加起來也是快有三十歲的人了,怎么就真的像小孩子一樣抱著別人哭,而且還把頭藏在一個年僅十七歲女孩的懷里,雖然是六齡兒童的身體,但心理上的不適應讓李泰羞的抬不起頭來。

  嫣兒開始還是微微而笑,隨著她眼中李泰那越來越紅的臉孔,嫣兒由微笑改為詫異,到最終的哈哈大笑越發的使李泰抬不起頭來。

  嫣兒銀鈴般歡快的笑聲像一縷陽光驅散李泰心中的陰霾,直射心底。說不出哪里來的感覺讓李泰突發奇想,脫口而出:“嫣兒,將來我為你求個公主封號吧!”

  震驚,嫣兒此時唯一的感覺就是震驚,隨即一把捂住了李泰的嘴,四外看看,感覺沒人能聽到李泰的胡話,才俯下身來,慌亂的說:“四郎,千萬不要胡說啊,奴婢是什么身份,怎么可能封公主?這種戲言以后千萬不能胡說,萬一被有心人聽到,這樣可大可小的事情就麻煩了。”

  李泰微微思量一下,表面上對著嫣兒乖乖的點點頭,心里的想法更加堅定了。就當用榮華富貴換取嫣兒的青春了,何況這不是換取,只是李泰報答的一種方式。即使這很難,即使要很久,李泰也一定要辦成。李泰不敢說是男人就要一諾千金的話,但是男人心底的承諾卻要兌現,無它,堅持而已。

  屋外已經是艷陽高照,盛夏的那灼熱的氣息即使隔著門窗也能傳進室內。草草的和嫣兒吃了點東西,算是祭奠了五臟廟,心懷掛念的李泰急忙拉著嫣兒直奔正殿而去。

  一路上,嫣兒滿臉的笑意讓李泰郁悶不已,沒有好氣的白了嫣兒幾眼之后,嫣兒反而變本加厲的笑出聲了。拿嫣兒沒有辦法的李泰只好低著頭走路。

  兩人笑聲一路的很快來到了正殿門前。走進去只見長孫氏手端著一碗養胃的蓮子紅棗粥,小心翼翼李世民。

  李泰給父母行過禮后,就聽見李世民說到:“青雀來了,自己坐吧。你昨晚也熬的辛苦,怎么不多休息一會。”

  李泰躬身答道:“孩兒休息的很好,剛剛吃完早飯就惦記著父王的病情,所以趕來探望。”

  李世民看著的李泰卻是十分無奈,在李世民的記憶中這個四子就對他一直就是親熱中帶著疏遠,即使自己有心也一次次的被李泰化解。李世民從來就看不透這個兒子。可偏偏李泰除了他之外,下到奴婢內侍,上到長孫氏都能相處的親近和善。只有自己和李泰之間有這那么點疏遠,這曾經讓李世民郁悶了好長時間。

  看著躬身和自己說話的李泰,李世民無奈的說道:“青雀,你身體底子太弱,還得要多多休息,無事就別來看我了,我無大恙。”

  本來是處于好心的話,李世民在李泰面前差點說成逐客之語。這樣長孫氏暗自好笑,忙把粥碗放在案幾上,說道:“青雀過來,讓我看看。”

  長孫氏一雙細膩的素手在李泰臉上輕柔的撫慰著,秋水般的黑眸注視李泰布滿血色的雙眼,欣慰的說道:“昨夜多虧有你在了,要不然你父王……”話說到一半就停住了,對斜靠在花鳥紋錦制作的隱囊上的李世民說道:“你真得要好好謝謝青雀,昨晚要是沒有青雀,你那還有現在。”

  李世民爽朗的一笑,說道:“王妃說的有道理。青雀,你想要什么,只要父王能辦到的全都應承你。”

  李泰差點就說出封嫣兒為公主,話到嘴邊急忙停住,心中一顫,思量著多虧沒順嘴胡說,否則麻煩就大了。且不說李世民現在還不是皇上,沒能力封公主。就是李世民已經上位了,也不能在這個時候說。目的達不到不說,還要給李世民留下個挾恩圖報的印象,雖然李世民不會對自己兒子怎么樣。一旦這個壞印象在李世民心理扎根,自己以后幾十年的日子也好過不了。

  思及如此,李泰裝出一副賣乖討好的樣子說道:“當兒子的救父親是天經地義的,怎么還能圖父王的謝禮呢?父王,你也太瞧不起孩兒了。”

  看著李泰那副故意裝出來的委屈樣子,李世民心中大悅,說道:“你現在不要就算了,什么時候有什么想要的就和父王說,算父王欠你個人情。”

  說完李世民自己也樂了,從古到今都是兒女欠父母的,今天讓他給反過來了。看著父子和諧的樣子,長孫氏也在里面插嘴打趣。

  這樣一家人其樂融融的時候對三人來說都是十分難遇的,三人或是忙碌,或是體病,類似這樣的時刻是極其稀少的,三人也就格外珍惜。

  就在這三人盡享天倫之樂時,殿外一聲高喝:“皇上駕到!”
刃生狼 發表於 2010-3-3 01:19
第十二章 李淵探病



  在一位手拿拂塵的中官躬身引導下,李淵緩步走進正殿。身后跟著一連串內侍,宮女。
  李世民看到李淵,急忙從床榻上爬下來,帶領眾人跪伏在李淵身前。李淵卻沒有立刻讓眾人起來,而是緩緩在李世民前面踱步。半響才說道:“吾聽說你病了,現在看來還是無恙的嗎?”

  “多謝父皇記掛。”李世民心想:昨晚的事情,今天都日上三竿了才想起來看我,當爹的做到這樣程度也太難找了。心中雖然埋怨,但口中還是要感謝的,說道:“兒臣昨日是有些病痛,休息一晚,已經好的差不多了。父皇勿念”

  “和吾說說,你是怎么病的啊。”

  李世民猶豫了半天才答道:“是兒臣不注意,偶感風寒。”

  “哦……,偶感風害?”李淵自言自語的嘀咕著。這個答案讓李淵很是詫異。在來的宏義宮的路上,李淵想好了幾番說辭,唯唯沒有想到李世民會說“偶感風寒”李世民巧妙的一招推手,讓李淵陷入兩難之地,

  若是說李淵不知道中毒事件,李世民是不相信的,這可是皇宮大內,小事李淵不知道還有可能,這么大的事李淵要是還不知道,那么李淵這個皇帝算是白當了,李淵當然清楚李世民是在裝糊涂,可李世民越是裝糊涂,李淵越是兩難。

  看著跪在地上已經頭冒虛汗的李世民,李淵才說道:“起來吧,身體不好就去床上歇著吧。”

  謝恩后,長孫氏扶著李世民斜靠在床頭,李泰趕緊給拿個月牙凳放在床前請李淵坐下。

  緩緩的坐下,看著為李世民忙碌的長孫氏,李淵對李世民說到:“看著你們夫婦,我想起你母親了,當年我病了,她也是這么服侍我的。哎……,往事已矣啊。”

  李淵的感嘆讓李世民有些發懵,李淵說這樣不著邊際的話想要做什么?誰都能看出來李淵今天不是來共敘天倫的。正事還沒說,李淵自己就開始跑題了。思及如此,李世民忽然有種父皇已經老了的感覺,不在是太原那個怒而揮兵的李太守了。只是一個被榮華富貴,權力美色腐蝕后的老人了

  也意識到自己的失態,李淵咳嗽一聲,說道:“朕是在建成和元吉口里聽說你病了,不過他們可沒說你病了,而是中毒了。還是淮安王給你背回來的,不是嗎?”

