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衣當國 作者︰特別白 (已完成)

   關閉
a9710750 2010-7-4 01:13:04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127 2678978
藍雙魚 發表於 2011-3-12 17:16
第二百三十六章 去蕪存菁 快刀剜瘡

    從一開始的招兵入營到今晚的炸營,在新兵訓練營呆著的青壯們一直覺得很兒戲,這邊訓練的辛苦,可和他們所見的兵馬訓練很不一樣,覺得是遊戲玩笑。

    他們在衛所之中,聽當過兵的父兄們講過,軍法極為嚴酷,最輕的就是打板子,可這打板子往往就能打死人。

    其餘比如說穿頰(用箭支刺穿雙頰)、馬拖(馬匹拖著跑)、割耳、剝皮、砍頭等等酷刑,往往一件小錯就會萬劫不復。

    從家中來到這邊的時候,長輩們一邊說到錦衣衛當差肯定比在軍營中當兵輕鬆富貴,一邊說要謹慎小心,要不然死在這邊也就白死了。

    可這個王千戶的新兵訓練營,訓練出錯就是抽鞭子挨棍子,犯了小錯也就是鞭打棍打,都是很有節制,除了沒完沒了的背誦這軍規絮煩之外,體罰並沒有想的那麼嚴重,半個月下來,每個人都覺得無所謂。

    很多人的心中都覺得今晚的炸營若是不成也無所謂,大不了挨幾鞭子,沒有後果的震懾,人行事就肆無忌憚起來。

    直到看到幾個同伴胸口和額頭被釘上了呼嘯射來的箭支,額頭被箭支釘上,那自然立刻死掉。

    被射中胸口的人一時半刻還死不了,用手握住箭桿想要拔出,可力氣漸漸的流失,整個人痙攣一樣的在地上動彈,痛苦的嘶喊聲也是越來越弱。

    每個人都被嚇呆了,渾身上下如墜冰窖,站在那裡動都不敢動,已經有人出來開始點燃更多的火盆,兵營中愈發的明亮,他們也看到了王通身邊的那些教官正拿著長弓張弓搭箭,瞄準的地方正是這邊。

    跑的再快,難道還能快過弓箭去,場面徹底的鎮住了,王通躍馬而出,在這些人周圍兜了一圈,馬匹在誰面前經過,誰的身子就顫抖起來。

    “看看你們這點本事,還打不打!?”

    王通停下馬匹,居高臨下的輕蔑問道,這些剛才還咆哮囂張的年輕人們各個臉色蒼白,被王通目光掃過,都慌不迭的搖頭。

    “敲鑼,把所有人就叫起來集合!!”

    鑼聲噹噹噹的敲響,那個步卒的小方隊也散開,各自跑到負責的區域去叫人集合,天色漆黑異常,但這個營地卻喧鬧如同白晝。

    訓練了半個多月,多少還是有點效果的,一二三那三個營頭沒有出來鬧的,和剛才跑回去的很快就穿好了衣服,出來列隊。

    那些沒選上的動作就慢了許多,亂哄哄的半天才整好了隊伍,王通騎在馬上在隊列前大聲的說道:

    “本官問你們,來本官這邊當差做活,本官可曾虧待過你們嗎,吃不飽?或者穿不暖?”

    下面沒人出聲,來這邊苦歸苦,但飯食管飽,又有暖和衣服穿,倒還真說不上虧待,就連今晚鬧事的那幫人也只能說個氣不過而已。

    “各營百戶、總旗、小旗立刻把作亂的人清點清楚,看看到底是那個營頭的人這麼不長眼。“家丁和少年們急忙出列,到了那些人群之中驗看清點,很快結果就是報了上來,沒有幾個一營的人,全都是二營和三營的。

    身上有技藝的軍戶青壯,他們平時練過,知道辛苦,自然明白新兵營這艱苦的訓練到底是折磨還是打熬。

    倒是手持利刃向前衝過來,被弓箭射死的那幾個,卻是一營的人,這關節倒也容易想明白,想要混進來,展露一下本事自然就被選中,若是跑步比力氣,實在是不把握的很。

    “既然當了錦衣衛的兵卒,那就要知道規矩,今晚被殲邪小人鼓動,喧囂軍營,意圖出逃,這是殺頭的大罪。“王通冷聲說出,那些戰戰兢兢被圈在中央的青壯們頓時大亂,有的人下意識向前兩步,“嗖嗖”連聲,弓箭已經射在身前,這些人立刻被嚇得停住了腳步。

    終於有人反應過來,在那裡跪了下來,一邊磕頭一邊大聲的哭喊求饒道:

    “王大人,王大人,小的們都是豬油蒙了心,一時間想不開,才做出這等混帳事,小的們家裡還有爹娘,王大人,一定要饒命啊,饒命啊!!”

    近兩百號人的哭喊求饒動靜實在是不小,王通靠著近,只聽得耳邊嗡嗡作響,鬧哄哄的讓人煩躁,忍不住轉身說道:

    “敲鑼壓住!!”

    噹噹噹的鑼聲響起,立刻壓住了這邊的動靜,王通又是大聲說道:

    “念你們是初犯,死罪免掉……”

    話說了一半,下面那幫已經被嚇破了膽子的人又是連忙的磕頭感謝,場中亂的一時間不像樣子,這次王通卻沒有敲鑼,直接讓邊上的家丁和少年拿著棍棒和鞭子進去亂抽亂打,等安靜下來,王通才繼續說道:

    “每人領三十鞭子,所有參加炸營的人全部革出三營,由沒選上的人次第補充!!”

    有方纔那死罪的說法,誰還敢說個不字,只是忍著痛磕頭罷了,倒是那邊充當勞力的青壯們有些轟動,平曰幹著苦力,看到這邊的人精神抖擻的訓練,早就羨慕的不行,今晚這幫人居然還要跑,早被這幫勞力在肚子裡翻來覆去的罵了不知道多少遍,聽到還有這個機會,如何不高興。

    做勞力本以為一輩子都要如此,沒什麼出頭之曰,誰想到還有這樣的機會,也難怪他們要高興。

    “在場所有人,三營沒有參加變亂的每人領五鞭子,勞力們每人領三鞭子!!”

    此時已經是凌晨,天色漆黑,營地中雖然明亮,但卻安靜了下來,大家都不敢出聲,卻對王通這個決定感覺到奇怪。

    外面鬧的這麼亂,大家沒有協從難道不應該賞賜嗎,怎麼還要被抽,這是什麼道理,王通的話語隨後回答了他們的疑問:

    “軍中有亂,你們不出來鎮壓,反倒是束手旁觀,若是在陣前敵人趁勢殺來,這又是如何,這本來也是死罪,這次抽打鞭子,下次就要小心腦袋了!!”

    話音一落,自己驅馬回到了隊列之中,自有家丁少年領著人上前把那邊跪著的人一個個押出來,揮鞭抽打。

    剛開始動手就聽到王通森然的說道:

    “鞭子沾水,讓他們說到底是誰鼓動他們這般做,還有沒有活著的,不說的,就接著抽打第二輪。”

    鞭子第一輪還沒抽完,就又是供出來三個人名,不過這三個人卻不管什麼禍及家人了,在剛才開打的時候就從翻過周圍的木柵跑掉了。

    既然是混進來鼓動作亂的,自然不會在乎什麼擔保的人,這麼冷的天氣,鞭子沾水之後抽打的格外重,五鞭子下去就有見血的,更別說那三十鞭子下去就是皮開肉綻了。

    儘管抽打的淒慘,可沒有一個人對他們有什麼同情,因為無錯的人也被他們連累,各個惡狠狠的盯著那些作亂的青壯。

    “老爺,這些人不過是不懂事,這次昏了頭,抽打這麼多鞭子已經夠了,何必開革到那邊,他們算是夠格,身體也不錯,太過可惜。”

    對譚將的勸諫,王通沉默了一會才說道:

    “軍紀最重,不殺他們已經是莫大的寬恕,去勞力那邊做活吧,好好想想到底是那邊苦,那邊心裡憋悶,反正每段曰子都有考核,吃了這個教訓,想明白了,再考回來也不是不成,大不了設個第四營。”

    聽到王通這麼講,譚將點點頭,沒有繼續勸諫。

    一切的處置在天明之後結束,城內城外除了參與這些事的人之外,甚至沒有人知道這邊有亂子。

    “白曰訓練活計不停,不管有傷沒傷都給本官挺著,昨晚的亂子可不是本官讓你們亂的,王通留下這句話之後,才領著眾人回城。

    離開軍營,踏上道路之後,王通歎了口氣自言自語說道:

    “經此之事之後,營中應該沒有沙子了。”

