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晉隋唐] 大唐李泰 作者:嚼墨 (連載中)

 
刃生狼 2010-3-3 01:12:18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42 54701
刃生狼 發表於 2010-3-3 14:55
第四十一章 為何而笑



  李世民心煩意亂的趕走了魏征等人,素來信奉“女子不干預朝政”的長孫皇后也不好正面勸阻,旁敲側擊的寬慰李世民也不太管用。李泰才不會傻傻的再往前湊合呢,認認真真的裝“孩子”。
  隔了許久,也許是長孫皇后勸慰有個效果,也許是想明白國家長久的政策不是一時半會就能決定的,越是心急就越是容易出錯。總之李世民不擺脫了煩躁的困擾。

  李泰一心想趕快離開這個是非之地,生怕被李世民當做出氣筒,下午李世民那番不怒自威的話語李泰還沒忘記呢。出風頭不是李泰現在想干的事。

  李泰小心的走到李世民面前,極其標準的施禮后,試探著道:“父皇,天色不早了,我該回去了,今天累了一天,很是困乏。我需要回去睡上一會,兒臣這就告辭了。”

  李泰注意到神情略有些恍惚的李世民點頭了,急忙給已經站立一天的蕙蘭使個眼色,貓腰就要往外走。

  “等等。”李泰剛走兩步,就被李世民叫住。

  “你們出去吧,沒有傳召不得進來。”緊接著李世民又將殿內的宮女內侍,包括蕙蘭都攆了出去,片刻后,靜靜的大殿中只聽見李世民、長孫皇后和李泰三個人的呼吸聲。

  李世民若有所思的圍著李泰轉了好幾圈,緩緩的問道:“剛剛魏征等人在互相辯論時候,你躲在你母親懷里笑什么?”

  “我沒笑啊,我在睡覺。”李泰連忙搖頭,矢口否認。

  “沒笑?你以為我真沒聽見,只是那時沒空理你。”

  “父皇你肯定是被他們氣到,看花眼了。”李泰不知道李世民打的什么主意,一門心思的否認。

  “呵呵。”李世民笑了,對李泰調侃道:“有點意思了,看來我需要叫人把刑部大牢里的刑具拿來你才能張口。”沒等李泰推脫,手向長孫皇后方向一揮:“其實也不用那么麻煩,我問問你母后就知道了,對不對?給你最后一次機會,你是讓我問還是自己說?”

  李泰將求助的目光投向長孫皇后,長孫皇后輕輕搖搖頭后,微笑的看著這對父子斗智,沉默不語。

  李泰不知道長孫皇后的搖頭代表著什么,也不愿長孫皇后在他和李世民之間為難,將那副緊皺眉頭滿臉冤枉的神情換成了諂媚的笑容,說道:“父皇贖罪,兒臣沒睡。”

  “哦,這會又沒睡了。那說說你笑的是什么?”李世民拉長腔調問道。

  李泰想了想,不敢說實話,李世民的秋后算賬讓李泰心里十分忐忑。若是實話實說,萬一李世民不高興,一個藐視朝廷重臣的帽子扣下來,雖然說身為皇子,李世民不太能拿他怎么樣,但就算是一頓小板子,那也是疼在肉上啊。

  李泰一時之間想不到合適的借口,吭吭哧哧的說:“這個……,這個,我是看朝廷重臣之間吵架挺好玩的,所以就笑了。”

  李泰話語出口,都想給自己一個耳光,這個借口別說李世民了,就是他自己都沒辦法相信。

  謊言若是連自己都騙不了,那么就注定是失敗的謊言。

  李世民神色未變,輕輕搖搖頭,說道:“這個理由太假,再編一個。”

  李世民讓李泰重新編一個,李泰可不敢了,李世民那不怒自威的樣子他還沒忘呢,以前在不知不覺中總把李世民當做一個慈愛的父親,可今天李泰看見李世民作為千古一帝的風采了。心存顧慮的李泰沒辦法,只好實話實說。

  “父皇,我笑封仆射是因為他的話前后矛盾,自己挖坑把自己埋了,而當時孔大儒和魏大夫卻沒發現,所以我忍不住笑了。”

  “哦,詳細說來。”

  “是,父皇。”李泰既然準備說實話,也就沒藏著掖著:“封仆射開始說他命人將潑皮的腿打斷,后來又強調律法,說官員也應該遵守律法。我不懂大唐律法對打折人雙腿是怎么判的,但有罪是肯定的。所以封仆射說話前后矛盾,等于自己買個繩子把自己脖子放進去了。”

  李世民聽完笑道:“沒想到封德彝一世圓滑,看來也有糊涂的時候,多虧魏征沒察覺,不然封德彝的臉面算是丟到家了。”

  看著李世民心情愉快,李泰再次小心翼翼的試探道:“父皇,我解釋清楚了,實在是忍不住笑了,并不是故意的,是不是該讓我回去了。”

  “再等等,我還有話問你。”李世民止住了笑聲,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冷茶,緩緩說道:“青雀,你對剛剛魏征三人說的話有什么看法啊?”

  這下李泰傻眼了,看法到是有,可李泰這次是真的不敢說了,說嚴重點是“泄露天機”,說輕了也是個出言狂妄。里外不討好的事李泰才不會再去做了呢。再者說,這話要是說出去就注定要大出風頭。分析朝政?談論定國之策?那不是一個七歲的孩子該做的事,那是七歲妖孽才能辦到的。

  早已決定絕不再出風頭的,要奉行“萬言萬當,不如一默。”的李泰立刻開始裝傻充愣:“父皇,什么看法?他們吵的挺好玩的,難道你要讓他們再吵一次?下次他們再吵別忘記叫上我,挺好玩的。”

  “又不說是吧?這次不否認了?改裝糊涂了?”李世民不懷好意的笑道。

  “沒有啊,我不是裝糊涂,我是真的不知道該說什么?”

  “好,你沒有看法是吧。你剛剛不是說想做個有錢,有閑,有勢力的逍遙王爺嗎?能不能讓你達成心愿,就看我搞不高興了。為了我的高興,你是不是該做點什么啊?”

  李世民開始利誘了。

  李泰才不相信李世民會這么輕易的就讓自己達成平生所愿呢。誘餌是很香,問題是李泰這條小魚還沒那么大的嘴去吞誘餌,很有可能是被誘餌噎死。

  李泰繼續裝傻,含糊的說道:“父皇,我是想做逍遙王爺,可是我真的沒什么看法,要不你容我回去想想,或許一段時間我就能想出什么來。”

  李世民斜眼瞟了李泰一眼,說道:“那好,你想想,就在這里想,想好了告訴了,我等著你。”

  李泰裝作氣鼓鼓的樣子走到長孫皇后身邊,心想:“拖時間吧,我一個無所事事的孩童,還怕拖不過萬事纏身的皇帝?

  李泰和李世民兩人大眼對小眼的互相凝視,誰也不出聲。
刃生狼 發表於 2010-3-3 14:55
第四十二章 威逼利誘



  李泰和李世民互不服氣,都緊盯著對方。半響,李泰不想和李世民玩這樣的游戲了,別過臉去,神游太虛。
  長孫皇后對這對父子看不下去了,輕輕拉下李世民,柔聲勸道:“青雀不想說,就別讓他說了,畢竟還小,別逼的他太緊。”

  李世民對待長孫皇后始終是懷有一顆愧疚之心,將長孫皇后拉到一邊,避開李泰,溫和的說道:“觀音婢,青雀肯定明白魏征他們說的是什么,也肯定有自己的想法。他在和我裝糊涂呢。我現在心里實在是亂,兩種觀點都有道理,也都沒道理。這又沒辦法請教別人,別看青雀年紀小,他做事為人都有自己的觀點。我只想聽聽青雀的想法,考量一下。

  李泰以為長孫皇后出面,李世民就不會再逼自己了,正準備回梧桐苑呢,不料李世民再次走到他面前,帶著怒氣說道:“青雀,想好了嗎?想好了就說吧!”

  李泰先是一愣,隨即反應過來,依舊裝出那份傻傻的樣子,求饒道:“父皇,我真的沒有什么想法,你讓我怎么說啊。您就放過我吧,你讓我想到明天我也想不出來啊。”

  李世民冷哼一聲,說道:“不用到明天,你不是想做逍遙王爺嗎?一盞茶的時間想不出來,你這輩子最多就是郡王了。兩盞茶,就是嗣王,在以后就是國公、郡公了,你想想到底想要什么爵位?”

