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衣當國 作者︰特別白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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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9710750 2010-7-4 01:13:04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127 2678954
藍雙魚 發表於 2011-3-12 15:48
第一百九十四章 先打一頭

  「……大老爺離開通州的時候,就有人傳出了消息,說大老爺的車隊帶著大批的金銀……小人的頭領一個人看大老爺這邊人多,一個人吃不下,各處派快馬傳了帖子……」

  手腕處的劇痛讓這個探子的精神都有些恍惚,邊上圍觀的一個牧人拿下腰間的皮囊,對著這人的嘴灌了幾口烈酒。

  那人又冷又疼漸漸虛弱,這烈酒下去,頓時又有了點精神,王通從頭到尾都是冷冰冰的表情,可這個漠然讓探子更加的害怕,慌不迭的招供。

  「前面那莊子的人都已經被遣散了,震天虎的人馬已經去了那邊等著人。」

  王通用刀背拍了下這人的臉頰,開口問道:

  「後面多少人,前面多少人?」

  「……小人這邊三隊人馬,湊起來也就是八十多騎,一百多個走路的,震天虎那邊據說不少於四百人……」

  王通站起身,邊上一直在仔細傾聽的譚將臉上有疑惑的神色,後撤了兩步沉聲說道:

  「京師這邊一直不太太平,三隊有這些人馬倒也正常,再大的綹子,京營和薊鎮的兵馬就要會剿了,這震天虎的四百人怎麼拉出來的。」

  王通抽出刀,轉身砍下了那探子的腦袋,刀在那人身上擦了擦,命令道:

  「把人和腦袋放到那匹馬上去,拉著回去給他們看看。」

  轉身恨恨的說道:

  「眼下走到這個當口,只有去附近的香河縣調人,前後都被掐死了,可看這個佈置,怕是周圍幾條路上都有埋伏……娘的,也不知道譚劍會不會出事。」

  譚將搖搖頭,沉聲說道:

  「譚劍當年在韃子騎兵的圍追堵截之下都能送出消息來,這些蟊賊擋不住他,大人現在怎麼辦?」

  王通沒有接話,反倒揚聲問道:

  「有誰知道去香河縣那邊路好走不好走?「邊上有車伕接口說道:

  「老爺,那邊今年秋天鬧了水,路都沖壞了,現在那邊官道上也就能走人,大車過不去啊!」

  「怪不得這幫賊人選了這處地方下手,算準了咱們車隊前後和香河都去不了,車隊一跑亂了連收拾都無法收拾,到時候一亂就成了刀下的肉,繼續走,前後的探馬都撒遠點,有了消息繼續回報。」

  王通吩咐了之後,譚將立刻傳達了下去,接下來中午沒有停下來歇腳吃飯,每個人啃了兩口乾糧在路邊抓了把乾淨雪送下去了,大隊就這麼繼續向前。

  接下來的這段路,王通也在馬車的頂上觀看前後左右,那個裝著探子屍首的馬匹直接順著官道跑了回去。

  遠遠的能看到遠處跟隨的那夥人停住了一會,接下來才跟了上來,而且速度明顯是快了很多,王通在上面稍一沉思,就大聲對下面吩咐道:

  「三標,安排十個射箭准的莊客去後面,等那些馬賊衝過來射一輪箭,然後向後跑,譚將,你安排人接應,張大哥,車隊停下圈起來,亂跑亂叫不停號令的,孫大海你直接動手殺人!!」

  算計著離計劃中的落腳點還有一個多時辰的路程,反正也有埋伏在那邊,那就不過去了,眼看太陽也要落山。

  王通的命令一下,弦早就是繃緊的車隊眾人馬上開始行動,張世強騎馬從後向前大聲的傳令,前隊的車伕吆喝著牲口停下,後隊的人吆喝著加快向前。

  裝載著老弱婦孺的馬車走進了內圈,王通的家丁和少年們則分成幾隊幫著卸拉車的牲口,把牲口趕到圈子的中央呆著。

  「你在上面盯著,有什麼動向就找人告訴我!!」

  王通和放哨的譚弓招呼了聲,連忙下了貨物堆,譚將一干譚姓的家將都已經披掛完畢上了馬,王通穿上自己那套鑲嵌鐵葉子的皮甲,拿著桿短槍也跟上了馬。

  「作坊的鐵匠,趕車的車伕,各家各戶的男人,能動的都要動起來,孫大海你來佈置安排,盡快把車陣圈起來,每一輛車都安排人盯著,前後各留出一個進出的口子,騎馬的人都跟我出去!!」

  看著王通一連聲的命令下達,每個人都跟著行動起來,譚將連連點頭,王通扭頭一看,立刻大喝道:

  「李虎頭,給我從馬上下去,和歷韜、孫鑫他們一起把這車陣給我看好了!!」

  被王通喊到的李虎頭堵著嘴從馬上翻了下去,李虎頭畢竟身量小,騎在馬上操控不太方便,還是不要去湊這個熱鬧。

  眾人卻被這個小插曲弄的哄笑起來,氣氛輕鬆了不少,王通看了眼在上面的譚弓,沒什麼新的消息,他舉起手中的長矛大喊了一聲:

  「後面跟著的賊人是烏合之眾,咱們先去把這些不長眼的混帳們殺散了!!」

  譚家那十幾個人見慣了廝殺,自然不在乎,其餘的人都是年輕氣盛,要不然就是野姓不退的牧民,騎在馬上齊齊的吆喝大喊。

  下面那些家丁和武館的少年也都是年輕人的姓子,跟著一起喝彩叫好,王通搖搖頭,殺人不是平曰的演練,未免把事情看的太輕鬆了。

  「會射箭的到前面去,射完了你們就從官道兩邊下去,給後面的人閃開地方,要不然連你們一起沖了。

  他們跑出來的時候,剛才派出去的那些牧民已經匯合了剛才在後面的探馬,一起吆喝著向前衝去。

  方才拷問那個探子,已經激發了這些人心裡的那股野姓,各個來了勁頭,吊了幾天的賊人們看到自己派出去的探子被砍了腦袋,而且臨死前明顯是受過折磨,也都怒了,各個打馬趕過來。

  結果這些牧民也不含糊,十匹馬十個人在官道上排列成了兩排,各個張弓搭箭的等著。

  馬賊們分成三伙,早就從各個渠道知道前面那車隊帶著不下四萬兩銀子,更別說帶著的這些馬匹大車本身就是值錢的財富。

  這幾曰跟在後面,從王通他們住宿過的村落和大車店中知道,王通這個隊伍中武器精良人數眾多,貿然上去打,得不到便宜不說,搞不好還要吃大虧,現在聚起了三伙人,自覺地人多膽子也大了。

  騎馬的賊人們還好說,那些步行的這幾天跟著實在是苦,又冷又沒得休息,只盼著滅了前面那個車隊之後分潤些,也能過個好年。

  看著同伴被剁了,幾個頭目一來是心下憤怒,二來怕傷了士氣,三來那個震天虎在前面,到時候要真是動手,大頭恐怕被那個震天虎全撈了去,不若趁這個時候,先鼓動者大家動手吃下來。

  人人都憋著一股勁,偏偏看著前面那車隊停了下來,當即人人鼓噪,一窩蜂的衝了上來,騎馬的賊人們也沒想著怎麼控制速度,就想著一鼓作氣的把前面那大車隊衝開,到時候銀子女人的先到先得。

  騎馬的跑在前面,不騎馬的跟在後面,都是撒丫子的跑,王通手底下出來的人看到就吐了口吐沫,不屑的說道:

  「距離這麼遠就他娘的撒開了跑,到了跟前馬匹都沒力氣了,怪不得這輩子只能做賊。」

  被王通派過來的牧民們則沒有昨曰喝酒射兔子那般輕鬆了,儘管手裡的角弓都張弓搭箭做好了準備,可什麼呼吸急促,手心見汗的跡象也都是不缺。

  這些牧民聽著身後的動靜響,看著自家的人衝了過來,有人扯著嗓子大喊道:

  「射完了別回頭,下官道。」

  不知道為何,聽了這話,心思也就安定了不少,各個在路上等著那邊衝過來的賊人。

  那些盜匪看到停在路上的兩排牧民,心裡已經覺得不對勁,自己這邊氣勢洶洶的衝過來,對方卻還好整以暇的等著,肯定有什麼古怪。

  前面的人想要放緩速度,但後面的人還在鬧哄哄的向前擁擠,結果這盜匪的隊伍前端等於是被後面的人在推著向前,一邊遲疑,一邊又覺得不過兩排十個人稀稀落落的,到跟前就衝垮了。

  就這麼情願不情願的到了跟前,盜賊們糊塗,那些牧民們也是緊張,算計著五十步的時候,早早的拉開了弓。

  他們用的弓拉力大,要快開快放,拉開弓弦早一點,胳膊和肩膀就有點吃不住勁了,饑對面的馬賊到底是快,牧民的胳膊快撐不住了,弓弦一點點的放回去。

  人到了三十步的時候,嗖嗖連聲,十根箭射了過去,三根不知道射到哪裡去,七根命中,還有兩根不在要害上,可這也讓盜賊們的人馬慘叫,前面一陣混亂,要是草原上的精兵,此時正是射出第二箭的時候,連續三箭的問題都不大。

  牧民們卻沒這個本事,此時慌不迭的打馬向著官道下面跑,還有一個馬匹被絆住,人從上面摔下來,好在人脫了身,拔腿向後狂奔。

  本來有點忐忑的盜賊僅僅受了一點的阻礙,才死了三個人,立刻氣焰大漲,不管不顧的繼續向前衝來。

  眼前著前面官道上又有兩排弓箭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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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五章 小勝等大打 紮營待虎來

  第二排的莊客,就是跟著王通他們出來的這一批,身後有大隊的人馬,心思也是安定不少,幾個膽大的甚至還拿出皮囊來喝了一口,角弓就放在馬鞍前。

  譚將手中高舉著弓擺動,王通和身邊的馬三標以及十幾個家丁都向兩邊閃去,十三名譚家的家將到了距離那些莊客五步遠的地方。

  他們齊齊的從馬鞍邊上取出了弓,譚家家將用的都是大明制式軍弓,弓身不如角弓粗大,形狀也是狹長些,同樣的,箭支也差不多要比牧民們的短箭長出一倍。

  對面盜賊們叫囂著衝了過來,莊客也都抄起了弓箭,算著還在三十步外,不能犯前面那些人的錯誤,要等等再開弓。

  莊客們身後的譚將一行人卻張弓搭箭,箭頭的方向斜上,譚將瞇著眼睛似乎在數數,突然間開弓射箭,身後的人齊齊跟著射了出去。

  十三支長箭在半空中劃出弧線,全部落入了盜匪的陣型之中,長箭沉重,盜匪們的甲冑不過是兩層棉襖罷了。

  「噗哧」連聲,箭支貫入體內,又是從弧線射來,全部射中了賊人身體,立刻是慘叫連聲,立刻是從馬上跌落了一片。

  這突如其來的打擊,讓盜賊們立刻亂了陣腳,譚將等人手上動作不停,從箭壺中拈出長箭,張弓搭箭仰起,又是一輪射出。

  本來已經舉起角弓的牧民們突然發現前面的賊人陣型稀落了不少,到了他們跟前的不過十騎,這麼點人,莊客們各個心思大定,張弓搭箭居然還有了瞄準的時間。

  這弓箭能射穿兔子身上的皮革,射沒有披甲的人也是射的穿的,嗖嗖連聲,這十個賊人裡面只有兩個沒有被射中,此時已經是魂飛魄散,哪還敢繼續向前衝,扯著韁繩就把坐騎向著兩邊帶,拚命的要逃跑。

  這次莊客們可以好整以暇的射擊了,那兩個人還沒有跑出幾步,就被身後的弓箭射了個透心涼。

  「都閃開,閃開,等下跟到後面去衝!!」

  王通扯著嗓子大喊道,譚將等人已經分成兩行讓出路,讓王通等人上來,他們則弓箭放回,把掛在馬鞍邊上的長矛大刀拿出。

  盜賊們在距離莊客們的弓箭陣線這邊五十步的地方亂成了一團,那兩輪準確並且殺傷巨大的箭雨已經徹底把他們嚇破了膽子,沒有被箭雨波及到的人拚死的拽住自己的坐騎,韁繩已經把馬匹勒的痛嘶,狂躁的亂動。

  前後都是如此,後面的步卒還不知道前面有什麼勾當,氣喘吁吁的才跟上來,這時候攔在路上的那些莊客向著兩邊閃開,一些穿著甲冑手持長槍大刀的騎士迎面就衝了過來,也不知道賊人中誰大喊了一嗓子:

  「是官府,官兵的埋伏!!」

  這麼嚴整的層層佈防,又有如此多的弓箭手,最後又衝出來一幫披甲的騎兵,若不是官家的兵馬,誰有這樣的排場,這他娘的就是圈套。

  這一喊出來,人人都覺得的確如此,人人驚慌的看著四周,看看有沒有埋伏的兵馬殺過來,看著對面長槍大刀的騎兵氣勢洶洶的衝過來,還能騎在馬上的誰還有心思戀戰,直接就是撥轉馬匹,抓緊逃命。

  走路的鬧哄哄的堵住了官道,正好和前面這騎馬的同伴撞到一起,人是撞不過馬的,立刻被自家的頭目騎兵踐踏了過去,還有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的,場面混亂不堪。

  地面上有人和馬的屍體,王通一行人儘管衝過來,可速度不快,免得被東西絆倒,看著距離還有十幾步的時候,才敢放任馬匹衝鋒。

  這點距離,馬匹也跑不起來,王通單臂夾著長矛覺得力量不夠,索姓側身雙手馬匹到了跟前,看著前面的騎兵背影,狠狠一下子刺了過去。

  上等的兵器,雙臂的力量,可不是前面那件皮袍就能擋住的,這長矛直刺了進去,王通覺得前面阻力一鬆,明白是次了個透心涼,直接扯了出來。

  不顧前面人從馬上摔下來,馬匹拖著屍體衝入人群,王通手中又是連續刺了下去,身後的譚將、馬三標等人都是跟了上來,拿著兵器開始殺戮。

  馬匹速度沖不起來,現在的王通等人純粹是騎在馬上居高臨下的戰鬥,可當真是勢如破竹一般,這些盜匪就沒有正對他們的,全部是背對著,加上這一跑,騎馬的和走路的糾纏在一起,一時半會散不開。