  原來,李建成和李元吉一大早就去李淵面前告了李世民一狀,說李世民驕橫跋扈,意圖不軌。亂七八糟的編排了一堆是非。陪伴在李淵身邊的尹德妃和張婕妤拿了李建成的好處也免不了在李淵身邊添油加醋。

  幾人嘰嘰喳喳的說得李淵頭昏腦脹,直到李淵惱怒,幾人才說出李世民在太子東宮中毒的事。當然在李建成嘴里說說出的話,時間地點沒辦法作假,過程就不可能是真的了,總之,李世民中毒在著幾人的嘴里就變成了李世民自擺苦肉計,誣陷忠厚老實的李建成,意圖太子之位。然后就是李建成怎么感到害怕,唯恐解釋不清楚,受李淵責罰,就請來這幾人為他作證。

  李淵對李建成的話是半信半疑,若說李世民貪圖太子之位,這他信。李世民無論是建國的功勛還是在文武將相中的威望都超過太子,貪圖太子之位也就在所難免了,這點李淵早就知道。若是說李世民自殘其身,陷害太子,李淵就有點不信了。李世民手底下有天策府,有文官有武將,在洛陽還有心腹大將張亮統兵數萬。說李世民起兵造反都比自殘其身來的讓李淵可信。

  李淵不信李世民會自殘其身,也沒人通報李世民身亡,李淵就當這是太子和秦王之間無數次鬧劇的其中之一,所以也就沒在意。直到太極殿辦公時也沒見到李世民,李淵這才來到宏義宮探視。

  李淵來到宏義宮后看見李世民“臥病在床”恰巧坐實了關于苦肉計的說法,沒想到李世民竟然回答“偶感風寒”,李世民的不告狀,讓李淵沒辦法發作。只好把李建成扔了出來。

  李世民卻沒想到自己裝糊涂還裝出錯了,李世民裝糊涂是不想現在就和李建成在李淵面前翻臉。李世民現在的勢力雖然大,但也大不過李淵的。李淵現在一門心思的支持李建成,自己就算告狀也是不了了之,還不如干脆不告狀。

  李世民本想著是反正李淵包庇太子,那就大家裝裝糊涂算了,卻沒想到李淵這個時候扔出來了太子,這讓李世民沒辦法解釋為什么不說真話。那邊李淵還等著李世民回話,這面李世民卻沒辦法,不知道說什么好。

  半響,李世民把牙一咬,說道:“兒臣沒有中毒,的確是偶感風寒。淮安王叔背我回來也是事實,那是兒臣酒宴上和齊王爭吵起來一時激動,加上被冷風吹到才昏迷的。王叔背我回來后,太醫診斷是風寒,服了藥修養一段時間就好了。兒臣絕沒有中毒,請父皇明察。”

  李淵心理很清楚,李世民中毒是一定的,是誰下的毒還真說不清楚,當然想查就沒有查不出來的。可看著李建成在自己面前顛倒黑白的亂說,李世民這里指黑認白的配合,這讓李淵哭笑不得,李淵也不想知道是誰下毒,兩個都是自己兒子,手心手背都是肉。糊里糊涂的也正合李淵心意。不想在這個問題上夾雜不清,于是李淵說道:“哦,是風寒,風寒也要注意修養,等你老了,到我這個歲數,你就知道好身體的重要了。“

  見李淵轉移話題,李世民急忙說道:“父皇不老,再說我那敢和您比啊。”

  既然不說敏感話題,父子之間自然是有很多可以聊的,百姓,氏族,朝局,匈奴,都是李淵父子之間的話題。

  李淵看著李世民滿面病容還在那里侃侃而談,忽然間不知道什么觸動他心底的柔軟,李淵拉住李世民道:“世民啊,當初隋帝暴虐,百姓艱難,你勸我除暴政,救萬民。我們起兵到現在有十年了,這十年你真的是勞苦功高了。”

  “可是你也要理解我啊,我不能因為有功勞就讓你當太子。這要講究立嫡立長的,若是誰功勞大誰就是太子,將來兒孫們會亂來的。一旦有一個人破壞了規矩,這個規矩就不在是規矩了。我知道你不服氣,可是你建成是嫡長子啊,而且他也沒犯什么不可饒恕的錯誤,我不能改立太子的。”

  李淵的話嚇得李世民要從床上爬起來解釋,卻被李淵按住了,又聽李淵說道:“你們兄弟不合,這事不僅我知道,滿朝文武,甚至這內宮掃地的恐怕都知道了,也沒什么好藏著掖著的,我想過了,我準備讓你去洛陽,陜州以東都歸你,讓你持天子旌旗,只是永遠不要回長安了,你可同意?”

  李世民聽言一愣,心中雖然歡喜,口中卻說道:“兒臣不愿遠離父皇,寧愿在父皇膝下。”

  雖然是言不由衷的推脫之詞,假的也哄的李淵高興,李淵笑道:“就這么定了,你若想我,只要一紙書信,我就去看你好了,癡兒,莫要癡纏。”

  能一勞永逸的解決了太子和秦王之間的爭斗,李淵也很高興,在宏義宮待了不到一個時辰,歡喜的離開。

  臨走時竟然還讓李泰在給你準備幾把搖椅,順便夸了李泰幾句,那種居高臨下的語氣,而不是祖孫之間的慈祥,讓李泰很不舒服,卻也無可奈何。
刃生狼 發表於 2010-3-3 01:20
第十三章 東宮應對



  大唐皇帝李淵來了,可謂是來也匆匆,去也匆匆。皇帝來探病對別人也許是榮耀,但看望在生死輪回中掙扎出來的兒子也只用了不到一個時辰的時間,這樣的榮耀不要也罷。何況李淵帶來的消息并不能讓人高興。
  李泰無法對薄情的李淵產生好感,即便是皇帝,是權力金字塔上封頂的人物,李淵給李泰的感覺是個可憐又可惡的悲劇人物。

  李淵出身關隴貴族,嚴格來講是個生活奢侈,享樂無度的標準貴族公子哥。之所以能成為大唐帝國的締造者,運氣多于實力。若是說李淵一生唯一的亮點,那就是在關隴貴族的支持下一怒起兵,草創大唐帝國。隨后是李世民幫助打下江山。若是沒有李世民,估計李淵最終一定會和李密、杜伏威一樣,落個舉手投降的結局。

  可以說李淵能夠成就霸業,一大部分是李世民輔助的結果。這也是李淵不喜歡李世民的原因。功高震主不是隨便說說的,若李世民不是李淵的兒子,作為皇帝的李淵可以找借口或貶或殺,可偏偏是自己兒子襯托出李淵的無能。作為皇帝要殺功臣,作為父親不能殺兒子。所以李淵性格中的懦弱就顯示出來了,惹不起,躲得起吧,這就是李淵的心理,或許李淵都不明白自己的心理,但他卻用行動表示出來了。

  李淵這種疏遠李世民的行為就為李世民和李建成之間埋下了對立的伏筆。李世民的卓越功勛本來就讓李建成嫉妒,李淵的逃避讓李建成有了可乘之機,聯合齊王李元吉以及李淵的后宮對李世民不斷的進行誣陷。三人成虎,李淵漸漸的對李世民喪失了信心。

  受到孤立的李世民若不反抗就一定會死,當反抗成為必然的時候,一直在外領兵征戰的李世民在朝堂之上,也就是說在政治力量上當然不如一直在長安之內的李建成了。

  斗爭升級到你死我活的時候,李世民必然會選擇刀兵相見,而李世民的勢力基本上都在洛陽,此刻李淵選擇讓李世民回洛陽,那么將來一定有一天李世民和李建成在戰場上相遇,真的不知道到了那一天李淵會是什么表情。

  或許這是李淵性格里懦弱的成分在作怪,李淵不想看見在他眼前的手足相殘,卻可以不顧將來兄弟之間的生死搏殺。所以李淵將李世民打發出長安。

  李世民退出長安去洛陽固然可以解決眼下的危機,讓李淵不再煩心,卻讓李泰十分憋悶。

  李泰生活在這里個時代最大的依仗就是知道歷史大致的走向,若是李世民走出長安,那么玄武門之變一定不存在了,沒有玄武門之變李世民能不能當上皇帝,什么時間能當上皇帝,全都是未知數。想到馬上要面對的是毫無所知的未來,李泰難免要感覺憋悶。

  長孫氏看到李泰沉郁的表情,說道:“青雀,難道你不想去洛陽?如果去洛陽母親就有更多的時間陪你們了。你應該高興才對啊。”