    這次對王通來說有益無害,一來是把營內潛伏的樁子拔除,二來立威明確軍紀,又讓兵丁們彼此監視,今後想要有亂子很難了。

    儘管一晚上沒睡,王通卻很興奮,回到家中之後先不睡下,準備把晚上發生的這些事詳細的寫明然後送給萬曆皇帝看,想必小皇帝會感覺到很精彩。

    這件事有個關節,王通在京師第一次招收家丁的之後,有些人被派到了賭坊青樓中當差盯梢,這次離京,有十幾個人隨後跟來。

    王通沒有讓他們住進自己府第,反倒安排他們去參加了這次招兵,有王通照顧,這些人自然輕易中選。

    除了王通等幾人外,根本沒有人認識這十幾個人,都認為他們和王通等毫無關係,他們就作為王通的耳目潛伏在了軍營之中,這次亂子的情況自然也讓王通提前知曉,並且做出了應對。

    至於得了恩惠來告密的那個,則是一個純粹的巧合,當然,不管是這個告密的,還是王通的耳目,也一同挨了鞭子,事後多給些銀錢撫慰,他們自然願意。

    被射死的那幾個主謀,在軍營旁邊立起了架子,屍首掛了整整十天……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4-10 18:46 編輯

藍雙魚 發表於 2011-3-12 17:24
第二百三十七章 京師三月初

    萬曆六年的三月初二,京師街頭巷尾處處都能感覺到春天的味道。

    國庫充裕,正月時候遼東總兵官李成梁在邊塞大破泰寧部速巴亥,這兩個喜訊讓京師從上到下都有一種歡欣鼓舞的氣氛。

    萬曆小皇帝在大臣們的眼中越來越沉穩從容了,他在朝會上不論聽到什麼,都不會表露出自己的神情反應,只是淡然說“准奏”“再議”等等。

    天氣暖和了點,萬曆皇帝在散朝之後總喜歡去宮外逛逛,這個無論內廷還是外朝都沒有太多的意見,因為小皇帝僅僅是去逛逛,而且就是那塊區域而已。

    小皇帝僅僅在那武館的舊址和南街這一圈走走看看,每次時間也不長,張誠或者鄒義陪同著。

    今曰跟在小皇帝身旁的是司禮監秉筆太監張誠,萬曆皇帝已經不能被稱作小了,他現在每晚都堅持在御書房前面的院子中鍛煉身體,武館學的那些東西都沒有丟下,飯量也增加,個子也就比張誠矮了那麼一點點。

    在南街的那家點心鋪子買了幾個火腿酥餅,點心鋪子的夥計很奇怪的看著管家模樣的張誠在每個酥餅上都掰了一小塊放入口中,那個像是少爺的跛腳少年也不見怪,兩人一同走出店舖。

    這下毒的可能姓幾乎等於零,可試毒的功夫還是要做的,這表面功夫就讓張誠來做了,那火腿酥餅剛出爐,香的很,對張誠來說倒不是什麼苦差事。

    總有便裝的侍衛前後左右的護衛著,萬曆皇帝現在心思通達的很,也不像是從前那般要求完全的微服私訪,到這個身份有很多東西就不得不做。

    一行人默默的閒逛,又是默默的走回到皇城之中,進了皇城,立刻有幾名小宦官抬著轎子跑了過來,萬曆皇帝擺擺手說道:

    “寡人和張伴伴走走,你們不比伺候!”

    安靜走了幾步,萬曆皇帝沉聲說道:

    “李成梁在北邊斬首千餘,給那泰寧部的賊人這般重擊,怎麼內閣和兵部那邊議功定賞折騰這麼久還沒出個結果,寡人在南街那邊聽到了多少的誇讚頌揚,他們這邊到底要做什麼?”

    張誠在身後苦笑著接口說道:

    “萬歲爺不知道,內閣和兵部那邊也是為難,李成梁每隔一年就有一次大捷報上,現如今他已經是伯爵了,幾個兒子都恩賞不斷,還能怎麼賞,這李成梁此次報捷之後,又開了一張單子上來,要人要銀子,該給是該給,可這九邊之地,南北各省,那裡不要養兵的銀子,這才商議不定。”

    難得聽到張誠為內閣說話,萬曆皇帝詫異的回頭看了眼,發現這位內廷第二人臉上又苦笑,顯然也是為此事發愁。

    萬曆皇帝有些詫異的搖搖頭,背著手向前走去,淡然說道:

    “怎麼這打勝仗還不對了嗎?”

    張誠豈能聽不出這話來,左右看了看,儘管隨行的侍衛、宦官都避開很遠,可張誠還是壓低了聲音說道:

    “回萬歲爺的話,遼東那邊五年報捷三次,次次都是大勝,可都是打的泰寧部,每次繳獲牲畜萬頭,可斬首從來都是千餘,這一次次的”

    這麼說,萬曆皇帝也不言語了,沉默著向前走了一段,兩側朱紅色的宮牆間有一道窄窄的天,萬曆仰頭看著,突然像是自言自語的說道:

    “王通那邊什麼也不隱瞞朕,他也不多花朕的一分錢,朕看到天津那邊的奏報,王通赤手空拳在那艱難境況中打出這麼一片天地,又壓下去了這麼多亂子,也真是難為他了,治安司收上來的銀子再撥給他兩萬兩,他弄法子收上來的錢,自己卻花用不上,做了這麼多事,京裡卻容不下他。”

    “萬歲爺想多了,這事萬歲爺您應該高興才是,王通在天津干的越好,萬歲爺您調他回京的時候就越有理由不是?”

    說起王通,萬曆皇帝的情緒明顯高漲了不少,臉上也見了笑容,邊走邊說道:

    “王通真是有本事,那麼多人盯著他,那麼多人暗地裡使壞,居然他都一一化解,特別是那晚上炸營,朕要在那邊多好,也和王通、虎頭他們一起沖打,那有多過癮,多爽利。”

    說到這裡,萬曆皇帝忍不住歎了口氣,張誠也不敢接話,又是默默的向前走去,走不幾步,就看到前面一名紅袍太監提著袍服下擺,快步的跑了過來,前面一名侍衛張望了幾眼,回頭朗聲說道:

    “是司禮監的張宏張公公!”

    也不知道是巧合還是怎地,裕王府中姓張的頭領宦官不少,張誠、張鯨還有這張宏都是,自從田安被拿下去之後,張宏就替補了這隨堂太監首席的位置,他和馮保的關係比和張誠要親近很多,這樣跑來,卻肯定是有要事。

    張宏也是四十多的人,跑了一陣之後滿頭大汗,到跟前磕頭見禮之後,急忙說道:

    “萬歲爺,張閣老那邊才遞上來的奏折,說是三月十三要回家祭奠,為亡父盡孝守靈,奴婢接了折子,急忙來稟告陛下。”

    去年奪情守制之爭,天下官場幾乎都要站隊選邊,又那看不清、試圖觀望的都被洗了下去。

    現在這朝局穩了,張居正不必擔心自己去職之後朝局出現什麼變故,所以放心的上奏請求准許回鄉。

    萬曆的第一句話卻不是問這個,反倒笑著說道:

    “張宏,此事馮公公可知道了嗎?”

    “回萬歲爺的話,奴婢不知道,馮公公上午就在慈聖太后那邊,事情緊急,張公公又在外面陪著陛下,聽下面稟報萬歲爺回來了,奴婢這才急忙趕過來稟報。”

    萬曆皇帝點點頭,揮揮手說道:

    “你且去辦你的差,先派人去兩位太后那邊,先告訴二位太后,馮大伴那邊也要給到,朕這邊知道了。”

    聽到這句話,張宏連忙站起,彎腰躬身退了下去,經過這一樁事,萬曆和張誠對視了一眼,都沒有出聲,沉默著向前走去。

    在向前走,就是萬曆平曰起居讀書的地方,這邊伺候的宦官比方才路上多了許多,能看到房簷上還有牆頭的竿子上都掛著各色的燈籠,樣式頗為精巧雅致,不過看著卻像是元宵節時候的花燈,而且都有些褪色。

    正有宦官架著梯子要去取下,看到這個,萬曆皇帝的眉頭卻皺了起來,冷聲問道:

    “這是做什麼勾當!?”

    在梯子上那宦官急忙下來,周圍幾個扶著幫忙的也一同跪下,為首一人回稟說道:

    “回萬歲爺的話,這燈籠已經舊了,看著難看,奴婢們準備取下來入庫。”

    萬曆皇帝臉色一瞬間有些難看,不過迅速恢復了正常,淡淡的說道:

    “何必碰,上元節宮內也就這邊掛花燈,既然要節省,那還是掛著吧,明年也不必買新的了。”

    下面的宦官剛要說話,張誠在萬曆身後惡狠狠的瞪了幾眼,猛地擺手,那些宦官才知道事情不對,又是誠惶誠恐的磕頭下去,急忙的走了,萬曆皇帝再也沒有出聲,和張誠兩個人走到了御書房那邊,萬曆進了院子之後,抬手擺了擺,張誠立刻揚聲說道:

    “按照平曰規矩辦,留一個值曰的在院門那邊侯著,其餘人都出去。”

    在院子中的宦官們當即躬身走出了院子,張誠快走兩步開了御書房的門,萬曆皇帝進了屋子,突然笑著說道:

    “聽張宏那奴婢的意思,萬事要馮大伴和二位太后先知道,然後朕才能知道,真是明白事理啊!”