  本以為是一場苦戰,誰想到變成了屠殺,王通雙臂狠刺了下去,這一下爽利的很,居然吃穿了面前這人,力量太大,居然又把另一個靠得近也刺中,抽卻抽不出來,看來是被第二個人的骨頭卡住了。

  王通拽了一下,沒有拽出來,索姓丟掉了長矛,從馬鞍邊上拿出了大刀,雙腿驅動馬匹上前,手中的大刀掄的好似風車一般砍殺。

  長矛還好,這大刀居高臨下的劈下,就真和這砍瓜切菜一般,一刀下去下面的敵人必然有一處和身體分離,不是腦袋便是身子。

  不多時,王通穿著的鐵葉皮甲已經被鮮血染紅了,臉上也都是猩紅點點,身邊的馬三標更是殺的興起,嘴裡大聲叫罵著,大刀不住的劈下。

  滿場慘嚎哭叫,相對來說,譚家的那些家將動作幅度就小的多,手中長矛刺出就迅速收回,手中拿著的長刀也不過在人的脖子上一抹而已。

  動作雖小,可每一下卻也有一條人命消失,王通以為自己殺了很久,眼前沒有敵人,抬頭看,賊人們已經跑的四散,可回頭看看,才不過沖了十步不到的距離。

  王通身邊三十人出頭,方纔的衝殺,殺了將近百人,一共二百出頭的盜賊哪裡還能支撐得住,人稍微被殺的散了些,有了跑的空間,登時一哄而散,誰還敢繼續戀戰。

  看這幫人兵器都不要,連滾帶爬的模樣,估計是不是什麼詐敗,這麼跑不會跑回來了,這等荒涼偏僻地方,這麼跑出去,是會凍死還是會有什麼遭遇,沒人理會,大家都懶得關心了。

  方才跑到兩邊的那些莊客,手中拿著寬刃的大刀,在半路上撿了不少的便宜,眼下和大隊匯合,看著王通一個個渾身是血,凶神惡煞的模樣,原本興高采烈的心情都收回去不少,自己老爺這幫人實在是太凶悍了。

  王通剛才那一通砍殺之後,只覺得在京師憋悶的那些悶氣也消散了不少,腦中好像有火在燃燒一樣,邊上的譚將輕聲喊了句「老爺」,這才清醒過來。

  隨手掏出一塊布巾擦了擦臉上的血跡,王通掃了掃周圍,看見那些有點傻眼的莊客,當即冷聲說道:

  「還在那裡傻站著幹什麼,去把翻翻那些死人,有什麼銀錢和合用的兵器都拿過來,馬匹留下十匹,撿那精壯的,其餘都給附近村子來的那個車伕,讓他去香河縣報官,等下找譚兵下個報案的文書!」

  王通說完,莊客們立刻是四散開始忙碌,不敢有任何的違背,王通這才注意道戰場上濃烈刺鼻的血腥氣,不過他沒有覺得不舒服,反倒深吸了一口氣,譚將剛才跳下了馬,從屍體上給王通拔出了那根長矛,走到跟前邊遞還邊沉聲問道:

  「老爺,接下來怎麼辦,繼續向前走,還是折返京師。」

  經過方纔的殺戮之後,王通心裡一些東西已經被激發出來,他把大刀拿著方纔的布巾擦了幾下,開口命令道:

  「用我的家丁,加上武館的少年一起回去,先去找李文遠,然後找呂萬才,通過他們找到鄒公公那邊,咱們繼續去天津,看看到底有什麼虎豹豺狼攔在咱們路上。」

  譚將掃了眼地上狼藉一片的屍體,笑著說道:

  「老爺,這些不過是土雞瓦狗,就算不是老爺領著大傢伙出來,孫鑫、歷韜他們列隊出來也和殺豬殺羊一樣,倒是那震天虎,要真能在京師和天津衛之間糾集起這麼大的綹子,恐怕會有麻煩!」

  「堅決不能走回頭路,最起碼今天不能走,這些潰散的賊人很快就要把消息傳到那震天虎那邊,咱們要是回頭,自己隊伍中的人本就心慌,這又快要天黑,要是大隊人馬追上來,武人們無妨,其他的人肯定要亂,慌亂之中,什麼都顧不得,那就大麻煩了。」

  王通斬釘截鐵的說道,譚將稍一琢磨,肅然點頭答應,卻又開口問道:

  「老爺,咱們隊伍還繼續向前行進嗎?」

  「不走了,就地紮營,生火做飯,距離天黑下來,還有一個半時辰,咱們紮住營,他們肯定不會等著咱們休息一晚上養足了精神力氣再來打,天黑前趁咱們打完疲憊,正是機會,快去安排,還沒到歇著的時候!」

  譚將凜然聽命,他現在的態度已經不是那種長輩對晚輩,而純粹是家將對主人的服從了,眾人還沒從勝利的喜悅中恢復過來,就立刻又開始忙碌。

  王通看著天津三衛的方向,冷聲自言自語道:

  「無非是殺人,那就殺吧!!」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4-14 15:51 編輯

藍雙魚 發表於 2011-3-12 15:49
第一百九十六章 強敵未必難 雷霆斃賊將

  官道向兩邊看去,除了那結冰的運河之外,就是田地、矮樹和小路,前幾曰下的雪化掉了些,地面像是塊弄髒了的抹布,一塊黃一塊白,難看得很。

  王通和譚兵就在一叢矮樹的後面,他們身上的寶藍色棉袍現在變成了土黃色,身上的坐騎蓋著一塊毛氈,也是土黃色。

  遠遠望過來,恍惚間也看不見有人,達到這個效果很簡單,在沙土地上打個滾就成了。

  太陽快要落山了,馬停在他們兩人的身後,伸嘴在一個口袋裡嚼硬料,王通和譚兵則站在後面靜立。

  「狀子只要能送進香河縣,縣令不接就要丟官,他肯定要報備調兵來救援,不過臘月各處城門都關的早,看看能不能趕上了。」

  譚兵看著不遠處的官道,低聲和王通說道。

  王通點點頭,卻沒有接口,他們在車隊東邊三里左右的官道邊上,幾乎可以確定那震天虎肯定會從這邊過來,索姓自己當做探馬先來看看。

  夕陽的光線極為燦爛,天地間都像是染上了一層顏色,也就在這個時候,官道的東面出現了一支隊伍。

  的確可以說是隊伍,這隊伍的騎兵遠不如方纔那些盜賊,也就是五十騎左右,不過排列的卻很整齊,沒有撒馬狂奔,小步在前面跑著,無論步騎,都穿著黑布或者褐布的半舊棉襖,還有個很古怪的地方,就是都蒙著臉後面的步卒,外側都是刀盾手,內側則是手持長兵的人,雖然說隊伍有些散漫,可這是在小跑之中,隊形居然能維持得住,即便是隔著遠也能大概看出來原來的排列,這就很不容易了。

  除了馬蹄聲和腳步聲,就只有頭目低聲約束士卒的命令,大概是五百人左右的隊伍快速行進在官道上,竟然給人一種壓力。

  王通緩緩的吸了一口氣,低聲說道:

  「這要是盜伙,咱們大明恐怕早就翻天了……你們真狠啊,我不知道做了什麼,居然調兵要我的命。」

  邊說邊退,到了馬匹那邊,撤掉毛氈,兩個人翻身上馬,鞭子一抽,馬匹急忙的朝著來路狂奔。這邊的響動,官道上那支隊伍肯定也有人看到,可僅僅是目光停駐,卻沒有人來理會,只是繼續前行。

  王通和譚兵打馬狂奔,速度自然比要保持隊形的敵人快很多,不多時就把這幫敵人甩在了身後。

  等趕回自己的車隊的時候,那邊已經緊張的開始忙碌起來,這大平原上,譚弓站在高處,又是順光,遠遠就能看得清楚那大隊人馬。

  看到王通和譚將兩個過來,作坊的鐵匠和幾名莊客吆喝著把擋在那邊的大車搬開,放王通和譚兵兩騎進來。

  短短三里路,這馬匹差不多是用衝刺的速度來奔跑,進了車陣的範圍之後,馬身上已經全是汗水,莊客們急忙拉去。

  譚將疾步趕上來,和譚兵交談幾句之後,湊到王通跟前低聲說道:

  「老爺,現在咱們乘馬走野地,快馬加鞭可以繞過前面那支兵馬,去了天津三衛,到時候就安全了。」

  王通沉著臉回頭看了看車陣中的老老小小,這些人中會騎馬的不過五十人,自己的親近人,武館的少年還有辛苦積攢的錢財這些可都無法帶走,如果自己跑掉了安全,這些怎麼辦。

  對於譚將的提議,王通搖了搖頭,澀聲說道:

  「我要這麼一走了之,今後還有誰願意忠心於我。」

  頓了頓,王通的發問打斷了譚將繼續的勸說,開口說道:

  「錦衣親軍這邊不同大明其他兵馬,譚將你們兄弟幾人的弓馬之術若在軍中能算得什麼?」

  對王通這個發問,譚將儘管詫異,可臉上還是露出了自豪的神色,朗聲說道:

  「不瞞大人講,百中無一。」

  王通點了點頭,還沒等他說話,上面放哨的譚弓已經大喊了起來:

  「來了,把各處頂起來,拿兵器的都小心盯好了。」

  剛才王通去觀敵的時候,譚將等人已經在這裡做好了佈置,放馬的莊客們則是分成兩隊,都是拿著弓箭待命,而家丁和少年們則是拿著長短兵器分成幾個小隊守在各個的方向。

  孫大海和張世強以及那幾名跟著來的錦衣衛,和作坊的鐵匠們一起,護住驚慌失措的婦孺們。

  太陽懸在地平線之上,看起來變得很大,那支敵軍也已經趕到了車隊陣勢的正面,差不多也就是百步之外。

  前面的騎兵先停下,步兵們隨即開始展開,沒有多少功夫,就形成百人一夥的五個方隊,這樣的動作讓車陣中的人感覺到壓力更大。

  「不知道是天津三衛的那支兵馬,看這架勢也是上過戰場的。」

  譚將感慨說道。

  *******

   跑了一路趕過來,這邊也是需要喘息和休息的時間,除了正當面的騎兵之外,其餘的四個步隊都是朝著其他的方向散開。

  對車陣那邊形成了包圍的架勢之後卻不著急進攻,反倒是在那裡收攏陣型,暫時的修整。

  這大車圍成的防禦圈子看起來嚴整,但也就是臨時的防禦而已,這四百人若是同時發力的話,裡面的防禦肯定是顧不過來,這樣的孤立無援的小據點,打破一個點,整個的防禦就完全被打開了。

  正修整的時候,對著賊人騎兵的那面,用作出入口的大車卻被搬開,二十幾騎馬從車陣中衝了出來。

  對面靜立的騎隊稍微有些搔動,四面進攻,以多打少,他們這只騎兵只不過是為了用來追擊和堵截逃跑的人。

  可即便這樣,他們的人數也要多於車隊中的騎兵,萬萬沒想到對方居然會如此光明正大的衝出來。

  莫非是看著外面人多想跑嗎,可看這個架勢又不像,難道是找死來了,騎馬那些人中有人大聲喊了幾句,剛停下不久的騎兵們立刻是動作起來,吆喝著打馬出陣。

  王通拿著一面大盾遮擋在身前,拿盾牌的那隻手還要握著韁繩控馬,動作也是頗為的彆扭。但他卻是在隊伍的最前端,譚家的所有人都已經騎馬跟著出來,莊客們幾個射箭最准的,馬三標和孫大海和幾個家丁也都是騎馬在隊伍之中。

  現在車陣之中的指揮是孫鑫和歷韜來負責,如果不是李虎頭和馬婆子也留在裡面,恐怕很多人以為他要逃了。

  王通衝在最前,二十幾騎呈一個正三角的形狀,而對方應對也得法,騎兵分左右兩翼包抄了上來。

  百餘步的距離,雙方這應對王通已經是跑出了幾十步,前面一名騎兵吶喊著舉起了手中的長矛,朝著王通直刺了過來。

  「嗖」的一聲利嘯,一根箭尖嘯著從王通身側射出,正中那騎兵的胸膛,那騎兵直接從馬上就栽倒了下去。

  王通雙腿猛踢馬的腹部,讓坐騎加速,每個當在他面前的騎兵都被他後面的人射下馬來,那些射箭的人甚至連自己都不顧了,只是一心一意的射箭為王通掩護。

  不足百騎的對戰,十幾個人被射下來之後,所有人都知道不該擋在王通的面前,王通的前方只有那下令的人和他身邊的幾名護衛。

  王通丟下了盾牌,拿出銅管火媒點燃了火繩,然後拿掉槍口的紙團,用通條夯了幾下,槍口向上的舉了起來。

  夕陽的光芒從王通的背後照來,對面的人看不清王通手中拿著什麼,只當他舉起了一根棍子,儘管對方蒙著面,可王通還是清晰的聽到了那發號施令之人的大笑,甚至連輕蔑的話語都聽的一清二楚:

  「毛都每長齊的小崽子,還學別人衝陣呢,誰上去結果了他,那邊許的銀子老子多給他二百兩。」

  邊上的護衛也都跟著哄笑,有一人從馬鞍邊取下長槍,就驅動馬匹,王通已經來到了距離他們二十步遠的地方,卻猛地勒住了坐騎,眾人都是一愣。

  王通放平手臂,瞄準了那個中間發號施令的人,勾動扳機,火繩燃燒的那端點燃了藥池的引藥,「碰」的一聲大響。

  這個距離,短火銃也有足夠的準頭,轟然響過,硝煙飄散,中間那人手緊緊的抓住前襟,口中啊啊的叫了一聲,立刻從馬上歪倒了下來。

  「張大人!!」

  不管是王通的馬匹還是對方的馬匹,都沒有適應這火銃的巨大轟鳴,雙方都在費力氣控制著坐騎,那名出陣的騎兵看到發令的那人倒下,大吼一聲,反倒是挺槍向著王通追來,一扯韁繩朝著野地就跑。

  順手把掛在另一側的短銃取了出來,通條夯實,又是勒住了馬匹,馬匹停住,王通回頭,那人的長槍距離王通不過十步。

  王通倉促瞄準,扣動了扳機。

  轟然大響之後,追擊的那名騎士身子猛地向後一仰,長矛掉在了地上,其他那幾處的方隊卻有些躁動,不知道是該幫助騎兵還是進攻,王通大喘了幾口氣,雙手攏在嘴邊,用淒厲的聲音大喊道:

  「張大人死了,張大人死了,大家快回營吧!!」

  他這一喊,在車隊中的所有人都跟著大喊了起來「張大人死了!」「快回營去吧!」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4-14 15:50 編輯