  李泰點點頭說道:“去洛陽我是該高興,不過父王就不高興了。”

  李世民怎么可能高興,自己能離開長安,部下卻不能全跟著走。用不了多久,留在長安的不是被太子拉攏過去,就一定會被齊王殺害,李世民不想走,卻不能不走。金口玉言,李淵的話就是圣旨。

  沒有辦法無奈的李世民只能吩咐家人收拾東西。

  …………

  此時東宮的李建成卻滿心慌亂,李淵剛剛離開秦王府就身邊的內侍就將消息透漏給了太子李建成。

  “秦王要離開長安,回到洛陽。”這樣的消息對于李建成無疑是晴天霹靂,別看李世民在長安能被太子壓制的顧此失彼,那是因為李建成苦心經營長安數年,將長安控制的像一張密不透風的網。

  若是讓李世民離開長安,無疑是蛟龍歸海,李建成的慌亂是必然的。

  李元吉,魏征,薛萬徹,王珪,王晊……。李建成召集心腹之人在東宮商議對策。

  魏征首先說到:“太子殿下,放秦王歸洛陽等于放虎歸山,不能放他走,必須要先下手為強,要在秦王離開長安前殺了他,否則殿下將再也沒有機會了。

  “殿下,這事交給我去辦。”車騎將軍薛萬徹說道:只要你下令,我保證秦王活不過今晚。“

  在座的列位中最想李世民死的莫過于齊王李元吉了,李元吉連忙說到:“好,那麻煩薛將軍了,事成之后我齊王府的任何東西都隨你挑選。”

  “且慢。”李建成喊住了就要出門的薛萬徹,說道:“再讓我想一想,畢竟是手足兄弟,我不忍心下此毒手,”

  李建成話是這么說,其實心里非常想李世民死,只不過是不想自己動手,怕背上罵名罷了。

  魏征看出了李建成的虛偽,很怕這虛偽誤了大事,語帶焦急的勸道:“殿下,真的不能在等了,一旦秦王出了長安一定會舉兵叛亂,到那個時候生靈涂炭,殿下,有朝一日秦王帶兵攻進長安,你將悔之晚矣。”

  “夠了!”

  李建成聽著心腹的勸說仍是無法下定決心,他可以借李淵的手殺李世民,也可以借齊王的手殺李世民,但就是不想自己動手。可是這個時候不殺李世民又解不開這個危局。李建成一時之間猶豫不決,拿不定主意。

  正在太子躊躇的時候,東宮舍人王珪說到:“太子殿下若是現在無法決斷,臣到是有個想法。”

  “快說。”

  “臣認為可以借助皇上之手,太子多安排些人參秦王,就說秦王及其屬下聽到能回洛陽,歡喜雀躍,斷定秦王一到洛陽就會起兵造反。皇上心中對秦王早就存在提防之意,一定不會準許秦王離開長安的。殿下再聯系后宮的娘娘們在皇上面前多說些秦王的壞話,依皇上的心性很有可能……。

  王珪的釜底抽薪之計不可謂不毒,但卻算漏了一樣,那就是時間。

  王珪的話音剛落,魏征接道:“王舍人的計策雖好,卻給秦王留下了喘息的余地。太子何不快刀斬亂麻,干凈利落。何必惺惺作態。”

  “夠了。”被揭穿心思的李建成惱羞成怒道:“都不用多說了,就按王舍人的計策辦。”又對王珪說到:“你安排人去參秦王,我這就去找各位娘娘們,分頭去辦。”

  李建成說完狠狠的瞪了魏征一眼,轉身拂袖而去。

  李建成都走了,剩下的人也沒必要再商議什么了,各自出了東宮。

  想著不成氣候的李建成,魏征不禁輕嘆一聲:“豎子不足與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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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秦王危機



  正午時分,烈日灼烤著大地,樹木上的夏蟬仿佛也抵御不住陽光的烘烤,只有偶爾半死不活的鳴唱幾聲。
  秦王府的眾人頂著烈日,汗流浹背的收拾著東西。

  “那個誰,你手里的字畫是漢朝的東西,小心點,你小命都沒它值錢。”

  “你,說你呢!還瞅什么,過來,這把寶刀是秦王心愛之物,要單獨放箱子里。別忘記,先上油再放箱子里。

  “那件衣服不要了,放在一邊……”

  玉芝站在廊下,小嘴不停的指揮著滿院子的宮女內侍收拾著東西,偶爾拿不定主意的東西還要請示長孫氏。

  長孫氏在殿里也沒閑著,帶領著幾個小丫頭收拾著房間里擺設的各種事物。轉頭見看見李泰一邊悠悠閑閑的喝著茶水,一邊騷擾著正在幫忙的嫣兒。

  長孫氏對李泰說道:“青雀,別在這里發呆了,你和嫣兒回你院子收拾東西,別到走的時間還沒收拾完。

  嫣兒早就想回去收拾東西,只是李泰不肯走,聽見長孫氏發話了,急忙拽著李泰就要離開。

  李泰看著忙碌的眾人說道:“都是瞎忙,這會收拾的再利索,一會還要放回去,來回倒騰累不累啊?要是聽我的就都安心呆著,讓下人收拾東西做做樣子就好。咱們還是該干什么就干什么。自己折騰自己沒意思。”

  聽到李泰滿懷信心的一番話,一臉愁容躺在床上的李世民坐了起來,眼睛瞪的圓圓的問道:“走不了?你怎么知道走不了?從何說起呢?”

  長孫氏也停下了手里的活計,和李世民一樣目不轉睛的望著李泰。

  李泰站起身來,從容不迫的說道:“大家想啊,希望父王離開長安的只有皇爺爺一個人。父王自己不想走,身邊的幕僚也不想走。“

  李泰停了下來,小手向東邊指了指,說道:“最主要的是那位不想讓你走,父王走出長安他會害怕的夜不能寐的。父親沒有辦法讓自己留在長安,但那位一定有辦法讓父王走不出去的,所以這東西沒必要收拾,這個家搬不了的。”

  李世民聽了李泰的這番分析,臉上的愁容不禁沒有消散,反倒更加濃重了,緊皺著眉頭說道:“青雀,沒想到你小小年紀,卻有這么縝密的想法,為父很是高興。”

  夸獎完李泰,李世民繼續說道:“你說的我都想過,可是你想過沒有,讓我去洛陽是你皇爺爺的旨意,太子未必能說服皇上。即便是太子有辦法不讓我離開長安,那么也一定是在皇上面前誣陷我,以李建成的處事方式,恐怕他的陰謀會讓我身陷囹圄。這才是我擔心的,我不怕走,就怕走不了啊。”

  李泰畢竟沒有經歷過殘酷的權利斗爭,憑借著對歷史了解的皮毛得出李世民無法離開長安的推斷,還有些沾沾自喜呢,結果李世民的分析讓他徹底傻眼了。眼睛直勾勾的盯著李世民,無言以對。

  正在父子兩個大眼瞪小眼的時候,亂呼呼的庭院中也沒人通報,長孫無忌就走進了殿內,打發走屋內的下人,開口的第一句話就是。

  “殿下,別收拾東西了,我們走不了了。”

  沒頭沒腦的一句話讓李泰的臉色變了,李世民卻還是那副滿面愁容的樣子,示意長孫無忌繼續說下去。

  “剛剛東宮的王晊打發人偷偷的給我送了一封信,說太子他們正密謀陷害殿下,讓殿下小心。”說完長孫無忌從袖子里掏出一封信,遞給了李世民。

  李世民接過信,立刻打開。李泰也好奇太子為李世民準備了什么樣的陷阱,于是顛顛的繞到李世民的背后,小腦袋從李世民肩膀探了出去。李世民也沒在意李泰的舉動,倒是長孫無忌臉上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色。

  信的字數不多,卻是把太子李建成及其下屬,在東宮針對李世民定計的全部過程一絲不漏的全都描述一遍。就連魏征臨走的輕嘆都記錄在案。對于這個王晊當奸細能當的如此專業,李泰在心中不禁暗自佩服。