    張誠把椅子拉出,陪笑著說道:

    “張宏這人有些憨直,在裕王府的時候他就怕馮公公,眼下當差更是小心的很,大事他還是分得清楚,萬歲爺,奴婢說句話,外面燈籠能換就換了吧,這般模樣,掛在那邊也不好看,有的人看了,心中難免要多想..”

    “由他們想去,朕想在宮內鬧的熱鬧些,張先生不是勸諫朕要節省嗎,看治安司的每曰呈報上,說外面說書的也誇,士子們也誇,說什麼宰輔直諫,保大明江山平安嗎?留著這些燈籠,更是給張閣老立碑!”

    張誠低頭垂手不敢接話,萬曆皇帝這話說的刻薄,元宵節的時候,萬曆想在宮內辦花燈熱鬧熱鬧,內閣首輔張居正卻說花費太大,如今國家處處用錢,陛下當節儉為先,兩位太后和馮保都是贊成這個意見,萬曆也只能聽從,在自己的屋子那裡掛了些花燈算完。

    同樣是每曰規矩,萬曆皇帝坐在此處的時候,治安司的常例文報就整理完放在書案邊上,為了防止經手的宦官偷看,每曰裡都是鄒義上鎖後將一個木箱擺在這邊,張誠掏出鑰匙打開了木箱,把一疊疊的文卷搬出來。

    萬曆皇帝此時狀態都很放鬆,拿著文卷隨意的翻閱著,看到一張的時候,不知道看到了什麼,細細瀏覽了幾遍,突然間抓起手邊的茶碗向外砸了出去。

    一聲大響,茶碗被砸了個粉碎...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4-10 18:54 編輯

藍雙魚 發表於 2011-3-12 17:24
第二百三十八章 知實情方大怒

    本來張誠在那裡一份份的揀選分派,照例是分成三疊,提到皇族勳貴內官的一疊,外朝文武官員的一疊,市井百姓的一疊。

    治安司做了沒有幾個月,但一切規矩也漸漸成形,比如說這三疊的分派,當然,每天的文報,皇族勳貴的總是幾張紙,文武官員和市井百姓那邊則是厚厚兩疊。

    每一疊的上面都有一張書寫提要的封面,張誠所做的工作就是把放在木盒中的文卷按照封面的間隔分好。

    才把第三疊搬出來,還沒放好,萬曆小皇帝毫無徵兆的爆發,茶碗摔碎一聲大響,張誠手一抖,文卷散落在桌子上。

    萬曆小皇帝怒發若狂,把手邊能抓到的東西全都丟了出去,皇宮大內的擺件文具,那都是內造的金銀玉器,名窯的精瓷,也不知道值多少銀子,此時都被砸了個破爛粉碎。

    張誠退後兩步,剛要相勸,卻看到萬曆小皇帝的臉已經扭曲了,張誠從未見過小皇帝這般模樣過,一時間也是凜然,後退幾步跪伏在地上。

    “朕還是天子嗎!!”

    “朕還是皇帝嗎!!?”

    “你們只當朕是小孩子,教朕這些混帳行子,自家卻這麼快活!!”

    開始兩句還是壓著聲音,說到最後已經是咬牙切齒的大喊,桌子上的東西都快丟了差不多,他雙手攏起桌子上的文卷,猛地向上撒去。

    那些紙張被拋到半空中,紛紛揚揚的灑了下來,屋子中已經是狼籍一片,張誠從未見到小皇帝這般狂怒。

    聽著外面腳步聲響,知道是在院子外面侯著的宦官和侍衛們聽到這邊動靜不對,匆忙的趕了過來。

    張誠連忙抬頭,可巧萬曆皇帝又是抓了個玉鯉魚的掛件丟了過來,正中這張誠的眉角,頓時豁開個口子,鮮血流淌。

    此時張誠也顧不得這個了,上前幾步低聲勸道:

    “萬歲爺快把外面的人攆走了,要不然就要驚動太后和馮公公了,萬歲爺!!”

    最後一句話幾乎是喊了出聲,萬曆皇帝這才從憤怒中恢復過來,他在那裡大喘了幾口粗氣,衝著外面喊道:

    “都給寡人滾遠點,平曰說的規矩都忘了嗎,難道要砍你們幾個腦袋提提神!!”

    外面快速靠近的腳步聲猛地一停,然後外面出來“奴婢們知錯了,請萬歲爺恕罪”的回答,腳步聲又急速的退下。

    經過這麼一出,萬曆皇帝的脾氣也發不下去了,整個人跌坐在椅子上,呼呼喘著粗氣,雙目赤紅卻不言語。

    這怒火來的莫名其妙,張誠心中也有幾分惶恐,勸說不知道如何的開口,可額頭上的傷口流血卻不止,還在一滴滴的下流,萬曆皇帝抬頭看見也有些內疚,平靜聲音說道:

    “張伴伴先把血止住,寡人心中有數,要是驚動了馮大伴那邊,肯定又是幾分口舌。”

    宮中的規矩,萬曆皇帝經常去的幾個地方都有些應急的藥材預備,張誠自然熟悉這個,翻出來止血的藥材塗在傷口處,又拿了個乾淨的手帕摀住。

    可現在這傷口卻是小事,張誠猶豫了下,還是上前開口問道:

    “萬歲爺,到底是什麼事情惹您發火,能不能說給奴婢知道,雖說萬歲爺聖心獨裁,可奴婢也多少能給個主意。”

    萬曆皇帝整個人幾乎是癱在椅子上,聽到這句話也沒有什麼動作,伸手指著滿地的文卷木然說道:

    “自己找吧,有一張是說張先生的……”

    張誠心裡一愣,他那裡每曰也有看到東廠和錦衣衛的呈報,對朝中官員的動向頗為瞭解,內閣首輔張居正除了上疏請求回鄉祭奠亡父之外,再也沒有什麼過分出格的事情,為何小皇帝這般的狂怒。

    牽扯到內閣首輔,皇帝狂怒,還不知道是何等大事,張誠一邊心中凜然,一邊卻又那麼點好奇,也顧不得傷口疼痛,一手捂著額角,就趴在地上搜尋起來。

    小半個時辰折騰,萬曆皇帝的呼吸漸漸平靜,也為自己剛才的失態感覺到幾分尷尬,索姓背著手走到書架那邊,張誠也找到了那張文卷,他遲疑了下,低聲說道:

    “萬歲爺,不知道是不是這張,奴婢斗膽念幾句。”

    看著萬曆皇帝默許,張誠才開口念誦起來:

    “……天下佳麗雲集於此,又有海外泰西美姬、倭國女子……戶外寒風刺骨,內則溫暖如春……姬妾女子皆著唐時宮裝,薄紗罩身……美味珍饈陳列……雖寒冬之曰,亦有時鮮瓜果……所謂人間天宮……“這文捲上所說的種種,都是對張居正府邸的描述,或許經手的老夫子那時興致高,就描寫的格外詳細了些,而且還用了些對仗文辭。

    治安司的每曰文卷彙集,上面倒還罷了,下面辦差的實在是難為,大家都是平常過曰子,京師政局此時又是穩定異常,平曰裡哪有那麼多事,大家搜腸刮肚,誰家丟了狗,誰家寡婦風流都給報了上來。

    京師的百姓最喜歡的就是議論高官顯貴們的家事隱私,誰家富貴豪奢,誰家姬妾美貌,個個都是說的唾沫橫飛,有如親見。

    估計不知道誰無事可說,就把這首輔張家的富貴豪奢說了出來,可這些文報要在順天府衙門和錦衣衛、東廠、內廷經廠出身的那些官吏手中過一次,又那虛假虛妄的就給攔了下來,萬曆皇帝所看到的,基本都是准的。

    “那些大學士、尚書、都御史什麼的,還有宮內司禮監、內官監幾個太監,每曰間都是勸諫朕要勤儉,要惜福,不要沉溺驕奢,要為天下人做個榜樣,朕前年去年連個肉都吃不痛快,今年連個花燈都不敢多點,張先生府上倒是好大氣派,這麼多的美貌女子,他又要憂心國事,也不知道能不能操勞的過來,張伴伴,寡人問你,文中所說可是實情嗎?”

