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晉隋唐] 大唐李泰 作者:嚼墨 (連載中)

 
刃生狼 2010-3-3 01:12:18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42 54709
刃生狼 發表於 2010-3-3 18:35
第六十一章 李泰出宮



  朝陽初升,刺目的陽光沖開沉沉的濃霧,放射出霞光萬道,緊閉的坊門中早有官員、民戶在焦急的等待官街鼓的敲響。
  時間走到五更二點,隨著官街鼓的敲響,低沉的鼓聲打破長安城的寧靜,首先是眾多的官員急匆匆自坊門而出,直奔皇宮。緊接著是急于出門的民眾,蜂擁到大街之上,然后又是各自散開,長安城再也不復夜時的寧靜。人喊聲,馬嘶聲,車輪聲,腳步聲……在長安各個里坊的上空中回蕩。

  梧桐苑的眾人早以做好出發的準備,特別是墨蘭雖然自己不想探家,但仍然真心的替嫣兒高興,短短的半個時辰,已經在梧桐苑內來來回回跑了不下十趟,就為了能第一時間看到來接眾人的馬車。

  正房內眾人齊聚一起,宮里的東西不能帶出去,嫣兒也沒什么東西可帶,一個青布小包里只裝了幾塊布頭和一些點心吃食。就這幾塊布頭還是墨蘭看不過眼,死命的塞里面的。

  李泰經受過教訓后也不敢明目張膽的壞了宮內的規矩,偷偷的讓蕙蘭向包裹里塞點銀子,卻不想被嫣兒發現,說什么也不要。

  百般無奈的李泰不好在眾人眼下強塞,眼看著銀子被嫣兒鎖在柜里,卻也無可奈何。

  蕙蘭的心思巧,一邊對李泰使眼色一邊將嫣兒拉到一旁。趁著眾人的注意力被蕙蘭吸引,李泰急忙抓了兩把在年節時分宮內貴人賞賜的金錁子。

  在眾人的焦急等待中,趙志澤不慌不忙的來到的梧桐苑,無視眾人的表情,對李泰說道:“殿下,馬車和護衛都已經在門外等待,請殿下移步。”

  “沒有,我在院門外沒看到馬車。”墨蘭一臉不愉的對李泰告狀。

  “馬車和護衛在東宮的永春門外等候,不是你們的梧桐苑門外。”趙志澤對李泰解釋道。

  “這……”李泰有些遲疑道:“這太招搖了吧?”

  趙志澤搖搖頭,說道:“停在院門外才是招搖。殿下,時間不早了,還是走吧。”

  趙志澤堅持要在東宮外上車,李泰抵不過他的堅持,也不能過分多說。

  文昊和文宣兩人快步在前引路,李泰帶著嫣兒和蕙蘭姐妹跟著趙志澤離開了梧桐苑。

  眾人來到了東宮的永春門外,只見一架雙馬拉轅的青呢小車停在青石路面上,二十余位護衛騎著高頭大馬圍在小車周圍。

  趙志澤伸手將李泰扶上馬車后不再管梧桐苑的眾人,徑直走到護衛中間,整理著護衛的隊伍,根本不在意墨蘭的嘟囔。

  李泰帶著嫣兒三人登上了馬車,文昊和文宣二人坐在車轅上,輪流駕車。

  馬車看似小巧,但車廂內卻很寬大,坐上李泰和嫣兒、蕙蘭、墨蘭四人也并不感覺擁擠,反倒很是寬敞。馬車的兩廂各開有一扇小窗,用同樣的青呢窗簾遮擋,若有需要可以撩開窗簾,飽覽沿途景色。

  隨著趙志澤一聲吆喝,馬車在護衛的環繞下出發,趙志澤沒有跑在前面引路,而是騎著馬跟隨在馬車一側,略微落后一個馬頭,即不耽誤馬車內的眾人透過窗口觀賞沿路風情,又能在有意外的時候及時照應。

  馬車粼粼,笑語盈盈,在在墨蘭的歡呼聲中,一隊人離開了皇城。

  皇城之外沒有了平整的青石板路,僅僅是黃土鋪就的街道,馬車行走之上,顛簸不停,李泰馬車馳過,飛揚起一陣塵土,不僅僅是車后的護衛,連道路兩旁的行人也跟著吃上一嘴的灰塵。

  不過還好,此刻時日尚早,路上的行人不多,注意躲避下也不會招來怨罵。

  李泰這還是第一次走出皇城,看著一切都很新鮮,街道兩旁無論是高樓廣廈,還是低矮的民居,都能引起李泰的觀望,不僅僅是貪圖新奇,更多的是想體味這份大唐的古韻。

  馬車在長安城內緩緩而行,路上的一切都讓李泰感覺新鮮,寬闊的道路兩旁種滿了梧桐,在炎熱的夏季為匆匆趕路的行人提供一片陰涼之地。道路兩旁是延綿的陰溝,大雨之中能快速的排掉積水,使黃泥鋪就的街道不至于太過泥濘。

  李泰就這么一路走一路看,領略著大唐的豪邁,品味著唐風的古樸,無論是里坊的之間的小路,還是通達四方的大街,在李泰這樣一個現代人眼中,都在述說著歷史的厚重。無論是是市井貧民的對話,還是達官顯貴的寒暄,在李泰眼中都是一副人文風景。

  一路就在李泰不停的撩起窗簾、放下窗簾的過程中,趙志澤帶著眾人來到延興門,就在趙志澤帶著腰牌和守衛城門的軍士交涉的時候,李泰撩起窗簾,抬眼望去,不由得徹底癡了。

  一座宏偉厚重的青磚搭就的城門映入李泰眼簾。綿延的似一座大山,壓迫的人透不過氣來,近似梯形的城墻,其墻基厚就約有五丈,三丈多高的城墻,到頂部逐漸收縮,也有近四丈寬,足夠幾輛馬車并排奔跑。城門處就更加雄偉,墻基就有七丈厚,一高兩矮三座門洞連接著城內城外,城門樓上女墻,藏兵洞等等戰爭措施應有盡有。若將厚重的包鐵硬木城門關上,就是一座易守難攻的要塞。

  就在李泰為長安城門的厚重、雄偉瞠目結舌時,趙志澤跨在馬上,似乎無意的說道:“若想仔細看看,我可以帶你登上城門,那里看的更遠,會又是一番感受。

  李泰心中也是一動,就要跳下車來。蕙蘭輕輕拉扯下李泰,眼睛瞥向嫣兒。

  登上城頭觀賞風景免不了要耽誤時間,嫣兒能和家人相處的時間本就不多,李泰若是再耽擱一陣,就真的太對不起嫣兒了。

  趙志澤肯定能懂的這個道理,卻還依然誘惑著李泰,明顯是存心不良。似乎趙志澤和李泰的相處總帶著考校和試探的意味,這讓李泰十分不高興。

  狠狠的瞪趙志澤一眼,李泰吼道:“打馬,加速,直奔趙家莊。”

  趙志澤輕笑一聲,吩咐護衛穿城而過。

  城門外就是寬闊的官道,馬車的速度漸漸加快,雖然顛簸的越發劇烈,但也符合眾人急于到達趙家村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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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閉門羹



  車粼粼,馬瀟瀟,李泰一行人很快走出延興門,時間尚早,城外僅有的幾個行人還是神色匆匆。眾人都急于趕到趙家莊,李泰也無心欣賞沿途的田園景色。
  車輪壓過道路上的溝溝坎坎,沒有任何減震設備的馬車也是上下顛簸,半個時辰的路程,快把李泰的早餐都晃蕩出來。

  穿過大路,走進鄉間的小路,路越發難走了,李泰有心下車步行,卻被蕙蘭阻止,身體跟隨著上下顛簸的節奏,胸口越來越感覺憋悶。

  就在李泰將要忍受不住的時候,開路的護衛來報:“殿下,已經到了趙家村的村口,不過村里的路很窄,恐怕馬車沒辦法通過。”

  李泰一聽,心里暗想,終于可以下車了,這樣車里的顛簸還真不是自己可以忍受的。沒給別人拒絕的機會,直接說道:“沒路了就步行,留幾個護衛看守馬車,剩下的跟我進村找人。”

  聽著李泰顛三倒四的安排,趙志澤直皺眉,安排道:“來兩個人去村里打聽嫣兒的家人住在那里?別的人都下馬休息。”

  對侍衛吩咐完,趙志澤又對李泰說道:“殿下,你還是在村口等等吧,有了具體的消息再過去也不遲。”

  李泰想想也有道理,是自己過于著急了。也就點點頭,同意趙志澤的建議。

  李泰再次爬上馬車,看著近鄉情怯眼淚汪汪的嫣兒,低聲勸解:“嫣兒,侍衛們已經去打聽你家的具體位置了,你莫心慌,等等有了消息我們就過去,很快就能看到你的家人了,你應該高興才對,咱們高興的事不能哭的。”