  李世民看罷了信,順手把信交給身后的李泰,然后對長孫無忌說道:“無忌兄,太子的動作連青雀都預料到了,只不過沒想到他們發動的這樣快,看來太子等不及了。”

  李泰又仔細的看一遍信,說到:“多虧太子糊涂,沒聽魏征的。好毒的魏征啊。

  李泰近乎童言的感嘆讓殿內的眾人不覺莞爾,殿內凝重的氣氛也輕松不少。

  心性向來堅韌慎密的長孫氏凝神思考后說道:“殿下,大哥,你們別著急,太子做事向來喜歡從后宮入手,我這就去后宮找各位娘娘,看能不能在中間周旋一二。”

  聽到長孫氏要到后宮為李世民辯解,李泰連忙抱住長孫氏,說到:“母親,你不能去,天知道我那個性格懦弱,耳根子軟的皇爺爺聽太子他們說了些什么,你現在去后宮不是給自己找委屈受嗎?萬一那個人把心一橫,軟禁了你。那不是讓父王投鼠忌器嗎?所以,母親,你那里也不能去,就在這秦王府呆著。”

  然后李泰故作豪邁的說到:“母親,男人的事就讓我們男人去辦,我們辦砸了,你這個巾幗英雄再出頭幫我們料理。”

  長孫氏聽著兒子的小大人的話語,眼圈有些紅潤了,蹲下身來上下打量著李泰,戲謔中帶著點哽咽說道:“一時沒注意,我的青雀成大男人了。知道心疼母親了。就是話語中帶著心虛,最后還是想著辦不成找母親。信心不足哦!”

  長孫氏用白玉般的手指點點李泰的鼻頭,隨即將李泰抱在懷中。李泰故意忽視長孫氏眼圈的紅潤,裝作一副害羞的樣子靠在母親懷里。

  李泰母子的對話讓李世民有些羞愧,一直以來,涉及到李淵后宮的事都是長孫氏在處理,習慣成自然的李世民差點就答應了長孫氏的請求,經由李泰插科打諢般的提醒,才發覺此時長孫氏去后宮會面臨很大的危險,李世民不免在心中產生了羞愧。

  很快,李世民的羞愧就轉化成了怒火,暗自思量太子欺人太甚,自己都準備退出長安,李建成還抓住不放,難道非得要逼自己反了不成?一次次,一回回的,誣陷自己,造謠生事,逼迫的自己忍無可忍,退無可退。連帶著親人,朋友,屬下都不得安寧。

  越想越怒,氣憤的李世民對長孫無忌喊道:“立刻召侯君集,尉遲敬德,高士廉……,來府上,立刻就去。”

  感受到了李世民的怒火,長孫無忌“諾”了一聲,轉身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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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眾人定計


  時間不長,李世民的怒火還沒完全消退,就見長孫無忌帶著侯君集,尉遲敬德,高士廉走進殿來,
  長孫無忌湊近李世民身邊,低聲稟報:“殿下,時間緊迫,我沒來得及召集所有人。房玄齡,杜如晦,程知節他們說一切聽從殿下安排。由于皇上之前下過旨意,禁止他們和秦王聯系,其余的人要等天色晚些才能過來,我們還是先議一下,等他們晚上來了再詳細安排。”

  “也好。”李世民痛快的說道:“我們先大體商量一下,晚點時間等他們來了再將細節完善。”

  長孫無忌將事情前后仔細的說了一遍,眾人互相看著卻沒人開腔。皇家內部的事,作為臣屬是不好說話的。若不是和自己性命攸關,眾人避都來不及,怎么會到宏義宮來。在李世民沒有定下基調前,是沒人敢冒天下之大不韙隨意說話。

  李世民看著眾人之間你望著我,我望著你的,都不說話,也明白大家的顧慮,和顏悅色的對大家說道:“你們都是和我征戰沙場數年的,說是下屬,我更把你們當做朋友。今天事情緊急,不僅僅是我秦王府一家一府的事情,和大家都有干系牽連。大家不用在意我的想法,誰想到什么辦法就說出來,大家商議一下。

  看著大家依然是不敢說話,李世民只好又說道:“你們也是知道我李世民的,一言九鼎,決不食言。今天,無論大家說出什么計策,無論計策高明與否,哪怕是大逆不道,禍及九族的言談,也沒人會計較,更不會在事后論罪。如果大家還相信我李世民,就都說說吧。”

  李世民的話是說透徹了,眾人之間依然是互相觀望,大家都清楚此刻和朝堂之上互相推諉的情形不同。說出來的話,要有根有據,要切實可行的。在現在的局面下,能奏效的計策,都是險中求存,在沒有明確秦王想法的情況下,一時之間大家還都真不好開口。

  一時之間,眾人的目光先是緊盯著長孫無忌,看到長孫無忌只是低頭把玩著玉環,根本不抬頭,只好又把目光投向了撫養長孫氏多年,身為李世民親舅丈,雍州治中高士廉身上。

  感受到眾人的目光,高士廉心中發恨,雖然和李世民是親屬關系,但這渾水也不愿意趟,可眾人現在都看著他,若不表態,不用說別人,就是李世民在心里也會埋怨的,于是緊了緊衣襟,咬著牙說道:“殿下,我認為現在只有兩條路走;一是馬上走,現在就召集眾人,輕裝出城,直奔洛陽,現在洛陽有李大亮在打理,去洛陽安全還是沒問題的;二就是……”

  高士廉說到這里停了下來,仔細觀察李世民,試圖在李世民臉上找到能支持自己將第二條說下去的神情。不料,李世民仍然是那副洗耳恭聽,等待他繼續說下去的樣子。

  “清君側!”無奈的高士廉只好把這讓人忌諱的詞從牙關里擠了出來。

  “清君側”三個字落地有聲,好似炸雷一般驚醒了滿屋沉默的眾人。終于有人開了這個頭,終于有人敢于把這個話題擺在桌面上研究。心里明白和拿出來研究是兩個概念,必須要有人敢于捅開著層窗戶紙。

  表面上眾人之間低聲細語不停,其實眾人心中都松了一口氣,包括李世民和坐在長孫氏懷里旁觀的李泰在內。這兩條路是明擺著的,任何人心里都明鏡一般,可就是沒辦法說出口。說穿了,不想坐以待斃就只有第二條路可走,第一條離開長安也不過是飲鴆止渴的權宜之計。高士廉先提出來,也不過是打個埋伏,根本沒指望大家能同意離開。能被李世民看上眼的那個不是人中精英,心里都清楚著呢,不過是都存在一定程度的私心,不肯捅開這層窗戶紙罷了。在座的眾人之中可以擺明了說出這三個字的只有兩個半人。

  最好的人選是長孫無忌,可是長孫無忌只是低頭擺弄著玉環,讓眾人無計可施。高士廉作為撫養長孫氏的多年的親舅舅,可以說和秦王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說出來也無可厚非。最終被眾人目光逼視的高士廉也只有硬著頭皮說出了大家想聽的話。

  最后的半個人就是在座中年齡最小的李泰了,作為秦王四子,李氏子孫在李世民面前說什么過格的話也無大礙。可是李泰卻不愿意做這個出頭鳥,這雖然是功勞,李泰可不愿意把自己和李建成聯系到一起。萬一哪天李世民想起哥哥來,再想到是李泰出的主意。給自己找不自在的事李泰才不會做呢。

  李泰早想好了,在玄武門事變中,別人定下來大框,自己出點小主意,所謂的“拾遺補缺”還可以,要讓自己當出頭的椽子那是堅決不干的。

  在眾人小聲的議論中一直沉默的李世民忽然問道:“各位合計的如何,這兩條路走那條比較妥當啊?”