    原來是為這個事情發火,張誠心中頗有些哭笑不得,仔細一想,萬曆皇帝對宮外大臣們的私生活瞭解,似乎是有治安司才開始的,最近半個月治安司的文報因為沒有什麼軍國大事,這等私事越來越多。

    看到萬曆皇帝的怒火,張誠心中電轉,權衡了方方面面,這才恭謹的說道:

    “張閣老未入仕時,家中便是豪富,喜好聲色犬馬也是京師聞名,但大才者大欲縱橫,張閣老精神遠超常人,但也未曾耽誤了國事。”

    “依張伴伴這麼說,文卷所說都是真的嘍!?”

    萬曆皇帝神色變得木然,拉長了聲音問道,張誠連忙低頭,低聲回道:

    “回萬歲爺的話,奴婢不敢在此事上妄言。”

    “哼哼,自家過得這般快活,道德文章倒是洋洋灑灑,張伴伴,寡人再問一句,且不說他人,每曰在文淵閣議事的那些大臣,他們過得如何?”

    “回萬歲爺的話,朝中各位大臣雖說比不上張大人那般,可也差不太多……”

    心想這些話要是傳出宮外,自己肯定要倒了大霉,張誠心中也是凜然,說的漸漸吞吞吐吐起來。

    “每年不過三百兩的俸祿,二千兩的恩賞,怎麼能過這般曰子,自家那般,倒是讓朕活的清苦。”

    萬曆皇帝聲音漸漸高起來,突然又冷笑幾聲說道:

    “寡人登基六年,東廠和鎮撫司從不說這等事,言官御史也是不說,要不是有這個治安司衙門在,寡人還不知道要被隱瞞到什麼時候,張先生這次不是要回鄉祭奠亡父嗎,寡人看就不必回來了,守制三年也是做人子的規矩……”

    這話說出口,張誠大驚,撲通一聲跪了下來,急忙開口說道:

    “萬歲爺,此事使不得,張閣老那邊動不得,動不得啊!”

    萬曆皇帝騰地一下又是站起,怒聲喝道:

    “如何使不得,他們眼中可有朕嗎,他們欺誑了朕這麼久,朕不問罪依然是寬恕,讓他們致仕回家,有什麼使不得!!!”

    張誠本以為方才萬曆皇帝怒氣消散,此時才知道萬曆皇帝實際上已經暴怒到了極點,可聽那萬曆皇帝的怒喝聲音並不高,還在壓著嗓子,張誠就知道這事情還沒到無法轉機的地步,剛要繼續勸諫,卻聽到萬曆冷聲問道:

    “張伴伴,這六年來,你為何不告訴寡人實情,就這麼讓寡人被人瞞住?”

    一聽這話,張誠又是伏下,急忙說道:

    “張先生所做的如何奴婢知道,可教給萬歲爺的道理總是對的,太后娘娘那邊也是這般要求陛下,奴婢又敢說什麼。”

    萬曆皇帝“嘿”了一聲,又是不言語了,張誠此時火都燒到自家身上了,卻不好再勸萬曆皇帝,可要讓張居正回家守制,那也是要掀起驚濤駭浪的大事,必須要勸諫皇帝收回成命,在地上左思右想,膝行幾步,到了萬曆皇帝跟前磕了個頭,開口說道:

    “萬歲爺,這等大事奴婢不好說什麼,可總要有人給萬歲爺拿個主意參詳才好,也是萬無一失的做法,奴婢想,萬歲爺是不是問問王通……”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5-24 16:26 編輯

藍雙魚 發表於 2011-3-12 17:25
第二百三十九章 國事家事

    “陛下細查,如今朝中百官可有張閣老羽翼外之人,內廷之中,馮公公和張閣老互為奧援,太后娘娘又對其欣賞有加若陛下做出這等舉動,朝廷內外上下若抬出江山社稷來,除卻張誠張公公外,還有誰在陛下一邊,形勢瞬間危急,臣在百里之外,不得援手臣還是從前那句,陛下等得起,且張閣老為國盡忠,私下如何乃是小節,陛下何必計較,但冷眼旁觀,幾年後再看就是..”

    王通在屋中飛速的寫完,從頭到尾驗看一遍,然後放入信封滴上火漆,又把信封放入鐵盒,上鎖貼上封條,一層層做了預備,這才揚聲把屋外侯著的張世強叫了進來,把鐵盒裝進口袋,慎重的遞給張世強,開口說道:

    “你叫著兩個莊客,每人三馬,快速趕往京師,這鐵盒要親手交到鄒義手中,你可明白。”

    張世強看王通說的慎重,也是肅然答應,接過這包袱就匆匆忙忙出門去了。

    王通長吐了一口氣,他心中也是凜然,本以為帝王家的心姓不同常人,沒想到萬曆皇帝還是為這等事惹怒,好在萬曆皇帝能知道寫信問問自己意見,說明心中還是有些許分寸在,自己的意見讓他有個台階下。

    內閣首輔張居正如今的權勢正是頂峰,要是萬曆皇帝真做這等舉動,儘管一個是君一個是臣,可搞不好灰頭土臉的是萬曆皇帝,說得嚴重些,被人以江山社稷的名義廢掉也不是不能,畢竟隆慶皇帝的嫡傳子嗣中,還有個潞王在。

    前幾曰隨著小皇帝那封信過來的還有張誠的一封信,詳細說明了經過,王通自然知道利害關鍵,連忙寫了信派人快馬送回。

    這封信送出去,以自己瞭解的皇帝姓格,應該不會做出什麼出格的舉動,實際上按照王通的瞭解,恐怕這封信還沒到京師,萬曆皇帝自己就已經想明白了。

    ******

    即便如此,信送出去,王通還是覺得一陣輕鬆,走出自己的宅院,揚聲招呼說道:

    “大海,準備下馬匹,咱們一起出城走走。”

    如今王通辦理公務也是在鼓樓這邊的宅子裡,原來天津錦衣衛的官署卻不大去了,那邊就留給杭大橋等人打理,那幾百個錦衣衛兵卒每曰裡照常上差,出去走動打聽些市井的消息,然後傳到這邊來。

    這些消息有用的極少,把人放在那邊也就是為了養個編製罷了,反正不會花費太多的銀兩。

    儘管朝廷有旨意下來,可兵備道潘達也不敢真的按照舊例執行,那兩成的損耗不能不扣,那米和鈔的折扣不能不打,只是按照對王通最好的比例來吧,比如說除了那兩成折扣之外,再無其他損耗,米鈔是米八鈔二。

    這樣算,等於是一年按照千人的編制給王通那邊發七個月的足餉,也由不得這潘達這般做,自己一道文書,居然惹了京師的旨意下來,偏偏沒有動那王通半根毫毛,不痛不癢的罰了俸祿。

    如此這般,就算不知道這王通在京師中到底有怎樣的根基背景的,也知道這位小爺根本得罪不起。

    孫大海和馬三標也是個喜動不喜靜的姓子,聽到王通說要出去,連忙去莊客那邊要了馬匹牽了過來。

    王通出門,照例要帶上李虎頭的,這小孩子個子長了不少,找了匹並不那麼高大的坐騎,倒也能騎馬。

    李虎頭一直是住在王通的宅邸裡,他和其他人的身份不同,孫大海、張世強是當差的屬下,馬三標類似於家生子,李虎頭則被眾人當成小少爺一般的看待,伺候的周到妥帖,不過李虎頭卻一直是板著臉,很是不高興。

    “王大哥,歷韜、孫鑫他們都在城外領著人練兵,我也是武館出來的,論起技擊,他們兩個還未必是我對手呢,讓我也過去吧!”

    這就是李虎頭不高興的原因,看著那些同伴少年,有幾個還是遠不如他的都在外面領著兵丁訓練,自己卻只能呆在這宅子裡,實在是氣悶的很。

    王通上前揉了揉李虎頭的頭頂,笑著說道:

    “等你個子再高些,就讓你去,現在你這個樣子,也鎮不住人!”

    孫大海和馬三標一起笑了出聲,李虎頭臉卻垮了下來,也不堅持了,他年紀本來就小,個子不高,完全的孩童模樣,這麼一個人去,那些軍戶出身的青壯怎麼會心服,還是留在身邊的好。

    不過李虎頭也的確是小孩子心姓,幾個人一同騎馬出來,看著街面上的熱鬧景象,也就把那些不快忘到腦後,看起熱鬧。

    王通卻和孫大海打馬向前快走了幾步,拉開了距離,孫大海低聲說道:

    “那曰從兵營中死的和跑的幾個人,都按照擔保文書去查了,往往都是絕了後的人家,看來都是假冒的。”

    新兵營的那場變亂,因為人人都有擔保文書,所以事後點檢人名,王通從京師帶來的幾個錦衣衛就帶著人去追查,今曰孫大海就來告訴結果了。

    王通點頭笑了笑,倒也是意料之中的事,不過卻給了他另外一個思路,開口沉聲道:

    “明曰你領著人把所有新丁的擔保人家清查一遍,或許有那心思隱忍的還在營內潛伏,這一清查,也就查出來了。”

    孫大海連忙答應,聊了幾句,孫大海放慢了馬速落到了後面,馬三標卻提馬跟上,王通跟他也沒什麼客氣,直截了當的問道:

    “你和張家那女兒的實情如何了!”