  這是李世民利誘不成開始威逼了,李泰也就是他兒子,換個別人估計不是刀斧著身,也得大刑伺候了。李泰卻是連考慮都沒考慮,直接繼續裝傻。李泰如今硬氣一時就可能免除一世的煩惱。現在出了風頭,以后被別人當成眼中釘的滋味可不好受。

  李泰的裝傻徹底氣壞了李世民,李世民在殿內傳了幾圈,最后面目陰沉,嘴角帶著詭異的笑容,將聲音壓的的極低,說道:“沒關系,你可以不說。作為父親,在這點小事上我也不能拿你怎么樣。不過,我可以下旨,將梧桐苑里的內侍宮女全部換走,包括最疼你的嫣兒。就讓嫣兒去掖庭宮洗衣服去吧。”

  說著,李世民作勢就要叫人傳旨。

  李泰這個時候可坐不住了,急忙喊道:“等等,讓我再想一想。”

  李泰向長孫皇后看去,試圖得到幫助,或許長孫皇后也想看看自己的孩子到底聰慧到何種程度,只將臉看向別處,并不給李泰任何回應。

  孤立無援的李泰此刻真的憤怒了,他曾經經歷過恐懼,彷徨,無助等等情緒,但這次不同,這次就是簡簡單單的憤怒,單純而又強烈,一種感到到背叛的憤怒。

  李泰已經多次在保護好自己的前提下,盡最大可能的幫助李世民。甚至有過不顧自己安危來幫助李世民。也許這種幫助是微不足道的,也許沒有李泰的幫助,結果也會相同,但李泰畢竟為李世民做過。

  李泰不知道李世民會不會真的做出讓自己后悔的事,更不知道盛怒下的李世民是否真的會將嫣兒派去掖庭宮,或者做出讓李泰更不敢接受的事情。李泰很想一走了之,但他不敢,他不敢置嫣兒等人的安危于不顧,他不是李世民,他不敢拿身邊的親人作為籌碼。

  這一刻李泰分不清站在自己面前的男人,是父親,還是皇帝。

  李泰不敢賭,只好低頭。

  沒有等李世民再次詢問,李泰擺出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神情,冷冷的說道:“陛下,既然你把這看成一次交易,那么我們就把這當做交易來談,我想我可以提出要求。”

  “好,你說。”李世民啞然失笑,說道。

  李泰淡然一笑,稍稍翹起的嘴角掛著刺骨的冷漠,平靜的不帶有一絲波瀾的聲音緩緩的從嘴角滑出:“陛下,當年漢高祖曾經有過約法三章,如今你也要答應我三個條件;首先,我院子里的人不再歸你管,生死由我,而不是你。”

  “好,我答應你。”

  “第二,今天我要說的話只說一遍,聽明白多少是你自己的事情,而且以后這樣的事情永遠不要問我。”

  “好,我也答應你。”

  “第三,今天我說的話不許讓第四個人知道,即便你需要和別人說,也不要提及是我的想法。“

  “好,我還答應你。現在你可以說了吧”

  李泰說這番話時刻已經的在胡鬧了,敢和皇帝當面提條件的人沒幾個,或許李泰此時已經開歷史先河了。奇怪的是李世民竟然容忍他的胡鬧。

  李泰這也是沒辦法中的辦法,即便再糟糕的情況,長孫皇后也能護住他一條小命,這是毋庸置疑的。李世民若是答應三個條件,李泰算是為自己身邊的人做了點事,同時也在其他人面前隱藏了自己,更為以后做事打下了伏筆。若李世民不答應,對李泰也沒有什么損失,只要他肯說,李世民是不會和嫣兒等宮女們計較的。

  至于是否能惹惱李世民,或者李世民惱羞成怒下會做出什么來,李泰就顧不得那么多了。小命能被長孫皇后保住,其他的能爭取一樣是一樣。大不了什么都沒有了,已經活過一次的李泰,在關鍵時刻還真就不懼怕什么。

  李世民此刻也是滿心怒火,同時還為有李泰這樣的兒子感到驕傲。即便有依靠,能無視李世民的怒火,并將自己和李世民放在同一層次來交談,這對一個年僅七歲的孩子來說幾乎是不可能的。而這個孩子偏偏就是李世民自己的兒子,怎么能不讓李世民在心里生出驕傲。其實這是李世民不了解李泰才會有這種感覺。

  李泰在信息資源充分的現代生活了二十多年,那種近乎于生命烙印一樣的觀念不是那么容易抹殺的。各種媒體上看到領導的機會多了,漸漸也就習慣了所謂的高層人物。根本就沒感覺到一直以父親形象出現的李世民有多么可怕。

  在李泰的眼中,李世民充其量也就是個揮舞著棍棒的城管,挨頓打,被掀了攤子,即便是一無所有,事情過后一樣痛快的活著。

  歸根結底,李泰到現在還沒意識到“皇帝”和“皇權這兩個詞到底意味著什么。
刃生狼 發表於 2010-3-3 14:56
第四十三章 繞來繞去



  李世民這個時候露出作為皇帝的威嚴,李泰并不為自己的安危擔心,而是怕李世民拿身邊的人開刀。無論是歷史評價,還是李泰自身的體會,都不認為李世民是個濫殺的人。
  即便不殺人,在絕對的皇權下,繞過李泰,給他身邊的人添些麻煩對于李世民來說只是一句話的事。

  李泰為了身邊的人,不得已之下再次在李世民面前露出鋒芒。

  回憶魏征,孔穎達,封德彝三人之間的爭執,仔細整理下思路,李泰淡然的緩緩說道。

  “父皇,他們之間的爭論是無法說清誰對誰錯的。拋開封德彝的身上的小事,從本質上來說他們爭論的只是個人的觀點。由個人的觀點不同,引發的治國方略不同。說道底,不過是德治與法治之爭。從先秦就開始爭論的問題是無法說清孰對孰錯的”

  李世民點點頭,示意李泰繼續說下去。

  李泰繼續說道:“魏大夫和孔大儒兩人算是德治。魏大夫有些偏向于人治帶動德治,他言語間表現出過于看重個人,從開始強調封仆射個人的對錯,然后引伸出官員的失誤,不難看出,他的德治是一種從上到下的德治。

  孔大儒略有不同,飽讀圣賢書,滿心思孔子思想的他強調的是‘有教無類’,希望貧民受到教化,達到‘克己復禮’的目的。可以說是一種從下到上的德治。

  封仆射的觀點卻和他們全然不同,是一種法治的觀念,強調的是以法治國,用律法規定民眾該做什么?若有觸犯將面對絕對的嚴懲。利用民眾‘趨利避害’的本性,從而約束他們,已達到國家安定的目的。”

  李世民還在思考李泰話中的含義,李泰卻不再說了,端起一杯涼茶,一飲而盡,緩解嗓子的干澀。

  李世民將這番言論記在心里,等著李泰喝完茶繼續說下去,卻看到李泰開始閉口不談,于是說道:“繼續說,我聽著呢。”

  “沒了。”李泰一攤手,“我就想到這么多,再無可說了。”

  “沒了?”李世民不高興了。李泰藏拙的想法被李世民看的通徹無比。說道:“青雀,不得不說,你很聰明,但若講究推脫諉過,你和朝堂上那些大臣比起來差的遠了。在朝堂之上,那些老奸巨猾的大臣,朕都能看的清清楚楚,別說你一個黃嘴稚子了。乖乖的給朕繼續說下去。”

  “朕?”李世民很少用這個皇帝專有的自稱的,李泰知道,當李世民把這個字掛在嘴邊的時候,他就完全進入了一個皇帝該有的狀態。這個時候觸怒李世民可不理智。

  李泰想了下,對李世民說道:“好,我說,但無論深淺對錯,你都不許責罰我。即便是言語間有冒犯,你就當沒聽見,如何?”