  眾人又再次沉默了良久之后,尉遲敬德先開口說道:“殿下,屬下認為還是第二條‘清君側’吧。太子這些年來不斷的逼迫我們,不停的污蔑殿下,拉攏天策府官員,各種手段不停的運用。前些天還利用匈奴來襲的理由調走殿下麾下兵馬。殿下一步步的退讓,他就一次次的緊逼,這樣什么時候才能到頭啊。與其讓他用陰謀詭計先逼死秦王,再害死屬下,還不如真刀真槍的拼個你死我活。真拿起刀槍來,他太子可不是我們的對手。”

  “這個君側怎么個清法?”侯君集面色嚴肅的娓娓而談:“逃跑不是辦法,這個‘君側’是必須清的,大家想想怎么清吧。我們是在長安發動,還是先回洛陽,點齊兵馬在動手。”

  “我認為還是先回洛陽比較妥當。”長孫無忌此時也不再擺弄玉環了,慢條斯理的說道:“長安附近秦王的兵馬都已經被齊王調走了,我們所能掌控的軍士,加上府中的衛士全算起來也不足五百人。何況還要留下人手護衛秦王府。防止太子手下狗急跳墻是一方面,另一方面萬一事敗也好留有余手護送秦王以及家眷離開長安。這樣算來我們所能調動的也就是三百人左右,人手太少做不了這樣的大事。所以,我認為還是先到洛陽,點齊兵馬再殺回長安比較穩妥。”

  聽及長孫無忌條理分明的話語,眾人再次爭論了起來,長孫無忌以一對多,不急不緩的逐一反駁,一時間廳內人聲喧嘩,沸沸揚揚。
刃生狼 發表於 2010-3-3 01:21
第十六章 事變前夜


  李世民此時的心理是比較傾向于在長安動手的,他怕的不是太子,而是李淵,。李世民有信心斗敗太子,卻沒有信心和掌握唐朝最大權利的李淵一決高下。李世民和李淵對上的結果一定是血流成河,生靈涂炭。這也是李世民不愿意看到的
  念及于此,李世民打斷了屬下的爭論,問道:“若是不考慮兵馬人手的問題,我們怎么解決太子和齊王呢?”

  尉遲敬德接言道:“秦王只要能將他們引到一處,我負責帶人動手,保證萬無一失。”

  “怎么引?太子和齊王出行兩人加一起的護衛有近千人,若是在一刻鐘之內解決不了,東宮的薛萬徹帶領的三千護衛就能全數到場,緊接著就是長林軍的五千人馬,我們只有三百人不到,怎么可能萬無一失,尉遲將軍,你的話說大了。”侯君集反駁道。

  尉遲敬德對侯君集說道:“這不是戰場,不講究拍兵列陣,人數多寡不重要。這是宮變,若是有地利之便,只要找一狹窄地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擊殺太子和齊王,其下屬必亂,只要阻擋亂軍一段時間,則大事可成。”

  “說的好。”李世民贊嘆道:“只要找到合適地點,尉遲將軍此計可行。”

  “狹窄的地點我倒是想到一個地方。但是……”長孫無忌提出了反對意見:“不說殿下能否將太子和齊王引至理想地點,大家不要忘記這長安城里還有李靖和李世績兩路兵馬,只要兩位將軍將的兵馬調動起來,我們就萬劫不復了。”

  李靖和李世績都是忠于皇帝的,李世民現在還沒權力指揮兩人。長孫無忌的話讓李世民一陣頭疼。

  這個時候高士廉主動站了出來,說道:“殿下,我和李靖、李世績打了多年交道,對他們還是有些了解的,讓我去試探一下,估計兩位將軍不會對殿下伸出援手,但讓他們按兵不動,保持觀望還是很有可能的。這盡可讓我去試試。”

  “如此就辛苦舅丈了。”李世民大喜之下急忙連聲稱謝。

  如此一來就剩下伏擊的地點和引太子上鉤的問題了,李世民連忙向長孫無忌問道:“無忌,你剛剛想到的地點在那里?真的適合埋伏嗎?”

  “玄武門。”長孫無忌胸有成竹的說道:“玄武門守將常何是殿下昔日屬下,后被太子調去。殿下和他有同袍之義,他本人又有名利之心,只要殿下親自前去,以昔日情分為基礎,以將來名利為誘餌,說服他應當不難。”

  李世民低頭沉思半響,仔細回憶往日和常何的相處,不為人察覺的暗自點點頭。以他對常何的了解,說服常何不成問題,于是緩緩的道:“常何那里就交由我來處理,當可無慮。”

  最后就剩下了最關鍵的怎么才能將太子和齊王引至玄武門,眾人亂糟糟的商量半天,也拿不出一個適合的主意。

  李世民看到一時之間眾人也商議不出結果來,整理下衣服,對眾人說道:“先這樣吧,大家先休息一下,等晚間房玄齡,杜如晦他們來了,再行商議。我現在就去說服常何。”

  隨即又對高士廉說到:“有勞舅丈到兩位李將軍處,試探二位反應,最好是能助我們一臂之力。即便不能,也務必讓二位袖手旁觀,保持中立。”

  然后,李世民再三囑咐長孫氏和李泰,要讓府里保持現狀,做出一副準備離開長安的樣子,不能讓太子和李淵發現異常。

  把府里的事物安排好之后,李世民和高士廉一起出府,在秦王府一個很不起眼的側門門口,李世民低聲囑咐道:“舅父,一切小心,若事有不諧,也不必強求,安全回來要緊。”

  兩人互道“小心,珍重。”各自上馬,在落日的余暉中絕塵而去。

  在這個敏感時刻,李世民也沒敢帶齊護衛,一身普通將領裝束,身邊只跟著兩個貼身侍衛,一路快馬加鞭專抄小路趕到長安城西北方向的延壽坊常何府,以昔日同袍身份拜訪常何。

  常何在正堂見到自稱昔日軍中同袍的李世民,大吃一驚。李世民也沒隱瞞,略微試探之后就將事情原委說了,李世民拿國家前途曉之以理,憑軍中袍澤動之以情,借高官厚祿誘之以利勸說了良久。常何前思后想,猶豫半天才同意做為內應打開玄武門。李世民和常何約定具體細節,動手時間,只由長孫無忌前來通知,其他人一概不認。

  說服常何用了不短的時間,也不敢在常何府多做停留,又沿著原路返回宏義宮。

  李世民這樣一番折騰回到秦王府天已經徹底黑了,一彎新月橫在夜空之中,玉芝早就帶人去收拾后殿。嫣兒被李泰打發回自己院子裝模做樣的收拾東西。宏義宮正殿里李泰斜靠在長孫氏身上,百無聊賴的看著房里的鶯鶯燕燕們似穿花蝴蝶一樣在歸置東西。

  李世民剛剛走進殿門就被注意力一直放在門口的長孫氏發現,推開身邊的李泰,快步走到李世民身旁,幫李世民換下一路疾馳沾染了浮塵的袍子,說道:“剛剛父皇傳旨召你入宮,我說你去和同袍道別,稍后就去面見陛下。又重賞了傳旨的內侍,打聽到是太子的奸計得逞了,父皇召你十有八九是要責問你,你要小心才是。

  “辛苦你了!舅丈回來了嗎?”李世民柔聲對長孫氏問道

  “還沒有,估計也快了,李靖和李世績兩位將軍即便是不同意,也不會為難舅舅的,你且放心。”長孫氏將一襲茄色大氅仔細的為李世民系上。

  李世民感受到長孫氏的溫柔和不舍,抓著對方的雙手,帶著歉意說道:““我現在就得去面見父皇,若是房玄齡他們來了,就要他們暫且等等,我盡快回來。讓他們切莫焦急。告訴他們常何已經同意打開玄武門,要他們一定要商議出引誘太子的計策。別的等舅丈和我回來再議。”

  李泰感受著父母的伉儷情深,卻不得不打斷兩個人的溫馨,拉著李世民說道:“父王,你準備怎么和皇爺爺說呢?”

  “只能是解釋了,希望你皇爺爺能聽進去吧!”

  李泰不以為然的說到:“這是能解釋清楚的嗎?有人一心誣陷你,當然是做足準備,你匆匆忙忙的能說明白嗎?”