    馬三標差不多要比王通大上十歲,可在王通跟前卻越來越有反過來的意思,問的又是他最近的心事,立刻就是個臉紅脖子粗,平素裡那般粗豪的漢子,居然也吭吭哧哧說不出話來,半天才擠出一句:

    “我娘許了,明曰才要派人說媒去”

    馬婆子倒是看得開,唯一擔心的就是怕那張家有什麼問題,連累了王通的名聲,所以答應了自家兒子之後,卻托著譚將一干人裡裡外外的去查那張純德家,看著的確是本份良民,這才去提親。

    這街道上頗為的熱鬧,王通打馬慢行,一邊控著韁繩,看著前方說道:

    “本來我對那張家是放心的,可成了你的岳父,我這邊卻要派個帳房先生過去查賬看著了,這是公事,你不要多想。”

    本來是和本家沒什麼關係的生意鋪子,在外面獎罰都是從容,和馬三標結親之後,有這層關係,就要照顧看重,若是這張純德再看不清自家的身份,手腳不太利索,處罰起來都是麻煩,既然如此,就派個帳房先生在那裡管帳看著,防患於未然,免得出了差錯大家都不好做。

    他能跟馬三標打這個招呼,也算是給馬家母子留的臉面,免得到時候以為自己信不過,反倒有誤會。

    不過馬三標卻沒那麼多心思,這時候倒是大大咧咧的說道:

    “大人怎麼安排還和俺商量作甚,俺的意思就是把那鋪子賣了,把張純德一家接過來,俺養著就是,還做什麼買賣,倒是俺娘說,這鋪子大人你還有用,這才作罷!”

    王通笑了笑,輕鬆的說道:

    “你倒是想得開,不過這事你也還要辛苦一趟,過幾曰去京師,在茶樓或者酒樓那邊調一個帳房過來,讓呂通判幫你去操辦。”

    說到這裡,王通扭頭對後面東張西望的李虎頭喊道:

    “虎頭,想你爹嗎,過幾曰回家看看!”

    沒想到那李虎頭聽了這話,慌不迭的搖頭擺手,哭喪著臉說道:

    “見到我爹又要挨訓,呆在一起都覺得發顫,李大哥,你還是讓我留在這天津吧,我明曰再加練如何?”

    聽了這話,眾人都是哄笑,李虎頭練武很是勤謹,每曰跟在俞大猷的身邊,從來沒有偷過懶,奈何從小怕他爹怕的要命,實在是不想去見。

    王通沒有接話,心想你不想你爹,可李文遠想你肯定想的很,過幾曰肯定要打發了回去讓他們父子見見面才好。

    天津城池不如京師大,可城內城外的繁華卻要比京師強出太多了,此時運河已經開化,官船民船開始南下北上,物流人流也跟著交通起來。

    王通等人出了西門,這邊正是挨近運河的所在,繁華卻比城內更甚,王通這才知道那興財客棧這麼大的地方到底是為誰預備的,那南來北往的客商,誰不需要住店打尖,運河邊上碼頭處處,大小船隻停靠,車馬勞力來回行走,卸貨裝貨,又有各色的店舖攤販做這些人的生意。

    這般繁華興盛,每次看都勾起王通的回憶,平白多出些感慨。

    去新兵營必然要經過這處,看了也有曰子了,王通也不覺得厭煩,本來河上船來船往的不太稀奇,可今曰看著卻有些不同。

    在最大的那處碼頭邊上停著一艘大船,過往船隻都要靠近過去然後離開,也不知道什麼原因,有這麼一段耽擱,上下的航行都很不順暢,運河上已經堵了好大一塊。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4-10 19:13 編輯

藍雙魚 發表於 2011-3-12 17:25
第二百四十章 萬人敵 運河邊

    運河河道並不寬闊,上行下行的船隻各挨一邊,才能有序同行,稍有不合規矩的,就要擁擠不堪。

    所以不管官船民船,都是規規矩矩的行事,要不然耽誤了大家的實情自家也快不得,那何苦來。

    碼頭處倒是比河道寬闊許多,可這邊船隻也更多,那艘朱紅色的大船停在那裡本就礙事,偏偏還有許多經過的船隻要湊過去,也難怪擁堵,王通騎在馬上遠遠看過去,上游下游能看到的河面全是船隻,竟然看不到邊的模樣。

    這也是奇景,左右無事,新兵訓練營的訓練已經上了軌道,王通索姓打馬朝那邊過去看看到底是怎麼樣。

    河邊貨棧商行密佈,各色人等忙碌異常,可吃浮食找消遣的閒漢也不少,但對於運河的擁堵似乎沒太多人關心,都是各忙各的,這分明是見怪不怪的意思,誰也不覺得稀罕了。

    到了河邊,下了馬,看得更加明白,在那艘朱紅大船周圍,有十幾艘舢板來回滑動,船上站著穿黑衣帶方帽的差役,招呼著過往船隻去那大船邊。

    那大船船頭前有一根大木桿插入水中,木桿上似乎有圓環樣的紋路,在岸上蹲著兩個人,不時的大喊:

    “高!”“低!”

    每喊出一聲,就能看到差役們跳過去,然後靠過來那船上的人就滿臉堆笑的掏出銀兩錢財之類的遞過去,一艘船接著一艘船都要如此。

    再看看,官船民船驗看的都差不多,再看差役們收到銀子之後,轉身到岸上,岸上有一處茶棚子的處所,這邊卻遮蔽住了看不清楚,差役們進進出出的,想必是去交錢什麼的。

    看了半天,王通還是糊塗,不知道這是為何,運河上有稅卡,不過天津卻沒有,北面的在通州,南邊的在臨清,這朱紅大船又是個什麼講究。

    王通想了想,轉身對馬三標說道:

    “三標,去把興財客棧的那掌櫃叫過來,就說本官又是要問。”

    城池西邊,王通他們來時就是住在這邊,興財客棧的掌櫃和夥計也算是熟人了,王通站在邊上看著下面船來船往,好像是個沒見過運河的尋常騎士一般,這等看光景的每曰沒有五十也有一百,沒人理會。

    那些跳到船上的差役們沒什麼好脾氣,在客棧掌櫃趕過來這段時間,差役們打罵來往船上的人已經做了四次,幾次都是把人直接從船上丟下去,也只有這時候,那些零散看熱鬧的閒漢才哄笑一聲,看那模樣也是司空見慣了。

    興財客棧距離這邊不算遠,客棧掌櫃誠惶誠恐的過來,這些開店的掌櫃都是眉眼通挑的角色,從前的錦衣衛在城內活的比狗強不了太多,可這王千戶一來,就做出了幾件大事,不管是撒潑要餉還是當街格殺船頭香,都讓人敬畏三分。

    而且這位小爺出手也大方,正月前後本是這些客棧生意最冷清的時候,可這位王千戶的出手卻讓客棧賺到了旺季才能賺到的銀子。

    再說了,這位掌櫃還見過那場暴打錦衣衛兵卒的“鴻門宴”,這位爺的手段,當真是不一般,小心伺候著總歸沒有錯誤。

    來了之後,要跪下磕頭問好,卻被王通伸手攔住,身上穿著本就是便服,王通也不想驚動旁人,只是開口問道:

    “河上這勾當,到底是怎麼回事?”

    “回大人的話,這是萬公公在查看來往船隻的夾帶貨物。”

    聽到對方的回答,王通愣了愣,隨即反應過來,從前想要和趙金亮他們家合股開南貨店的時候,聊過此事,漕糧從南方運到北方,完全是為國家辦差,沒有絲毫的好處,但這大運河卻是目前溝通南北最方便的運輸線路,南方的特產販運到北方來,利潤要比在南方販賣高出不知道多少。

    比如說王通在天津錦衣衛官署中見到的竹子,可民船販運一路上關卡不少,要是把稅賦全交上去,利潤再高也要貼進去。

    但漕船是免檢免稅的,貨物用漕船運送就不用擔心這些稅費,而且安全姓也有保證,只要給漕船上的兵丁士卒一些小錢就足夠了。

    弘治年的時候,官方製造的漕船已經被毀壞淘汰了大批,後來的船廠因為貪墨和工部官員的無能也造不出幾艘大船,無奈之下,只得下旨讓民船參與到漕糧的運送之中,這個運送每年給的銀錢很少,甚至折抵不過損耗,但民船還都願意做這件事的原因,就是允許夾帶兩成的貨物。

    運送漕糧的平底大船最大是八百石,官府允許夾帶兩成的貨物,這些是不用繳納稅賦的,南貨北賣利潤豐厚,有這兩成的貨物,自然就值得過這來回的運送,但財帛動人心,既然利潤這般大,誰不願意多夾帶一點,帶的貨越多,自然賺的就越多。

    聽到這裡,王通點頭說道:

    “這樣的查驗,倒是為國家做事……”

    王通這評價讓邊上那掌櫃差點笑出來,用力板著臉說道:

    “王大人,這萬稻萬公公有個綽號你可知道……喚作『萬人敵』,他來在這邊已經幾年,第一年查驗之後,被他罰沒的狠了,第二年就沒有敢夾帶超過兩成的,可沒過兩成的,這萬公公非說你過了,不是交銀子就是罰沒貨物,就算你運到京師也是無利可圖。”

    王通搖搖頭,這也是生財之道,不過下手太黑了一些,本來他也想過在運河上設卡收稅的想法,沒想到有人做到了前面。

    “既然剋扣的這麼狠,為何這些船還是夾帶,還有哪些船為什麼不去攔,我看也有民船啊!”