  蕙蘭和墨蘭也跟著輕聲勸解,慢慢的嫣兒停止了哭泣,低頭說道:“謝謝大家,我沒事了,就是想著馬上能見到家人了,心中有些酸,不用為我擔心,我沒事的。”

  眾人規勸嫣兒的時刻,車廂內的李泰就聽到有侍衛回報趙志澤,說找到了嫣兒家人住的地方。

  沒等趙志澤開口,李泰就已經帶領眾人跳下馬車,看著回報消息的侍衛,李泰低喝一聲:“帶路。”

  眾人圍著李泰,身邊第一圈是嫣兒,蕙蘭等梧桐苑的人,外圈是侍衛,一群人呼呼啦啦的就要進村,李泰眉頭緊皺,這么多的人別說嫣兒家里是否能放下,就是腳下狹窄的土路都無法容納這么多人一起行走。

  “人太多了,趙校尉帶兩個人跟著就可以了。其他的侍衛留下。”李泰將大多少侍衛留在村口。轉過頭來,又對文宣說道:“你也留下,照顧下車。”

  文宣低頭稱是,回到了馬車上。侍衛不知道是否應該聽李泰的,齊齊看向趙志澤,直到趙志澤輕輕點點頭,,眾侍衛才算聽從指令,回到村口。

  看著眾位侍衛的反應,李泰考慮到現在不是節外生枝的時候,煩躁的搖搖頭,暫時將這事放在一邊,拉著嫣兒的小手順著農舍間的小路,跟隨著帶路的侍衛,一直前行。

  在農舍間轉了幾道彎,使李泰已經找不到方向了,侍衛才指著一戶有著兩間草房的小院,說道:“就是這里了。”

  李泰拉著渾身顫抖的嫣兒湊到緊閉的門口,只見一把銅鎖牢牢的把守著兩扇有些腐朽的木門。木門已經看不出本來的顏色,院墻也是低矮的土胚上插著些籬笆,沒有絲毫的安全可言,更不用說美觀了。

  看著大門緊鎖嫣兒失望的神色浮到臉上。

  李泰也有些不甘心,趴到門扇上,向院子里望去,透過緊閉的房門看到草房的正堂里似乎有人在走動,李泰趕忙高喊:“這家是姓喬嗎?可有人在家?”

  屋內半響也沒有人答話,緊閉門扉的正堂中卻可以看見一個小小的人影在晃動,仿佛屋內的人也在透過門扉看向外邊。

  李泰又高喊了幾遍,房內一個小女孩稚嫩的聲音,怯生生的問道:“誰,誰啊?人不在家,去田里了,有事晚上再來吧。”

  晚上?李泰他們可沒有時間等到晚上,李泰輕輕拍拍嫣兒的素手,示意她稍安勿躁,再次輕聲向院內喊道:“你知道你家的田地在那里嗎?我們去田里找你的家人?”

  “我不知道,我沒去過。”小女孩再次答道?

  正當李泰想讓侍衛打聽喬家的田地在那里的時候,鄰居家的房門打開,出來一位年約半百的農家老者,神色奇怪的打量院外眾人一番,忐忑的問道:“請問眾位官人可是要找喬老?”

  嫣兒趕忙答話:“老丈,你好。我是喬老的女兒,離家多年,今天回來探家。請問老先生,可知道此時我父母何在?”

  老者一臉的惶恐,滿是老繭的手連連作揖,說道:“可不敢當先生,叫我一聲趙老頭就可以。”

  趙老再次大量眾人一番,小心的對嫣兒問道:“小娘子可是喬老進宮多年的大女兒?”

  嫣兒強壓心中的酸楚,低聲回道:“趙老,你說的就是我。”

  趙老也面露欣喜,連聲說道:“太好了,你是就太好了,你父親總念叨對不住你,你今天回來了,你們一家人也能團聚了,太好了。”

  急切的嫣兒打斷了趙老的絮叨,問道:“趙老,你可知我父母此刻在何處?他們可好?”

  “是老朽糊涂。”趙老一臉歉意的說道:“孩子放心,你父母一切都好,現在應該去田里了,別急,讓我家老小子去叫他們,不遠,很快就能回來。”

  說完也不等眾人如何,趙老向自己家房內大喊:“二柱子,二柱子,你去你喬家大伯的地頭上,將你喬伯伯一家喊回來,就說他大女兒從宮里出來了,讓他們趕緊回來。”

  “哎。”趙老的話音剛落,房內躥出一位年紀不到十歲的男孩,一身補丁摞補丁的夾衫,赤著雙腳,手中握著一塊不知道是什么糧食做出來的餑餑。用好奇而又畏懼的眼神打量眾人一番,將手中的餑餑向趙老手中一塞,對著隔壁院落喊道:“杏兒妹妹,別怕,我去喊你爹娘回來,你安心在家里等著,別亂跑。”

  “二柱子哥哥,你快點回來。”

  聽著房內女孩脆生生的回答,二柱子又看看李泰等人,在光著雙腳一溜煙的跑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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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親人團圓



  待二柱子跑遠,趙老才帶有幾分不自在的解釋:“那是我家老小,平日里整天和杏兒一起玩,才會……,眾位貴人勿怪。”
  看見眾人不解的樣子,一拍滿是皺紋的腦門說道:“你看是老朽糊涂,杏兒是屋內的小女孩,今天四歲了。”又看向嫣兒,緩緩道:“說來應該是您的妹妹,你父母落腳趙家村以后才有的她,你們姐妹應該沒見過呢?”

  妹妹?嫣兒此刻真的不知道該說些什么,眼淚不停的低落,手扶著破舊的大門,從門縫向內不停的張望,意圖將屋內的人影看清楚。可是屋內的小人不知道躲在那里,任憑嫣兒怎么召喚也不肯現身。

  李泰不忍看到嫣兒苦楚的樣子,輕輕拉開嫣兒,和蕙蘭一起小聲的勸著嫣兒。

  墨蘭此時也一副懂事的樣子說道:“嫣兒姐姐莫要傷心,小孩子怕生,自然不敢開門,稍等一會,伯父、伯母回來就好了。姐姐別在哭了,伯母見到你這副樣子會心疼的。”

  連一向沉默少言的文昊都勸了嫣兒幾句,慢慢的嫣兒收住了淚水,卻按耐不住心里的期盼,不斷的向二柱子離開的方向張望。

  趙老看到嫣兒急切的樣子,有些忐忑的問道:“如果各位貴人不嫌棄,就先到小院歇息一下,喬老很快就能回來的。”說著打開了他家的院門。

  李泰側身向院內望過去,一只公雞帶著幾只母雞在院內刨食,一條不大的小狗畏縮在窩里,豆大的眼睛盯著人群中來回轉動。

  李泰回身看看自己這邊的人,嫣兒、蕙蘭姐倆,文昊,趙志澤帶著連個護衛,算上李泰一共八個人,進到趙老家的小院就需要擠在一起,大家都不舒服。李泰連聲謝絕了趙老的好意,眾人就在喬家門口四處張望等待著嫣兒家人的回來。

  功夫不大,就看見二柱子帶著一個年約二十出頭的青年壯漢一路小跑來到大家面前。

  這位年輕人一身深青色打著補丁的麻布短裳,下身同樣顏色的褲子,腳上帶著泥巴的赤腳,雙手也同樣滿是泥水,寬闊的額頭上全是汗水。

  只見他直沖沖的跑到眾人面前,急切的目光在眾人面上掃過,直接定格在嫣兒臉上,眼圈立刻紅潤了,呆立片刻后,一把將嫣兒抱在懷里,豆大的淚水嘩嘩的滴落,嘴里含糊不清的嘶吼:“哥哥對不起你,讓小仙兒受苦了。”

  嫣兒也回手死死的摟住她哥哥,緊緊的抵在哥哥懷里,想說話卻發不出聲來,只是不停的哭泣,好像要把這些年累計的思念都在這一刻宣泄出來,哭的是聲嘶力竭,肝腸寸斷。

  除了趙志澤和他帶來的兩個侍衛以外,李泰眾人也跟著忍不住落淚,連往日里不知道悲傷為何物的墨蘭也在哽咽著不停。

  就在眾人為嫣兒悲傷不止的時候,身后一個老婦的聲音傳來:“可是我的小仙兒回來了?”

  嫣兒回頭一看,一對年過四旬的夫婦一臉期望和恐懼參雜的看著自己,這可不就是自己的父母嗎?嫣兒掙開哥哥的懷抱,搶步來到二老面前,“噗通”一聲跪在黃土地上,一聲發自心底,憋悶了八載的聲音從靈魂最深處噴薄而出。

  “爹,娘。”

  無法形容這一聲呼喊中包含的情感,思念,痛苦,期盼,渴望……,這一聲心靈的吶喊讓周圍眾人無不落淚。

  “小仙兒!”嫣兒母親這一聲呼喚之后,身體晃動就要悲慟的摔倒。嫣兒父親的心思全在嫣兒身上,根本沒注意到嫣兒母親的情況,若是不文昊手快,恐怕嫣兒母親就要栽倒在地。

  嫣兒一家人在一起抱頭痛哭,嘴里絮絮叨叨的說著誰都聽不清的話語,許久,他們被門內的小女孩的聲音打斷:“爹,娘,哥哥,你們在做什么啊?”