  “好。”李世民回答的很痛快。

  李泰思索半天,再次說道:“父皇,他們三人之間的分歧是正常的,說白了就是法家和儒家的爭論,儒家講究‘人性本善’,要求教化眾人,讓眾人的德行達到一定的高度,使人自身能夠自覺的按照道德標準做事、做人,進而實現“世界大同”的社會。

  儒家講究‘倉廩實而知禮節,衣食足而知榮辱’。那么若按照儒家的做法,父皇首先要做到讓民眾‘倉廩實,衣食足。’然后教化眾生,使得民眾心智大開,然后按照‘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道德規范約束自己的行為,從而達到天下大治。

  而想做到這些,父皇首先要做到儒家思想中的‘仁’,這個仁不是個人處世的匹夫之仁或小恩小惠婦人之仁,而是治理有方為民造福的大仁大義。以利民,富民為根本,將民眾放在皇權之上,父皇需要順應民心而為。

  封仆射的觀點卻是依法家為主,‘人性本惡’是他的主張,這里的人性本惡不是荀子的人性本惡,而是韓非子的。封仆射認為人身上的惡是靠教化所不能改變的,治國不需要他們人人為善,只要他們不為惡就可以了。

  治國之策只需要用嚴苛的律法約束民眾的行為,君主只要有能夠御下的權術就可以使國家長治久安了。這個律法的根本目的不是為了百姓,而是為了皇權,或者說是為了貴族服務的。”

  “就這些了,在沒什么想法了。”李泰一句話給自己做個總結,也是說給李世民聽。

  “你等等,讓我再想想。”李世民隨口說道,然后單手背在身后,慢慢的思考李泰的一番話。

  此時李泰的憤怒漸漸消去了,也想明白了。李世民還是為他留有余地的。這個大殿就三個人,無論李泰說些什么,外界都不會知道。除了在李世民和長孫皇后面前展露鋒芒之外,對于外界,他還是那個病懨懨的皇子衛王。

  李世民和長孫皇后可以說是李泰這輩子最親近的人。李泰來到唐朝最大的依仗不是身為李世民的兒子,而是生母是長孫皇后,這點給了他最大的保障。歷史上的李承乾惹禍的本事夠大了吧,密謀造反,最后也不過是落得個軟禁致死的結局。所以長孫皇后就代表著那塊“免死金牌”。

  以李世民的精明早就看穿李泰經常用長孫皇后做擋箭牌,只是不拆穿他罷了,今天這個時候留長孫皇后在身邊,也是對李泰的一種暗示,暗示李泰不用怕,你的護身符還在。將所有宮女內侍全都逐出殿外,即是對李泰一種變相保護,也是在警告李泰,你想韜光隱晦我可以成全你,但是和我玩心計卻是不行。

  李泰想明白前因后果也就不再憤怒了,甚至還有幾分得意,能在這個時候就讓李世民如此重視,也不枉當一回穿越眾。

  正當李泰湊合到長孫皇后身邊,討好這最大的靠山時候,忽然見李世民大笑起來。

  之間李世民手指著李泰,失笑道:“好你個青雀,我差點就被你繞進去。沒錯,你是說了一堆,可有一句是你自己的想法嗎?你真當我只是個知道縱橫殺場的莽夫?我用得著你告訴我法家和儒家的區別嗎?小小年紀就學的如此奸猾,推脫搪塞的招數用的到是挺熟練。別跟我繞來繞去的,趕緊有什么就說什么。”

  李泰裝出一副委屈的樣子,說道:“父皇,不帶這樣冤枉人的。我已經是有什么說什么了。”

  說完又拽著長孫皇后的衣袖,喃呢著告狀:“母后,父皇他冤枉我。”

  李泰那并不精湛的演技惹的長孫皇后輕笑不止,卻還是不幫李泰求情。
刃生狼 發表於 2010-3-3 14:57
 第四十四章有所保留


  李世民看著李泰依然在想辦法推脫,幽幽的長嘆一聲。眉宇間再不是那個叱咤風云的秦王,更不是那個一言定生死的皇帝。

  仰面負手,神情在恍惚中透漏著無奈,憂慮的感情從健壯的身體里發散出來。任人一眼就能看透其心底的憂愁。

  在李泰眼中,李世民年輕偉岸的背影中竟然是一種蕭索的感受。

  正當李泰驚訝和疑惑中,李世民用沮喪的語氣說道:“青雀,你可知皇帝是什么?”

  沒等李泰回答,李世民自言自語道:“皇帝是一國之君,是舉國上下敬仰恭敬的存在,古往今來有數不清的人在做著皇帝夢。他們是沒有做到這個位置才羨慕,只有皇帝才知道皇帝的苦。世人看到的只是榮華富貴,高高在上,令奪生死,他們卻沒看到皇帝披星戴月,日理萬機。他們沒看到皇帝的艱難。

  李世民緩一口氣,激動的說:“皇帝?做個昏君是很容易,但我要做千古明君。無奈內有掣肘,外有強敵,我苦啊。青雀,你只在深宮大內,沒出出宮看過,你不了解。現在天下剛定,可以說是民生凋敝,百業蕭條,作為一國之君,看到治下是這種光景,我很心痛,我很心急啊。

  青雀,我不逼你,你且慢慢考慮可愿意幫父皇,讓大唐臣民早日過上富足的生活?”

  李世民說完這番話,轉過身來,對李泰深深一禮,就不再說話,走到窗前,靜靜的看著窗外那被白雪點綴銀光素裹的世界。

  李泰被李世民突然的一禮嚇的從長孫皇后身邊跳出去好遠。靜心思考著著得失。看李世民擺下的這種陣仗,已經將李泰當妖孽看待了,若不說點什么是闖不過去的。且看李世民前后的作為也是存在保全李泰的心思,李世民也不會到處顯擺自己有個其智近妖的兒子,這樣看來在外部的危險并不大。

  李世民此時詢問李泰的看法,也不過是病急亂投醫之舉。李世民限于眼界問題跳不出歷史局限性,但只是時間問題,用不了多久,依李世民的智慧,和大唐眾位大臣商討之后,一樣可以撥開這層迷霧。李泰只是提前點撥下,讓貞觀盛世早幾天到來。李泰現在的微弱的影響力也只是能早上幾天。

  李泰思考了很久,才有所保留說道:“父皇,他們爭執最終不過是儒家治國還是法家治國的問題。先秦是法家治國的典范,但過于強調嚴刑苛法了,而不近人情,加上用人不當,最終導致二世而亡。

  漢朝‘罷黜百家,獨尊儒術’也有其缺憾之處,以一家之言治天下總會有缺失的地方。隋朝后期卻是暴政橫行,當然也不會長久。

  所以我認為無論法家還是儒家,以一家之言總會有失偏頗,對國家無力的。”

  李世民若有所思的抬頭問道:“那依青雀之言要怎樣才可以。”

  李泰再次沉思,考慮著什么可以說,什么不可以說,半響,才答道:“法家有法家的長處,儒家有儒家的優點。我認為應該以儒家教化萬民為本,以法家刑律為綱。但不要教條化儒家,要通透,要靈活,要知道變通。更不要將法家刑罰作為手段,只能作為震懾。”

  李泰說完后,向來想又補充了一句“無論是法治,還是德治,都要避免人治”

  李泰心里明白,最后這一句等于沒說,封建皇權制度最本質的特點就是人治,開明君主和昏庸無道之間的區別不過是人治的成分大小的區別。想要完全抹除人治是不可能的。不僅僅是在封建社會,古往今來,任何地域都存在著“人治”的影子。李泰最后一句話即使警告,又是諷刺。只不過沒人會聽出來罷了。

  其實李泰此時仍然在耍滑頭,這種泛泛的,似是而非的大道理,在后世隨便喊出一個讀過書的人都能說出一大堆。若真的用于實踐,這種空洞的理論不能說一點用沒有,但會是處處漏洞,肯定是弊大于利的。但現在對于急于求成的李世民卻有著啟發的作用。

  李世民肯定有自己的一套治國理論,民眾百姓有各自的需要,朝臣貴族也會有各自的見解,三者結合起來,略微參考李泰的觀點,經過實際經驗證到也可能整理出一套治國方略來。

  精明的李世民當然不會僅憑著李泰的一頓“忽悠”,就熱血上頭,瞎弄一氣,李泰的話會有影響,會做參考,但絕不會照搬照做。李泰明白這點,也不怕自己的信口開河會釀成大錯。何況李泰的觀點還是有那么一點點的道理的。

  李世民陷入沉思中,已經暫時放下負擔的李泰湊在長孫皇后身邊,一臉的幽怨無辜,逗得長孫皇后哭笑不得。

  李世民沉思許久,消化完李泰的一番見解,用驚奇的眼神望著李泰。雖然明知李泰還有東西可說,估量到李泰底線的李世民也沒有再逼問,只是隨意的說:“嗯,青雀的想法還是有可取之處的,以儒為本,以法為輔還是有點道理的,不過漏洞太多,還要和群臣商議下。”

  見李世民沒有再次逼問自己,李泰也松了一口氣,順嘴說道:“商議什么?用不著商議,讓魏征和封德彝各自帶頭吵去吧,多拉些人,多吵幾回就基本弄明白了。即便他們不想吵,也要挑起事端來吵。”

  “住口。”李世民面帶笑意的訓斥李泰:“胡鬧,魏卿和封卿的名諱是你可以叫得嗎?不知禮數!還有,你拿朝堂當什么了?那里是吵架的地方嗎?一派胡言!”

  李泰偷偷白了李世民一眼,小聲嘀咕:“卸磨殺驢”。

  這聲音被長孫皇后聽到,一直憋在心中的笑意再也忍耐不住了,“噗嗤”一身,急忙用大袖掩住素面,一連串笑聲穿透衣袖傳到李泰耳中。

  李泰訕訕的站在長孫皇后身邊,滿臉通紅的不知所措。

  李世民雖然沒聽到李泰嘀咕什么,也能估計出不是什么好話,眼睛一瞪,說道:“你不是想回去嗎?怎么還不走,莫非要留下和父王一起吃晚飯?”