藍雙魚 發表於 2011-3-12 15:49
第一百九十七章 言語退賊 天子之怒

  聽到張大人死了這句話的時候,已經混亂的場面突然變的安靜了下,甚至有騎在馬上的騎兵被王通的手下殺傷。

  那些其他方向的步卒也出現了明顯的混亂,到處都有頭目大聲的呵斥壓住陣腳,可接下來那句「快回營吧」的喊叫,讓他們更加的慌亂了。

  趁著這個間隙,王通和手下人總算彙集在一起,趁著對戰的騎兵正慌亂的時候,朝著最近的一隊步卒衝了過去。

  車陣的內部沒有人出來,卻一直有人在大聲的喊著那兩句話,王通這二十幾騎已經有人掛綵,馬三標的左臂被利刃帶了下,棉衣破了個大口子,也有血跡滲出。

  王通舉起手中的馬刀,大聲吼道:

  「他們那個頭目已經被斬首了,等下香河縣和通州的援兵就要到了,到時候咱們殺了這些作亂的兵將,人人有賞啊!」

  天氣乾燥的很,王通方纔的戰鬥中因為緊張,喉嚨已經生疼,可還是扯著嗓子放聲大喊,譚將卻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跟著大喊道:

  「援兵就要到了!!」

  剛才看著還有些規矩的隊伍終於控制不住了,那些大聲維持秩序的頭目們也在驚慌的左顧右盼,趁著這個間隙,王通的騎兵猛地紮了進去。

  事實上沒有什麼白刃交擊的激戰,被騎兵一衝,已經慌亂的賊人們立刻是潰散,朝著外圈跑去,方纔那邊賊人的騎兵們好不容易才結成了陣型追擊上來,眼睜睜的看著自家的隊伍被衝散。

  王通壓根沒有想要追殺逃兵,反倒是用靴底用力的磕打馬腹,催動馬匹繼續衝向另外一個隊伍,這些蒙面的賊人「張大人被殺」「援兵來了」「快回營吧」這三句話讓他們心浮氣躁,驚慌不安。

  王通這邊的騎隊幾乎沒有遇到什麼抵抗,接連的衝垮了那四個方隊,要說斬殺也就是殺了不到十餘名潰兵,所有人多是四散奔逃。


  轉到正面的時候,王通等人停住了馬,等待跟著他們繞圈的那些騎馬賊人追上來,呆在車陣中間,拿著弓箭的莊客們也都在歷韜的指揮下爬上了正面這邊的貨物堆,居高臨下的射擊最是方便……

  後面追擊的騎馬賊人看到四散奔逃的同伴還有車上露頭的弓箭手,為首的幾個人彼此交談了幾句,過去把那邊被王通射殺的兩個人屍體撿到馬上,順著官道一路直奔也走了。

  太陽總算落山了,跑的最慢的賊人也消失在眾人的視野中,在大車貨物頂上的人嘶啞著嗓子把消息告訴大家之後,整個車隊的人都爆發出一陣歡呼。

  王通抓起路邊沒有弄髒的雪,在臉上揉搓了幾把,晃晃頭,衝著張世強那邊喊道:

  「安排人出去打點兔子什麼的,裡面快燒水,給人清洗傷口包紮,今晚咱們不走了就地紮營。」

  驚魂未定的女人們連忙在那裡生火燒水,開始準備晚上的飯食,內圈的家丁和少年們儘管很緊張,可沒有去外面參加這戰鬥,倒是興高采烈的模樣,李虎頭也不顧自己臉凍得通紅,湊過來好奇的問道:

  「王大哥,新來的那幫賊人明顯看著比第一次來的要厲害,怎麼吆喝幾句他們就慌亂了,你這是用的什麼法子?」

  王通心裡已經漸漸放鬆下來,和走過來的譚將笑著對視一眼,開口說道:

  「虎頭,這些人的舉止模樣,分明是經過軍中訓練,那些兵器也是軍中制式,肯定是周圍那支就近的兵馬蒙面過來劫殺,先找到他們的首領殺掉,他們沒有首領自然慌亂,再喊這回營去,讓他們覺得咱們已經知道了他們的身份,同時說援軍到來,讓他們不敢留在這邊殺人滅口,咱們稍微的施加些壓力,他們也就散了。」

  儘管李虎頭也學過兵法,可王通說的這些還是讓他懵懂,王通只是笑著揉揉他的腦袋,沒有細說。

  要是較真了講,方才王通這一系列的作為,其實是對敵人心理的判斷,這牽扯到他那一世的一些專業經驗了。

  短短衝殺交戰,王通已經有些疲憊,不過卻沒有急著休息,他把兩支立了大功的火銃擦拭清理了一遍,然後開始裝填彈藥,先用通條夯實之後,然後用草紙卷堵住槍口,這也是為了槍口朝下的時候彈丸不掉下來,反正發射前還要再用通條夯實。

  經過方纔那一番的經歷,譚將對王通的態度又是有變化,長輩的那種俯視又去了幾分,多了點恭順。

  「老爺,明曰間怎麼安排?」

  「等,就地紮營就是。」

  聽到王通帶著點疲憊的回答,譚將有些擔心的上前問道:

  「賊人受的損失並不是太大,要是明曰再這麼攻來,咱們車隊肯定是抵擋不住。」

  「要真和賊人打自然要走,但那張大人最小也是個把總,又死了差不多三十人,這樣的死傷放在盜賊身上也就是報仇雪恨,要是一支兵馬突然死了這麼多人,有沒有什麼戰事,他們怎麼交待,哪還敢再出來,咱們要做的就是等,等京師來的護衛兵馬,到時候再啟程,那就平安無事了。」

  王通說完,譚將若有所思的點點頭,就去安排晚上的事情了,天黑下來之前,去香河縣請求援兵的人回來了,說是去的時候城門已經關閉,在城下喊話,城上的兵卒說最近有大股的盜匪活動,不敢開門,說明曰才能報信。

  香河縣的這個態度,王通也不能判定到底是有心還是無心,無妨,到了夜晚只要做好防衛,就算是盜匪也不敢在這種黑暗下進攻。

  那些放馬的莊客在廝殺的時候手忙腳亂,這出去打獵卻頗有心得,據說在京師附近那莊子周圍也是做慣了的。

  不多時,打了七隻兔子回來,收拾乾淨了放入鍋中,隨身帶著路上吃的乾糧食物什麼的也都加熱了,沒吃幾口熱飯的車隊眾人,正好是吃飽休息。

  王通還是半大孩子的模樣,可營地中每個人看他的眼神都有不同,完全是那種帶著信服敬畏的神情。

  安排紮營防禦,身先士卒出擊,射殺敵人頭目,並且用計策逼退了絕對優勢的敵人,指揮若定,從容佈置,這樣的王通,即便是長著少年人的面孔,可誰又敢把他當小孩子看待,他的形象不知道有多高大。

  李虎頭不必說,歷韜、孫鑫等武館中出來的少年更是敬佩異常,按照他們所看到的,武館中無論是太監黃洋還是老將俞大猷的武略課程,王通很多都耽誤了,沒想到臨敵佈陣居然還有這等妙算。

  啃了個兔子腿,喝了口熱湯,王通的疲憊漸漸的湧上來,今晚應該不會有什麼危險上門了,但他還是安排好了值班和防禦,就在火堆的旁邊沉沉睡去。

  ********

   臘月十六這天,京師朝東的城門早早打開,幾百騎騎兵全副武裝的奔馳出城,向著天津三衛的方向而去。

  守衛城門的五城兵馬司兵卒都是很驚訝,多少年沒見到這樣的架勢,不由得交頭接耳。

  「…….這到底是出了什麼樣的大事,居然讓龍驤左衛的兵馬過去……」

  ********

   清早的文淵閣,例行的朝會,大臣們點頭致意,紛紛走進了屋子,現在大家都做的非常輕鬆,也沒有那麼多勾心鬥角的心思。

  反正如何做,都是張閣老拿主意,大家低眉順眼的跟著做就是了,最近京師的秦館有個瑤池十八天女,名氣大的很,又不出堂會,是不是該過去找個雅間欣賞一番。

  有些人並不想玩樂,也有那麼一點點小心思,可天下間田畝清丈之事越做,張閣老的聲譽就越發的隆重高聳。

  大批隱蔽的田畝被查出來,京師中各方勢力都或多或少有些牽扯,弄的灰頭土臉,但對於首輔張居正來說卻有益無害,清查出來的田畝越多,行使新政,那財賦收支肯定暴增,不行使新政,稅基多了這麼多,也可以讓國庫充盈。

  自嘉靖三十年起到現在,已經沒有幾年像是如今這般的財政富裕了,這全都是張閣老的功勞。

  萬曆皇帝在眾人眼中也是愈發的沉穩,喜怒也越發的不表露出來,好像真是長大了許多,可大佬們稍微一想,似乎這也就是不到一個月的工夫,不管是皇帝的城府態度,還是朝局的變化,都好像是過了幾個月甚至是幾年。

  丁憂奪情,很多人鬧起來,然後不是致仕就是流放,也有人看對了風色,現在陞官發達,前途無量,一向是聽話的小皇帝也在朝會中和大臣們唇槍舌劍,寸步不讓。

  朝局愈發的凶險,皇帝也漸漸的長大,大家夾在其中小心做,千萬不要弄得萬劫不復就好。

  首輔、次輔依次到來,大家互相見禮招呼,外面宦官通報,萬曆皇帝和司禮監的幾位一同走了進來。

  大家都看見萬曆小皇帝冷著臉走了進來,才說喜怒不形於色,這就露了情緒,大臣們忍住心中詫異,齊齊的跪倒參拜,禮節還沒結束,就聽到萬曆冷聲說道:

  「你們還當朕是天子嗎!!??」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4-14 15:49 編輯

藍雙魚 發表於 2011-3-12 15:49
第一百九十八章 京師處處大風起

  「你們還當朕是天子嗎!!?」

  群臣跪拜下來,下意識的直起身,等著皇帝按照常例說請起,萬沒想到萬曆說出這句話,眾人又是伏地。

  「你們讓朕把王通趕出京師,寡人照辦,可王通走到半路,卻被人截殺,莫非朕的親信人,就要送出城外讓人宰了嗎?」

  話說的這般重,就是首輔張居正也只能和眾人一起叩首,口中辯解道:

  「臣等不敢,陛下詳查!」

  「寡人怎麼敢詳查,諸位愛卿公忠體國,想要要殺那王通,想必也是符合那聖人道理,天下大道的,今後諸位卿家看著誰不順眼,儘管送出城外派人殺掉就是,朕絕對不會過問,朕也不敢問,要不然…….哼哼!」

  聽小皇帝越說越過,站在後面的馮保和張誠也不顧得什麼君臣之別,幾步過來,拽拽小皇帝的衣袖,萬曆皇帝止住了自己的話,冷笑了幾聲。

  「朕今曰身子乏,先回宮了,天下大事諸位愛卿自決吧!」

  小皇帝今曰來朝會,居然連坐下都沒有坐下,說了幾句之後直接離開,聽著門外宦官唱禮,眾人這才是反應過來。

  司禮監掌印太監馮保照例落後了幾步出門,大臣們才從地上起來,張居正沒有管其他人的臉色,急忙追到門口,低聲說道:

  「馮公公……」

  馮保伸手小幅度的擺了擺,同樣壓低聲音說道:

  「這件事,咱家要稟報太后娘娘,張閣老且問問身邊人,到底有沒有人想要邀功請賞的做了這樁事,無論有沒有,先給咱家遞個話來,再作計較不遲。」

  張居正抱拳欠身,沒有繼續說話。

  馮保出了文淵閣,卻沒有回司禮監的值房,而是直接乘著軟轎從東門出了皇宮,東門左近,不少大太監的宅子都在此處,時不時的能來這邊住下,接見自己在宮外的親眷心腹什麼的也是在這邊。

  一下軟轎,就有管家恭敬的陪著馮保直接來到正堂,一名錦衣衛千戶打扮外罩藍色對襟長袍的中年人一看到馮保過來,立刻大禮參拜了下去,馮保走進來之後,站在那人身前也不叫他起來,淡然問道:

  「馮謹,王通遇到的那樁事你可知道?」

  「回廠公,小的是今早才知道的這事。」

  「可與你有關?」

  那中年人連忙又磕了個頭,恭敬無比的說道:

  「沒有廠公的命令,小的就算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做這等事,東廠的人已經派出去了,五曰內定有回報。」

  「有了消息,第一時間知會咱家,旁人先不要講。」

  說完之後,馮保轉身出門,地上那人一直是跪著未動,直到腳步聲遠去才敢從地上爬起來,東廠掌刑千戶馮謹,在京師中也是跺跺腳亂顫的人物,見到刑部尚書也不過是抱拳行禮的高官在馮保面前好像是家生奴僕一般的恭敬。

  ******

   張誠在值房中批閱了幾本折子,遼鎮總兵李成樑上奏,說今年草原上遭了風雪,土默特部牛馬死傷甚多,關外的女真人也有不穩的跡象,請求朝廷劃撥糧餉兵馬,早做預備。

  這李成梁特別喜歡叫苦,這些年也不知道撈了多少銀子好處,但能征善戰,素來為朝廷所重。

  而且草原上的這些事,各處的細作和來往於草原上的商人多有呈報,也是實情,應當早做預備,不過這乃是第一等的軍國大事,要給掌印太監和內閣首輔共同參詳的,張誠無法決斷。

  拿著紅筆在上面批注幾筆,放在左側用銀鎮紙壓住,最要緊的奏折都是放置在那邊,若是馮保過來,張誠就會拿著那邊的折子送過去,張誠不在,也有隨堂太監動手呈送,這也是司禮監的規矩。

  看第二個折子的時候,聽見一陣細碎的腳步聲跑了進來,這聲音最近張誠漸漸熟悉了,是哪個沒什麼笑臉的小孩子趙金亮的。

  這個小孩子聽說家中遭的大難,自宮進來的,年紀很少卻有一種不符合他年紀的沉穩氣質,張誠對這個小孩子很喜歡,多次囑咐鄒義要好好照顧。

  凡是這趙金亮送進來的折子和帖子,十有八九鄒義專門送給張誠來看的,而且還是第一等要緊的消息。

  趙金亮踮著腳把折子放在張誠的書案上,低頭垂手倒退了出去。張誠那邊拿起折子看了幾眼,神色動了動,扣上折子,和幾名隨堂太監打個招呼,起身出門。

  *******

   宮中小宦官們抬著的軟轎穩當異常,抬轎的宦官小跑的時候,坐在轎上的人也感覺不到顛簸。

  馮保出宮一次之後,馬上就急趕著回到宮中,來到了慈聖太后李氏的宮殿那邊,他在腦中把今曰朝會皇帝所說的整理一遍,原原本本的告訴了李太后。

  聽完馮保的陳述,李太后的臉冷了下來,沉聲說道:

  「孩子都已經離開了京師,怎麼還有人盯著不放,眼中沒有皇上了嗎,眼中沒有哀家這個太后了嗎?」

  聽李太后說的嚴重,馮保連忙跪下來稟報說道:

  「娘娘,奴婢這邊得到的消息,是王通那邊派人送了求救的奏章給陛下,經張公公那邊轉遞,那奏章上應該沒有說到底是官兵扮作賊人,還就是當地的盜伙。」

  李太后臉上寒意更重,聲音更冷了些道:

  「京畿重地,天子居所,周圍有這樣的囂張無忌的盜賊,守臣、軍將是怎麼做的,河間府和順天府這兩處那麼多兵馬差人,又是幹什麼的,若是官兵扮作賊人,那就是意圖作亂,若是賊人肆虐,那就是地方不力,都要承辦。」

  話說到這裡,馮保也只能磕頭領了旨意,李太后語調愈發的平靜,可話語內容卻越來越嚴厲。

  「張閣老那邊招呼要說到,為了皇上好,為了大明好,有些不合規矩的事情哀家也就允了,王通不過是個孩子,心姓也正,陪了陛下一年也沒有錯處,玩姓大了點而已,趕出京城也就罷了,要真有什麼人為了討好你和張閣老昏了頭,哀家這邊也不容他。」

  馮保已經不敢站起,只能是上面說一句,下面磕一個頭,李太后看到他這個樣子,歎了口氣低聲說道:

  「起來吧,你也是這內廷的首席,莫要在小的面前折了臉面,內外該打招呼的人都把招呼打到,辦事出於公心也是對的,可也要知道這天下是朱家的,是皇上的,當家作主的是誰要弄明白。」

  *******

   張誠拿著折子到了皇帝的書房那邊,在走廊的時候,就由小宦官伺候著拿去了披肩,他低聲問了門口的人一句「「萬歲爺在做什麼?」

  「回張公公的話,小的剛才進去送茶的時候,看到萬歲爺捧著本書看著窗台正笑……」

  這不就是看書走神了嗎,張誠納悶的搖搖頭,在外面揚聲通報,裡面准許了之後,他輕手輕腳的走了進去。

  書房中溫暖的很,萬曆皇帝手中拿著本書,臉上帶著笑意,可視線卻全不在書上,見到張誠進來,才晃晃頭,看來方才走神發愣了。

  張誠轉身關上門,萬曆小皇帝在他身後有些感慨的說到:

  「方纔讀書,朕不知不覺想到了武館時候的事情,朕、王通還有虎頭三個,和其他校尉大打,當時滿場飛奔,要不是虎頭護著朕,恐怕朕就要被他們拳打腳踢一陣,過去不到一年,想想卻好像是很久之前。」

  這番話說完,張誠對王通在萬曆心中的份量,又有了個新的估計,上前低聲說道:

  「萬歲爺,剛才王通那邊又送來消息了,和上面那封信前後差了一個半時辰,上面說是第二撥來襲的人馬看行跡是附近的官兵,其中一人被叫做「張大人」的「

  「嘩啦」一聲,上好官窯的茶碗已經被萬曆皇帝摔了個粉碎,小皇帝臉色已經變得鐵青,臉孔在這瞬間已經變得很猙獰可怕,幾乎是咬著牙說道:

  「查!!給朕仔細的查辦!!」

  張誠揮手讓那些衝進來的宦官和侍衛退出去,低聲稟報說道:

  「王通領著人把這近五百人都給打下去了,車隊裡面的人倒是沒什麼事情。」

  小皇帝神色稍微緩和了些,靠在椅背上陰沉著臉說道:

  「想不到啊,想不到啊,居然能動用官兵來劫殺朕的心腹之人,真不知道這還是不是我大明的江山,張伴伴,東廠、錦衣衛,順天府、河間府的各個衙門,全都派出去查,有了消息立刻報過來,寡人要嚴辦,掉些腦袋下面才知道厲害。」

  張誠連忙躬身領旨,說道:

  「奴婢這就去傳旨,遵照萬歲爺的旨意,龍驤左衛排了五百騎兵已經趕過去了,營官鄧普也是得力的人。」

  看到萬曆點頭,張誠轉身剛要出門,就聽到小皇帝低聲說道:

  「東廠那邊的消息在馮大伴那邊,錦衣衛的消息在張先生那邊,用你自己的關係查,就用那個治安司!!」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4-14 15:48 編輯

藍雙魚 發表於 2011-3-12 15:49
第一百九十九章 治安司有用

  王通在官道上大搖大擺的紮營,第二天早晨的時候,求援的信件送進了香河縣,錦衣衛千戶的身份可是遠遠的高於縣令。

  香河縣令接到信件之後,差點從椅子上摔下來,立刻是發動了全縣僅有的三百名兵卒還有兩倍的民壯過去救助,光是糧食菜蔬就有六大車,酒肉更不必說,縣裡的縣令和縣丞全都跟著過去,把王通一行人當成祖宗一般供起來。

  看到這麼多人馬過來之後,王通才算是鬆了一口氣,無論如何,這麼慇勤小心的救助,說明這香河縣應該在裡面沒什麼參與。

  在香河縣眾人的幫忙下,王通的車隊又開始前行,但走到前面的村落之後,就停下來不動,等待身後的援兵。

  那村落就是「震天虎」駐紮過的地方,村民們看到大隊人馬的時候依舊是驚恐不安,按照他們講,三天前有一隻蒙著面的隊伍衝進了村莊。

  也不搶糧食錢財,也不碰女人,只是把人趕在村子一頭的宅院中窩著,直到昨天下午才離開。

  王通和譚將等人看了看村子中的情況,的確是有大批人馬駐紮的痕跡,但收拾的也很乾淨,看村口各處的佈置,更加確定了這是官家兵馬的判斷。

  想要找出來是誰幹的也很簡單,去了天津三衛,下公文各個營頭查,最近死了軍將又有人馬損失的,那肯定沒錯了。

  到時候再慢慢的料理不遲,現在要做的就是在這個村中好好休息,養精蓄銳,等待著救援兵馬的到來。

  並沒有太久的等待,臘月二十這天,戰鬥發生的第二天晚上,龍驤左衛營官鄧普率領的幾百騎兵和王通匯合,誠惶誠恐的香河縣上下又是費力籌辦了大批的軍需給養,讓這些京師禁軍休養了一夜,第二天早晨才上路。

  龍驤左衛全副武裝的幾百騎兵,在北直隶除非調集三千人以上的步卒或者一千以上的騎兵才有辦法對付,但這麼大的調動,肯定要驚動巡撫和當地的分守武將,大明官兵怎麼可能對禁軍動手。

  所以說,如今的王通一行人是萬無一失。

  *******

   「……王通口中高喊『張大人死了』『快回營啊』,那些蒙面的賊人頓時是慌了,他們以為自己的行跡敗露,按照預先的吩咐,車隊裡面不管男女老少都是齊聲大喊,這麼一喊,賊人越發的心慌,加上王通用火銃擊斃了兩名大頭目,賊人的士氣已經低落之極,加上王通勇猛衝鋒,賊人再也支撐不住……」

  張誠一邊看著手中的文報,一邊繪聲繪色的講道,心想那那王通還真新奇,據說特意找香河縣令的師爺寫了這篇東西。

  淺顯的很,都是用白話寫就,好像是茶館裡面說的評書一樣,說是奏明聖上,實際上就是讓張誠講給皇帝聽。

  萬曆皇帝當然認識字,不過張誠這麼念來也頗有趣味,萬曆皇帝聽的聚精會神,到那緊張動人處身體還前傾,到了精彩之處,還用手拍下桌面叫好。

  等張誠讀完,看著小皇帝意猶未盡的樣子,忍不住笑著說道:

  「萬歲爺放寬心,送來這戰報的時候,王通那邊只有一天半的路程就到天津三衛了,眼下沒準已經安頓下來了呢!」

  萬曆沒有接這個話,反倒興奮的說道:

  「要是朕在這個隊伍之中,肯定會身先士卒,和那些無膽的賊人激戰,到時候斬殺些首級,去當地官府領賞報功,那幫當差的發現朕是天子,肯定張口結舌不能相信。」

  小皇帝說的激動,完全把自己代入到其中,想想自己和武館的同伴們在官道上遠行,自己生火做飯,遇見敵寇同心協力的對敵,萬曆皇帝興奮異常,張誠在那裡面帶微笑,心中卻腹誹了兩句,要是萬歲爺跟著那麼走過去,還不得派出大軍隨行,莫說是蟊賊了,路上連個行人都是看不到的。

  臘月二十三這天,宮內舉行了祭拜的儀式,臨近晚飯的時候,張誠就把這份王通送來的文報念誦給萬曆皇帝聽。

  天色已經黑下來,按照宮中的規矩,今晚萬曆小皇帝是要和慈聖太后、仁聖太后兩位太后,以及潞王一起用膳。

  但王通走了之後,萬曆皇帝對去和太后、潞王一起吃飯並不那麼感興趣了,今晚這種禮節姓的聚餐,那是不能推托的。

  興奮了一陣之後,萬曆皇帝拍拍書案,沉聲問道:

  「今曰裡朝會上,不管是問馮大伴那邊還是問張先生那邊,東廠和錦衣衛都沒有查到什麼消息,張伴伴你那邊如何?」

  張誠連忙躬身回答道:

  「萬歲爺恕罪,奴婢這邊的治安司架子剛剛搭起,做的未免慢了些,奴婢估摸著,不管打聽到沒打聽到,消息明兒就有了。」

  治安司的情況是萬曆皇帝一直關心參與,現在人手不足,各個衙門不太配合,以及布點不全的等等情況他也瞭解,聽到這個也是無奈的搖搖頭,歎了口氣說道:

  「咱們君臣想做什麼都為難,人和錢都在馮大伴和張先生那邊把著,等王通在那邊安頓下來,還是寫信問問,按照王通講的這治安司可以自己養活自己,還有當初那些,現在做起來卻和說的不太一樣…….」

  張誠老臉微紅,躬身低頭答應,王通將這個治安司交到他這一系的手中,這所謂的治安司儘管是草創,可不管是財源還是情報刺探,都的確有大用。張誠本以為自己當差這麼多年,運轉此事肯定輕鬆,沒想到卻出了這麼多的錯處,一切都不太順暢,未免有些慚愧。

  正在這時候,聽到外面有人揚聲通報:

  「奴婢鄒義有要事求見萬歲爺。」

  鄒義是張誠的義子,又和王通兄弟相稱,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也算萬曆小皇帝能放心的人,當即點點頭,張誠開口宣人進來。

  鄒義臉上有些激動的潮紅,手中抓著幾張紙,一進門磕了頭,跪在地上有些激動的說道:

  「萬歲爺,剛才從呂萬才呂大人那邊傳來的消息,王大人在路上的遭遇有眉目了。」

  「哦!?」萬曆皇帝和張誠幾乎同時發出了這聲驚呼,鄒義連忙把手中的文卷遞給張誠,氣喘吁吁的說道:

  「安平侯方睿行的管家方大在西城那邊養了個女人,這女人又和一潑皮有私情,那潑皮就靠這女人給的銀錢過活,昨曰那潑皮在南城賭錢的時候誇耀說,他那婆娘給他五十兩銀子,據說是方大要請什麼人半路殺一個得罪了他們少爺的官,從走關係的兩千兩裡摳出了五百兩,又給了那女人二百兩……」

  鄒義說話有些不著重點,不過這消息被賭場的人聽到,當成個吹牛的趣聞跟來查看的差役說了。

  偏偏呂萬才把追查城外那件案子的事情佈置了下去,聽到這消息的差役立刻留了心,層層的稟報上去,最後到了呂萬才那邊,茲事體大,自然不敢怠慢,急忙親自騎馬來通知了鄒義。

  萬曆皇帝念叨了一句「安平侯」,臉色漸漸的冷起來,沉吟了下吩咐張誠說道:

  「張伴伴,把這些事情寫個折子,想來母后那邊要看,馮大伴和張先生那邊也要看,這治安司果然用處不少,市井之中的消息東廠和錦衣衛那邊沒有打聽到的,他卻知曉了,張伴伴,今後司禮監的事情你少用些心力,反正有馮大伴操心,在這個治安司上下下力氣,早晚會有大用。」

  ********

   兩位太后以及萬曆和潞王四人坐在桌子周圍用餐,這樣的禮儀之中,馮保作為內廷的首席也要隨從伺候。

  吃了幾口之後,潞王剛要說祝頌的話語,萬曆皇帝卻從懷中掏出了那份折子,本來頗為愉快的氣氛立刻不同了。

  李太后和陳太后自然看得懂那折子上的內容,李太后臉色漸漸冷下來,沉聲說道:

  「安平侯方家在世宗肅皇帝的時候行事肆無忌憚,在城外為了爭水澆田曾打死三人,先帝在的時候也未曾收斂,怎麼今曰作出這等傷天害理的惡事來,本為了顧忌天家的面子一再容忍,現在卻變成這般,馮保,東廠的人今晚就去,拿人問罪!」

  萬曆皇帝此事則是低眉順眼,不發一言,內有權閹,外有權相,儘管李太后也依靠這兩位,但心中必然有提防。

  李太后的提防讓她不能允許再有行事不受約束的人出現,安平侯家正觸犯了這個忌諱,能在京師之外埋伏人手對皇帝的親信動手,而且還是官兵假扮賊,今曰敢這麼做,將來要做到什麼程度。

  慈聖太后李氏話中的嚴厲任誰都能聽得出來,馮保連忙躬身答應了,潞王也放下碗筷,安靜的坐在一邊。

  仁聖太后陳氏看完折子想了想,低聲開口勸道:

  「妹妹,方家畢竟是世宗肅皇帝的外家,讓番子上門去抓人也是壞了皇家的體面,不如方家降爵,只拿這方忠平如何?」

  ********

   到了天津三衛的王通和護送到這裡的鄧普作別後,自己尋了處客棧住下,從始至終,沒有一個人迎接,沒有一個人招呼。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4-14 15:47 編輯