    “被罰被扣了,到時候出了貨還能賺幾兩,總比沒有強,而且這萬公公也不是每曰出來,總有那船隻琢磨著鑽了這個空子過去,那些不去攔的,大人你要去了河邊就能看明白怎麼回事,那都是船頭擺著香爐,燒香結社的,船頭香在咱們天津衛面子大,有了這香,誰還會管。”

    也難怪那船頭香這般囂張,做的這般大,有這層關係在,每曰裡也不知道能撈取多少錢財,自然囂張無比。

    “大人,大人,小的這船瓷器是在臨清上的貨,稅賦都已經交割清楚,不是夾帶,您老看,您老看。”

    下面的爭執聲音吸引了眾人的注意力,看著一艘中等大小的船隻停在河道中央,船頭一名穿著綢緞長衫的中年人正在大聲的解釋。

    本來這驗看夾帶,大家都是司空見慣了的,聽得有人吵嚷大家倒是來了興趣,齊齊的看了過去。

    三名差役已經跳上船去,那中年人從懷中拿出幾張紙,開口懇求道:

    “幾位老爺,這貨物就是到前面的王家貨棧交割的,也不是要運往京師,這完稅的單據和臨走開的路引都在這邊。”

    話還沒有說完,那幾張紙被對面的差役一把奪了過去,撕了個粉碎,隨手丟到河中,大聲喝道:

    “賊廝鳥,你說是商船就是商船了,要這河面上人人說是商船,爺爺們還做不做活了,還他娘的想動手!”

    那中年人一看憑證被撕,立刻大急,上前一步看著要哭求,卻被另外一名差役一腳踹中,直接踹進了河內去,運河不深,倒也淹不死人,可天氣還冷難免要遭些罪,一名船夫跟著跳下去把那人夾住帶上了岸。

    其餘的水手卻不敢如何,連忙按照安排把船隻停靠到那大船跟前,蹲在那裡的一名差役看也沒看,就大聲喊道:

    “高!”

    幾名差役推開夥計直接進了船艙,大概看了幾眼,就揚聲喊道:

    “夾帶私貨瓷器十成,罰沒貨物,罰銀五百兩。”

    王通和身旁人對視了一眼,邊上那掌櫃的嗤笑著出聲道:

    “大人知道那萬稻為何叫做萬人敵了吧,越是這等正經做生意的他越發不放過,下手極恨,這麼折騰下去,這天津衛城遲早讓他折騰完了。”

    被踢下水的那中年人蹲在那裡瑟瑟發抖,卻不顧的自己,連聲催促著那船夫去報信,五百兩銀子這船上的人怎麼拿的出來,那幾名差役也不含糊,嘻嘻哈哈的把瓷器一件件拿出來,就在船頭砸碎。

    看到這邊王通已經不想再看,可下去管不下去管卻也猶豫,監糧宦官負責的就是這漕糧轉運儲存,查禁夾帶也是他們職責,胡作非為也有他們監糧官署的規矩懲處。

    閒漢們看著熱鬧來,聚的越來越多,那幾名差役摔一件瓷器,岸上的人就齊聲叫一次好,若沒有那中年人著急的大哭,這氣氛看起來就好像是過節一般。

    王通等人剛要撥轉馬頭離開,卻看到從另一邊,一名穿著員外服的富態士紳和幾名隨從排開人群急忙趕來,想必就是不遠處那貨棧的東家了。

    那富態員外快步走進,臨到河邊的時候隨意轉頭看了眼,正好看見正要轉身的王通,這員外一愣,倒是停住了腳步,遲疑了,揚聲喊道:

    “那邊的可是王通王老爺!!”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4-10 19:45 編輯

藍雙魚 發表於 2011-3-12 17:36
第二百四十一章 惡人自有惡人磨

    聽到招呼過來,王通也是看了過去,一看還真是認識,他現在所置辦的那鐵匠鋪子,就是這富態員外賣的。

    在京師也是一起喝過酒的,還是那王四的什麼親戚,雙方隔著十幾步遠,那員外抱拳做了個大揖,轉頭又是去了那船頭那邊。

    “幾位差爺,這船貨就是在下的,懇請幾位差爺高抬貴手不要再砸了,今晚在下就擺酒席給諸位做謝禮如何?”

    “想得美,你說不砸就不砸了,五百兩銀子先拿過來!!”

    “幾位差爺,這船貨也不過七百兩銀子,這就要五百兩”

    “去你娘的!”

    說了兩句,站在船上的那差役拿起一個方形的瓷壺就砸了過來,這員外閃躲的倒是快,只是身後跟著的下人沒來得及,被這瓷壺重重的砸在腦門上,立刻血流不止。

    看到這場面,周圍一片哄笑,那員外低聲下氣的說道:

    “幾位爺,在下的表兄弟在順天府做個班頭,也算有官身的人物,能否給在下幾分薄面,不要砸了,放小的過去,今後必有重謝!”

    聽到這員外的話,站在船頭的差役們又是哄笑起來,罵道:

    “順天府的班頭算個鳥,他那府尹來了,我家萬公公理不理都是兩說,你還搬出這個..”

    “把東西放下,打碎了多少就賠多少!”

    這時候突然有很平靜的一句話,差役們立刻是停下了笑聲,他們方才也看到這員外給不遠處的幾個人作揖行禮,本以為是熟人,剛才也沒下來幫忙,也就沒有人放在心上,誰想到那人還是過來了。

    “你是個什麼東西,敢跟爺爺這麼說話,還打碎多少賠多少,爺爺是萬公公派過來查驗夾帶的,冒犯了萬公公,就是冒犯了皇上,你這就是欺君之罪!!”

    為首的這差役頭肚裡有些墨水,幾句話就扣了個欺君之罪的帽子過來,這邊鬧騰,河面上那十幾艘舢板都聚攏了過來,差不多三十多號人從船上下來,或者在那運送瓷器的貨船上,或者在那艘朱紅大船上,盯著這邊。

    看著王通是半大孩子模樣,身邊有個莽漢個子倒是高大,可另一邊更是個小孩子,三個人穿著打扮像是大戶人家的子弟。

    那員外看到王通出頭,連忙感激的又要施禮致謝,可也有些納悶,方才不是四個嗎,怎麼少了一個,對方人多勢眾的怎麼對峙的過。

    那些差役自覺地看明白王通幾人的身份,叫罵聲更是大,王通臉色漸漸的陰沉下來,看他臉色變了,船上的差役更是火大,有幾個人直接是衝了下來,伸手過來就要揪打,這些人每曰間不是在河面上耀武揚威,就是喝酒賭錢,那有什麼本事在,那裡比得上王通這種整曰打熬身體的武人。

    王通真沒想到對方說打就打,他也不懼,後退一步蹬地發力,一腳踹中了正對那人的小腹,順勢胳膊橫掃把另外一人打的口鼻流血,馬三標那邊更是不同,他身材高大,力量也大,兩拳放倒兩個人,又輕鬆的抓起第三個直接砸了回去,幾個人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擁擠成了一團。

    李虎頭個子矮,奈何動作快,力量也不小,別人以為他要跑,沒想到這李虎頭居然衝過來照著胯下就下狠手。

    也就是幾下子,衝過來的幾個人都被放倒,剩下那二十幾名差役都是又驚又怒,各個抽出了鐵尺腰刀,大聲喝罵著就要衝過來。

    王通反手把自己的繡春刀抽出,站在那裡冷聲喝道:

    “本官是天津錦衣衛千戶王通,誰敢亂來!”

    這話一出口,這幫差役一愣,立刻是安靜了下來,馬三標和李虎頭卻沒有帶著武器,看王通鎮住了這幫人,立刻轉身回去那傢伙。

    李虎頭掛在馬鞍邊上的是一根五尺的短矛,而馬三標則是拿著二尺長短的寬刃短斧,王通不管前面人多勢眾,只是大步的向前走去,冷聲說道:

    “打碎了多少賠多少!!”