  李泰回頭望去,透過門縫,能清晰的看到一個小女孩的半張臉,滿是迷惑的大眼睛瞧著緊緊抱在一起的眾人。

  這個時候嫣兒的父親逐漸回過神來,嚷嚷著:“家里說,家里說,站在院外成什么樣子,都家里……。”

  此時嫣兒的父親喬老才在和女兒久別的情緒中解脫出來,才認真打量眾人,這一打量才想到自己女兒是從宮里出來的,那么女兒身邊的人無疑都是宮內的貴人,這一想立刻不太敢說話了,剛剛的嚷嚷此時也變得十分尷尬。

  李泰自然不能讓喬老在這里晾著,急忙接話道:“老丈,我們一路行來有些渴了,還麻煩你給打碗水來。“

  蕙蘭心竅玲瓏,也跟著附和:“是啊,伯父,還要麻煩你給口水喝。”

  “不麻煩,不麻煩”。喬老一邊說著,一邊掏出鑰匙打開大門。

  李泰也就是叫聲老丈,可是不敢和蕙蘭一樣叫“伯父”,能當李泰伯父的人不少,但怎么樣也輪不到喬老,;李泰這也是為他好,李泰的胡亂稱呼很可能給喬老惹禍。

  喬老打開大門,一個梳著雙丫髻的小丫頭直接沖到喬老懷里,清脆的聲音小聲的趴在喬老耳邊問道:“爹爹,他們是誰啊?他們說是姐姐回來了,是真的嗎?”

  小手指著還跪在地上的嫣兒問道:“她是姐姐嗎?姐姐犯什么錯了,要被罰跪啊?”

  “姐姐沒錯,這就叫姐姐起來。”喬老和小女孩解釋不清,將她抱到嫣兒身前,低聲的教導小女孩:“這是姐姐,叫姐姐。”

  小女孩忸怩了半響,才不好意思的喊出:“姐姐好!”

  嫣兒連忙將小女孩抱在壞中,墨蘭手快,將一塊桂花糕塞到嫣兒手中、

  嫣兒將桂花糕放在小女孩手中,輕聲的哄著:“小妹,來吃快點心,很好吃的。”

  嫣兒母親指著小女孩對嫣兒說:“這是你妹妹杏兒,今年四歲了,還沒見過你,認生。”

  小杏兒輕輕的舔了一下桂花糕,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說道:“甜,真甜。”

  說著將手中的桂花糕送到她娘的嘴邊,說什么都要她娘咬上一口。

  李泰偷偷的向嫣兒詢問,小仙兒是不是嫣兒在家的小名。嫣兒輕輕的點點頭后,沒好氣的橫了李泰一眼。

  小杏兒將手中的桂花糕送到親人的嘴邊,每個人都必須咬上一點才肯罷休。

  小杏兒的做法沖淡了嫣兒一家人久違重逢的激動,在喬老的邀請下,李泰帶著眾人走進了小院。
刃生狼 發表於 2010-3-3 18:36
第六十四章 何人猖狂



  走進小院,給人的第一個感覺就是干凈,雖然殘破卻很干凈。
  院子的地面被打掃的干干凈凈,沒有一點浮灰,能夠看得出撒過水痕跡。院子的角落中堆著一堆干柴。西側有一間低矮的倉房,透過倉房稀疏的木板的縫隙,能看見各種農具在井井有條的放在一起。

  院子側面有一個小小的雞窩,干燥的稻草上一只蘆花大母雞正在產蛋,看見眾人也不怕,斜斜著小腦袋看著眾人。

  杏兒歡呼一聲,從喬老的懷中跳下,伸手從母雞后邊摸出一個雞蛋,雙手捧著,獻寶一般交給嫣兒母親,笑著嚷道:“娘,娘,留好,給嫂子留著補身體。”

  嫂子?杏兒的稱呼讓嫣兒一陣疑惑,看著她哥哥問道:“哥哥成親了嗎?什么時候的事?嫂子人呢?怎么沒看到啊?”

  一連串急促的問話,讓嫣兒哥哥臉色發紅,喃喃的道:“你嫂子和我們一起上田了,聽說你回來了,一著急給她忘了,估計這回在后邊呢,也快到了。”

  喬老接過話來,對嫣兒哥哥罵道:“你個沒心的,你媳婦有著身子呢。就知道自己瘋跑,也不知道照顧她。”

  看著愣愣的嫣兒哥哥,抬腿就是一腳,嚷道:“還傻站著干什么?還不去接你媳婦,萬一在路上有個好歹,有你后悔的。”

  嫣兒哥哥答應一聲,轉身就跑,看樣子是去接媳婦去了。

  李泰看著嫣兒哥哥的樣子有些好笑,邁步走向屋內。

  李泰一邊走,一邊聽嫣兒母親在對嫣兒念叨:“你哥哥成親有三年多了,這是你嫂子的第二胎,第一胎的時候沒什么吃的,身子太弱,懷了三個多月的時候孩子掉了,沒留住。年前請郎中把脈說有了,到現在已經四個多月了。家里清苦了些,是你妹子找隔壁央求來一只母雞,下點蛋給你嫂子補補身子。”

  嫣兒母親的念叨惹起了喬老的傷心,嘆道:“是咱們喬家對不起你嫂子。”隨即又想到嫣兒回來一次不容易,不應該說這些窮苦的事情,嚷道:“他娘,別胡咧咧,快領孩子進屋。”

  喬老引著李泰走進屋內。

  屋子分東西兩間,中間是一座灶臺,灶臺上幾個管子,想來裝著油鹽等做飯的調料。看樣子東屋是喬老老兩口和杏兒在住,西屋應該是嫣兒的哥哥嫂子。

  李泰特意拿起各種瓶罐看看,鹽罐里剩有少少的一層粗鹽,油瓶里根本是點滴皆無。在文昊的幫助下打開糧缸上的木蓋。探頭望去,糧缸里只有為數不多的糙米。

  清貧,這是對這個家庭唯一的形容詞。

  李泰搖搖頭,在喬老詫異的目光下,緩步走進東屋。

  幾塊木板搭就的矮床,上邊鋪著一領擦得干干凈凈的淡黃色席子,打著補丁的行李鋪蓋卷起來放在了床尾。向南一面的窗戶上的窗紙已經有很多破損,但還是用小塊的窗紙在上面細細的打著補丁。

  簡單,清貧,干凈,這是給李泰的最大印象。

  李泰目光十分不禮貌的四處打量,嫣兒倒是保持著十分淡然的樣子,反倒是蕙蘭十分不好意思,輕輕拉扯下李泰,小聲說道:“殿下,不要這樣。”

  李泰也感覺到有些冒失了,對喬老歉意的拱手,就要坐下。

  嫣兒習慣了伺候李泰,即使用絲帕擦過席子,也感覺不太對。伸手從小包袱里拽出一塊布頭,鋪在席子上,才扶著李泰坐下,嘴里還告罪:“四郎,家里清貧,你多擔待。”

  嫣兒的行為讓李泰感覺十分不好意思,略微轉頭,卻看到趙志澤大馬金刀的坐在條凳上,身后是兩個侍衛抱刀站立。

  這副做派讓李泰看著十分不順眼,說道:“趙校尉,你帶著人去外間吧,這里人太多,坐不下。”

  趙志澤橫了一眼李泰,對身后兩個侍衛說道:“你倆去院子等著。”又看了看文宣說道:“你也出去吧。”

  文宣沒有動身,低頭順目的并不言語,李泰看著文宣的作為很是高興,考慮下說道:“文宣,在院子等我們吧。”

  文宣領命出門,李泰用挑釁的目光看著趙志澤,趙志澤卻不回應,抱著橫刀,閉著眼睛坐在條凳上。

  見氣氛又些冷場,嫣兒忙向大家介紹家人,一連串的介紹后,大家才知道嫣兒父親的名字叫喬勛,哥哥的名字叫喬崢,比嫣兒大三歲。嫣兒的母親姓趙,隔壁的趙老是嫣兒母親的娘家親戚,嫣兒一家來到趙家村落腳也是奔著趙老來的。

  嫣兒在向家人介紹李泰的時候,被李泰打斷。李泰自稱是皇家宗室遠親,至于趙志澤也就成了家里的護院。

  面對護院的身份趙志澤也沒什么表情,依然是那樣一副冷冷的樣子。

  皇室宗親的名頭足以讓喬老無所適從,一副忐忑惶恐的樣子,說話也開始結結巴巴的。嫣兒的母親趙氏更是惶恐,頭都不敢抬起,雙手放在身后來回搓著衣角。只有小杏兒不懂得什么叫皇室宗親,但看著父母驚慌的神色,也有些害怕,一副怯生生的樣子。

  房內的氣氛讓李泰等人十分尷尬,又不好說什么?