  李泰聽言如蒙大赦,連行禮告辭都沒說,幾步就竄到殿門,拉開殿門就跑。
刃生狼 發表於 2010-3-3 14:57
第四十五章 鬧劇過后



  李泰跑出殿門才算徹底松了一口氣,眼前就是蕙蘭那焦急的面孔,沒等開口安慰蕙蘭,就聽見殿內李世民一陣大笑。
  李泰十分好奇,躡手躡腳的剛將耳朵貼近窗欞,就聽見殿內隱約傳來李世民的聲音:“我還是小看了青雀,沒料想他竟能有如此見解。似乎沒人教授他這些知識吧,為何他會了解的如此透徹,僅憑聰慧不足以形容吧,莫非真的有生而知之的人?“

  然后是長孫皇后的聲音;“陛下不是一直想知道青雀心智聰慧到何種程度嗎?今天也算是略探一二。是生而知之還是學而知之都不重要,以后又機會再詢問他也不遲。只是他的性情,還真讓人擔心。”

  “對,那不重要。只要是我兒子夠聰明就可以了。”此刻李世民又恢復到了作為父親的身份。

  “陛下,我有點擔心青雀。”

  “擔心什么?”李世民帶有驚訝的詢問長孫皇后。

  長孫皇后幽幽的聲音響起:“我擔心青雀過于聰慧,有損壽數。”

  窗外的李泰也想聽聽李世民會怎么答復,于是屏住呼吸,側耳傾聽。半響,李世民才長嘆一聲說道:“壽數天定,我到是并不擔心。我擔心青雀的心性,他若是愚笨之輩到也無妨,沒人會與他為敵。可他偏偏心智過人,我怕他的心智誤了他。若只是得過且過,不求上進也就罷了,可他偶爾的沖動,不明是非,婦人之仁,會毀了他的。”

  李世民的擔心是很有道理的,現代而來的李泰在觀念上和唐朝人有很大的區別,有些在李泰看來不合理的事情,在唐朝人的觀念中卻是順理成章的,這樣就給別人一種不明是非的感覺。

  李泰若是愚笨之人,別人不會和他計較這種“不明是非”,但現在李泰給人的感覺卻是聰慧過人,那么李泰的不合時宜就容易被人誤解,給李泰招來麻煩,眾口鑠金之下,李泰將會萬劫不復。

  在李泰不做改變的情況下,長孫皇后也沒有辦法,對李世民嘆道:“現在擔心他也沒用,他又不是個容易勸服的人。也許等他長大了,就能懂得。我以后也會多對他將一些世事人情,你再多看顧他一些,保他個一世安寧就是了

  殿內陷入了沉默,心存感動的李泰又偷聽了片刻,沒有聲音傳來,剛想偷偷離開,就聽見長孫皇后說道:“陛下,下次不要再逼迫青雀了,今天和陛下一同算計青雀我有些后悔了。”

  “后悔什么?不算計他一次還不知道這小子竟有如此聰穎。想想他今天的這些話語,條理分明,雖然還有些幼稚,有些虛無,但仔細品評還是有幾分道理的。足以證明他的心智過人。看著他今天的表現,到是讓我樂不可支啊!”李世民興奮的說著。

  和李世民的興奮不同,長孫皇后很是幽怨的說“可是,看著青雀左右為難的樣子我很心疼。他還是個孩子啊。”

  李世民對李泰是望子成龍的興奮,對長孫皇后的幽怨卻是心痛,忙說:“好,好,以后不逼迫他了,他是韜光隱晦也好,是藏拙守愚也罷,都隨他去了。”

  李泰在窗外又等了好一會,再聽不到李世民的聲音了,才一副做賊的樣子帶著蕙蘭偷偷離開。

  回去的路上,李泰一頓懊悔,他才明白。原來這一切都不過是一場戲,李泰就是那個在舞臺上翻滾折騰的演員,應該說是小丑,一個演技并不精湛的小丑。一舉一動全在李世民的掌控之下,從開始的利誘,到后來的威脅,見威逼利誘無果后,李世民又打出感情牌,僅僅是小小的一個誘餌就讓李泰這條小魚乖乖的釣上鉤。所有的一切從頭到尾不過是一場鬧劇,目的只是逼出李泰的底線,而李泰就像李世民手里的提線木偶一樣,乖乖的將自己暴露。

  越想越懊悔,當李泰以為自己比別人多出一千多年的見識,自以為是的時候,一盆涼水從頭到腳噴灑過來,將李泰澆個頭心涼。李泰自以為是的低調全被李世民看在眼里,以為真的可以瞞天過海,逍遙快活的時候,李世民給他敲響了警鐘,或許李泰眼界比古人開闊些,不代表著李泰在心機上也同樣高于眾人,和那些整天在權利斗爭中沉浮的大臣相比,李泰還太幼稚。今天是李世民并無惡意的試探,李泰還可以安然無恙,若是他日真的有人針對李泰而來,李泰不敢想象。

  漸漸的李泰由懊惱變為恐懼,直到回到梧桐苑,坐在那張熟悉的搖椅上時李泰仍然心存忐忑。

  連一向多話單純的墨蘭也感覺到李泰的失常,幾次想要說話都忍住了,眼巴巴的看著情緒低沉的李泰。

  嫣兒向蕙蘭追問為何李泰會變成這樣,蕙蘭并不知道李泰在崇教殿發生了什么,只能將拜師的部分仔仔細細的和嫣兒講述了一遍。

  嫣兒判斷不出李泰究竟是怎么了,追問李泰又得不到回答,只好站在搖椅后邊,輕揉李泰的頭側,勸慰道:“四郎,放開些胸懷,不管什么事總會過去的。過于計較傷的是自己的身子。無論怎么樣不還有陛下和娘娘為你做主嗎?看開些。”

  嫣兒的勸慰沒有讓李泰的煩躁的情緒緩解多少,晚飯吃了很少的一點,沒等天完全黑下來,早早就躺在床上休息了。

  躺在床上的李泰輾轉反側,怎么也睡不著,不停的反省著得失。

  現在只有李世民和長孫皇后稍稍對李泰了解一些,在長孫皇后溺愛的維護下,暫時還不必過于擔心。加上李世民有心照顧下,最近幾年應該能過的順風順水。至于將來,想要做逍遙王爺不僅僅是要有身份,還要有一定的實力。在這個時代,即便是皇子,沒有實力也只能被別人奴駕,在不為人知的情況下獲得一定的實力,是目前李泰需要做的,路還有很遠呢。

  李天又檢討今天自己說過的話,雖然有些過,但還能在理解范圍內。說的都是些膚淺潦草的東西,若真有人問起,也可以說在病痛無聊中看書的心得。即便是別人半信半疑,也能勉強搪塞過去。只是以后要注意不要再出風頭。

  封德彝和魏征爭論的不僅僅是治國之策,而是兩種理念的爭斗,更是關隴貴族和山東豪門之間的一次交鋒,是兩個門閥集團在為自己未來的利益爭斗。而孔穎達的參與,一方面是推行儒家的治國策略,另一方面也是為他所代表的士子文人搶蛋糕。

  李泰能看到這點,卻沒和李世民說。李泰開始為自己慶幸,若是在崇教殿將什么都說出來,是否能回來還真的是個疑問,最大的可能是李世民將他帶在身邊,那李泰以后的日子真就難熬了。

  李泰能看到這些,相信斗爭經驗豐富的李世民也同樣明白,處理這些爭紛李世民是輕車熟路,根本用不到李泰操心。

  李泰就這樣心亂如麻的在床上來回翻滾著,思緒飄飛中不知不覺的沉入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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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點撥李承乾


  陽春三月,萬物復蘇,撲面而來的春風,吹綠了大地,小草悄悄的鉆出地面,遠遠望去,為大地平添了點點新意。樹木也不甘示弱,小小的嫩葉隨風而動,驚起了一只只唱春的新燕。

  春是播種的季節,為了秋的收獲,早有農夫抗上鋤頭在大地上辛勤的勞作,用樸實的汗水澆灌著生活的希望。

  李泰百無聊賴的站在梧桐苑中,和煦的春風吹拂著臉頰,鼻翼中充斥著草木的芳香,眼看著面前梧桐新發的綠芽,偶爾還能在幾片葉片上找到蠕動的小蟲。

  崇教殿內的爭執過去有將近兩個月了,已經發展到朝堂之上兩幫人爭吵不休的地步,李世民卻高高在上的看著,不時的調節一下。

  梧桐苑和朝堂上的氣氛是天壤之別,這段時間李泰是越發的低調,白天除了在梧桐苑嬉鬧,就是去長孫皇后身邊套近乎,或者哄哄可愛的小麗質。夜晚躺在搖椅上在嫣兒等人的伺候下看幾本書,差不多到時間還會有人提醒休息,這段時間過的是安穩悠閑。