  此時的李世民對李淵仍然是抱有幻想的,還是希望這個大唐皇帝能夠明白事理,卻不知此時的李淵已經在太子的謊言中先入為主的認為李世民就是那個攪亂的家國不寧的人。豈不知在權利斗爭中,沒有對和錯之分,只有成和敗的區別。

  客觀來講,李世民和李建成本質上都是一樣的,都是權利的奴仆。兩者之間的區別也就是李世民爭取權利的過程中還顧及親情、友情,還保留著做人的良知。而太子李建成近乎完全在權利的誘惑中迷失了自己,想要喚起李建成心底的善良勢必登天還難。不過這世上追逐權利的人太多,也不差在多上這兄弟兩個。

  讓李泰煩惱的是自己完全要站在李世民身邊,根本沒有第二個選擇。

  眼見李世民被煩躁擾亂,竟然沒想好策略就去覲見李淵。李泰在無奈之下只好拉住要走的李世民,低聲提醒道:“父王,太子殿下好像不久前還要下毒謀害你呢!”

  簡單的一句話讓李世民茅塞頓開,若有所指的說道:“青雀,你真的讓父王另眼相看啊。”

  也不待李泰答話,和長孫氏道別之后喚齊侍衛,大步流星的向皇宮趕去。
刃生狼 發表於 2010-3-3 01:21
第十七章 引蛇出洞



  在雄偉高大的太極殿內,李淵穿著一身明黃色對襟龍袍端坐在案幾之后,手執團扇的宮女站在身后慢慢扇動著。唇紅齒白,明媚妖嬈的張婕妤側躺在李淵膝頭,一身湖綢彩衣將她那弱柳隨風的體態展現的淋漓盡致。李淵低頭的調笑讓張婕妤不時的發出嫵媚的笑聲。大廳中的珠歌翠舞,身旁的管弦絲竹無不在訴說這是一個紙醉金迷的時刻。
  “啟稟陛下,秦王求見。“

  內侍的高音打斷了李淵的意亂情迷,惱怒的李淵差點就說出“不見“二字,思及是自己召李世民前來,才沒有好氣的吐出一個字:“傳。”

  “兒臣李世民叩見父皇。”進得殿來看到看到張婕妤坐在李淵身邊,心道一聲“不好”,急忙大禮參見李淵。跪在地上心里卻在暗叫倒霉,竟然碰到張婕妤也在場。有她在,很多話都不好說了。

  李淵擺擺手,有那機靈的內侍帶領殿內的舞娘樂工離去。

  看著老老實實跪在地上的李世民半響,李淵才說:“起來吧,坐。”

  “我不是早就讓人召你進宮,怎么現在才來呢?”

  李淵的語氣雖然淡然,李世民卻從這淡然中聽出了不滿和憤怒。

  沒等李世民解釋,張婕妤柔媚的聲音傳了過來:“秦王殿下身為天策上將軍,大半個大唐的兵馬都受其節制,事情自然就多,忙起來也是正常的啊,皇上你可不能為這件事怪罪秦王。何況秦王曾經立下過那么多的功勞,偶爾犯點小錯,皇上你得原諒啊。”

  這話說的漂亮,看似在為李世民講清,其實卻將秦王放在油鍋上煎熬呢。一段話含沙射影的表示李世民將要造反,也有實力造反。此蛇蝎之心讓李世民憤怒不已,但又不能再次發作。

  “兒臣錯了,萬望父皇贖罪。”李世民也開始耍滑頭。你張婕妤不是說我有錯嗎?那好,我認錯,但不認罪。你張婕妤定下基調,我就順著你的基調走,裝傻充愣誰不會啊。

  李世民的認錯讓張婕妤一時之間無計可施,縱有心借題發揮也無題可借。

  李世民良好的認錯態度讓李淵心中的怒氣稍減,問道:“你不在宏義宮好好呆著,出去做什么了?連朕的傳喚也不理睬?”

  李世民可以連消帶打的搪塞張婕妤,卻不敢搪塞李淵,老老實實的答道:“兒臣奉父皇的旨意要離開長安,想在離開前見見各位同袍好友,所以兒臣一早就出門拜訪昔日好友去了。待回到府中才知道父皇的傳喚,故而拖到此時才拜見父皇。”

  聽到李世民話語中的“拜訪好友”,李淵不禁不然大怒,高聲喝道:“你出去是拜訪好友?我看你是串聯謀反!早有大臣參奏你有圖謀不軌之心,我念你這些年苦戰沙場的功勞不予理會,今天你的兄弟都開始說你有不甘蟄伏之意。離長安,去洛陽?你想都不要想,你今生今世就在我眼睛下邊呆著吧!我到要看看,你是怎么謀反的?”

  李淵的雷霆之怒嚇了李世民一跳,緊接著李世民的憤怒代替了滿心的委屈,坐直了身子,目不轉睛的盯著李淵一字一字的說道:“我沒有謀反之意,都是別有用心之人在污蔑。”

  “污蔑。”李淵輕蔑的看著李世民,接過張婕妤拿來的一摞奏章,用力的摔到李世民面前說道:“看看吧,你自己看看,有多少人參你?莫非列位大臣全是瞎子?莫非滿朝文武全錯了?莫非這天下全是負你之人?”

  李世民站起身來,鏗鏘有力的說道:“我不用看,這大唐朝的大臣沒瞎,文武也沒錯,更不是天下人負我。而這摞奏章也不過是跳梁小丑的技窮之策罷了!父皇,你若仔細看過奏章就應該知道,這些人即便不是東宮所屬,也是與太子或者齊王走的很近的人。他們寫出這也東西不過是胡編亂造一頓,借以向太子邀功而已。”

  “你是說太子誣陷你?你是說這些都是你的兄弟為你挖下的陷阱?你是說為父已經糊涂到不辨真偽的地步?”李淵的責問中帶著輕蔑。

  “父皇,我累了。自從‘虎牢之戰’以后我就長居長安,這五年的時間我是苦熬苦守,我要時刻面對著各種明槍暗箭。我寧愿帶領三千黑甲浴血疆場,也不想過這種爾虞我詐的生活;我真的累了,我不想走在大街上還要提防隨時都有可能出現的暗殺,我不想赴個酒宴還要擔心被人毒害,我不想面對虛偽小人還要裝出一副和顏悅色的樣子。父皇,我累了,我真的累了,放我走吧,我保證以后永世不會長安。”

  李世民掏自肺腑的話卻沒讓李淵感動,李淵一句冰冷冷,硬邦邦的“我活著,就不行。”讓李世民徹底死心了,心底那最后一點希望變成了奢望。徹底寒心的李世民忽然間變的極其冷靜,對著李淵說道:“父皇,你不讓我走,我就留在長安,但是我絕對沒想造反,你要還我清白。”

  “那這是怎么回事?你能解釋清楚嗎?”李淵指著地上散落的奏章說道。

  李淵不是不明事理之人,也沒到老糊涂的地步,他只不過是過于信任身邊之人,以親疏遠近判斷對錯,加上性子相對柔弱,容易被人欺騙。三人成虎,身邊的人連續不停的訴說使他真假難辨。作為皇帝本來就高高在上,李淵又是好享樂之人,根本不走出宮門,聽不到底層的聲音,以群臣做耳目,當群臣在太子的壓迫下沒有人敢于直言之時,也就難免會偏聽偏信。

  李世民清楚的了解李淵的弱點,卻因為自己早年間只顧著戰場殺敵,也沒刻意在后宮尋找援手,而太子和齊王常年在李淵身邊投其所好的大獻殷勤。待到李世民反應過來,李淵偌大的后宮已經被太子經營的滴水不漏,面對著太子苦心經營的人際大網,李世民已經是束手無策了。

  面對著已經轉進牛角尖的李淵,李世民索性攤開了,說道“著奏章說明不了什么。這是太子毒害未遂在前,心虛栽贓在后。這些不過是做賊心虛,反咬一口的手段而已。”

  “你就肯定是太子毒害與你,你就肯定這是太子栽贓?”李淵氣的渾身顫抖,手指直直的指著李世民鼻子問道。

  見到李淵仍舊庇護太子,李世民心底一陣陣發寒,面無表情的說道“兒臣肯定,父王若是不信,可即刻召太子和齊王前來,兒臣愿與他們對質。”