  這是,嫣兒的哥哥喬崢扶著一個已經顯懷的孕婦走進屋來,嚷道:“妹妹,這就是你嫂嫂,正懷著你的侄子呢!快來看看。”

  嫣兒連忙上前給嫂子見禮,李泰也趁這個時間打量著嫣兒的嫂子。暗紅色的長裙上巧妙的打著幾塊補丁,若不細看還會以為是繡的小花,淺粉色的粗布孺衫襯托著面色越發的枯黃。

  嫣兒嫂子在喬崢的攙扶下好奇的看著一身淡黃色宮裝的嫣兒,半天才說:“妹妹不在家的日子,你哥哥總念叨你,今日妹妹回來也了卻了二老和你哥哥的思念。”

  嫣兒的哥哥喬崢也看出屋內的氣氛有些不對,拉著喬老來到一邊,聽喬老說李泰是皇室宗親也將他嚇了一跳,諾諾的說不出話來。

  屋子里的人全都沉默,這也不是嫣兒探親應該有的氣氛。李泰略微思索下,說道:“嫣兒你陪家人在這屋聊聊,我和蕙蘭他們去西屋吧,也省得我在這里大家不好說話。”

  嫣兒考慮一下也沒有拒絕,笑道:“多謝四郎成全。還是我和家人去西屋吧。”

  說完將李泰輕柔按在床邊,感激的一笑,扶著她嫂嫂,領著家人邁步走向西屋。

  嫣兒和家人剛剛離開東屋,就聽到嫣兒母親小聲問道:“那個孩子是王爺還是公爵啊?”

  隨著一家人的走進西屋,聲音也小了。李泰只能隱隱約約的聽到說話聲,卻是一句都聽不清楚。能聽清的只是哭聲摻雜著笑聲一陣陣的傳來。

  東屋空了下來,門外的兩個侍衛也回到了屋內,幾個人大眼對小眼的相對無言,聽著西屋的哭聲不知道該做點什么。

  正當眾人百無聊賴的時候,院外傳來“砰”的一聲,緊接著是一聲猖狂的叫喊:“老喬頭,該還帳了。”
刃生狼 發表於 2010-3-3 18:36
第六十五章 要債和要命



  推開院門的是一位身穿淺灰色夾襖的年輕人,一臉的輕佻,走起路來還有些不定性的跳躍。
  喬老聽到院子的聲音就緊忙從西屋跑了出來,將青年男子攔在房門之外,嘴里連連討饒:“劉賢侄,勞煩您再寬限幾日,這幾天我就找親戚去借……”

  李泰是聽出來了,這是來要賬的,李泰不好喧賓奪主,只有悄悄的在屋內透過窗欞向外看去。

  喬老的連聲討饒沒有讓年輕人生起憐憫之心,卻開始不依不饒的嘟囔:“我說老喬啊,你這錢借的也有兩年多了吧,你看看你這家,沒一點值錢的東西,當初不想借給你,你是死求活求的墨跡,我處于好心才借給你。當初你可是拿了錢救你兒媳婦的命了。如今人好了,錢花了,你可不能賴賬不還啊。”

  喬老接話說道:“劉賢侄,這事在當初是你幫了我家大忙,崢兒媳婦能活過來,是要感謝你。沒有你崢兒媳婦早在兩年前就走了。劉賢侄,你對我們家的大恩我老喬頭銘記在心。只是現在手里真的沒有錢,過幾日,就過幾日,我去城里找朋友湊湊,肯定讓你滿意。”

  這個姓劉的年輕人,眼睛橫了一陣,說道:“老喬頭,既然這樣,我就再給你幾天的時間吧,錢也不多才幾貫而已,你老也給我湊湊。”

  劉姓年輕人在喬老的連聲恭維下就要離開,忽然,也不知道他怎么就琢磨上院內的蘆花母雞了,伸手就抓住了正在地上刨食的母雞的脖子。

  整個動作干凈利落,一看就知道是個整天偷雞摸狗習慣了的混子。

  抓著母雞,嘴里還對喬老嚷嚷:“老喬頭,這只母雞就算是利息了,我多容你幾天。”

  也不等喬老說話,拎著母雞就要走。

  不知道杏兒什么時間躲在了門后,看著姓劉的要拿著母雞走,杏兒有些急,小小的步子快速的倒騰著,一溜小跑,小小的腦袋用力的撞向劉姓年輕人,將姓劉的裝個趔趄,手中的母雞也掉到地上。

  杏兒靈巧的將母雞抱在懷里,跑回房內,躲在喬崢的身后。僅僅露出半張小臉,對著劉姓年輕人怒目而視。

  姓劉的年輕人被小孩子撞個趔趄,看樣子也很生氣,憤怒的嚷嚷:“老喬頭,你家人怎么回事?不知好歹嗎?我幫你,反倒幫出錯了?連你家人都救了,吃你家一只雞不過分吧。你家孩子太不知道好歹了。”

  喬老也不分辨,只是連連躬身道歉,半響,劉姓年輕人,氣好像消了一些,走到杏兒身邊,指著母雞哄騙著杏兒,說道:“杏兒乖,把母雞給我,明天我給你拿來兩只。”

  屋內的李泰啞然失笑,要賬的要成這個樣子也實在是有些滑稽。

  李泰并沒為姓劉的行為生氣,欠債還錢是天經地義的,李泰不明白事情原委也不好胡亂開口,大不了過后替喬家還債。

  李泰這邊打定主意,等姓劉的離開后,派侍衛幫喬家還債。杏兒的那邊卻發生了意外。

  姓劉的在不停的哄騙杏兒,只聽見杏兒脆生生的說道:“你是騙子,從來都是白拿我家東西,去年你把老黃拉走了,前幾天又把小黃拉走了,今天又要抱小花。你是騙子,總拿我家東西。”

  小女孩憤怒但卻真實的話語讓姓劉的有些惱羞成怒,用力的一推,將杏兒小小的身子推坐到地上,嘴里還罵罵咧咧的嘟囔著:“小丫頭,大爺吃你家只雞是抬舉你,在啰唆就拿你抵債,給你賣了。”

  喬崢看著妹妹跌倒,也怒從心氣,拉過對方就是一拳,打的姓劉的眼冒金星。姓劉的也不甘吃虧,兩人就撕扯到一起了。

  杏兒看著哥哥和別人打架,急的哭了起來。

  杏兒的哭聲驚動的西屋的嫣兒,嫣兒扶起杏兒,無視已經直眼的姓劉的,輕聲對杏兒說道:“妹妹,不理那些齷齪之人,跟姐姐回屋。”

  似懂非懂的杏兒牢牢的抱著蘆花母雞,拉著姐姐的手小聲的訴說著:“小花不能給他,要留著下蛋給嫂嫂補身體,嫂嫂要給杏兒生個侄子玩的。”

  嫣兒愛憐的捏捏杏兒的小臉蛋,說道:“杏兒說不給,咱就不給。”

  嫣兒哄著妹妹,也不搭理正在互相推攘的兩人,帶著杏兒回到西屋。

  劉姓年輕人瘦弱的身體根本不是常年干活的喬崢的對手,連續挨了幾下狠的后感覺吃虧,轉身躲到拉架的喬老身后。再喬老的喝罵下,喬崢算是不再追打姓劉的,轉生生著悶氣回到了西屋。

  看到喬崢回屋,姓劉的又開始張狂起來,大聲的嚷嚷:“好你個老喬頭,忘恩負義說的就是你們喬家。你們等著,這雞我不要了,你們欠的債也抹了,但我告訴你,別以為我不明白。剛剛那個女子是宮女吧,我現在就去告官,有宮女偷逃,你們又私藏宮女。你們喬家等著全掉腦袋吧。”

  聽到姓劉的這樣說,李泰再也沉不住氣了,怒視著窗外顛倒黑白胡攪蠻纏的劉姓年輕人,低低的一聲斷喝:“拿下!”

  屋內的兩個侍衛這次沒等趙志澤定奪,直接幾個箭步躥出房子,來到劉姓年輕人身邊,手中的橫刀帶著鞘似輕實重的敲在他的腿彎,只聽見“哎呦”一聲,姓劉的直接載到在地上。

  兩個侍衛順勢橫刀出鞘,架在姓劉的頸部,將他緊緊的壓在地面上。

  看到侍衛將姓劉的完全控制住,李泰才穩步走出門來,站在門口問道:“你是誰?叫什么?”

  “你管我是誰?”姓劉的還要嘴硬,趙志澤過去照嘴巴就是一腳,姓劉的當時就老實了。滿嘴是血含糊不清的答道:“我姓劉,叫劉賀?”

  劉賀?李泰在前世今生的記憶力仔細搜索,也沒找到和這名字相關的事件。過了片刻,李泰再次問道:“你怎么知道宮女是什么服飾的?按你這樣一個潑皮無賴不可能知道皇宮里的事啊?說說吧,你是怎么知道的?”