  偶爾和李承乾交流下感情。小孩子忘事快,在李泰刻意的親近下,李承乾對李泰那種莫名的敵意也已經消失,反倒閑暇時間就跑來和李泰聊天。李泰也把李承乾當娛樂項目消磨著時間。

  李承乾現在能夠支配的時間還真不多,大多數時間需要去弘文館讀書,還要留在李世民身邊學習政務,一天天是來去匆匆。李泰心底不止一次對李承乾“苦難”的童年表示嘆息。

  至于李泰本應該也去弘文館讀書的,卻被他用養病的借口一直在請假。從行過拜師禮后,李泰就沒見過房玄齡,這位善謀的房相一個政事繁忙的借口,就將李泰徹底推給了孔穎達。李泰從第一次去弘文館報道后,再就沒跨進過弘文館大門,都不記得那扇暗紅大門沖著那個方向開的。

  反倒是是孔穎達比較負責,派人催請了幾次,都被李泰以身體有病為由給推脫了。孔大儒甚至特意去李世民面前告了李泰一狀,李泰是挨頓訓斥,并且給孔穎達賠禮。本以為李世民會強令李泰去讀書,沒想到訓斥過后根本就不提讓李泰去弘文館的事。

  經過這事孔穎達也明白了,李世民根本不在乎李泰是否讀書,訓斥李泰也是照顧孔穎達的面子。孔穎達也是知道變通之人,從那以后,根本就不再過問李泰。李泰更樂的自在,所以李泰有一大把時間來肆意揮霍,惹得李承乾經常抱怨李世民的“不公”。

  按照李泰的計劃,今天上午應該去麗正殿找長孫皇后加深感情,順便逗弄下越來越粘人的小麗質。不料想,長孫皇后帶領后宮妃嬪和大臣的命婦去禁苑舉行躬親蠶事的大典去了。

  白跑一趟的李泰哄了一陣小麗質就回來梧桐苑,在后園看著剛剛抽出新芽的梧桐樹無所事事的發呆。

  墨蘭蹦蹦跳跳的來到后院,拽下兩片梧桐葉子,才向李泰稟報道:“殿下,太子殿下又來了,在前院等你呢,你快去吧。”

  李泰抬頭看看太陽,已經接近正午時分了,嘟囔一句:“又來蹭飯來了!”惹來身邊的嫣兒和蕙蘭一陣會心的微笑。

  李泰閑暇無事,在后院發現點苦苣、婆婆丁之類的山野菜,李泰貪圖鮮嫩讓小廚房用炒、拌等幾中做法弄了一桌子野菜“大宴”。不僅李泰解饞,嫣兒等丫頭也吃的爽口。

  處于獨樂樂不如眾樂樂的心理,給長孫皇后送去了一些。長孫皇后對李泰的有心感到感動,李承乾卻是大飽口腹之欲,連呼合乎他的胃口。長孫皇后不會為了他大張旗鼓的去采買野菜,李承乾只好來李泰這里蹭飯,弄的李泰天天打發人在東宮到處采擷。

  李泰剛剛走到前院,就立刻被東張西望的李承乾發現,上來就是一頓對李泰的羨慕以及對弘文館的抱怨:“四弟啊,可苦死大哥了,為什么你就不用去讀書,我就要受這樣的煎熬啊。你不知道啊,弘文館的日子沒法過了,天天就是一動不動的讀書寫字,那些學士只知道讓背書背書,太無趣了。”

  聽著李承乾訴說他的“弘文館血淚史”,李泰也起了童心,咳嗽一聲,裝成李世民的樣子說道:“你身為太子,將來要執掌大唐的,不讀書如何能分辨是非忠奸?如何能處理朝堂政事?給我閉嘴,安心讀書去!”

  看著李泰裝腔作勢的樣子,不僅逗得李承乾樂不可支,連身邊的宮女內侍也都在掩嘴偷笑。

  笑夠了,李承乾玩笑道:“四弟,你詆毀父王,我要告狀。”

  李泰撇撇嘴,毫不在意的說道:“要告快去,我還省頓飯。”

  “你還是用這頓飯把我嘴堵上吧!”說完兄弟兩個相視哈哈大笑。

  眾人走進房內,飯菜已經擺好。李泰和李承乾二人合用一個案幾,各自跪坐在案幾兩旁。案幾上自然是少不了山野青菜。

  嫣兒,蕙蘭等人在邊上另設一席,這是李泰從崇教殿出來,得到李世民允許自己管理梧桐苑后,弄出的不守規矩之處。不用人伺候吃飯,也不用等他吃完讓宮女吃殘羹冷飯。至于別的不夠品級的,也都各自找合適的地方吃飯去了。只要在這皇宮內苑適應上兩個月,就都能找到吃食。各有各的門路,用不著為他們擔心。

  不多時,李泰兩兄弟吃過午飯。李承乾一副酒足飯飽的樣子趴在身前的三腿紅木隱幾上,懶洋洋的說道:“四弟,這野菜你是聽誰說可以食用的?味道這么好的東西,宮里面怎么不采買回來呢?”

  “你真是不知民間疾苦,和阿斗的‘樂不思蜀’一樣。”李泰給他一個白眼,指著案幾上所剩無幾的野菜說道:“知道為什么叫野菜嗎?因為這些東西在山野之外四處可見,不值錢的東西。”

  “哦,我還以為是金貴的東西呢?”

  錦衣玉食的李承乾不知道這些并不為奇,這個時代講究君子遠庖廚,貴族男人不認識野菜是很正常的。

  李泰趁機教育李承乾:“金貴,的確金貴,百姓靠它活著呢。民間有句話‘糠菜半年糧’,所謂的‘菜’就是指這些山野之菜,在他們眼里,這不是菜肴,而是糧食。一件老小就依靠著這些東西糊口。他們一年的收成也就夠吃用半年,在青黃不接的時候全靠這些東西活下去。它代表著千千萬萬百姓的性命,代表著他們活下去的希望。大哥,你說這東西金貴嗎?”

  李承乾愣住了,半響才回過味來,站起身來對李泰深施一禮,說道:“受教了,大哥明白你的苦心,我一定會幫助父皇治理好國家,將來讓百姓把野菜當成菜肴,而不是主食。”

  說完,長嘆一口氣,有道:“三弟李恪和我說過,他說我心智不如你,以往我還不服氣,今天我明白了,你強我太多。”

  此時的李承乾還是個一心為國的太子,而不是那個整天嬉戲無度,暴虐無理的太宗嫡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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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大鬧弘文館



  沒過多久時間,李承乾身邊的內侍小林子就開始提醒李承乾,到了該去弘文館的時候了。
  小林子本名林遠,跟在李承乾身邊也有些年頭了,小林子這個稱呼還是李泰叫出來的,或許是感覺小林子三個字比較上口,李承乾也就學著李泰叫出來了,漸漸的大家也都這么稱呼他了

  聽到小林子的提醒,李承乾心底呻吟一聲,起身就要離去,在一腳門里,一腳門外的時候,忽然回過頭來對李泰說道:“四弟,你有多久沒去弘文館了?”

  “這個……。”李泰只去過一次,還是認路去了,讓他怎么好意思說出口:“你管那么多做什么,趕緊去弘文館讀你的書好了。”

  李承乾嘿嘿一笑:“你也和我一起去吧,多讀點書有好處,就當散心了,順便體驗下我的痛苦。”

  李泰不想去弘文館,又架不住李承乾的死磨硬泡,加上長孫皇后不在,也實在沒什么可做的,叫上文昊、文宣兩個內侍,跟隨李承乾出了梧桐苑。

  一路走來,春風拂面,綠草茵茵,深紅色古樸的宮墻,深青色磚石鋪就的路面,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宮女垂首靜立在路邊。以至于李泰流連于景色之中,招來李承乾連串的催促。

  “快走,快走,遲了會挨先生的板子的!”看來李承乾不止一次被戒尺責罰過。

  從廣運門出東宮,沿著宮城外墻向西走,從長樂門進太極宮,再穿過恭禮門就能看到門下省了,唐朝的弘文館就設立在門下省的東面。

  李泰二人來到弘文館已經晚了,瑯瑯的讀書聲飄蕩在這座古樸院落的上空。弘文館學士的人數不定,六品以上稱學士,六品以下稱直學士,是李世民用來招募天下有才之人的,也順便教授下公卿大夫子弟,也就是說全是高官家的孩子,三品以上才能來這里讀書。李泰和李承乾算是這里最高的高官子弟了。