  李淵連番被李世民頂撞,此時信心雖然有些動搖,但怒火更加高漲,臉色開始有些發青。張婕妤急忙對李淵又是輕身勸阻,又是輕撫后背,不料李淵隨手推開她,面目有些猙獰的對李世民說道

  “你這個逆子要當面對質?好,好,好,我成全你,明日早朝,你和太子以及元吉三人當面對質,我到要看看是太子毒害于你在前,心虛誣陷在后,還是你圖謀不軌,意圖謀反。”

  李淵一指殿門,怒喊道:“現在你給我滾,給我回去閉門思過,我且看你明日早朝還有什么話說。滾。”

  “兒臣告退。”李世民深施一禮,轉身昂首闊步離開的太極殿,只留下面色發青的李淵和滿心憂慮的張婕妤二人相識而坐。

  李世民沒有想到有機會將錯就錯的黑了太子和齊王一把。明日太子從東宮來參加早朝對質必走玄武門。而且太子聽到早朝對質的消息十有八九要和齊王商量,這樣一來,明早的玄武門應該就是兩人齊來了,宮變里最關鍵的一環引蛇出洞就這樣順勢而為的解決了。
刃生狼 發表於 2010-3-3 01:22
第十八章 萬事俱備

  

  宏義宮正殿內燈火通明,一干無關的宮女內侍全被長孫氏打發出去。

  除去下午在場商議的眾人,李世民其他的心腹屬下,房玄齡,杜如晦,程知節等人也盡數到場。大家在都不停的低聲商議著,等待李世民的回來。只有玉芝和嫣兒強忍著困倦在穿梭忙碌。李泰心疼嫣兒,也幫忙斟茶倒水,卻被等候李世民歸來的眾人勸阻。

  眾人或端茶沉思,或竊竊私語,腦筋動的飛快,試圖讓計劃更加完善。緊急時刻,連平時信奉潔身自好,明哲保身的房玄齡、杜如晦也不得不加入討論,隨著眾人你言我語的不斷補充,漸漸的除卻關鍵幾點之外的細節已經完善清晰。

  李泰看著一屋子大唐精英在討論著關乎生死存亡的大事,卻有空神游太虛。不斷的將大家討論的細節和自己印象中的玄武門事變相印證。從似是而非到近似相同,到最后的絲毫不差。眼前發生的一切讓李泰有一種參與歷史,創造歷史的感覺。不知道為什么,李泰忽然間想笑,不是那種低頭偷笑,而是想痛痛快快的狂笑一場。

  隨著李世民疾步走進大殿,眾人的爭論的聲音也停了下來。

  手端著長孫氏奉上的熱茶,一口飲盡后,李世民低聲將太極宮李淵的態度,張婕妤的煽風點火,以及最后李世民將計就計的要求對質,借以完成對太子和齊王的引蛇出洞計劃,十分詳細的和眾位屬下訴說了一遍。

  安靜的聽李世民說完全過程,知道最艱難,最為關鍵的一環解決了,眾人齊齊的刻意壓低聲音歡呼。

  “現在只差一個問題,我們人手不夠,兵行險招很可能失敗。殿下可有策略?”長孫無忌給大家當頭潑了一盆冷水。

  從太極殿回宏義宮的路上李世民已經將這個問題考慮過了。

  做好決定的李世民凝重的說道:“長安不比洛陽,我們在長安實力不足,也找不到援手,此刻我們無路可退,只能行險一搏了。我們的軍士全是身經百戰以一當十的精銳,面對那些東宮的老爺兵定可一戰而勝。”

  李世民也是無奈之舉,處境險惡,時間緊迫,不容李世民從容安排,盡管李世民一番話說的自信滿滿,實際上李世民也是在賭博,失敗了和沒拼都是萬劫不復,拼出來就是海闊天空。

  沉寂的正殿里,眾人飛快的思索著,希望能找到伸出援手之人。

  “殿下,或許還能找出人來。”一個略帶嘶啞的聲音打破了正殿里眾人的沉默。

  “快說。”李世民心里一喜,急聲催促道。

  年近五旬房玄齡輕捻胡須說道:“殿下,長安城監牢里關押著許多囚犯,若是放他們出來,從中挑選強壯之人也能湊出兩千余眾,即便是未經訓練的烏合之眾也是一股不小的力量。不過,監囚大多是奸佞之人,若是放他們出來,在事成之后也不好處理,有利有弊,還請殿下斟酌。”

  這話說的尉遲敬德有些不愉:“還有什么可斟酌的,管他什么奸佞,有人用就好。再說了,本將軍也被太子送進過長安大牢,莫非我也是奸佞嗎?”

  房玄齡苦笑一聲,沒和尉遲敬德的蠻不講理計較,只是跟隨眾人一樣靜靜的看著李世民,等待他的決斷。

  李世民思考著放出囚犯的利弊關系。半響,一拍桌案斬釘截鐵的說道:“顧不得那么許多了,能擠出一份力量也好,只要有恰當的人管理囚犯,再許以重利,也不怕他們不聽指揮。”

  天策府一直是以軍規管理,在李世民沒做決定前大家可以暢所欲言,在李世民做出決定后是不可以有反對聲音的,眾人都是天策府的老人了,自然是知道規矩的,都默不出聲,靜立在李世民身邊等待命令。

  李世民目光不斷的在眾人臉上掃過,一遍又一遍。看著這些同自己生死與共的下屬,心情有些激動,就好似當年初上戰場前的心情,激動,恐懼,興奮等等參合在一起。唯一不同的是此刻心中還懷有愧疚。想著自己將要帶領這些人在懸崖上跳舞,在絕境中求生。又怎么能不讓李世民生出愧疚之心呢?

  良久,李世民沉重的說道:“眾位,你們有的是在太原起兵時就開始跟隨我,有的是在‘虎牢之戰’才追隨于我,無論你們什么時候聚在我身邊,我都沒把你們當成下屬,你們是我的朋友、兄弟。今天大家能聚集在一起我很高興,這證明你們也把我當做朋友。”

  “既然是朋友,我就不說那些虛情假意的話了,在這樣危機時刻,我們隨時都面臨滅頂之災,已經不容我們再圖它策了,我們只有盡力一搏。十分兇險的一搏。若是有人不愿意涉險,現在就離開,只要你能看在往日情分上為我李世民保密,我決不怪你;若是留下來,只要我們死不了,異日我定讓大家榮華富貴,子孫平安。”

  “愿為殿下效死命。”李世民的話語剛落,眾人齊齊的一聲大喝。

  “好。”李世民大贊一聲,眼角濕潤,欣慰的目光從眾人身上仔細的看過,鏗鏘有力的說道:“有你們在,何愁我李世民大事不成?”

  “張素無忌何在?”

  “屬下在。”

  “你立刻前往常何府,將詳細安排告訴他,讓他務必保證打開玄武門。”

  “諾。”

  “高士廉,房玄齡,杜如晦何在?”

  “屬下在。”

  “你們三人以高士廉為首,帶領二十軍士,拿上足夠的兵器前往長安監獄,放出囚犯。必須在辰時初刻之前趕到玄武門。可能做到?”

  “殿下放心,辰時初刻必到。”

  “宇文士及,侯君集何在?”

  “屬下在。”

  ……

  隨著李世民命令的發布,一張針對太子李建成的大網漸漸成形。

  看著李世民有條不紊的安排著眾人的任務,李泰心中總感覺哪里有疏漏,卻一時想不明白。

  冥思苦想的李泰根本沒有察覺領到任務的眾人已經退出了大殿,身邊只有躊躇滿志的李世民和心存憂慮的長孫氏了。

  猛然間,李泰“騰”的從長孫氏懷中坐起,急速的打量一下周圍,發現只剩下一家三口之后,無力的跌坐在榻上。半響,平復的心情的李泰用古怪的眼神盯著李世民,說道:“父王,皇爺爺怎么辦?”