  劉賀想了半天才說道:“我看到過宮女。”

  看到趙志澤又要再踢,趕忙解釋道:“我真的看到過,是在禁苑看到的,不是在皇宮看到的。我真的看過,所以知道宮女的服飾。”

  聽劉賀說的合情合理,李泰就想給他點銀子算是替喬老還錢,然后將他放了。正巧嫣兒出來看看情況。李泰眼光在嫣兒身上一轉,頓時感覺不對,轉身對劉賀嘿嘿一笑,說道:“你真有一套,差點就騙過我去。”

  又對兩個侍衛說道:“這人無可救藥了,拉遠點砍了吧,別污了這干凈的院子。”
刃生狼 發表於 2010-3-3 18:36
第六十六章 好自為之



  兩位侍衛沒有多話,夾著劉賀連踢帶拽的走出院門。
  聽李泰說砍頭時劉賀沒當回事,以為是嚇唬他呢,看到侍衛的架勢才知道事情不好,死死的拉住院門的門框,大聲的求饒。

  “我錯了,我說實話,我真的說實話,別殺我,我說實話。”

  李泰輕輕的對身邊的趙志澤搖搖頭,擺手示意侍衛將劉賀拉回來。

  劉賀被侍衛拉回來,像一灘泥一樣癱坐在院中,大口大口的喘氣,慶幸自己的死里逃生。他不知道李泰本意也就是嚇唬他一下,即便不開口求饒,李泰的性格也不會因為這點小事就殺人,只是兩個侍衛裝的太像了,嚇到了劉賀。

  “說吧。”李泰饒有興趣的看著劉賀,等待他的回答。

  “你是誰?”劉賀眼中充滿了恐懼和疑問。

  李泰笑著,所聞非所答的說道:“你管我是誰。你只要記住我想讓你死就是一句話的事,這就夠了。你只要老老實實說實話就夠了。”

  劉賀吞吞吐吐半天,說道:“我和我表舅去過太極宮。

  劉賀像是想起靠山來了,說道:“我表舅是……”

  話剛剛說一半,沒等人名出口,李泰近前一腳踩在劉賀嘴上,說道:“別和我說你表舅是誰,我不想聽,無論是誰在我面前都沒有意義。”

  李泰邪邪的一笑,繼續說道:“想必你那個表舅就是你的靠山,但你今天遇到我算是倒霉了。就算你是皇親國戚在我這里也是沒用,更何況皇家還不至于有你這樣沒出息的親戚。你就認命了吧。”

  劉賀意識到,面前的孩子絕對是他招惹不起的,半響才唯唯諾諾的問道:“你到底是誰?別讓我做個糊涂鬼啊。”

  高度緊張的侍衛緊緊的將劉賀按在地上,李泰俯身湊到劉賀耳邊,低聲說道:“我是當朝皇帝四子,衛王李泰。你說,我要你一條小命容易不?”

  劉賀真的是被嚇壞了,不敢相信眼前的小孩會是皇子,而身邊的侍衛又讓他不得不信。劉賀后悔死了,他怎么也料不到在這個破院子里還有個皇子,想不到堂堂皇子竟然輕車簡從到這種地步。身邊才帶著幾個護衛。

  劉賀也怪李泰,你說你個皇子,身邊不多帶些護衛也可以,但你別把人都藏在房內啊,要是院子里擺著幾個護衛,他劉賀膽子再大也不敢胡鬧啊。

  劉賀自己再后悔也沒有用,只能是連聲的對李泰求饒,希望李泰能放過他。

  前身今生加起來也就近三十年了,李泰是第一次遇到有人在自己面前如此的卑微求饒。

  李泰在有趣和滿足的情緒中還生出了一種漠視生死的心思。李泰清楚的知道,只要自己一句話,侍衛會毫不猶豫的將面前的劉賀拉出去砍了。身邊的趙志澤絕對的不會勸阻,甚至可能為此而慶祝。

  趙志澤斜著眼睛看著李泰,緩緩的說道:“蔑視皇子,魚肉鄉里,窺視皇宮,這些罪名加起來勉強也夠砍了,殿下若是砍了他,不會有人說出什么的。”

  趙志澤在火上澆油,誘惑著李泰舉起屠刀將眼前的劉賀砍了。

  腳下劉賀的哀求,耳邊趙志澤的誘惑,兩者在李泰腦海里回蕩,片刻之后,李泰灑然一笑,說道:“趙校尉,麻煩你派人將這個劉賀送交大理寺,讓大理寺正卿戴胄按律審案吧。”

  趙志澤略微一愣,意味深長的說道:“讓大理寺審這樣一個潑皮?送長安府都算抬舉他了。”

  李泰搖搖頭,說道:“趙校尉,你別裝糊涂,送大理寺是因為大理寺正卿戴胄,有他在,無論是蔑視皇子,還是魚肉鄉里,不管什么罪名都能給劉賀一個公平。若是送到長安府,恐怕長安府尹一聽說是皇子送去的,會直接給他個斬立決。”

  劉賀在李泰的解釋中看到了希望。一邊鼻涕眼淚齊下的求饒,一邊感謝李泰的寬宏。

  李泰笑道:“你不用感激我,依照我本心,你欺辱我身邊人的家人,就等于欺辱了我,砍了你也不過是一句話的事。我不殺你,只是因為朝廷有律法的存在,不能因為你這個潑皮壞了律法尊嚴。或許別人會將自己凌駕在律法之上,我卻不會。將你送到大理寺,你也未必能好過,若是你真的該死,戴胄也不會讓你活下來了。你不用謝我,也不必謝我。”

  李泰看著侍衛將劉賀拉走,低聲喃呢道:“劉賀,你這樣的潑皮還不值得我丟失原則。還不值得我跨越心底的底線。”

  李泰的喃呢被身邊的趙志澤聽的一清二楚,趙志澤問道:“殿下,這個劉賀不值得,那么誰值得?什么事值得呢?”

  李泰淡然一笑,說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將來會有什么能讓我丟掉這一文不值的原則,但現在我還在堅持。我還能忍受。或許將來有一天我堅持不住,忍受不了,我也會泯然眾人之中,做個凡夫俗子。”

  李泰長嘆一口氣,似乎是堅定自己的心,嘆道:“我堅持一天就證明我還是李泰,若是放棄了,我就只是衛王了,我還是想做李泰。”

  趙志澤不理解李泰后半段話的含義,但前半段還是能聽明白的,說道:“殿下,泯然眾人好過于特立獨行。就像是在戰場上,你不殺人就要被人殺,想活下去就要揮舞刀槍,特立獨行的站立不動,你就死定了,只會成為別人功勞簿上的一筆而已。”

  趙志澤有些交淺言深的說道:“殿下,你已經站在戰場之上了,而且你還身穿一身明晃晃的鎧甲,一眼就能看出你是重要人物。你所謂的堅持已經毫無意義了,不跟隨眾人拿起刀槍,死的一定是你。”

  李泰笑笑,看著因侍衛離開而敞開的院門,說道:“你說的我都明白,看,門開著,只是我不愿走出去罷了。既然注定將來要走出去,注定要泯然眾人,那么就趁時間還有,讓我給自己留下點回憶好了。”

  “你不怕悔之晚矣,別人跟著操心都沒用,你自己明白就好。”趙志澤不在乎的說道。

  李泰雙手背在身后,轉過身子,嘆道:“我也不傻,以前那種莽撞行為不會再做了,堅持也是有技巧的,手段圓滑些,外圓內方,這種伎倆我也會。”

  趙志澤冷笑一聲,說道:“你既然能說出這話就證明還是太嫩了,和你在一起讓我都變傻了,今天就不該和你胡扯,你還是好自為之吧。”

  李泰轉身進屋,心里暗道:“換個人我還不說呢,為的就是你。這個坑咱們慢慢挖。”
刃生狼 發表於 2010-3-3 18:37
第六十七章 爛好人



  趙志澤跟隨李泰走進東屋,依然是那副大馬金刀的樣子坐在條凳上。
  蕙蘭、墨蘭詢問事情緣由,待到李泰仔細的訴說一遍后,口快的墨蘭不平的道:“該殺,就是不殺也要打斷雙腿。”

  沒等李泰訓斥墨蘭,趙志澤接口說道:“真不愧是主仆,一樣的天真、發傻。”

  “你才傻呢!”墨蘭的沖口而出的話被李泰制止。

  類似“很傻,很天真。”的評價讓李泰一陣惡寒。李泰上下打量著趙志澤,奇怪的問道:“趙校尉,這不是你啊,你一貫是冷漠少言的,今天為何這樣多語呢?可是發生了什么事?”