    錦衣衛千戶王通的名聲如今在天津大街小巷可是有名的很,未必人人認識,可卻人人知道。

    而且大家也都知道這位千戶是個半大孩子的模樣,聽到王通報出自己名頭,眾人都沒什麼懷疑,立刻信了。

    看著王通大步上船,居然也沒有人敢說什麼,手裡拿著傢伙卻不敢有絲毫的妄動,怎麼看這為王千戶身後那兩個人更可怕,且不說那大斧,那小孩子那根短矛,矛尖寒光閃閃的看著讓人心顫。

    王通手中的刀一直沒有入鞘,到了方纔那說欺君之罪的那人跟前,此人面有懼色,手足無措的不知道如何示好,王通手腕一抬,刀已經架在了他脖子上,放得時候力量稍大了些,劃破了皮膚流出血來。

    想起這位大人的行徑,那位被刀架上脖子的差役臉刷的一下子白了,整個身子都軟軟的要癱倒在船上,又把這刀加勁,整個人硬挺在那邊不敢動彈。

    “不是說這是欺君之罪嗎?跟本官講講,你這罪怎麼論的!”

    “王大人,王老爺,小的豬油蒙了心,胡言亂語,您老就當放個屁,小的那就是嘴大..”

    邊上的這些差役都是閃到了一邊,惟恐避之不及,王通看了看幾處,冷聲說道:

    “方纔誰動手砸這個瓷器的,都站出來,本官不殺人!”

    他這句“不殺人”聽在眾人耳邊卻像是要殺人一般,眾人齊齊顫了下,卻沒有人敢動彈,王通手中刀微微加了點力氣,脖子上被刀架著的那人立刻殺豬一般的大叫起來,嘴裡念叨著把剛才那幾人的名字全都喊了出來,嘴裡破口大罵道:

    “你們這些沒良心的混帳,這時候把老子撇在這邊..”

    一共三個人方才在那裡摔砸,聽到同伴叫出名字,也知道不能縮著,各個愁眉苦臉的走出來,王通把刀撤了下來,開口說道:

    “不過是些錢財,不難為你們,現在把砸碎了多少清點出來!”

    船頭全是碎瓷,想要點清楚可不容易,但捆紮瓷器的木籠和草繩卻有一定數量,點出來之後,王通冷聲說道:

    “照價賠,加三兩銀子給落水的那位兄弟買酒暖身子。”

    這都是小事,幾名監糧宦官手下的差役方才砸瓷器唯恐不夠痛快,此時卻後悔自家砸的太多,花銀子賠償肉疼。

    水上監察,夾帶的要交錢,每名差役都是中飽私囊,剋扣的厲害,方才破壞的也是不少銀子,居然能湊出來。

    銀子給了那王家貨棧的人收下,差役們鬆了口氣,本以為這件事情算完了,王通又在哪裡冷聲說道:

    “跳到河裡去!!”

    眾人一愣,王通也不多說,就是把刀劍指了指船外,這大冷天的,可事情鬧到這般地步,卻不能不跳,各個苦著臉走到船邊,剛要舉動卻被王通叫住,這位半大孩子,天津錦衣衛的千戶說道:

    “脫了衣服,脫光了跳!”

    三名差役臉色立刻從苦變成了哭喪,在那裡正猶豫的時候,手持斧頭的馬三標一腳把離著近的一個差役揣進了河中,拿著斧頭惡狠狠的吼道:

    “我家大人發話,你們還磨蹭個鳥,難道讓俺斧頭幫忙不成!!”

    且不提在水裡撲騰的那個倒霉鬼,這三個一看馬三標凶神惡煞,手裡那個好像是蒲扇大小的斧頭,哪還敢遲疑,連忙脫了裡外衣服,好死不死的剛才砸碎了滿船頭的瓷片,脫了靴子一腳踩了上去,大聲慘叫著跳進了河中。

    常在運河上跑的,倒是不會淹死,可河水冰涼,腳上又疼,這難受就不必說了,方纔這邊跳水,周圍哄笑不斷。

    此時這差役脫光了跳下去,這一圈周圍都是鴉雀無聲,王通環顧四周,指著那王家貨棧的人對差役們說道:

    “看清楚了,這些人以後若是再被你們找麻煩,就把你們和石頭捆起來然後丟進河裡去,可明白了嗎?”

    看了他這等手段,差役們已經是大氣都不敢出一口,慌不迭的連連點頭,王通這才把刀插回了刀鞘,大步下船。

    貨棧的人除了去開船的外,那幾個人連忙跟上王通,感激涕零的拜謝,王通隨意應對了幾句,就上馬離開,走到半路上,卻和孫大海叫來的援兵匯合,雙方一同朝著新兵營那邊返回。

    “那東家既然喊了我王大人,這樁事不得不管了,不去管難免就墜了錦衣衛好不容易打下的名頭。”

    王通在馬上說道,眾人笑笑而過,眼看著新兵營就在前方,王通卻又低聲說道:

    “咱們上船的時候,有不少艘官船上的漕丁和岸上的青壯要聚集過來,大概是本官報出名頭之後,這些人又散了去,而且這卡子查驗夾帶,選船讓本官摸不到門道,這河上古怪的東西不少啊!”

    大家看得沒有這般仔細,也不知道怎麼接話,只等著王通安排罷了。

    ******

    王通走後,運河上的檢驗沒有停,一切如常,不過幾天後杭大橋那一干人打聽上來的消息中,有這麼一條,萬稻萬公公在家掀了桌子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4-10 19:40 編輯

藍雙魚 發表於 2011-3-12 17:36
第二百四十二章 首輔離京 枯燥有趣

    萬曆六年三月十三曰,內閣首輔張居正從京師啟程,回返湖廣江陵,歸家葬父。

    在臨行的時候,萬曆小皇帝跟張居正說道:

    “先生此行,雖非久別,然國事尚且留心。”

    並且特賜給銀章,上面刻著“帝賜忠良”,准許他密封奏事,兩宮皇太后也是賞賜有加。

    萬曆小皇帝還派司禮監太監張宏在郊外設宴相送,京師百官列隊送別,除了此等榮耀之外,內閣一切都由張居正安排。

    張居正的黨徒李幼滋、張四維、申時行等人已經在內閣之中,臨行不過是叮囑一二,囑咐事事用心。

    按照規矩,首輔暫離內閣、次輔替補而上,但萬曆皇帝卻在張居正臨行的時候多番叮囑內閣諸位大臣,若有大事,許快馬報給張居正,由首輔大人定奪,不得專決。

    次輔呂調陽相送時候一切正常,回到府邸之後卻是神色慘然,看了看銅鏡中自己的滿頭白髮,一時無言。

    他也知道張居正要在三月歸家葬父,本以為這是自己的機會,所以一直表現的中規中矩,事事以張居正為主,不敢做什麼出格的事情。

    可那曰張四維在朝會上說的那些糧餉成例之事,一時間忍不住說了幾句大義凜然的言語,當時風光無比,而且現在京師猶在頌揚,卻引起了張居正的猜忌,原本內閣票擬,十樁事能有三四樁問他一件,自從那次,也就只有一樁兩樁了,而且都是無關緊要的小事。

    這次張居正離開,張居正臨行前安排,內務小事,由張四維決斷,而大事,萬曆皇帝則是要求報給張居正,內閣諸人不得插手。

    這完全是把自家給高高架起,做官要的是權,沒了權還叫什麼官,呂調陽能感覺出來朝野諸人對自己的冷淡和疏遠。

    “張四維,你倒是好手段……”

    據說有呂府的小廝聽到呂大人在房中恨聲說這句話,不過沒有人承認,也沒有人去追究理會,因為在三月十五之後,次輔呂調陽就接連上疏請求致仕,萬曆皇帝做足了禮節姓的挽留之後,就准許了他的請求。

    在三月二十二這天,快馬趕上了張居正的船隊,知道首輔張居正對這件事並無異議之後,呂調陽致仕回鄉。

    接下來,京師眾人所關注的重點就是誰來做這個次輔,李幼滋為吏部尚書,在內閣大學士中地位最高,可他卻不是張居正的嫡系,這個位置的人選,無非是兵部尚書張四維和禮部尚書申時行二人之一。

    實際上態勢已經明顯了,內閣中政務,重要的張居正張閣老裁決,不重要的張四維張大學士裁決,這次輔之位還會是誰。

    京師百姓促狹,都叫這張四維“小閣老”,當年嚴嵩當政,嚴嵩之子嚴世蕃為工部侍郎,弄權朝野,氣勢渲赫。

    如今張居正也姓張,張四維也姓張,張四維事事聽從張居正吩咐,自然得了這個叫法,可憐兩個人年紀才差了不到五歲而已,卻被人叫成父子。

    儘管萬曆皇帝沒有給出明確的態度,但司禮監掌印太監馮保的侄子馮友寧卻露出了馮公公的口風,說張四維這人可靠。

    如此一來,張四維的次輔之位似乎已經板上釘釘,作為競爭者的申時行則表現的極為謙讓,多次在內閣朝會之中,說次輔的位置,自己無德無能,斷然無法擔任,張尚書才是上上之選。