  二人把臂進屋,引起了這些勛貴子弟的好奇,他們都認識太子李承乾,對久居宮苑內,不出來走動的李泰卻是全然陌生的。有聰明的,看到李泰和太子之間的親密樣,對李泰的身份也就猜個八九不離十了。

  很巧的是這刻正是孔穎達在講述《論語》。也許是看出李泰拖了太子的后腿,出奇的沒有責罰李承乾,淡淡的說了幾句話后,讓二人入座。

  李承乾乖乖在第一排坐好,李泰卻是根本不知道自己該坐什么位置。多虧坐在下邊的李恪解圍。在李恪的連續招呼下,李泰老實的坐在李恪身邊的位置上。直到坐下后李泰才發現,自己根本沒有帶書來,兩手空空的李泰看著面前空空如也的案幾一臉的苦笑。

  孔穎達早就發現李泰的窘狀,思量片刻才讓身邊的書童小廝拿一套筆墨紙硯和一本《論語》交給李泰。李泰連忙起身道謝,換回孔穎達的白眼相向。看來孔穎達并沒有對李泰抱有什么期望,只不過是不想讓他打擾課堂紀律罷了。

  李泰已經離開課堂有段時間了,到唐朝也是逍遙度日,現在讓他端端正正的做到課桌前聽講已經變成了一種煎熬,全身上下不停的扭動,好像爬滿了蟲子一樣。李泰的多動引起孔穎達的注意,連續瞪他好幾眼,李泰才算收斂一點。

  唐朝先生講課可沒有聲情并茂一說,一概是領著你讀書,一遍一遍的讀,講究的是書讀千遍,其義自見。最多也就是將字面的意思為你講述一遍,剩下的全靠自己悟去吧。

  李泰就在這一遍一遍近乎搖籃曲的吟誦中,昏昏欲睡,不住的打著瞌睡。孔穎達不斷的搖著頭,心中忿忿。

  好不容易孔穎達停止了教授,宣布暫時活動一刻鐘。李泰第一個沖出門去,在院落中深吸一口氣,緩緩的呼出。

  李承乾出來后看到李泰的樣子,哈哈大笑,說道:“四弟,你以后還是天天來吧,有你在,先生就不好責罰我們了。哈哈。”

  李承乾的取笑沒有讓李泰生氣,笑道:“我最多就堅持這一次,明天就繼續生病,以后該什么樣還是什么樣,你們跑不了。”

  李恪在一邊聽到二人對話,說道:“這課業上的確是枯燥了一些,我都恨不得也病上一場,不過沒有四弟的條件,說病也沒人信,呵呵。”

  李恪的自嘲讓大家相互看看,一陣大笑。

  兄弟三人身為皇子,自然有些人前來巴結,李承乾一副不愛搭理的樣子,李恪對每個人都是謙謙君子的形象寒暄著。眾人對李泰不熟,遇到李泰不冷不熱的搪塞后,也不往前湊,樂的安靜的李泰在一旁冷言旁觀著。

  一刻鐘的時間很快過去,再次坐到課桌之后,李泰找回了點當年在學校的感覺,不過時間不長,在孔穎達領讀《論語泰伯篇》之后,又開始昏昏欲睡。堅持了一段時間后,李泰還是抗拒不了周公的誘惑,爬在桌子上睡著了。

  這可惹惱了孔穎達,李泰的舉動被孔穎達認為是對圣賢的蔑視和褻瀆,氣憤的將李泰叫到前面,大聲訓斥:“晝寢無序,有辱斯文,在圣賢之音下昏睡無狀,豈是學子所為?豎子……”

  從來打大唐一直在眾人維護下的李泰,還沒有被如此訓斥過呢。孔穎達的話語雖然令李泰有些惱火,但也明白作為孔子后人,蔑視圣賢之言就是孔穎達的逆鱗,自己的作為觸動了他的逆鱗,才招致孔穎達的暴怒。

  李泰一副知錯的神態,連連道歉,試圖平息孔穎達的怒火。

  孔穎達是越說越氣,不想當什么皇子的師傅,是李世民硬逼著收了學生,這學生還不老實,拜師以后就再沒見過,就今天不知道為什么來了,還是來睡覺的,孔穎達是越想越氣,越氣越說,言語開始激烈起來了:“身為皇子,不學無術,目無尊長,枉顧君恩,是為不忠!身為人子,不知體諒父母苦心心,荒廢時日,是為不孝!你這種不忠、不孝之徒,生來何用?”

  李泰聽到這番話再也忍受不了,也是怒火滿腔,輕蔑的瞥了孔穎達一眼,說道:“孔先生,你也太瞧得起我了,將我和孔門十哲中的宰予相提并論。真是讓我惶恐萬分啊!不過我的忠孝就不必由您評說了。是否忠孝,不在于嘴上掛著,滿口仁義道德,背后男盜女娼的還少了嗎?忠孝在于做,而不在于說。若論夸夸其談,夫子還未必有我口利。”

  說罷也不理已經氣得吹胡子瞪眼的孔穎達,躬身一禮說道:“學生告退。”

  轉身一甩暗紫色繡花大袖,施施然離去。留下一屋子目瞪口呆的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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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孔穎達告狀



  李泰拂袖而去,看時日還早,就想在皇城四處看看,嚇的文昊、文宣兩人臉色蒼白,連番規勸。李泰不忍心看著兩人為難,也知道這皇城不比宮城,人多雜亂,就遂了二人的意思,回到了梧桐苑。
  一番洗漱換衣之后,將過程和嫣兒、墨蘭等人粗略的講述一遍,只有墨蘭站在李泰身邊幫他說話。蕙蘭和嫣兒逗用責怪的語氣埋怨李泰一番。

  特別是嫣兒,更是苦口婆心的規勸:“四郎,即便是孔先生口不擇言,你也不能拂袖而去啊,課堂上睡覺,有錯在先。被先生責罵幾句,忍一忍,多說幾句好話,賠禮誠懇點,先生也不會和你計較。雖然說孔先生言語過分了點,也是為你好,你這樣一走了之,置先生于何地啊?”

  蕙蘭也在旁邊幫腔:“是啊,殿下,孔先生是當代大儒,教授出來的學生不計其數,自然有自己的一套規矩。上課睡覺是大錯,沒有用戒尺責罰已經是開恩了。你這樣一走,以后還怎么去弘文館啊?若是孔先生氣憤難耐去陛下那里告你一狀,你怎么和陛下交代啊?”

  “不至于吧,這點小事就找家長?”李泰一愣,脫口而出。

  “殿下,‘家長’是什么啊?”墨蘭好奇的詢問。

  李泰還真不知道唐代是否有家長一詞,或者說唐代的“家長”和現代的有沒有區別。看著墨蘭的神態,估計唐代即便有“家長”的說法也不過是鄉間俚語,用的不多,只好隨便的解釋道:“家長就是家里的長輩。“

  墨蘭的插話讓李泰本的情緒更增加煩躁,語氣不愉的說道:“你怎么那么多問題?”

  一句過后李泰也不在對墨蘭遷怒,現在他是滿心煩躁,考慮孔穎達是否會因為這點事去找李世民。

  孔穎達在李泰拂袖而去之時,是目瞪口呆,張著嘴目送李泰離開。滿腔怒火頓時化為詫異,孔穎達秉持圣人教誨,教書育人好些年,是第一次遇到李泰這樣毫無顧忌的人。片刻之后,更加猛烈的怒火席卷全身,直氣得孔穎達上氣不接下氣,渾身顫抖的指著門外,干張嘴發不出聲來。

  李承乾更是呆若木雞的看著李泰離去,傻傻的一點反應都沒有,下邊的學生個個面面相覷,也都不敢出聲。

  半響,孔穎達稍稍平復心情,強忍著怒火匆匆結束了課業,直奔東宮而來。

  李世民正在東宮的明德殿處理朝政,聽到內侍稟報孔穎達求見時很是驚訝。雖然孔穎達也是秦王府舊臣,大多數時間都是在弘文館授課或者是做學問,一般情況都是聽到宣召才會來,很少自己主動求見的,所以李世民一聽孔穎達求見,在驚訝之后趕緊宣召。

  孔穎達進殿之后直接一個大禮參見,沒等起來就急切中帶有委屈的說道:“陛下,老臣年邁不堪,無力再擔負教導皇子之職,請陛下另選賢能,準許老臣致士。”

  李世民一聽,心中很是奇怪,雖說孔穎達已經念過半百,但身體硬朗的很,沒聽說最近有什么病痛啊,怎么就要致士呢?說不過去啊。此時李世民才仔細打量孔穎達,這一打量給李世民嚇了一跳。