  趙志澤瞥了李泰一眼,冷哼一身,側過身去,并不搭理李泰。

  趙志澤的做法惹火了墨蘭,嚷嚷道:“趙校尉,你怎么這種態度對待我家王爺,殿下不想和你計較,不代表我家殿下好欺負,小心告到陛下面前,讓你吃不了兜著走。”

  李泰也有意試探趙志澤的反應,所以并沒打斷墨蘭說話,眼神的余光不斷打量著趙志澤。

  趙志澤的反應在李泰的意料之中,或者說趙志澤根本就沒有反應,任憑墨蘭叨叨不停,就跟沒聽見一樣。他越是漫不關心,墨蘭越是生氣,語調漸漸高了起來。

  最后墨蘭實在應付不了趙志澤冷漠的態度,向李泰求救:“真氣死人了,殿下你回去要和陛下告狀,就說他慢待你,讓陛下打他板子。”

  李泰心想,讓沒有心機的墨蘭去試探神秘冷漠的趙志澤,這根本是自討苦吃的事情,這下搞砸了,收拾殘局還得自己來。

  李泰苦笑一聲,對墨蘭說道:“還是別告狀了,去陛下那里還沒準誰挨板子呢。

  墨蘭聽著李泰的話,目瞪口呆的指著趙志澤,小嘴微微張開,半響才說道:“殿下,你是皇子啊,他才是個校尉……。”

  李泰打斷了墨蘭的話,說道:“好了,你想不明白的,別想了,老老實實在我身邊做侍女好了,別琢磨太多。”

  “哦。”墨蘭嘴上答應著,眼神卻不停的瞄向趙志澤。仿佛要將他看個明白一樣。

  李泰能管住墨蘭的嘴,不讓她亂說,卻管不住她眼睛的瞄來瞄去,也就隨她去了。對一旁半閉著眼的趙志澤說道:“趙校尉,能不能幫我一個忙?”

  趙志澤眼睛都沒張開,嘴中吐出一個字來:“說。”

  “幫我打聽一下劉賀的舅舅是誰?”

  趙志澤斜了李泰一眼,考慮后說道:“好。”

  兩人的對答讓墨蘭摸不著頭腦,好奇的問李泰:“殿下,你剛剛不是說不管哪個劉賀的舅舅是誰,都沒有用嗎。而且你還不讓劉賀說出他舅舅的名字,現在還打聽他干什么?他舅舅總不至于比殿下還尊貴吧?”

  “你不懂的。”李泰笑道:“他舅舅能帶他這樣一個潑皮進太極宮,就說明他舅舅不是一般人。我有意教訓劉賀,卻無意得罪他舅舅。若是讓他說出他舅舅的名字,我就不好辦了。不放他就是得罪他舅舅了,放了他又折了我的顏面,只好讓他說不出來。”

  “那殿下怎么又讓趙校尉去查劉賀的舅舅是誰?”

  李泰不想被墨蘭刨根問底,敷衍道:“以防萬一嘛,知道是誰,以后遇到了,也好有說辭。”

  墨蘭心思簡單,輕信李泰的敷衍。身邊的蕙蘭不好糊弄,卻懂得分寸,只瞟了李泰一眼,也沒多說。

  敷衍過墨蘭,東屋的幾人也沒有正事做。趙志澤在閉目養神,李泰和蕙蘭、墨蘭有一搭無一搭的閑聊著,就聽講房外有啜泣聲傳來。

  李泰大奇,推開屋門就看到杏兒倚在房門邊上,眼望著院子留著。低頭流淚。

  “杏兒,怎么了?誰惹你哭了?”李泰走到門口,拉著杏兒問道。

  回給李泰的是一道帶著委屈和恨意的眼神,杏兒說道:“就是你,為了你阿爹要殺小花,小花沒了就沒有雞蛋了,沒有雞蛋,我就沒有小侄子了,都怪你,讓我沒有小侄子了,都怪你,都怪你……。”

  李泰不明白杏兒將小花和她的小侄子關聯到一起是什么樣的邏輯,他只是明白了喬老要殺了家里那只叫小花的母雞,這樣才惹來杏兒的委屈傷心。

  從杏兒身邊探出頭去,李泰看見喬老正在磨刀,那只叫小花的母雞已經被綁好了雙腿,正在地面上撲騰。

  李泰嘆了一口氣,走了過去。

  喬老看著李泰走進,放下了菜刀,干枯的雙手連續搓著,雙眼透漏著惶恐和畏懼,局促的說道:“家,家里也沒有什么可以款待貴人的,只有這只雞了,您多擔待。”

  李泰擺擺手,和顏悅色的說道:“喬老的心意我領了,這只雞還是不殺的好。”

  李泰說完拎起腳邊還在撲騰的母雞,走到杏兒身邊,低聲說道:“杏兒,小花還給你了,沒人要吃它的,咱就不哭了好嗎?”

  杏兒接過小花,鼻翼依然在抽搭著,小手忙亂的解開捆扎著小花的繩子,將小花解救出來后,才怯怯的看著李泰,有些不好意思,低聲說著“謝謝”。

  杏兒看著母雞跑到院子里的角落,遠遠的離開喬老,那雙還掛著淚花的大眼睛露出了讓人欣慰的笑意。

  屋外的事情早已驚動了屋里的眾人,喬家眾人局促的站在嫣兒身后,生怕李泰怪罪下來。

  李泰明白,自己在眾人心中是高高在上的,地位的差距讓他們產生恐懼。或許自己的平易近人對于他們來說都有可能是災難。拿出最好的東西款待貴人,在他們看來是應當應分的。即便如此,還生怕出現過錯,生怕自己生氣。

  傾其所有來滿足上位者的欲望,一點點的過錯,甚至是上位者的遷怒都可以讓他們產生滅頂之災。這就是下位者的悲哀。

  不單單是封建大唐,古今同理,差別只不過是程度和后果不同罷了。

  喬崢有勇氣反抗劉賀,是因為劉賀距離喬崢并不遠。沒勇氣反抗李泰,是因為過大的地位差距不僅僅代表著神秘感,還會帶來巨大的壓力。

  李泰也只是感嘆,卻無力改變。

  伸手就著嫣兒的輕扶,李泰走回東屋,留下一句話:“不用殺雞宰羊的,中午弄點山野菜就好。”

  “這,這不好吧。”喬老鼓足勇氣,試探的問道。

  “我說好,就好!”李泰頭都沒回,只給喬家人留下一個小小的背影。背影雖小,所代表的皇權卻很大。

  “爛好人!”

  這是李泰剛一進屋,趙志澤給他的評價。
刃生狼 發表於 2010-3-3 18:37
第六十八章 不能花的金子



  在嫣兒的張羅下,在喬家人的忐忑中,李泰吃了平生第一頓大唐的農家飯。糙米、野菜,李泰雖然心情愉快,但也吃的難以下口。即便是這樣簡單,或許對于喬家來說都可能是難得的美味。
  吃過午飯,嫣兒依舊在快樂的痛苦中,與家人略帶生疏的聊著。

  聊自己的生活,聊家人的身體,聊家里的田地,聊曾經的回憶,聊所有能讓人想起的話題。

  時間總是過的飛快,相聚的時間更是讓人感覺短暫,相聚過后更是避免不了再次分離。

  在蕙蘭的不斷暗示下,李泰無可奈何的提示嫣兒,時間已經不多了。

  一家人嚎啕大哭,痛苦的淚水洗刷著積累了許久的情感。眾人都明白,下次的相聚不知道會是在何年何月,也許這次的分別就將成為永別。“一入宮門深似海。”嫣兒就是久處深宮之內。

  李泰即便是再不忍心,也得打斷嫣兒和家人的相聚。將帶來的小包袱送到嫣兒手上,示意她到了告別的時刻。

  嫣兒接過包袱,哽咽著掏出幾塊布頭交給趙氏,說道:“母親,嫣兒不能在身前盡孝,還望母親見諒,此次一別,不知道何時能夠再次相見,這幾塊布頭留著母親身邊,做個念想吧。”

  嫣兒面帶笑意,淚水卻在眼中不停的滴落,打濕了手中的布頭,也打動了李泰的心。

  趙氏也同樣帶淚,雙手顫抖的接過布頭,哽咽半天卻說不出一句話,將嫣兒死死的抱在懷中,母女兩人抱頭嚎啕大哭。

  李泰不忍心看下去,低下頭,偷偷拭去眼角的淚水。

  早已在戰場上鍛煉出鐵石心腸的趙志澤,此時眼圈也有些紅潤,看著滿屋子悲傷的眾人,咳嗽一聲說道:“時間不早了!”