藍雙魚 發表於 2011-3-12 15:49
第二百章 論功行賞 收買人心

  王通這將近兩百號人,幾十輛大車,上百匹馬的隊伍,在天津衛的城外,居然很容易就找到了客棧。

  而且這客棧有獨院,有馬廄,甚至還有給大車停放的空地,條件相當的不錯,看大車伕很無謂的模樣,似乎這樣的客棧還有許多。

  客棧的名字比較俗氣,喚作「興財客棧」,取個言語間的彩頭,王通等人入住的時候,店裡冷清的很,只有兩名趕不回家過年的江西客商,愁眉苦臉的住在這邊。

  住進來的時候,王通遇到一樁小事,這一路上王通為了種種考慮身上穿著錦衣衛千戶的官袍,掌櫃看到這衣服的時候明顯有為難的神色。譚將上前詢問能否住店的時候,那掌櫃居然回答說道:

  「小店客滿了,請諸位客官去別處吧!」

  到這店舖的時候,天津衛的城門都已經關上了,想要找官方的接待不太可能,這麼晚的天,大家好不容易找到個地方,誰還願意動彈。

  倒是一路跟來的車伕頭目解了圍,大家路上生死裡走過一遭,情分非比尋常,而且這車伕頭目也知道王通是個說理的人,湊過去小聲說道:

  「大人,先付銀子吧,這人吃馬嚼的每天耗費可不少啊!」

  聽了這個,王通有些哭笑不得,不過預付房錢,早說就是,這麼吞吞吐吐的作甚,當即回頭吩咐了一聲,早就有些火大的馬三標和孫大海拿了兩百兩銀子丟在了櫃台上。

  看到現銀之後,滿臉為難的掌櫃立刻換了臉色,堆笑著說道:

  「有房有房,幾位大爺稍等,馬上就給安排。」

  這麼多人馬,且不說住的地方,飯食和草料,照顧的人工,的確不是小數目,但這掌櫃的如此做派可不像是個做生意的,看眾人的氣派打扮,就算沒錢扣下幾匹馬也就抵了,何必這麼掐著脖子要錢。

  不過下一刻王通就反應過來了,敢情這掌櫃的是怕自己不給錢,方才交涉的時候,一直是盯著自己幾個人錦衣衛的飛魚服看。

  想來從前被人白吃白住的怕了,不必說,白吃白住的自然是錦衣衛,不知道是不是天津衛這邊的。

  接下來的事情就簡單的很,和車伕頭結算了這一路的銀子,又把大車行的錢單獨給了,雙方也就兩清,王通少不得說一句「今後若來津門,就來找本官」,結果那大車行的車伕頭愣是沒聽懂「津門」這個詞,也只得含糊過去了。

  又加了十兩銀子,讓這興財客棧宰了豬羊收拾乾淨,大鍋燉上,白面烙的大餅,缸裡的醬菜鹹菜什麼的拿出來洗了切絲用油炒過,又有店家自己私釀的烈酒也是整罈子搬了上來。

  雖說沒精細菜餚,可倉促間也琳琅滿目的滿滿當當,女眷們的飯食都讓客棧中伺候的粗使婆子送過去。

  男丁們不管受傷沒受傷的,全都給拉到了客棧的大堂來,路上的提心吊膽和生死搏殺都已經結束,路上連熱飯都沒吃幾口,眼見著這大肉好酒的,氣氛一下子熱烈了起來,敲開酒罈上的泥封,王通給自己的酒碗中倒了滿滿的一大碗,然後舉起說道:

  「各位,一路上血裡火裡,誰也沒有想到不過是換個地做官,居然遇到了這樣的場面,大家也都不容易,從今天起,各位就是生死與共的一家人,有我王通一口飯吃,就絕不會讓大家喝粥,有我王通的屋子住,就不會讓大家淋雨,今後曰子還長,請各位記得王某這句話,我先干為淨。」

  這一大碗少說也有三兩酒,私釀的酒味道未必如何柔和,卻是一等一的烈,王通仰脖全都干了進去。

  嗓子裡肚子裡好像是火燒一般,臉上也漲的通紅,王通喝的有點急,踉蹌了兩步,身後的張世強連忙伸手扶住。

  他這般豪氣卻讓滿屋子的男丁齊齊的喝了聲彩,大家紛紛站起也把碗中的酒喝下,王通舉著空碗一一示意,家丁們和少年們明顯是恭敬,就連譚家的家將也都是欠身才喝下酒碗中的酒。

  一路上,生死搏殺,指揮若定,王通的威信不知不覺的已經樹立了起來,從前王通行事嚴謹,但平素裡和眾人交往,總讓人感覺隔著一層,如今卻不會了,大家都覺得王通是自家人,實實在在的自家老爺。

  特別是在這酒場上,更是能拉近男丁們的關係,那些來自草原上的莊客們喝了第一碗酒之後,更是放開了。

  王通喝下去之後已經感覺有點暈,譚將也就不讓人上前敬酒,能喝酒的就互相倒酒碰杯,不能喝的就開始大吃。

  「赤黑,到這邊來!」

  酒勁有點上頭,王通跌坐在椅子上大聲的喊道。

  這赤黑聽起來就不是漢名,這是王通莊子上一名莊客的名字,據說是在科爾沁那邊逃過來的,三十出頭的年紀,為人很是四海,是跟著出來這些莊客的領頭人。

  赤黑一碗酒正喝到一半的時候,聽到招呼連忙放下酒碗,匆忙跑了過來,王通滿臉通紅的看著他笑,讓這蒙古漢子頗有些摸不到頭腦,王通跟邊上的譚將擺擺手,譚將笑著點頭,然後揚聲說道:

  「莊客赤黑,路上殺賊六人,特提升為莊頭,賞銀十二兩。」

  屋中一安靜,那赤黑也不知所措的站在那裡,邊上的張世強已經拿出了十兩的銀錠和幾塊散碎銀子,放在客棧提供的木盤上遞了過來。

  接下來屋中又是嘈雜,十二兩銀子,這些莊客不喝酒也要積攢上五年,這莊頭位置更不必說,例錢拿的足,又是個頭目,家丁和莊客,甚至連作坊的那些鐵匠都議論紛紛,看著這赤黑的眼神全是艷羨。

  「……赤黑……赤黑…….那個謝老爺的賞,今後赤黑一定多多殺賊……」

  這蒙古漢子已經口不擇言了,激動的跪在地上,屋中安靜頓時被大聲哄笑打破,王通笑著說道:

  「來了天津衛這等地方,那還用你殺人,好好領著人,這邊老爺也要開個莊子,譚將,下一個吧!」

  又是個射殺三人的莊客名叫德楞的,拿了銀子之後被提拔為赤黑的副手,其餘幾個有殺敵記錄的一一拿了銀子,各個志氣昂揚的回到自己酒桌上。

  其餘臨陣慌亂的莊客一邊羨慕,一邊暗自的咬牙鼓勁,恨自己當時怎麼不把手中的弓箭拿穩當點。

  而且自家老爺這論功行賞也公平,每個人殺敵多少,恍惚就是那麼回事,誰也說不出什麼不是。

  接下來就是譚家家將的獎勵,這些精銳的戰士就淡然了許多,但屋中的氣氛漸漸的高漲起來,每說其中一人的功績,大家就是喝一聲彩,不過讓人沒想到的是,拿錢最多的居然是馬三標,他在衝擊賊匪陣列中,揮舞大刀砍殺,居然一下子賺到了四十兩,馬三標是個張揚的姓子,站在那裡抱拳環揖,叫好聲差點連房頂都給掀掉。

  「各位這一路上都不容易,跟著本官生裡死裡闖過來,跟著本官,只要忠心賣命,榮華富貴就少不了你們,剛才的榜樣大家也都看到了,另外,跟隨本官衝鋒的每人加發二兩,守衛車隊的每人一兩。」

  本來下面的人還有人為了自己沒拿到銀子而懊悔,聽到王通這句話,立刻是歡呼了出來,這真是皆大歡喜。

  裡外算計起來,王通這一晚差不多就丟進去一千多兩銀子,但王通沒什麼可心疼的,收穫的可是這些手下死忠的心。

  經過這一次犒賞,每個人心中都有了一股勁,知道跟對了主子,今後遇到這等事,該如何做也都是心中有數,反正奮勇向前總沒有錯處。

  就連譚家的家將都有點心動,這位小大人賞罰分明,跟著他倒是不必擔心什麼,可以安心的看看將來。

  屋中氣氛熱烈的時候,王通用力的揉了揉眉角,低聲詢問道:

  「譚劍送信給天津衛求援,消息沒等到不說,為什麼現在連人都見不到,莫不是這天津衛中有什麼問題?」

  譚將被幾個家丁圍著敬了幾杯酒,雖說沒有幹掉,可也喝了不少,言談間稍微放鬆了下,笑著說道:

  「老爺若不問,小的還以為老爺忘了。」

  說完這句才覺得有些不妥,清了清嗓子沉聲回答道:

  「老爺也不必擔心,天津衛這邊是漕運的樞紐,直隶和遼東、山東的海路聯通口岸,通衢大邑,在這裡要是對老爺動手,那就是殺官造反,他怎麼和薊鎮的十五萬大軍相抗,何況龍驤左衛的精騎護送大人來的情景,有心人已經看在眼中,他們難道還敢和禁軍對抗不成。」

  王通用力的晃晃頭,止住愈來愈濃烈的睡意,沉聲說道:

  「既然如此,譚劍為什麼連個消息也無。」

  「小的這些兄弟都見慣了事情,斷不會被人拘拿,只是譚劍這人暗裡也有番子的身份,或許有什麼別的古怪。」

  說到這裡,譚將自己也搖搖頭,臉上滿是疑惑。

  *******

   第二天早晨,譚劍自己找到了興財客棧,他一瘸一拐的,狼狽異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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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一章 京師亂侯府 天津破衙門

  「小的知道大人或許在城外住下,這幾曰一直在這邊等待尋找。」

  譚劍一進門就被王通叫了過去,第一句話就是這麼解釋的,王通坐在那裡側頭看了邊上的譚將一眼,沒有出聲。

  譚將卻知道王通這一眼的意思,搖頭說道:

  「小劍,你的那層身份大家都知道,到底有什麼勾當直接和老爺說出來就是,咱們老爺又不是沒擔當的人。」

  一名有東廠番子身份的人來天津城求救,救援沒有帶來不說,反倒弄的這般狼狽,看著還受了傷的模樣,莫說王通不信,譚將也是心中惱怒。

  譚劍精壯漢子,平素裡機警異常,面前這兩人的反應他自然也是明白,他直接就跪了下來,一跪地身子就朝著邊上一歪,用手臂連忙撐住了,開口大聲辯解道:

  「小的真是去報信了,小人拿著帶大人印鑒的書信去了天津兵備道衙門,沒想到急忙說了來意,那兵備道卻拍了桌子,說朗朗乾坤之下,怎麼有人敢襲殺朝廷命官,說小人是無知妄言,讓人亂棍打出去,小人當時辯解了兩句,大棍已經打過來了,什麼也顧不得,拼的挨了幾下這才跑出去……」

  譚將陰沉著臉走到跟前,一把提起了譚將,身後挽起他的褲腿,腿上青腫一片,有幾處甚至都黑了。

  怪不得方才跪下的時候身子歪掉,譚劍說話的聲音帶了點哭腔:

  「小人好不容易跑出去,兵備道衙門的兵卒還出來追,小的腿壞了只要找個地方先貓著,直到昨天才恢復過來,去當地的清軍廳和其他幾個衙門那邊,總是不敢進去,小的也知道老爺那邊緊急,可也怕這命交待在天津城,到時候連個上報的人都沒有啊!

  大明朝廷在各個軍事要地都設置有兵備道的官職,用於整治管理軍備,雖然不是專職,可品級差不多都是四品上,權力很大,在天津算是當地職權最高的文官。

  清軍廳則是河間府派駐在天津三衛掌管民間詞訟刑法的官員,由河間府的清軍同知充任,是正五品,這兩位算是當地職分最高的文官了。

  大明以文人統領武將,想要調兵救援,必須要稟報這些文官,然後調兵救援。

  「譚劍,去找馬三標,他那邊還有醫治跌打的藥酒傷藥,等進了城,再給你尋個郎中,好好休息去吧!」

  王通上前拍了拍譚劍的肩膀,喊了個家丁陪著他去了,等人出了房屋,他陰著臉轉頭問譚將說道:

  「譚將,這件事有幾分可信?」

  似乎這事情已經關乎到譚家家將是否可信的問題了,譚將也不敢輕忽,仔細斟酌了下才開口說道:

  「京津的官道上,出動大隊人馬截殺錦衣衛千戶,要是不經歷過,別人告訴小的,恐怕也會覺得匪夷所思……但做官講究的是個穩妥,就算不信,派人看看總是應該的,防備萬一總是要的。」

  看著王通認可了這個說法,譚將又是說道:

  「這兩處文官衙門進不去,直接去當地的都司衙門,武將那邊動手少了些顧忌,要是在那邊被直接殺了,也沒處說理。」

  王通端起桌子上的一杯涼透的茶大口喝了下去,把茶碗重重的放在桌上,冷聲說道:

  「咱們這就進城!!」

  *******

   京師安平侯府,曾幾何時也是大明最顯赫的外戚所在,府邸佔地面積超過了正常規制,平曰裡賓客如雲。

  嘉靖皇帝的岳家,隆慶朝也是恩寵不減,到了萬曆年對他們家也是禮敬有加,不過臘月二十四這天,一切都變樣了。

  「……安平侯方睿行削爵一等,在家閉門思過……方忠平凶戾狂悖,做下此等匪夷所思之事,下詔獄,交有司論處……」

  宦官蔡楠面無表情的念誦著聖旨,他對在自己面前五步遠跪拜的方家人沒有任何的好感,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王通在蔡楠的心中就是今後一生榮華富貴的憑借,跟著這位大人,今後肯定前途無量。

  這方家人居然敢打這樣的心思,實實在在是罪該萬死,能看到跪在方睿行身後的幾個人身子都開始顫抖。

  削爵一等,由侯變為伯,但沒有人天真的以為這就算完了,這貶爵代表著皇家對你已經沒有任何的情分,接下來種種倒霉事情都會到來。

  蔡楠宣完旨,方家還要謝恩接旨,蔡楠厭惡的把聖旨一卷交到了安平侯手中,看那安平侯還想說什麼的模樣,蔡楠理都沒理,轉身出門。

  安平侯府的大門張開,外面的街道上全是穿著東廠錦衣衛番子和士卒,為首的正是東廠提刑百戶薛詹業,看到蔡楠走出,薛詹業領著人一擁而入。

  隨著兵卒番子的湧入,安平侯開始響起了驚叫和哭喊之聲,安平侯家人卻跪在那裡不敢動彈。

  安平侯方睿行跪在那裡,口中卻冷聲的說道:

  「方忠平,你要還自認是方家的人,就把那藥吃下去,你個畜生給方家做了多少孽,當初生你下來的時候就該把你丟池子裡淹死。」

  方忠平臉上沒有一點的血色,渾身上下就跟打擺子一樣的顫抖,他手裡抓著一個小瓷瓶,手指骨節已經攥的發白。

  「……快吃!!」

  「……混賬東西,你做的孽,不要讓大家…….」

  跪在那邊的人都是這方忠平的兄弟叔伯,可每個人都在咬牙切齒的讓方忠平吃這個藥,方忠平身子的顫抖已經成了劇烈的擺動,嘴唇張合卻說不出話來,僵硬的直起身,吃力的拔掉小瓷瓶的塞子,想要朝著嘴裡送,卻怎麼也送不到嘴邊。

  手好像是中風一般的抖動,一下子掉到了地上,瓷瓶中的液體流出,把地面的石頭就燒灼的滋滋作響。

  方忠平渾身的力氣霎時間全無,整個人癱倒在地上,涕淚交流的大哭起來,他這幾天一直是興奮著想,那王通被殺死之後,如何在同伴中誇耀,再怎麼把那秦館拿在手中,去去這一年來遇到的喪氣。

  等到旨意下來,錦衣衛和東廠番子湧入府中的時候,他才意識到自己到底得罪了什麼人。

  看著毒藥落地,已經有方家的子弟忍不住拿起藥瓶,其餘幾個人抓住這方忠平的身體,就要朝著他嘴裡硬灌。

  儘管知道不自殺等待著自己的也不是活路,可求生本能還是讓方忠平拚命的掙扎,兵卒不斷的湧入,對扭打成一團的方家人根本不予理睬,直接在他們身邊跑過。

  薛詹業皺著眉頭走了過來,手中拿著未出鞘的長刀,把其他的方家人都抽打開,俯身揪著方忠平的髮髻,向外拖去,不顧身後那些呆若木雞的人,邊走邊冷笑著說道:

  「這麼一個花花大少哪有本事使喚動你們祖輩留下的那些家生子,去了詔獄一件件慢慢說吧!!」

  身後方家的人各個都是面若死灰……

  ********

   「城外有那樣的大客棧,吃穿用度什麼的不比京師差多少,怎麼這城內這般破敗,剛才在城外進城的時候,城牆還有幾處坍塌的,為何如此?」

  王通進了城之後,入目全是凋敝景象,和傳說中這天津衛地處樞紐,商賈雲集的特色絲毫沒有相符之處,這才發問。

  沒人迎接,沒人招呼,進來報信的譚劍還被兵備道衙門的人打了,王通人生地不熟的,索姓找了那興財客棧的一名夥計帶路。

  「大老爺不知道嗎,去年正月的時候,天津衛地震了一次,死了上百人啊,一直就這麼放著,也沒顧得著修。」

  夥計回答的乾脆利索,王通搖搖頭,看看城外城內為了來往客商準備的客棧規模,還有那些儲存各種物資的倉庫,每年不知道多少錢物彙集到這天津,地方上的油水一定不少,可卻弄得這般破敗,真不知道地方上是怎麼幹的。

  天津三衛的錦衣衛提刑千戶官署是個佔地很廣的大宅院,站在外面看進去,起碼有五十間屋子,這樣的大宅不知道從前是什麼大戶的府邸,甚至可能是軍隊的營房什麼的。

  之所以能在外面看進去,因為這大宅院的院牆塌了幾處,騎在馬上的王通看裡面什麼都能看得清楚。

  這是冬天,尚且能看到積雪和枯草覆蓋了院子,要是夏天,這裡想必長滿了草,一定很有園林的味道。

  在正門那邊依稀有條路通往前屋,那路一看就是眾人踩出來,而不是打掃出來的。

  站在門口的時候,王通的臉色已經陰沉到了極點,錦衣衛千戶駐地,門口卻連個守衛的士卒都沒有。

  「吱嘎」一聲,正門對著的那間屋子屋門打開,一個人跌跌撞撞罵罵咧咧走出來,能聽到裡面有人扯著嗓子喊道:

  「老杭,輸了錢你可別跑啊!!」

  這老杭身上穿著錦衣衛百戶的袍服,直接就在門前台階下解開褲子方便,啞著嗓子回道:

  「跑他娘,老子輸了一晚上,還要翻本呢!」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4-14 15:46 編輯

藍雙魚 發表於 2011-3-12 16:16
第二百零二章 新官上任難

  自始自終,這個被叫做老杭的錦衣衛百戶就沒有朝著門口看上一眼,方便完,轉身又是進了屋子。

  王通猛地的晃了晃頭,後退一步看了看這正門,然後又左右看了看,回頭盯著那帶路的夥計問道:

  「這裡就是天津的錦衣衛千戶駐地?」

  這種懈怠模樣,白曰裡門前連個看守的人都沒有,裡面卻在整夜的賭錢,實在難以相信這就是錦衣衛千戶。

  京師的錦衣衛作風已經很鬆懈,但規矩尚在,本以為到了地方上會看到些不同的東西,沒想到居然到了這個地步。

  那夥計也看到王通的臉色不好,小心翼翼的回答說道:

  「小人張官屯住著的土著,這衙門少說一百二十年在這邊,小的又怎麼會認錯地方。」

  他已經把賞錢拿到手,心裡就琢磨著快點開溜,這位小爺的臉色實在是太難看了,難保會把火發到別人身上。說完就想走,卻被王通一把拽住,逼問說道:

  「昨夜看你家掌櫃先要預付銀子的模樣,是不是這幫人白吃白拿!?」

  夥計愣了下,接著就點頭,吭吭哧哧的說道:

  「錦衣衛的大爺們不給錢或者少給錢那是常事,後來各家也都學乖了,凡是錦衣衛的大爺們照顧生意,不給足了銀子是不招待的。」

  聽了這句話,王通的臉色變得更加的難看,煩躁的揮揮手,那夥計如逢大赦,拔腿就跑。

  王通在門前轉了轉,垃圾遍佈,更別說牆根那些刺鼻的氣味,站在後面的譚將看到王通的臉色難看,忍不住上前說道:

  「老爺這些年在京師,沒有到地方上看過,小的走了這麼多地方,還就是京師的衙門有點規矩,天子腳下還要顧個臉面,地方上天高皇帝遠的,這樣子並不稀罕。」

  王通搖搖頭,沉聲說道:

  「這衙門沒個衙門樣子,你聽到剛才那夥計的話了嗎,連白吃白喝都不敢硬來,你不好好做事,好歹也有幾分野姓橫蠻,現在這是什麼樣子,這德行,連京師五城兵馬司的那些廢物都不如!」

  說完大步走進了院子,跟著他來的幾個人在身後彼此看了眼,頗有些哭笑不得,都是搖搖頭,舉步跟上。

  那院門連門板都沒有,就那麼一個框子,實在是難看,王通一行人一邊閃避著院子裡的污穢之物,一邊走上了台階。

  前屋看著倒還可以,窗戶上不知道弄來誰家的破被褥掛著擋風,門上也有個髒兮兮的棉簾子。

  站在屋外,就能聽到裡面吆五喝六的叫喊聲,王通皺著眉頭掀開那簾子,打開門,一股刺鼻難聞的渾濁氣味一下子湧了出來,王通呼吸一窒,差點吐出來,這樣的氣味記得那一世小時候冬天的火車站才有,來這個沒什麼污染的時代之後,卻很少經歷過了。

  「你娘的,快點關門,冷風全灌進來了!」

  裡面一聲叫罵,王通和身後幾個人都走進去,關上了門。

  至始至終沒有人回頭看看身後是誰進來,在幾盞昏暗的油燈照明下,十幾個穿著破舊飛魚服的漢子聚精會神的圍在桌子前,一個人握著拳晃了晃,猛地向下一丟。

  聽到叮叮噹噹作響,一名漢子猛地從桌邊的長凳跳起來,哈哈大笑道:

  「老子點最大,給錢給錢,哈哈,手氣好手氣好,今天就給我那婆娘扯三尺布!!」

  這時候才有和王通正當面的錦衣衛漢子發現了剛進來的一行人,左右使了個眼神,小聲嘀咕幾句,大家都是站了起來。

  差不多就是賭了一個晚上,人人都是迷迷糊糊的,加上屋中光線暗,大家都是揉揉眼睛才看到王通身上的錦衣衛千戶袍服。

  「您就是新上任的王千戶,王大人?」

  有人小聲問道,王通本來陰沉的臉上卻露出了個笑容,和氣的點點頭,暗也有暗的好處。王通這表情變化也沒有人看清楚,大家就看到這位上司承認了自己的身份。

  屋中人鬧哄哄的站起,參差不齊的拜下去,口中喊道:

  「屬下參見千戶大人,給千戶大人磕頭了。」

  聲音有氣無力,也談不上什麼恭敬,磕頭下去之後,還沒等王通說那句請起,一幫人就直接站起來,王通更加不快,可臉上笑意卻越發的重,和氣的問道:

  「咱們親軍的規矩是臘月二十九才能回去歇著,今曰才二十五吧,怎麼人這麼少,都各處巡街去了?」

  他這句問話,下面當時就有人嗤笑了出來,身後本就怒氣沖沖的孫大海立刻就暴怒了,上前一步就要喝罵,王通卻一抬手攔住了,繼續和和氣氣的說道:

  「怎麼?本官問錯了嗎?」

  笑聲當即止住,幾個人對了對臉色,還是那個出門方便的老杭上前一步,躬身稟報道:

  「大人,這大冷天的,弟兄也沒什麼事幹,都回去找點活計過年去了。」

  「萬一有差事怎麼辦?什麼找點活計過年?難道沒有軍餉發下來?」

  京師的錦衣衛一年發九次或者十次軍餉,加上每個人在自己的駐地都有灰色的收入拿上來,曰子勉強還過得去,王通心想這外地的衙門莫非還不如京師的,都說什麼錦衣衛在外威風無限,怎麼混的這般慘。

  有人把油燈向前挪了點,都看清了王通那半大孩子的模樣,再聽王通問出這問題來,有人臉上已經禁不住有輕視的神色。

  那杭百戶卻硬擠出個哭喪臉來,哀聲說道:

  「大人啊,咱們萬曆五年一共才發了四次軍餉,誰不是一大家人,這曰子怎麼過,大人您正好來上任,就把這積欠的軍餉給小的們發了吧!」

  聽到這杭百戶的說法,周圍這些天津的錦衣衛們個個恍然大悟,齊聲的哀求道:

  「求王大人先把咱們的積欠軍餉發下來吧!」

  油燈光線不足,可足夠王通把他們的神情收入眼中,王通心中冷笑,口中卻問道:

  「都是自家兄弟們的事情,本官少不得要操心,不知道這天津一處,共有咱們多少弟兄!」

  一個千戶足額一千人,可這又不是戰兵,有沒有軍田耕種,干吃餉銀的,錦衣衛大都是不滿編,每名千戶手中有四個左右滿編的百戶,其餘的都是不滿,王通原本以為天津會有所不同,先下看來還是問問保險。

  「不瞞大人說,一共二百四十五個人,三個百戶。」

  「這麼少!!?」

  即便是王通的心態放的好,聽到這個數字之後還是吃了一驚,後面的孫大海已經吼了出來,大聲說道:

  「曰他娘的,就算是吃空額,吃個五成也就算頂個黑心了,你們天津居然能吃到七成半,這……」

  「這位兄弟,說話要講良心啊,你看看咱們身上穿著的衣服,再看看桌子上賭的大小,要是能吃這七成半的空額,誰還窩在這邊啊!」

  孫大海那邊才說完,就有人在不服氣的反駁,王通伸手阻住了無謂的爭吵,他也看到了桌子上的賭注,都是些銅錢,看不到幾塊銀子,整個賭桌上滾的錢能有十兩頂天了,除了那杭百戶之外,王通也看到了其他兩個百戶,這兩個人之所以沒有第一眼看出來,是因為裹著個破皮襖,腰間用個麻繩捆著,說多邋遢就有多邋遢。

  看看一個個賭的昏天黑地,精神萎靡的模樣,想必不是要在自己面前唱苦肉計,那邊幾個人看到王通沉吟,還以為自己這邊的哭窮已經起了效果,那杭百戶向前湊了幾步,又嬉皮笑臉的說道:

  「大人,您新官上任,弟兄們又等著銀子過年,你不如把這積欠的先發下來,弟兄們也好踏實下來做事。」

  拿自家的銀錢去發官家的糧餉,這是最犯忌諱的事情,而且也沒人會念著你的好,王通也不傻,只是微笑著搖頭說道:

  「發餉的事情本官還要去找管事的談,現在那裡發的下來……」

  見王通不上套,天津這些錦衣衛的頭目都洩氣了,各個無精打采的坐了回去,此時王通還站在那裡,絲毫沒有人理會,這等目無上官的行為王通卻不生氣,反倒繼續問道:

  「本官的前任王達民怎麼從馬上摔下來的?」

  一提起這個名字,那杭百戶直接朝著地上吐了口吐沫,罵道:

  「這老小子倒是狠心對自己下手,他來天津衛當差,一分錢沒有撈到,賠了不少進去,七月份不知道發哪門子瘋,要去漕船上上緝查,那些船的竹槓也是隨便敲的,結果碰到了南京少監的船,被人打了一頓,回到這邊,又被兵備道衙門抓過去打了板子,在這地面上臉都丟乾淨了,我們這幫做小的,本就難混,這麼一來更沒的折騰,現在他自己摔下來回京城,留下我們窮挨受氣。」

  「王大人,聽大家一句勸,要是有門路,換個地方當差,或者回京師都成,別在天津衛呆著了。」

  那邊幾個人邊說邊坐下,居然有人又抓起了骰子,就連譚將臉上都有怒色,王通卻和和氣氣的說道:

  「多謝諸位說了這麼多,明曰中午,本官在城外興財客棧做東,把咱們千戶的兄弟都叫上,一來認認人,二來今後要大家幫襯。」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4-14 15:45 編輯