  只見孔穎達雙目緊瞪,滿眼都是紅通通的血絲,臉上五官都要糾結在一起了,渾身還在微微的顫抖,一雙握筆拿書的手也不見了往日的穩健。李世民明白了,這是被氣的呀,急忙親自拉孔穎達起來,扶著他做到凳子上。吩咐人端上茶來。

  看著孔穎達一副怒不可遏忍無可忍的樣子,李世民耐心詢問道:“孔卿,你是我為秦王時的舊臣,如今我剛剛即位不久,百業待興,你可不能就這樣離我而去啊,還有很多事需要你幫忙料理呢。誰惹你生氣,你和我說,朕為你做主,但你可不能就這樣賭氣致士啊。”

  孔穎達也不過是賭氣而已,沒想著致士,這么說不過是借口,也是為自己加重砝碼,聽著李世民和氣的說辭,孔穎達就將李泰在弘文館的所作所為說了一遍,沒有半分增肥,也沒有半分減瘦,只是原原本本將李泰如何在課堂上睡覺,自己如何訓斥,李泰是什么反應,最終拂袖而去詳詳細細說了一遍。

  李世民聽言,又氣又惱。心想,好你個青雀,不去聽課也就由著你了,你到變本加厲了,只去這么一次就將老師氣的七竅生煙。李世民也越想越生氣,沖著內侍吩咐道:“來人,去把李泰給我叫來。”

  李泰正在搖椅上躺著胡思亂想呢,就聽見小內侍傳召。

  李泰一聽,就想到是孔穎達去告狀了,他心里也惦記這事呢,略微思考就讓小內侍去回話。

  “你回去和父皇說我又病了,身體很不舒服,稍晚些就去給他問安。”李泰是存心躲避孔穎達,想等孔穎達走后再和李世民解釋。

  內侍聽言“諾”一聲就走了。

  走的快回來的也快,不一會,內侍一溜小跑來帶李泰面前說:“殿下,你還是現在就去吧,陛下說了,你病的再重也得去,走不動就叫人抬你去。”

  李泰一聽明白了,這是李世民鐵了心的要整治他了。

  李泰就是再不愿意,此刻也不敢逆著李世民,只好讓內侍稍等,叫人更衣準備陛見。

  在嫣兒等人的擔憂下,李泰帶著文昊,隨著內侍來到了明德殿。

  李泰剛進大殿,一眼就看到了怒氣沖沖的孔穎達在用那雙紅通通的眼睛瞪著自己。李泰偷偷的打量下李世民,趕緊給二人見禮。

  李世民低低的“哼”了一聲算是接受李泰一禮,孔穎達的反應就比較激烈,身子一轉,給李泰一個側影,看都不看李泰,無視李泰的動作。

  看到孔穎達的動作,李泰心道不好,這孔穎達的氣一點沒消,急忙眼光亂飄,四處尋找。

  “別找了。”李世民明白李泰在找什么,說道:“你母后在宴請后宮嬪妃和朝廷命婦,沒在這里,你找不到的。”

  李泰一聽,這最后的救命稻草也沒在,暗嘆一聲倒霉,心中不停的思索,怎么樣才能逃過這一劫。
刃生狼 發表於 2010-3-3 18:30
第四十九章 李世民暴怒



  李世民看著李泰眼睛亂轉,就知道他在想辦法推脫,心中的火氣更大。李世民想的比李泰要遠。
  如果今天孔穎達沒有得到滿意的答復,是否會致士還是次要的,主要的是影響惡劣,皇家的孩子可以隨便欺辱老臣,會讓朝廷眾人心生不滿的。當朝臣對皇家心存怨念,李世民一系列政策就不好施展。李世民到不是怕什么,只有有些顧慮,不想將事情鬧大。

  最主要的是李泰有錯在先,李世民即便是想維護皇家尊嚴,維護李泰也沒有合適的借口。畢竟尊師重道在世人眼里是一件很嚴肅的問題。

  不管怎么樣孔穎達的臉面還是要照顧的,不能因為一件小事讓老臣寒心,李世民壓抑住對李泰的不滿,說道:“青雀,你不敬師長,該罰。還不向你老師賠罪。”

  李泰眨眨眼睛,略微思忖下,走到孔穎達面前,低聲賠罪:“孔先生,是小子無狀,魯莽無知,沖撞了師長,還望先生念在小子年幼,不懂世事,還求先生諒解。”

  孔穎達很是生氣,心道這算什么?不敬先人,不尊師長,想幾句話就算完結?即便你是皇子,也是我半個學生,若就這樣簡單了事,還有什么臉面教化百姓。孔穎達一念到此,心中怒火更盛,冷哼一聲,將身子轉到一邊,給李泰一個背影。

  李泰見孔穎達的動作,心中是又氣又樂,轉念一想,孔穎達也不容易,若是這樣僵持下去,有損孔大儒是名聲。再次轉到孔穎達身前,又是一禮說道:“孔先生,是小子無理,不知進退,惹惱了先生,還望先生大量,饒恕小子一回。”

  按理說李泰的作為也是給足孔穎達臉面了,不管他自己怎么想,李泰畢竟是大唐皇子,這樣畢恭畢敬的認錯也就夠了。可是李泰不知道孔穎達大部分的怒氣不是因為不敬師長,而是因為李泰在他講述圣賢書時睡覺,孔穎達認為這是對圣賢的褻瀆。

  既然李泰認錯找錯了方向,孔穎達怒氣當然不能消,所以又是一個轉身,又給李泰一個背影。

  李泰這回是真的生氣了,面子給足了,錯也認了,大不了以后老死不相往來,孔穎達的作態被李泰認為是挑釁,剛想說幾句重話,眼角的余光中就看到李世民再對他打眼色。

  李泰斟酌了一下,一咬牙,第三次轉到孔穎達面前,低聲誠懇的說道:“孔先生,小子知道錯了,僅此一次,下不為例,還望先生寬宏大量,不與小子計較,再給一次機會。”

  李泰還是沒說到關鍵點上,固執的孔穎達也第三次轉過身來。

  看著眼前的背影,李泰真的怒了。李泰接二連三的委屈就全,連番的受到漠視。沒有想到是和孔穎達對問題認識上的分歧,導致三次道歉全被拒絕,只是感到孔穎達的氣量太小,不知進退。連番的尷尬冷遇讓李泰怒火中燒。

  李世民也在生氣,即為李泰在弘文館的胡鬧生氣,也為孔穎達一番作態生氣。且不說作為父親眼看著兒子連番遭到拒絕,而感到心痛。單單說作為皇帝,親眼看著皇子連番碰壁,折辱了皇家尊嚴,難免要生氣。

  李世民心想,你孔穎達來討要公道,我給你了。皇子連番認錯,你連番拒絕,你的臉面有了,就不顧及皇家的臉面了?

  轉念一想,孔穎達也是跟隨多年的老臣了,索性就讓李泰委屈到底,做出樣子來,不為讓孔穎達如何,是讓朝中大臣看看皇家對待臣屬的態度。

  李世民咳嗽一聲,滿臉憤怒的樣子,對李泰喝道:“青雀,心不成如何能讓孔卿原諒你呢?跪下,磕頭,認錯。”

  李世民的斷喝使李泰為之一怔。隨之撇撇嘴,轉過身去,也留個李世民一個背影。

  在唐朝,跪拜磕頭只是一種禮節,和拱手鞠躬的性質是一樣的,區別只在于跪拜是最高的禮節罷了。

  在李泰這里卻是不同,沒到唐朝前他只跪過父母。現在李世民讓他行跪拜大禮,在李世民心理不過是隆重誠懇一些。在李泰心里卻認為這是恥辱。

  不是李泰不明白在唐朝跪拜的含義,他也曾對別人行過跪拜禮儀,那不過是在應該的場合下隨波逐流,。誠心接受他單獨跪拜的也就李世民和長孫皇后了。別人還真沒這個待遇。就是這種出于禮節的跪拜,都讓李泰不停的說服自己好久才漸漸習慣,但仍然是不自然。

  被現代社會熏陶二十多年的李泰觀念中,以下跪,磕頭的形勢進行這種不必要的道歉,已經不是誠意的問題,是過于恥辱的事。是對人格的侮辱。孔穎達三番兩次的轉身不語,李泰已經為此生氣了,此時李世民又讓他磕頭認罪,這根本不是李泰可以接受的。

  看著李泰轉身不語,李世民也更加生氣,在李世民心里認為李泰這樣聰慧的孩子,應該能理解自己的意圖,他料想不到在這刻,李泰的觀念和他根本不同,不可能理解他的想法。

  李世民又連續對李泰重復了幾遍,李泰依然一副不關我事的神態,給李世民一個背影。

  殿中三人就這么僵持著,李世民讓李泰磕頭道歉,孔穎達等待李泰磕頭道歉,而李泰那種固執性子又發作起來,根本不搭理兩人。三個人同樣是怒火中燒。

  面對李泰的執拗,李世民此時的怒火不只是為了孔穎達的不知進退,感覺自己作為父親也好,作為皇帝也好,總之就是這種權威受到了挑戰。

  李泰也是滿心憤怒,首先他對什么四書五經并不認可,所以對孔穎達是出于對年長者的尊重,而沒有對師者的敬重。對于皇權都是在心底的猜測,他從沒看到李世民作為皇帝徹底展現皇權威嚴的形象,李世民在他面前都是一副父親的慈愛。即便心里了解皇權的威嚴,沒有親眼見過,終究是不真實,在這個時刻也就沒有那么重的畏懼之心。

  半響,李世民暴喝一聲:“李泰,你太狂妄了。”

  李泰轉過身來,神態恭敬的說道:“父皇,我如何狂妄了?”