  嫣兒看一眼漸漸西斜的太陽,雙手在臉上亂抹幾把,跪倒在喬老身前,雙膝落地,以額觸手,哽咽道:“爹爹,女兒不孝,無法在二老身邊伺候你們。今日女兒離開二老身邊,你們就當沒生過女兒吧。女兒無能,下一世再報答父母二老的養育之恩吧。”

  嫣兒拜別其父,又走到喬崢面前,低身一拜,拜托道:“哥哥,妹妹經此一別,不知道何年能再回來,家中二老就需要哥哥照顧了。妹妹無力,只能懇請哥哥替妹妹盡孝了。

  嫣兒口中拜托著,手在衣袖里掏出幾塊散碎銀子,又說道:“哥哥,往日沒想到還能出得宮來,也就沒攢什么銀錢。這幾兩散碎銀子還是近日留下的,現在交與哥哥,給嫂子買點東西,補補身體,也算是我的一點心意。”

  嫣兒在宮里一貫不在意錢財,宮里發下的銀錢基本都被她賞人了,自己手上不存錢。這次探家,李泰給她錢也沒要。衣袖里的幾兩散碎銀錢還是蕙蘭等院子里的人給湊的。

  嫣兒近些年心思都在李泰身上放著,此時拿出寒酸的幾兩銀子,讓李泰心里發酸。

  李泰走向前,掏出懷中揣著的十幾個金錁子,塞到喬老手里,說道:“喬老,這算是我的一點心意,你買上幾畝田地,蓋間房子,也好讓嫣兒心里放心。一點小意思,也不枉嫣兒伺候我這么多年。”

  李泰不容分說的將手中的金錁子全數塞到喬老手里,喬家人根本沒見過這么多金子,全都愣愣的看著一個個金光閃耀的金錁子。一時語竭。

  這些金錁子每個重為一兩,上面浮雕著成各種形狀,有惟妙惟肖的動物,或是小兔,或是小鹿。或是下山的猛虎,或者蜿蜒的小蛇……。也有各種花卉的樣子,或者一朵牡丹,或是一株臘梅,或是……,總之,與其說著是金子,還不如說是金子制成的藝術品,玩賞的價值大于作為金子的價值。

  半響,喬老才從金閃閃的驚嚇中清醒,仿佛抱著的不是金子,而是燒紅了的鐵塊,將金子重新塞給李泰,惶恐的連聲推脫:“不,不用,小老的日子還過得去,不敢勞貴人操心,不敢,不敢。”

  “沒什么,這點小錢不算什么。”李泰再次將金錁子送到喬老面前,說道:“嫣兒跟在我身邊多年了,這點銀錢和嫣兒相比不算什么。有了這個,你們日子也會好過一些,嫣兒也少些擔心。一舉多得的事情,您老就不要推脫了。”

  李泰和喬老因為這十幾個小金錁子互相推托,一個執意要送,一個執意不收,兩廂僵持著,嫣兒有心想讓家人過的好點,但又不想李泰破費,猶豫中不知道如何是好。就在這個時刻,趙志澤說話了。

  “給我看看是什么金子?”

  趙志澤邊說邊把金錁子搶在手中,仔細觀察一下,說道:“這個金錁子喬老還真的不能收?”

  李泰不明所以,問道:“為什么?不一樣是金子嗎?難道我的錢就花不出去?”

  趙志澤輕蔑的瞥了李泰一眼,譏諷道:“你是久居深宮怎么可能知道百姓的疾苦。百姓交易多使用銅錢,以物易物也是經常有的,別說金子,就是銀子都不多見。”

  掂量下手中的金錁子,趙志澤又說:“市井間使用金子多是商賈中大宗貨物交易才能用上,平常的交易都不多見。想來你也不知道這十幾個金錁子的價值。”

  “那金子就不能買東西了?喬老可以拿金子換成銀子或者銅錢使用,也就是麻煩點而已。”李泰臉紅的說道。

  趙志澤將手中的金錁子遞到李泰眼前,指著金錁子下邊的銘文,說道:“你看這刻著什么?你認為一個百姓拿著這種金子能換來銀子?”

  李泰湊近仔細觀看,發現金錁子下部刻著一行小字“唐尚宮局制”,邊上還一行更小的字刻著年號。

  趙志澤指著這兩行字說道:“這就代表這是內宮特制的金錁子,不是戶部統一的制錢,是宮里貴人賞賜的東西,不是民間該用的。只要喬老拿出去用,沒有人敢兌換不說,甚至會惹來殺身之禍。所以我說這個金錁子喬老不能收,你明白了?”

  李泰根本想不到金錁子還有這樣的說法,愣愣的點點頭,又問道:“那這金錁子有什么用?又不能當錢花?”
刃生狼 發表於 2010-3-3 18:37
第六十九章 安頓喬家



  李泰不停的提問讓趙志澤無奈的搖頭,說道:“這是宮里特制的,用處就是讓貴人賞賜用的,得到賞賜是福分,怎么還會有人想著怎么花?再者說,能得到賞賜的人根本不會在乎這幾兩金子,也就你和別人不同。”
  趙志澤又掂量下手中的金子,說道:“衛王,還真別說,你在宮里還真受寵,即便是宮里的人,得到賞賜的也不多。每年內宮制造多少都是有數的,能一次拿出來十幾個特賞的也就你了。”

  李泰沒有想到手中的金錁子還有這么多講究,十幾個不過是李泰順手抓出來的,若是仔細數,梧桐苑的柜字里估計沒有一百也有八十了。

  李泰這次出來只抓了這十幾個金錁子,銀子和銅錢柜子里也有,但根本就沒帶出來,想了半天,李泰厚著臉皮對趙志澤說道:“趙校尉,你看我也沒帶銀子出來,你能否借我點,等回到宮里,我雙倍奉還?”

  看著李泰的窘相,趙志澤從衣袖里掏出大約十幾個銀餅子,和一大把銅錢,放在李泰面前說道:“你也不用還我了,我留下兩個金錁子回頭給家人打兩個簪子,我用銀子換你金子,誰也不虧。”

  趙志澤說著挑出兩個梅花形的金錁子揣在懷里,將剩下的交給一旁的蕙蘭。

  趙志澤的行為讓墨蘭不解,拽著趙志澤的衣袖問道:“你都說了我們帶出來的金錁子不能用,你怎么還留下兩個,你不怕惹禍嗎?”

  趙志澤不想和墨蘭糾纏,解釋道:“喬老是民,拿著宮里的東西惹人嫌疑。我是官,自然不會有事。再者說,我要給別人打首飾,金子改成首飾了,誰知道會是宮里的東西?”

  趙志澤的話語可以說是變相的提示。

  李泰將手中的銀子和銅錢交到嫣兒手中,對于喬家的困境,嫣兒也是看在眼里的,苦于沒有辦法,李泰的堅持讓嫣兒也順水推舟接受了李泰的贈送。只是嫣兒對李泰越發的感激了。

  這也是李泰實在不愿和嫣兒家人撕扯。由嫣兒代他轉贈也能讓喬老接受。雖然是同一份銀子,李泰賞賜和嫣兒的孝敬,兩者之間還是有區別的。

  喬家接受了這十幾兩銀子,雖然能改善一些生活,但要想徹底讓喬家生活發生變化,還是不夠的。這些銀子已經是趙志澤帶在身上的所有了,誰都不會揣著幾百兩,幾十斤銀子四處亂晃,恐怕這十幾兩銀子還是趙志澤為了李泰特意多帶的。

  要知道唐初銀子是很值錢的,一兩銀子大約能買到二百斗米,唐朝一斗大約是現在的十二斤。雖然現在剛剛進入貞觀年間,物質還不是那么豐富,但一兩銀子買上百斗米是不成問題的,可見一兩銀子在唐初的購買力如何恐怖了。

  李泰的金錁子就更恐怖了,一個金錁子凈重一兩,大約能換十一兩銀子,也就是說李泰現在手中是這十幾個金錁子按照唐初的物價能買到上百噸的糧食,估計夠喬家老小吃幾代人。

  李泰鬧出來的笑話是因為他不了解時下的物價,拿出來十幾個金錁子確實嚇壞了喬家眾人。

  雖然如此,李泰仍然在琢磨著手中的金錁子,趙志澤做首飾的想法提醒了李泰,說到底金子都是可以用的,只不過是因為金子上的銘文罷了。

  李泰悄聲對墨蘭低語幾聲,賽給她兩個金錁子,墨蘭連連點頭,將金錁子反握在手中,悄悄的趁大家不注意走出房子。

  外邊兩聲敲擊聲傳來后,只見墨蘭連蹦帶跳的跑到李泰身前說道:“殿下,你想的方法真的好用。”

  墨蘭將兩只緊緊攥著的手伸到李泰眼前,手指展開,兩塊金餅子靜靜的躺在一雙潔白的素手中。李泰拿起一塊仔細的辨認,再也找不到銘文,更看不出來形狀。

  墨蘭嘰嘰喳喳的說道:“殿下,我用力的砸了兩下,就變成這個樣子了,這樣根本看不出是宮里的東西,金子都是一樣的,喬老伯就可以放心的用了。”

  李泰點點頭,夸獎完墨蘭后,將金餅子遞到喬老面前,勸道:“喬老,這只是一點心意,不過是讓嫣兒放心而已,或許對于你們來說是很多,但對于我來說算不得什么,這也是嫣兒伺候我這么多年應得的,你老無需介懷。”

  感受到李泰的堅決,喬老有點不知所以,用目光詢問嫣兒,直到嫣兒輕輕點點頭,喬老才如釋重負的接過金餅子,大禮跪謝李泰。

  喬老給李泰的印象就是一個忠厚老實本本分分的老人,一身鄉土氣息,根本看不出來曾經在萬年縣衙做過小吏。身上絲毫沒有官員的圓滑與勢利,就是一位十分純樸的老實農民的樣子。

  倒是喬老的兒子喬崢,還有幾分年輕人的銳氣。李泰叫過喬崢,問道:“今天有人登門欺凌,有我為你家解決,異日若再有類似情況,你當如何?”