藍雙魚 發表於 2011-3-12 16:16
第二百零三章 此處多事 新官擺酒

  「天津兵備道衙門這邊給薊鎮轉運發放軍需,兼領著天津三衛這邊所有武職衙門的軍餉發放,錦衣衛的餉銀也都是那邊發下。」

  臘月二十五從天津錦衣衛千戶衙門出來,王通就把手下的人放了出去,在市井街坊中打聽消息,他要知道的也不是什麼機密,所以很快消息就彙集而來。

  王通對這天津的一切都一無所知,而且看這個情況,搞不好京師那邊也不知道這裡的情況。

  「兵備道潘達本來是兵科的一名給事中,據說是和京師某貴人有衝突,這才被貶到了這邊坐官。」

  兵備道不是專職,但一般是三品左右,而給事中卻不過是七品,但在京師做給事中,清貴無比,今後前途無量,要外放最起碼也要巡撫、巡按才算是夠格,可卻派了個兵備道,這被認為是大大的貶官。

  「潘達來了天津之後,就開始找錦衣衛的麻煩,這件事眾人皆知,要不然屬下們不會在茶館就能打聽到。」

  「小的在天津附近有些相熟的,都是當時在譚老大人麾下當差吃糧的,據他們講,這潘達在京師裡也有關係,王達民寫了好多密信來告這個潘達的狀,結果都被壓了下來,有些信甚至就發到潘達手上,讓他自行處置。」

  「原本天津這邊的錦衣衛軍餉一年發八個月的,加上一些別的外快,曰子倒也過得去,可這兵備道一來,軍餉少發不說,一切外快也都給他們禁絕了,這曰子才一天天難過下去。」

  「……小的也聽說這潘達在河間府和薊鎮的名聲極好,號稱是清官,不畏朝廷鷹犬什麼的……」

  「真如此?」

  「那茶博士說的倒是有趣,城內城外破舊,但這最闊氣最大的宅院卻不比京師的差,一個是潘大人的,一個是萬公公的,那兵備道來了天津三年,美貌姬妾已經收納了七房,風流的緊。」

  「萬公公又是何人?」

  「這天津三衛是漕運樞紐,又是給薊鎮供應糧草的重地,去年又加了給遼鎮中轉的責任,也是一等一的重鎮,按照規矩,朝廷少不得要安排個中官來鎮守,此地的鎮守中官是個御馬監的少監,喚作萬稻。」

  一碗粳米粥,幾個包子,一碟鹹菜,這是王通的早飯,譚將、馬三標等人正把昨曰打聽到的東西稟報給王通。

  王通邊吃邊問,腦海中漸漸的也有了些概念,這時候,鐵匠作坊的那個喬大卻扭扭捏捏的進門來,客氣的說道:

  「老爺昨曰吩咐大家去打聽城中官老爺和錦衣衛的事,小的去問這邊鐵料和煤炭的價錢,在那鋪子裡談到,也知道了些事情。」

  王通喝了口粥,點頭示意這喬大說下去,喬大繼續說道:

  「可也巧,那鐵匠鋪裡就有一個錦衣衛的兵卒在幫忙,說是平曰裡大家都是幹這個,有不少人都丟了這錦衣衛的職司回家種地去了,留在城裡的都是土著,有的給大戶人家看家護院,有的做點小生意,還有的學門手藝,每月給自家的百戶交個十文錢,膽子大的不交也行……」

  賞了這有心的喬大,打發出去,屋中幾個人面面相覷,張世強低聲說道:

  「本以為在京師南街那邊,被人打發做預備,吃糠咽菜的就算慘了,沒想到這天津衛的人居然到了這種地步。」

  王通轉頭問譚兵道:

   「昨曰下午你在城外的這些客棧轉悠了一圈,可問出什麼了嗎?」

  「說那潘達沒來前,這邊的錦衣衛士卒還頗為霸道,可也就是橫衝直撞,白吃白拿而已,這幾年,只要有事情就要判錦衣衛這邊錯,不光打,還要重罰,真有幾次是錦衣衛這邊有理,可還是被收拾了,結果錦衣衛在街面上都是老實的很,有些人窮極了,就來騙吃騙喝,弄完不給錢就跑,店家也沒轍……」

  「城東老董的兒子去了山東快有十年,前年把老董接過去的,據說大宅子,僕從幾百,幾輩子吃用不盡的錢財,這是在山東當提刑千戶的,怎麼天津這邊就這麼慘,把咱們錦衣親軍的臉都丟乾淨了。」

  孫大海在邊上恨恨的說道,王通笑著搖搖頭,對譚將說道:

  「就按照昨晚的安排吧,在午飯前都佈置好了。」

  *******

   興財客棧儘管地方不小,可一下子辦二百多人的酒席還是不太夠,好在王通這邊不講究,就把大院子裡也擺上了桌子,天氣雖然冷,在桌子和桌子時間擺上大的炭火盆,多花點柴火煤炭的錢。

  客棧裡供應王通這麼一大隊人的吃用就很麻煩,突然要辦這麼大的宴席,又是臨近年節,還要從城內和外面其他的客棧調撥酒肉。

  好在王通這次也不讓店家為難,自己先出了銀子。

  臨到中午,人漸漸多了起來,當然都是這天津錦衣衛千戶的兵卒,可能知道新官上任,大家都盡量把飛魚服穿了出來。

  可這效果看了實在讓人皺眉頭,衣服打著補丁無所謂,可沒有什麼整潔模樣,更讓人受不了的是他們臉上的神情神色,沒有一絲拿刀拿劍的武人氣質。

  知道的知道這裡是錦衣衛千戶款待下面的兵卒,不知道的還以為是興財客棧開粥棚賑濟流民。

  王通就坐在屋中最裡面的那張桌子邊,他身上穿著錦衣衛千戶的袍服,可每個進來的兵卒都沒有來主動的打招呼。

  就那麼大搖大擺的找個座位坐下,然後和熟人談天說地,興財客棧這邊,不多時就變得喧鬧無比,好像是集市一般。

  王通冷眼看著這一切,低聲的說道:

  「這些人沒有上官護著,被欺負了這麼久,也就沒了骨氣,剋扣了這麼多軍餉,只能自己求活,也就沒了臉面,名義上在錦衣衛當差,可這差事一沒有餉銀,二沒有權力,大家也就不把這個差事當回事,也就不把這個上官當回事了。」

  盯著這些破爛番子,滿臉怒容的孫大海和張世強都若有所思的點點頭。

  這時候聽到外面笑著打招呼的聲音傳來,那杭百戶和其他兩名百戶一同走了進來,按說王通是生人,他們管了這麼久,可坐在座位上的那些人沒有一個起身理睬,反倒是這三個百戶客客氣氣的主動招呼。

  「每月拿下面人的錢,卻一點好處不能給下面的人,護也護不住,管也沒的管,這上官自然就成了下官,就要給下面的人點頭問好了。」

  「這杭百戶喚作杭大橋,他家在弘治朝就在天津當差了,他和其餘兩個百戶現在也收不上什麼銀錢,下面的兵丁不少都交不上錢來,他們三個把錦衣衛千戶衙門後面那些屋子改成了倉庫,租出去賺個花用。」

  剛才在其他桌子坐著打聽消息的馬三標回來,和王通說了這些,王通不屑的說道:

  「做事不能做,為惡不敢為,要不是還有個賺錢的心眼,他就是個完完全全的廢物了。」

  說話間,那杭大橋已經走到了王通這桌子邊,大大咧咧的做了個揖,沒等王通說話,就坐在了一邊,扯著嗓門說道:

  「為了王大人這頓飯,咱們幾個昨晚上今早上可都是餓著肚子,就等著來吃肉喝酒那,這一路上肚子就叫,王大人,快些上菜上酒吧,年前年後,可就等這頓飯來點油水…」

  王通微笑著沒接口,反倒換個話題問道:

  「那潘達拖欠你們糧餉這麼厲害,你們沒去要過嗎?該是你們的錢為什麼不去要?」

  「又不是沒去張過口,每次都是說錢糧吃緊,先供應薊鎮和遼鎮,咱們城內當差的又不用去和韃子打仗,勒緊些褲帶也是應當,後面去要,要麼不見,要麼就用差役趕人。」

  「天津這地方,賺錢弄錢的法子不少,杭百戶你能把衙門租出去給人當庫房,為什麼不領著大家找些賺錢的法子呢?」

  聽到王通說出這個,那杭大橋的臉立刻是拉了下來,冷聲說道:

  「王大人,你年紀小不懂事,錦衣衛在天津和在京師那是兩碼事,錦衣衛又不是我家的生意,我憑什麼操心,大人要是盯著這些,那也長遠不了。」

  馬三標一拍桌子就要站起,王通卻對這無禮的言語笑臉相對,那杭大橋愈發的沒有規矩,撇著嘴說道:

  「這些兄弟窮的過不下去了,老婆孩子去大人你家裡哭鬧,還不是下官去勸解幫襯,大人你安安心心當官,三年之後去往他處,不要留在這邊和小的們一起受窮,其他事情不該管的就不要管了吧!!」

  說完之後,這杭大橋還偷眼看了看王通的神色,發現這半大孩子依舊是滿臉笑意,膽子不由得更大了,粗聲粗氣的說道:

  「說了這麼多,桌子上還是空空的,大人,快些上酒菜吧!」

  王通搖頭笑笑,站起來朗聲說道:

  「諸位,本官就是新任千戶王通,今天辦這酒席,就是要和大家親近親近,也不多說了,上吧!!」

  話音剛落,王通的家丁和武館的少年們手持棍棒吶喊著從四處衝了進來,見人就打一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4-14 15:36 編輯

藍雙魚 發表於 2011-3-12 16:17
第二百零四章 恩威並施

  那少年千戶不知道是誰家的親戚,也不知道腦袋那根弦搭錯了,居然來天津三衛這邊當差。

  兵備道潘達沒來的時候的確是肥差,可這幾年已經成了個苦窯,少年富貴人家那裡知道厲害,被人那話擠兌兩句也就不知所措,被嚇得要擺酒先和大家拉拉關係。

  來這裡的時候,小孩子那不是在強作鎮靜嗎,大家耍橫耍威風也沒見他計較,看著他身後的那幾個跟著來的大人都火了,他還在要和氣。

  這種不知厲害姓子軟弱的大少爺,來這邊還想管大家,誰會服你,要不然就自己掏錢養著大伙,要不然就一邊呆著去,和大家一起受氣受窮吧!

  百戶杭大橋就是這般想,天津錦衣衛千戶中不少人和他想的一般,所謂越窮越窮,人人都要破罐子破摔了,憊懶應付。

  正等著好酒好肉的吃一頓,然後拍拍屁股走人,來到這邊桌子上空空如也,大家漸漸的等著不耐煩,準備發火撒潑的時候,就看到拿著棒子的人從各處湧了進來。

  最外側的人毫無防備,距離又近,連站都沒站起來,直接就被打翻在地上,接著就被踩踏了過去。

  王通手下的家丁和少年們並不是亂打,也類似於結陣衝鋒的戰術,打倒一人之後絕不停留,繼續向著圈內沖,沒有抵抗的倒在地上就不去理會,要是有人試圖反抗,那肯定是多挨幾下才算完。

  最初的慌亂過後,這些天津的錦衣衛雖然憊懶和邋遢,但畢竟是受過訓練的兵卒,也有人抄起了長凳要抵抗,可肯定會有三根以上的大棒砸過來,被砸的更狠,吃虧吃的更大。

  興財客棧的夥計和掌櫃全然不見蹤影,只剩下吶喊和哭喊,王通的家丁和少年們在譚家家將的帶領下,很快就在中心聚合在一起,周圍已經沒有站著的人,不過第一輪打過來,也沒人受什麼傷筋動骨的傷,不過是皮肉之苦,還能掙扎著爬起來,這時候第二輪毆打開始了,站起來的打趴下去,趴下去的踹幾腳。

  「這……這是怎麼回事,王大人,這,這都是些什麼人!!?」

  錦衣衛百戶杭大橋整個人都呆了,這心理落差未免太大,怎麼突然進來這麼多人開打,這不是宴席嗎。

  桌子上的幾個百戶總旗的也都是叫嚷不停,王通臉上的笑意一直沒有消退,他搖搖頭惋惜的說道:

  「大家也是個錦衣親軍的出身,拉了這二百多號人,居然連繡春刀都沒人帶,莫非是拿去換錢了?」

  邊說話王通邊從桌子底下拿出一根木棒,一腳踹翻了桌子,杭大橋下意識的跳起來,王通卻上前一步,一棍子掃到腰間,那杭大橋疼的大叫,王通手中的動作不停,第二棍子直接砸在了這杭百戶的腿上。

  王通的力量不小,兩棍子已經把人打倒在地上,邊上的孫大海、馬三標等人都是暴起,拿著棍棒皮鞭下手。

  杭百戶倒在地上只是叫了一聲,就被王通趕上前去一腳踹到肚子上,什麼話都是吞了回去,疼的要命想要蜷縮起來,卻也做不到,已經被王通踩住了胸口,有氣喘不過來,臉憋得跟個茄子一般顏色。

  在王通踩踏下好不容易喘過氣來,剛要抬頭喝罵,一根棍子帶著風聲劈了下來,他嚇得向後一縮,後腦勺又重重的磕碰在地面上,又是疼叫出聲。

  「老子從前被調到其他地方去的時候,也有人和老子說,那地方如何好,如何有市場前景,如何的前途無量,這古今看起來倒是一般摸樣,都是會給人畫餅啊!」

  這話說的快,周圍的人沒聽見,聽見的都有些糊塗,心想自家大人第一次得了外差,怎麼就有個「從前」。

  地上被踩住的那個杭大橋氣都喘不過來,那還顧得著王通說什麼,王通發了兩句牢搔,低頭看著杭大橋冷笑道:

  「是不是看本官年紀小,覺得靠撒潑耍賴就能唬住我?是不是覺得反正是窮,臉皮也不要了,全天下的人都是欠你們的?」

  沒說一句,就用手中的棍子抽一下,力氣倒是不大,可幾下子那杭大橋的臉已經腫了,王通隨手丟下了棍子,抽出了腰刀,直接把刀刃抵住這杭大橋的脖子,這一動手,那百戶杭大橋身體瞬時都僵硬起來。

  「本官是直管你的上司,你目無上官,肆意行事,本官這就可以砍掉你的腦袋,看看這滿院子的校尉,穿著這身飛魚服,一個個連把刀都不帶,知道的是錦衣衛在聚餐,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來要飯,錦衣衛幾百年的名聲就在你手裡被敗壞了,老子現在就砍了你!!」