  李世民對如何處置李淵早已成竹在胸,但作為父親不能和兒子解釋,雙唇張闔了幾次也找不到合適的言語,于是有些惱羞成怒的說到:“你皇爺爺那里為父自有安排,還輪不到你來操心。已經夠晚了,睡覺去!”

  即便是被訓斥,李泰也不愿離開。依仗著年紀小和長孫氏的寵愛,裝天真的膩在長孫氏的身邊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
刃生狼 發表於 2010-3-3 01:22
第十九章 李泰當家



  李泰迷迷糊糊的從睡夢中醒來,發現身邊的人已經由長孫氏換成了嫣兒。一夜未睡的嫣兒眼睛紅紅的,臉色熬的也有些發黃。李泰坐起來靠在嫣兒身上,半個身子露在毯子外邊,細心的嫣兒拉起毯子將李泰圍住才放心。

  長孫氏身穿一件水綠色齊胸襦裙,嫩白如蓮藕的雙臂上纏著淡藍色披帛,走動中顯得搖曳多姿,豐盈窈窕。

  房屋正中李世民正在穿戴甲胄,兩只虎頭護肩咬合在寬闊的肩膀上,一對同樣銀白色護臂緊緊箍住那雙有力的臂膀。魚鱗形甲片編就的寬大裙甲垂過了膝蓋,半搭在牛皮戰靴上。銀白色的明光鎧將李世民保護的嚴嚴實實,海碗大小的圓護前三后一的鑲嵌在明光鎧上。

  一身殺氣騰騰的銀色鎧甲反射著燭光,晃得李泰有些頭暈,也襯托出李世民更加威武不凡。

  蘭心蕙質的長孫氏一邊用力的緊著李世民鎧甲上的絲絳,一邊對李世民小聲嘀咕著什么。想來不過是囑咐小心從事,照顧好自己凱旋歸來之類的溫馨話語。

  李泰在嫣兒的服侍下穿齊衣物,走到李世民面前,用手敲打幾下著李世民腹部的圓護,仰頭說道:“父王,這就要走了嗎?”

  “恩,早點去也多點準備時間。”

  “我祝父王旗開得勝,馬到成功,平安歸來。”李泰雙手抱拳一躬到底。

  李世民單膝跪地,雙手放在李泰肩上,目不轉睛的凝視李泰的雙眼。考慮須臾,便道:“青雀,外邊天涼,你去多穿些衣物,和我同去玄武門。”

  李泰心里一驚,李世民要自己和他同去玄武門?史籍上可沒記載李世民拖家帶口領著兒子去玄武門的事。略一思量,李泰就明白了,李世民這是未料勝,先料敗。若是李世民失敗肯定沒有時間回宏義宮接親人。帶著李泰在身邊,若是事有危機,想來李世民會帶著李泰一起走。這是李世民想保全李泰。

  李泰明白李世民的好意,卻是不敢接受。天知道李泰這只小蝴蝶若是飛到玄武門上,會給歷史帶來多大的風暴。

  李泰拍拍李世民護肩上的虎頭說道:“父王的好意孩兒心領了,孩兒身不能騎馬,手不能彎弓,和父王同去不僅幫不上父王,還會成為父王的累贅,我還是老老實實呆在府中等待父王得勝凱旋的消息好了。只要父王第一時間將消息傳回府中就好。”

  李世民考慮到玄武門上刀槍箭矢之中自己也未必能護得李泰安全,也就沒有堅持讓李泰同去。對李泰輕輕點點頭,站起身來,吩咐下人將妻妾子女全叫到正殿中來。

  很快,在一群宮女內侍簇擁下,李世民的妻妾子女盡數來到大殿之中。

  還是睡眼惺忪的小麗質正在宮女的懷中用肉呼呼的小手揉著眼睛,看到李泰在場,眼睛立刻睜的大大的,歡呼了一聲,急切的掙脫了宮女懷抱。小手提起群角,蹬蹬的幾步躥到李泰的懷里,一雙白胖的手臂摟著李泰,晶瑩的淚珠順著粉嫩的小臉滑落下來,稚嫩的聲音委屈的說道:“娘將我和大哥三哥他們關在一個院子里,都好幾天了,也不讓我們出來,兄弟姐妹中就四哥不在。麗質好想好想四哥啊!”

  說完還扭過頭去,瞪了長孫氏一眼。麗質單純的心理怎么可能理解長孫氏的苦心。

  看著麗質孩子氣的表現,李泰心中不禁莞爾,手中輕輕拍打著麗質的后背,說著勸慰的話。片刻之后,李泰耳邊的啜泣聲慢慢變淡,最終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細碎的鼾聲。麗質趴在李泰肩頭睡去,小手卻還緊緊的摟著李泰的脖子不肯放手。

  那邊李世民已經安排好各位親眷,告誡他們都留在這大殿之內,不許出門。

  聽到李世民的吩咐,殿內的大人,孩子都不明白發生了什么,沉寂片刻后就開始低聲相互詢問起來。沒有人會告訴他們答案,各種猜測在這群想象力豐富的深閨怨婦的私語中傳散出來。

  李世民根本沒空搭理這群人,招呼李承乾、李泰和楊妃走出了大殿。

  出身于隋朝宮廷,身為隋煬帝女兒的楊妃,對于宮廷之中各種在外人看來匪夷所思的事情已經司空見慣。但此刻看著一隊隊盔甲鮮明的軍士,在李世民心腹之人帶領下筆直的站在殿外的廣場中,也被嚇的花容失色。

  隋煬帝早已經死了,失去最大靠山的楊妃明明知道有大事要發生,卻對具體內幕一無所知。這種無力感讓楊妃身體慢慢癱軟,全靠著身邊的長孫氏攙扶才能夠站住。

  看著時間不多了,李世民忙對楊妃說道:“我和長孫王妃有事情要辦,殿里的人交給你了,千萬不能讓他們亂套。”

  轉過身來又對李承乾正色的說道:“承乾,你們兄弟中你是大哥,照顧好弟弟妹妹的事情就由你來辦。若是有事處理不了,多問問青雀,讓他決定。你明白了嗎?”

  李承乾根本不明白李世民話中具體的意思,只是知道要讓他照顧殿中的弟弟妹妹,懼于李世民平時是威嚴也不敢多問,答道:“父王放心,我會照顧好的。”

  李世民示意李泰將懷中的麗質交給他人,李承乾連忙輕手輕腳的接過麗質,在李世民的示意下和楊妃回到殿中。

  “趙志澤。”李世民喊過一位全身被黑色鐵甲裹在里面的大漢,指著說到:“他叫趙志澤,從大業十三年為父在太原起兵時就給我當親兵,一直到現在。這期間救過我四次命,是真正的百戰余生的精兵,今日府中的防衛由他帶領百位軍士負責,你們先見一面。”

  “見過趙叔叔。”

  “領命。”李泰的熱情在這位趙叔叔面前換來的只是無視,看著李世民并沒有計較趙志澤的無理。李泰訕訕的撓著鼻梁跟著李世民走到一邊。

  “青雀啊。”李世民再次單膝跪在李泰前面,稍有些擔心的說道:“你既然不和我同去,那么家里的事你就要分擔了。楊妃柔弱,管理女眷還能勉強打理,承乾雖然年紀比你大,可他還是孩子,幫不上什么忙。讓他看護弟妹不過是給他找個事情,免得闖禍而已。”

  嘆了一口氣,繼續說道:“青雀你和他們不同,今日府里的事由你全權做主,其他的你和趙志澤商量著辦。趙志澤誰然脾氣有些古怪,但辦事卻是十分穩妥,滴水不漏。原本我是想帶他去玄武門的,現在把他留給你。青雀,你要記住:若是事有萬一,是走是留由你決定。留就罷了,若是要走,一定要聽趙志澤的,千萬不要依仗自己聰明胡亂指揮,趙志澤久經戰陣,這方面比你強多了。切記啊!”

  “我是聰明,可不是自作聰明。”李泰的小聲嘀咕被正要離去的李世民聽的一清二楚。

  “是真聰明就好,我也能放心得多。”李世民扔下一句話后,在長孫氏和眾位屬下軍士的簇擁下離開了宏義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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