  喬崢低頭沉思,沒有出聲,倒是喬老接過話去,說道:“小門小戶過日子,鄰里之間難免有些磕碰,忍一忍就過去了,沒有‘欺凌’一說的。”

  李泰就像沒有聽到喬老說話一樣,盯著喬崢不放,半響,考慮好的喬崢才說道:“若我有理,就將他打出去。若是我錯了,就給人道歉。”

  喬崢的回答很對李泰的胃口,李泰想了想后,對喬崢說:“不卑不亢的態度很好,但有的時候避免不了會遇到你解決不了的事。若有那么一天,你可以到東宮找我。”

  李泰伸手將腰中系著的燕型玉佩摘下,這塊玉佩就是長孫沖贈送李泰的那塊。

  李泰將玉佩遞給喬崢,囑咐道:“若有事,可拿這塊玉佩到崇仁坊的長孫府找長孫沖,將事情告訴他,他自然能找到我。若是事情萬分緊急,也可拿玉佩求助長孫沖,一般的事情他都會對你施以援手。”

  李泰此舉是為了萬一喬家有不測之時,也可以有緩和的機會,長孫府的眾人看在自己的面子上,也會對喬家照顧一二。做這些不過是李泰為了嫣兒的愛屋及烏。

  李泰這里對喬家殷殷囑咐,生怕喬家有事之時喬老固執不向自己求助。
刃生狼 發表於 2010-3-3 18:38
第七十章 回到長安



  李泰眾人離開喬家已經是日漸西斜,馬車還在眾侍衛的拱衛下停在村口,喬家眾人一路灑淚相送。
  嫣兒和家人依依不舍的告別后,在蕙蘭的攙扶下登上馬車。卻有杏兒悄悄的拉著李泰的衣袖,臉紅紅的細聲說道:“你是好人,什么時候再來我家,我讓二柱子哥哥帶咱們去河溝抓魚玩。”

  杏兒天真的話語勾起李泰的笑意,略微彎腰,輕刮杏兒的鼻頭,笑道:“好,那就說定了,下次再來,一起去抓魚。”

  天真的杏兒還不了解離別的愁苦,喬家眾人卻明了,這次的分別就是咫尺天涯的開始。即便是痛哭流涕,悲苦萬分也阻擋不了馬車的離開。趙志澤扮演著惡人,攪亂了喬家送別的場面,李泰在文宣的幫助下,跳上車轅。

  馬車剛剛要啟動,身后的路上傳來一陣陣的喊聲“等等,等等。”

  轉過身來,村口的小路上一個赤腳的男孩一邊揮舞手臂,一邊高喊著“等等。”片刻,漸漸看清了男孩的樣子,原來是二柱子在赤腳狂奔。很快,二柱子跑到馬車前面,侍衛在李泰的示意下將他帶到李泰身前。

  二柱子看著馬車周圍威武的侍衛,吭哧半天,才對李泰說:“謝謝你趕跑了劉賀,這個送你當個玩物吧。”說著從懷里掏出了一只半大的白兔子,捧到李泰眼前。

  兔子雖然在野外常見,但對二柱子家里來說也算是一頓難得的大餐。李泰剛想拒絕,車廂里的墨蘭發出了一聲驚嘆:“好可愛啊,殿下,我想要。”

  “你什么都想要。”李泰嘴里雖然在訓斥,手中卻接過了小兔,伸手送進了車廂內,惹來墨蘭的連聲道謝。李泰的手剛剛要縮回,只感覺手中一沉,縮回來一看,手中有一只鏤空魚尾銀釵,細觀察,是嫣兒經常帶在頭上的。李泰明白,這是嫣兒借機向趙家表示感謝。

  李泰略一思量,將銀釵塞到二柱子手中,說道:“這個算是買你兔子的錢,拿好了,交給你家人。”

  二柱子剛要推辭,喬老心里明白因果,對二柱子勸道:“貴人賞你,你就拿著吧,將來娶媳婦有這么一件內宮的東西也是你是福分。”

  二柱子聽喬老這樣一說,也明白手里的銀釵是好東西,不再客氣,死死的攥在手中,對李泰道謝。

  從趙家莊回長安還有十多里的路,被二柱子這樣一耽誤,時間已經不再充裕,隨著趙志澤的一聲“出發”,即使嫣兒站在車轅處淚流滿面的注視親人,即使喬家眾人淚水不斷的灑落,也無法阻止馬車緩的緩啟動。

  無論這次趙家莊之行如何,此時也算為嫣兒的探親劃下了一個句號。

  回程走的還是來時的那條土路,沒有任何減震措施的馬車難免顛簸,李泰不愿呆在車廂里,在趙志澤的縱容下,索性坐在車轅一邊,看著文宣駕車,穩重的文昊小心的護在李泰左右,以防馬車顛簸中發生意外。

  車廂內嫣兒嚶嚶的低聲啼哭伴著蕙蘭的勸解聲,透過青色厚呢車簾穿出來,聽得李泰一陣陣心酸。

  馬車一路行來,趙志澤還是那樣落后半個馬頭的跟隨在車旁,不時的看向李泰。簇擁在周圍的侍衛惹來路人的關注。

  已經快到了晚飯時間,村間的小路上的路人基本都是扛著農具的百姓。差不多都是一樣的裝扮,粗布衣裳,赤著雙腳。一臉滄桑的帶著畏懼躲避著李泰的大隊人馬。待馬車走遠,或許還能招來幾句面帶羨慕的議論,而后又恢復平靜。

  李泰眾人不過是他們身邊的過客,或許為飯后的閑談添加一點談資,卻也很快歸于沉寂。

  路邊是山野田地,幾聲蟲鳴給曠野平添幾點生趣,襯托著匆忙回家的農夫,一副忙碌中帶有期盼的田園風情。

  馬車轉過小路,駛上寬闊的官道,黃土鋪就的官道上一道道淺淺的車轍,延伸到遠方。不斷的有奔馬或者疾馳的馬車順著車轍前行,偶爾幾聲馬嘶人喊,給官道添加上些許喧鬧

  李泰的大隊人馬走到哪里都能成為人們焦點所在,高頭大馬,雄壯的護衛簇擁著一架并不起眼的青呢小車。任憑人們猜測車中人的身份。

  一路行來,不論是路上匆匆而行的車馬,還是路邊身背行囊的旅人都不由的躲避一邊,不愿招惹這富貴顯于外的一行人。

  李泰沒有注意到這些,專心的觀察路邊的旅人,心生感觸。

  同為旅人,不同的是路邊的是唐朝的旅人,而李泰自己卻是時空旅人。唐朝的旅人知道目的地是何處,而李泰卻注定在這錯亂的空間內掙扎。似乎憑借無限,又似乎無所依靠。

  駕車的文宣注意到李泰的惆悵,悄悄的放緩了車速,李泰感覺到文宣的動作,點點頭向他表示謝意。

  緊跟在車旁的趙志澤抬頭看看天色,暗自計算一下還來得及在宮門關閉之前趕回東宮,考慮到這是李泰第一次出宮,也就遂了李泰的意思,沒有出言催促。

  即使再慢,只要肯走,路終究會有終點。一行人穿過明春門回到了長安城時已經是日暮時分。城內匆匆歸家的行人很多,侍衛護衛著馬車緩慢的跟隨著人流移動。

  輕車簡從的李泰身邊沒有儀仗,百姓也就不知道這架小車中坐著一位皇子。

  考慮到長安城內還沒有匪徒敢于肆無忌憚的生事,趙志澤打發走了大部分侍衛,僅帶四個侍衛護衛在馬車周圍,順著坊間的道路向皇城駛去。

  為防止擁擠中掉下車,李泰早已離開車轅,安心的坐在車廂內,透過車窗看著路旁各色各樣的人群,欣賞著大唐市井間的風情。

  馬車緩步在街道上行駛,連續轉過幾個彎,來到了平康坊,皇城那雄偉高大,美輪美奐的建筑群在眼前展開,李泰忽然生出一種回家的感覺,好似游子看到了久違的母親一樣,親近,親切。

  就在李泰心生感觸時,眼角的余光中發現,身穿墨紫色窄袖袍衫的長孫無忌在和一位中年人談笑生風的走進平康坊中的一家酒樓。

  “舅舅。”李泰忍不住低喊一聲,低沉的聲音被車外的喧囂掩蓋,已走進酒樓的長孫無忌根本沒有察覺到遠處的李泰。

  “跟在舅舅身邊的人是誰?”李泰忍不住嘟囔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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