  “你不尊父令,蔑視老師,還當不得‘狂妄’二字嗎?”

  李泰不說話還好,這樣一副恭敬的神態,配上驕傲不遜的作為,快把李世民肺氣炸了。
刃生狼 發表於 2010-3-3 18:30
第五十章 李泰挨打



  李世民心中的怒火無法抑制,剛要喊人將李泰叉出去杖責。
  就在李世民話到嘴邊,沒等出口的時候,李泰輕蔑的一掃孔穎達,朗聲反問:“這位孔大儒真的可以給我做老師嗎?若他不是我師,自然不能說我‘蔑視老師’,若我沒蔑視老師,這‘不尊父令’也說不到我頭上吧。”

  李泰這話一說沒等李世民開口,孔穎達直接氣的從凳子上跳了起來,一把拽過李泰,憤聲罵道:“黃口小兒,你辱我太甚!”

  李泰也是怒極,顧不得顏面,更顧不得后果如何,只為了出胸中這口惡氣。前世李泰剛出大學沒幾天,來到唐朝,接觸的也不過是身邊的幾個人,長孫皇后溺寵,李世民袒護。心中的棱角還沒有配世事磨平,激憤還在,熱血還有。頭腦一熱,也就不顧后果如何了。

  李世民現在已經不止是暴怒了,已經怒極而笑了,對李泰說道:“好,你全然不認是吧,你且道來,我看看你尖牙利嘴如何替自己辯駁。”

  就聽到李泰詢問孔穎達:“何為師?達者為師。何為師?傳道、授業、解惑者也。何為師?博學多才,心胸廣大為師。請問孔先生,你占那條?”

  孔穎達即便是怒氣沖天也不像李泰一樣魯莽,他擔心這個時候出言反駁,容易招來李世民遷怒,只是擺出一副不屑的表情。

  反倒是李世民反應很大,說道:“休得胡言,來人啊,把他給我叉出去,重責二十。”

  李泰死命的掙開內侍的拉扯,面向李世民,喊道:“讓我把話說完。”

  李世民喊住內侍,緊緊瞪著李泰說道:“不教而誅謂之虐,就先聽聽你怎么說。若是有道理,這頓板子算你省下了,若沒道理,杖責加倍,我到要看看是你的嘴硬還是骨頭硬,這四十板子怎么挨下去。說!”

  李泰此時已經完全豁出去了,來到唐朝,身體就萎靡于病榻之上,思想上更是格格不入,一直在壓抑與迷茫中彷徨,雖然身處眾人溺寵之中,但心靈上的孤單卻一直擺脫不掉。身處于禁宮之中,頭上只有巴掌大的天。心處于枯井之下,四面是自己壘就的冷冰冰的墻。一直小心,小心,再小心的活著,偶爾的熱血沖動也不被人理解,沒有適應這個社會的李泰裝扮的很累,壓抑的很苦。

  今天是事件不過是個引子,李泰的壓抑七年多的苦累借著這次兩種觀念沖突的機會,化為憤怒發泄了出來。其實李泰應該感謝孔穎達,若沒有今天的事情,無法理解李泰將來的性格會扭曲到什么樣子。

  而此時的李泰完全被憤怒沖昏了頭腦,口不擇言的說道:“孔先生,若說你博學多才我認可。能和一個七齡稚童計較,就談不上心胸寬廣了吧!我才聽你不到一天的講解,談不到對我傳道、授業、解惑吧?若說達者為師?”

  李泰放慢了聲音,說道:“我看未必誰是達人。”

  孔穎達看到李世民暴怒的樣子有些后悔,他沒想到一貫以乖巧面目示人的李泰,在此刻會這樣固執。孔穎達現在也是被架在空中,進退兩難,李泰的連番詢問不得不答,說道:“我不敢稱達人,和你比較卻還略高一籌。”

  “未必吧?”李泰冷笑一聲,問道:“孔先生在下午講的是《論語》的那篇啊?”

  “《論語泰伯篇》”

  李泰再次問道:“孔先生人稱大儒,一定知道那句‘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了。小子不才向先生請教,此句何意。”

  孔穎達真的可以稱之為儒學大家,孩童時代就有“八歲就學,日誦千余言”的美稱,而后又是孜孜不倦,書海苦讀。四書五經無一不熟,最為通達的就要數《論語》了。

  孔穎達見李泰有考究自己的意味,站起身來,單手捻須,胸有成竹的洋洋灑灑為李泰解釋了一番,由淺入深,由點及面洋洋灑灑說了有盞茶時間。他越說李泰越發放心了,孔穎達的解釋全都是圍繞一種說法來說了。從張嘴就將這句解釋成“老百姓只可被驅使,而不可以讓其知道為什么。”剩下就是對這句的詳細解釋。

  孔穎達講解完之后還沒忘記嘲諷李泰:“殿下,我講的可對?”

  李泰故作佩服的躬身一禮,問道:“先生可有別解?”

  “胡鬧,圣人之言豈能亂解?”孔穎達吹胡子瞪眼的說道。

  李泰沒在言語,淡淡的笑容映在李世民和孔穎達眼里,顯得格外刺眼。

  李泰穩步走到擺著筆墨紙硯的案幾邊,撩起大袖,將墨汁化開,輕研幾下,執起一支紫毫御筆,在已經鋪好的紙上剛剛寫了兩個字,忽然感覺不對。從來沒認真練習過毛筆字的李泰,看著紙上七扭八歪的字感覺特別別扭,旁人乍看之下一定以為他是在寫天書。

  李泰實在不會用毛筆,只好向殿內的李世民求助,說道:“父皇,兒臣有事相求。兒臣字太丑,還望父皇執筆,孩兒口述。”

  “你還有不會的,真不容易啊。”雖然李世民在嘲諷李泰,仍然走到近前,執筆等待。

  李泰口述的很快,但卻刻意的強調了語氣和字句的分段。李世民寫的也很快,片刻父子倆完成了第一次合作。

  寫完之后,李世民眉頭一皺,飛快的抄起一張白紙,再次謄抄了一遍,之后就靜立不動,望著兩張紙出神。

  孔穎達看見李世民的表情由不以為然轉為驚詫,急忙湊到前面側身觀看,一見之后,和李世民同樣的表情肅立不動。

  只見第一張紙上同一句“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重復了五次。

  第二張紙卻是不同。

  “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同樣的文字,配合不同的斷句,帶上不同的語氣,就是完全不同的五種意思。雖然說唐朝沒有標點符號,回想著李泰的語氣,加上李世民故意在第二遍謄抄的時候在斷句出留出了空白,孔穎達完全明白了這五種意思。

  震撼,孔穎達心里唯一的感覺就是震撼,心中的憤怒早就不翼而飛。只有他自己最了解,這張紙對他這樣一個一心學儒之人的重要。

  半響過后,孔穎達才回過神來,面部蒼白,像是直接老了十歲一樣,走到李泰身前,也不言語,只是一躬到底,掩面而去。

  李泰根本沒有料到孔穎達的反應,目視著殿門,愣在當場。

  李泰在李世民的咳嗽聲中回過神來。

  只見李世民一臉的詭笑,上下打量著李泰,片刻后說道:“來人啊,將李泰叉出去杖責十下。”

  李泰在內飾的拉扯下喊到:“父皇,為什么?”

  “你不尊父令,該打。”

  “剛剛父皇說過,若我說的有道理就免了這頓板子。”

  李世民意味深長的一笑,說道:“我是說過,但我現在又改主意了,你奈我何?”

  看著李泰已經被拉出殿門,李世民淡淡的道:“好好想想為什么挨打,若想不明白為什么打你,就把這十板子當成我的潤筆吧。”

  片刻之后,李世民微笑地站在殿內,傾聽著李泰在木杖下發出的慘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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