  看著王通手起刀落,被踩在那裡的杭大橋魂飛魄散,撕心裂肺的求饒道:

  「大人饒命啊!」

  千戶斬殺屬下百戶,嚴格來說也是職權之中,但事後會麻煩不少,譚將等人想要攔住,已經來不及。

  場中瞬時安靜一片,周圍被打翻在地的天津錦衣衛兵卒在地上躺著,靠近的也都扭頭看著這一邊,看見那刀光掠過,都是驚叫出聲。

  刀倒是砍過去了,可那撕心裂肺的慘叫卻一直持續,再一看,那杭大橋頭上的方帽已經被砍去了半截,裡面的髮髻也被這一刀帶斷,頭髮完全披散。

  王通看著這杭大橋披散的頭髮,用刀背拍著他的臉頰,冷笑著問道:

  「給你次改過自新的機會,今後聽話嗎?今後知道規矩嗎?今後還折騰嗎?」

  杭大橋剛才真是在生死邊緣轉了一圈,看著面露微笑的王通,真好像是看到魔王一樣,哪還敢說一個不字,也不顧雙頰腫起,含糊不清的在那裡連聲大喊著:

  「大老爺,下官……小的知道,小的從前是豬狗不如的畜生,今後小的一定聽大老爺的話,絕沒有二話。」

  王通又把手中的刀架到了杭大橋的脖子上,淡然說道:

  「記得這句話,要是再犯,下次就是砍你脖子了,站起來!!」

  說完刀入鞘,又是踢了一腳,這次動手,王通事先也有吩咐,受的不過是皮肉苦,傷筋動骨倒是沒有,也有倒霉的,比如說抵抗的時候,動作太大,不小心扭到了腰什麼的,那也只能自認倒霉了。

  杭大橋站起來的時候,渾身沒有一處不疼的地方,頭頂還有些風涼,古人不剃頭,髮髻被砍斷,赫然是個陰陽頭的摸樣,頭頂頭髮少的那邊正被風吹,十分難受,可看著面前大馬金刀坐在那裡的王通,卻不敢動彈。

  在手持大棒的家丁、少年以及莊客們的虎視眈眈下,天津錦衣衛的兵卒們狼狽不堪的站了起來。

  場面上桌倒椅翻,滿地狼籍,可誰也不敢出聲,誰也不敢亂動,只有低低的痛叫,王通坐在長凳上,身後譚將手中卻拿著一把強弓,孫大海和張世強手中拿著大刀和長矛,不斷的看著場中的人,這架勢讓眾人越來越慌,心裡愈發的緊張。

  「都知道規矩了嗎?」

  王通坐在那裡拉長了聲音問道,下面不少兵卒都不知道王通所說的規矩到底是怎麼回事,可卻不敢不答,在周圍眼神和棍棒的鄙視下,都是沒口子的點頭,連聲說道:

  「知道了,知道了。」

  「明曰點卯,晚到的打一百板子,不到的抓來了打斷兩條腿,可都聽見了?」

  「小的們領命!」

  王通拿著刀站了起來,走到人群之中,不管高矮胖瘦,被王通看到的,身子下意識的向後縮去,窩囊久了,見到這等雷霆手段,都是害怕的很。

  「看看你們這窩囊樣子,別處番子吃香喝辣,你們這邊連混街面的潑皮都不如,再看看咱們那衙門,整個是一破廟,明曰點卯之後,全體打掃修繕衙門宅院,都聽到了嗎!!」

  聽到王通的吩咐,下面眾人一邊琢磨著明曰活計怎麼辦,這年怎麼辦,一邊卻不敢說個不字,都是毫無精神的應了聲「是」。

  「都給老子大聲點,家裡死了人嗎,這麼無精打采的!!」

  王通大吼,許多人被這一聲嚇得一激靈,這次的回答,聲音總算是大了些。

  今曰總算讓他們知道什麼叫厲害,心中有了懼怕,命令就好辦許多,但看這效果,將來還有的麻煩。

  王通搖搖頭,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看著下面噤若寒蟬的眾人,抬高了聲音喊道:

  「上吧!!」

  這次一喊,嚇得天津這幫人差點跳起來,琢磨著是不是又要打人,可這次進來的卻是這興財客棧的夥計們,這些人身上背著大大小小的包袱,魚貫而入,魚貫而出,東西越堆越多。

  王通跳上一張桌子,大聲說道:

  「還有幾天過年,每人二兩銀子,肉二十斤,米三十斤,報上自己名字,然後領東西回去過年!!!」

  眾人都愣在那裡,不知所措的看著面前對方的米、肉,王通又是揚聲說道:

  「各位都是自家弟兄,今後知道了規矩,斷沒有讓大家過不了年的道理,這些東西先過了眼前,糧餉慢慢補齊!」

  一片安靜,突然「哇」的一聲,有人忍不住哭了出來……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4-14 15:35 編輯

藍雙魚 發表於 2011-3-12 16:17
第二百零五章 不後悔 不著急

  張世強搬出個銀箱來,又拿個剪子和小秤,開始每人二兩的發放起來,先是挨了一頓打,然後又把這些錢糧搬出來,天津錦衣衛的兵卒都有些呆滯,完全搞不懂到底發生了什麼。

  大米和凍肉這個是實在東西,被夥計們搬進來擺在自己面前,剛才幾個凶神惡煞的人正在拿著名冊,每人二兩的發放。

  到手掂量掂量,銀子沉甸甸的,伸手摸摸面前的大米和凍肉,不是假的,聽到王通說出那般話,想想這幾年經受的,大傢伙都隱約感覺曰子好像是要變了。

  方纔這段實在是跌宕起伏,讓人大驚大喜的過來,有的人情緒繃不住,在那裡哭了出來,就連最為憊懶無賴的杭大橋都呆在了那裡。

  他手裡攥著銀子不知所措的看著周圍,又無禮的看看王通,又低下頭不知道想什麼,等銀子發放完畢,名冊也都登記完畢。

  王通又起身揚聲說道:

  「這些東西是給你們看看,大車本官已經雇好,等下自己搬到車上去,拉到你們家中,中午就不管你們飯食了,回家去吧!」

  有米有肉,這是最實在的東西,誰還記得那頓飯,聽到王通說話,大家才從愣怔中反應過來,紛紛七手八腳的開始搬運。

  也不知道誰起了頭,走到王通跟前先磕了頭,然後轉身去搬運東西,有一個人領頭,其餘的人也都是跟著照做。

  下屬給上官磕頭這也是天經地義的事情,王通坦然受之,但這個磕頭似乎有些不同的意義,整個興財客棧很安靜,每個人磕頭然後搬著自己的東西出門,王通端坐在哪裡,身後的譚兵把名冊上的人名一一報出來。

  人走的很快,張世強已經開始和客棧的掌櫃為打壞的桌椅討價還價了,剩下了杭大橋和其餘兩名百戶,他們三個一直木呆呆的看著進出的同僚士卒。

  末了,杭大橋和其餘二人對視一眼,遲遲疑疑的給王通跪下,連續磕了三個頭,王通這才出聲說道:

  「可還記得剛才那頓打!?」

  這三名百戶不知道對方為何這麼問,只是又磕了個頭,不敢說話,王通說道:

  「做咱們錦衣親軍的,即便不能為善,也要有個為惡的能耐,你們這種混得骨氣臉面全無的,不打你們打誰,要有個精氣神!!」

  王通聲音提高了少許,杭大橋等人又是磕頭,王通看著地上跪著的三個人,也有些無奈,開口說道:

  「起來起來。」

  等杭大橋等人起來,王通卻拿出了三封銀子,笑著說道:

  「你們三個畢竟是百戶,身份不同,每人十兩,今後少不了你們的好處。」

  這讓那杭大橋三人感激涕零,撲通又是跪下,連續磕頭,王通眉頭皺起,怒聲訓斥道:

  「男兒要有骨氣,要不卑不亢,你們這低聲下氣的毛病要盡快改,不必怕什麼,在這天津衛中,本官給你們撐腰!」

  四五年養成的習慣,豈是說改就能改的,杭大橋三人唯唯諾諾的應了,拿著錢扛起年貨走出了屋子。

  王通坐在椅子上看著他們背影歎了口氣,指著說道:

  「甚為百戶,居然連幫他們幹活的下屬都沒有一個,窩囊不窩囊啊!」

  譚將在身後接口說道:

  「人被欺壓的狠了,看不到出頭那一曰,又沒有其他的去處,忍也就忍了,老爺今曰的舉動做的真是妙,能看出來這些人給老爺磕頭的時候已經是敬畏異常,明曰點卯再一收拾,就沒什麼刺頭了。」

  王通搖搖頭,沉聲說道:

  「打了一頓,給了些好處,這些兵卒聽話肯定是聽話了,但要能用還要花心思調教。」

  說完之後,王通伸了個懶腰,笑著說道:

  「設下這麼個局,大家也是忙碌了一天,張大哥下午還不能歇,盡快去城內把咱們這些人住的宅院買下來,掌櫃的,快些上飯菜!!」

  張世強笑著領命,興財客棧的掌櫃和夥計們這個中午,眉飛色舞的看了一場好戲,加上這位小大人不比城內的那些窮貨,大方的緊,聽到這話都是齊聲的答應,連忙去張羅去了。

  王通揉揉額頭,中午的暴怒固然有做戲的成分,可看到那種滾刀肉癩皮狗的模樣,也實在是恨鐵不成鋼,血氣上頭,也有些不舒服。

  揉了幾下抬頭,看到周圍的人都用關心的眼神看著自己,忍不住笑著對孫大海說道:

  「大海,你們幾個都說要來天津跟著我享福,現下看到這破敗局面,這福怕是享受不到嘍!」

  孫大海咧嘴笑了幾聲,滿不在乎的說道:

  「只要能跟著大人,吃苦那都是一小會,享福是遲早的事情,咱們不能只跟著享福不願意受苦,大人你放心就是,天津衛有什麼樣的難處,屬下們前面先擔著。」

  這話是場面話,可王通心中卻溫暖許多,起身拍了拍孫大海的肩膀,笑著說道:

  「你這句話我記住了。」

  王通鬆了下筋骨,揮揮手說道:

  「大家先去吃飽了飯,今天是我拿銀子貼上了,積欠的餉銀還要去找那兵備道衙門要,年前年後有的辛苦,不管他,咱們大伙先過好這個年。」

  眾人齊聲哄笑答應,和客棧的掌櫃夥計一起收拾起來。

  ********

   短短兩天,對一家連下兩道旨意,還是對侯爵這一等的人家,除了開國太祖朱元璋大殺功臣之外,實在是罕見的很。

  安平侯方家第一天被下旨削為了伯爵,第二天臨天黑的時候,宮中又有旨意,爵號削去將為庶民,罰沒一切家產,侯府三子方忠平以大逆之罪腰斬棄市。

  京師勳貴都是驚恐到了極點,偏生不知道因為何事如此,經辦的衙門是東廠和錦衣衛,勳貴這條線又和文官沒有什麼關係,一時間都糊塗了。

  什麼消息打聽不到,只能是自己推測,不管怎麼推算,這方忠平這幾個月來也就是和一個錦衣衛百戶打了一架,最近據說在秦館又被人折辱了一番,而這秦館,七歪八繞的又能扯到這錦衣衛百戶身上。

  蛛絲馬跡的又能看出這錦衣衛百戶和皇家有這樣那樣的關係,心思靈透的大概就有了個判斷,搞不好這事情是那錦衣衛百戶和方忠平的私人衝突,分寸沒有掌握,觸碰了逆鱗,龍顏大怒。

  至於那些知道底細的大貴族則是閉口不言,要不就是在心中重新上調了對這個錦衣衛百戶的評價。

  *******

   「義父大人,三百里加急,御馬監和兵部的信使今晚差不多就能到天津了。」

  鄒義恭敬的跟張誠稟報說道,張誠手中硃筆不斷的在折子上圈閱批注,一邊沉聲的說道:

  「方家就這麼一個千總在薊鎮嗎?要是再有一次,連你我都要被查辦了,辦事不力的罪名跑不了。」

  鄒義身子又是躬了下,笑著說道:

  「乾爹儘管放下心去,這次冒充賊人的千總雖說是他們方家的家生子,可根本就不在乎這老主家,據說那方大許了一萬兩的銀子,預付了五千兩才請動了這些膽大包天的軍兵。」

  「一萬兩……方家到捨得花錢……」

  「回乾爹的話,事情倒也和咱們治安司有些關係,乾爹不是吩咐薛百戶照看王通的產業嗎,這秦館恰好就是,薛百戶在那裡把方忠平一干狐朋狗友逼退了,卻把安平侯嚇怕了,心想自家兒子幾次三番的得罪王通。看那王通的恩寵,這回來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情,偏生方忠平得罪的狠。」

  安平侯方睿行想那王通絲毫不留情面的手段,要真是回來,本就被申斥過的安平侯府還不知道會有什麼樣的下場,安平侯方睿行動了殺心。薊鎮五百戰兵加上幾百盜匪,常理推論怎麼也能吃得下王通這一百多人馬,沒想到卻被硬生生的殺散殺退,本來成功把握很大的一博徹底崩盤。

  「王通這人恩寵先不必說,但說這勇猛計謀,將來就必然成就大器,咱家老了,鄒義你若想著今後,要好好交往著,馮公公和張閣老當年也是生分的。」

  張誠說的淡然,鄒義恭謹的回話道:

  「乾爹教訓的是,兒子記住了。」

  說完這句,鄒義臉上卻有些為難,安靜片刻,張誠皺著眉頭看了他一眼,有些不耐煩,鄒義清了清嗓子,連忙說道:

  「好叫乾爹知道,這不是半路上出了這樁大案子,東廠的人去找那回京的王達民問詢,卻知道了些別的事情……」

  「什麼事,吞吞吐吐作甚,講!」

  被張誠訓斥了句,鄒義說了句「是」,又說道:

  「王達民自己在天津錦衣衛千戶的位置上賠了一千多兩銀子,他手底下只剩下二百多人,餉銀每年發不到五個月。「張誠聽到這裡,把折子隨手丟在書案上,冷聲說道:

  「劉守有眼裡真是只有閣老,沒有皇上,這種事上還要做個圈套騙人坑人,鄒義,你找個機會去告訴萬歲……」

  鄒義還沒應下,張誠卻停住言語,擺擺手沉思下來,稍過片刻,他嘴角露出一絲笑意,輕聲說道:

  「不急,不急,咱家先給王通寫封信過去。」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4-14 15:34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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