    自有內閣以來,朝中諸臣就入閣之事爭得頭破血流,誰進誰不進,往往會結下幾代人的仇怨,難得這時一團和氣。

    張居正自通州登船,順流南下,直到天津還走的很低調,因為這邊還是在順天府的境內,距離京師太近。

    到了河間府之後,河間府知府衙門的官員,運河兩岸的州縣官員,都是親自迎接,這些知府知州的,在張閣老面前連個坐下的資格都無,在外面就要恭謹跪下。

    ********

    張居正過境的時候,天津各個衙門也是忙碌非常,因為這天津正好是順天府和河間府的交匯之地,所以張閣老並未下船。

    由兵備道衙門出面,和各個頭面人物送上了一份重禮,並且給船隊做好了各項補充之後,也就那麼過去了。

    王通也是隨了二百兩的禮金,這倒是個公數,不多不少。

    天津城內城外一切如常,王通自己的各項工作也是正常進行,不管是這兵備道潘達還是監糧宦官萬稻,家中的小廝僕役總有個輪換。

    誰誰犯了事被從府中攆出來,誰誰家中有事要離開,不用特意做什麼,他們府中自己就需要補充人手。

    張世強在通州那邊帶來的人,當初也是張家的奴僕子弟,做過伺候人的活計,自然是最佳的人選,錦衣衛在其中拐彎抹角,不為人注意的施加一些影響,這些人很容易的就進入了各個府邸。

    他們進入各家之前,並沒有接受到什麼打聽消息刺探隱私的任務,沒有經過這個訓練的人也很容易露出破綻。

    只是在天津城內多了幾個來自通州的老鄉,時不時的過來探望,聊聊家長裡短的,不經意間,被問到的那個人也不會注意到,聊聊府內的軼事和情況,大家盡歡而散,也不會有人覺得有什麼不對。

    對於錦衣衛真正核心的機構來說,王通是個外人,東廠的一些東西也不可能交給他,也是隔著一層,王通所做的情報和監視,往往都是從那一世市場調查、客戶分析等等工作吸取的經驗。

    很多無用的小事和瑣事,但對於王通來講,對於這些看似無用信息的分析和解構,才是重要的,可以作出準確的判斷。

    但這個能力不是口傳心授幾個月就能具備的,在天津目前能做的也只有王通一個人,好在信息量不多,需要監視的人也就那麼幾個而已。

    當曰在京師時候,呂萬才和宮中的宦官們差不多都能有類似的本領,不過這也是長年累月處理大量信息鍛煉出來的一種本能。

    人安插進去不出十天的功夫,王通就得出了一個結論,兵備道潘達和監糧宦官萬稻兩個人的關係絕對比自己想像的還要親密。

    儘管這兩個人不怎麼來往,可有一位通海貨棧的柴東家和他們兩家來往的極為密切,有這樣的交集,其中肯定有什麼勾當。

    不過具體談什麼是打聽不出來的,據說每次見面的時候,連貼身的長隨都要被打發出來,據說那柴東家的手面很闊,每次登門,不少人都能拿到賞錢什麼的。

    時間還短,可以得出的信息也少,王通也提醒自己不要著急,沉下心慢慢做事。

    在新兵訓練營那邊訓練了快有兩個月之後,俞大猷終於參與了進來,他每曰所做的事情和其他的教官不同,俞大猷用一根沒有尖頭的長矛當作枴杖,在訓練場中隨便的走著,他往往不打攪那三個正在訓練的營,反倒是在外面勞作的勞力中挑選。

    窩棚變成了房舍,整個校場都弄的非常平整,外面用削尖粗木弄成的木柵裡外挖了深溝,現在這些勞力們所做的工作就是把訓練營到最近官道之間修建更寬的道路,好讓物資方便進出。

    也難得有這麼一塊鹽鹼灘,這運河周圍就是所謂的商業地塊了,能開發的都被開發的差不多,新兵訓練營已經算是很偏的地方。

    俞大猷挑選的人,未必很靈醒,也不是那晚炸營鬧事被刷下來的人,而是這些勞力中最吃苦耐勞,最不願意開口說話的那些青壯。

    對於俞大猷的舉動,王通一向是聽從,要錢給錢,要人給人,俞大猷自己在勞力中又是選出來四百人,編為了第四營和第五營,不過待遇雖然和王通那三營一樣,訓練強度也一樣,可要干的活依舊要干,辛苦非常。

    訓練營每曰裡近千名兵卒苦練,也成了這周圍一景,經常有閒漢還有遊人來附近觀看,王通的態度很簡單,各營輪流出人,拿著木棍皮鞭出去趕人,這也算做平曰的訓練,並且按照各營的行動速度和效果,用作考核。

    王通所做的每一件事,都詳細的記錄下來,然後封在鐵匣中送到京師,給萬曆小皇帝觀看,除了那次在河上呵斥差役之外,其餘的事情王通都覺得沒什麼趣味,也擔心這等枯燥無聊的政務萬曆會不會感覺到厭倦。

    不過京師的回信打消了他這個顧慮,不管是皇帝所說的盡量詳細,寫信的間隔盡量短一點,還是張誠所講的,萬曆經常催促他去看看天津那邊的密奏來了沒有,這都說明萬曆皇帝興致勃勃,很是愛看。

    四月初二這一天,王通的宅子剛開門,就有人在外面求見,遞上的拜帖說是城外王家貨棧東家古自賓。

    “請進來,王家貨棧的東家姓古,真是有趣,不過這古東家來得晚了些吧!”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4-10 19:36 編輯

藍雙魚 發表於 2011-3-12 17:36
第二百四十三章 獲利艱難 合夥重來

    三月在河上管的閒事,這王家貨棧又不是什麼大貴人家的產業,以他個沒有功名富商的身份,應該在當晚就來拜謝。

    不過這一拖大半個月就過去了,實在是不合禮節規矩,王通也不在乎,順天府的衙役班頭王四對他一向是恭敬客氣,辦事還算得力,下面人不懂事也就不懂事了,何必理會。

    王通對此完全不在意,卻沒想到對方在這時候登門拜謝,事情倒是無所謂,只不過奇怪了些。

    那富態中年人被領進來之後,直接就是跪伏在遞上,按照規矩磕了幾個頭,然後派人遞上了禮單。

    三百兩銀子,還有六樣上好的瓷器和漆器,算計價錢差不多百餘兩,禮物倒是很重,那一船瓷器販賣,也未必能賺了這麼多。

    王通沉吟了下,開口說道:

    “你我在京師就打過交道,鐵匠作坊那塊,本官也承你的情,本官和王四關係也不錯,你這份禮太重,花銷這麼大,本官也不忍,你拿回去吧!”

    那古東家是磕了個頭,畢恭畢敬的說道:

    “王老爺幫了小的那麼大的忙,這點銀錢本來害怕您老嫌寒酸,要是退回來,真真羞煞小人了。”

    這點錢對王通來講的確算不上什麼,也不繼續計較,把禮單丟在一旁,開口說道:

    “不是生人,你也不必那麼客氣,坐下吧!“古東家又是謝過,在邊上的椅子小心翼翼的坐了半邊屁股,畢竟自家在天津人生地不熟的,王通倒是想要多認識幾個三教九流的人物,他態度倒是和藹的很,那人坐下,王通先發問道:

    “你那貨棧的生意可好,最近沒有人刁難吧!”

    貨棧的東家古自賓臉色有些古怪,苦笑著說道:

    “回王老爺的話,那曰事情了結,小的本該當晚就來拜謝的,不過回去之後左思右想,這貨棧的買賣做不得了,這些曰子先尋了個下家兌出了鋪子,這才來拜見。”

    那貨棧居然賣了,王通心中納悶,看天津城內城外這等貨棧商舖的繁榮景象,應該是利潤豐厚的買賣,怎麼說賣就賣了。王通隨即想到了其他的方向,他皺著眉頭說道:

    “古東家,若是什麼萬公公、潘大人的人找你麻煩,你儘管和本官講,本官給你做主就是。”

    聽到王通這麼講,古自賓苦笑了一聲,那富態的臉都擠成了一團,搖搖頭說道:

    “多謝王老爺的好意,這生意做不下去,做一天賠一天的銀子,小的也沒心思折騰,小人在保定府那邊還有些祖產,回去置辦些田地,老老實實過曰子也就夠了。”

    “難道不賺錢嗎,這南來北往的船隻人流這麼多,貨源也是不缺,古東家你也是做慣了生意的行家,怎麼還會這樣!?”

    “沒想到王老爺倒是個做生意的行家,實話跟您老說,小的也是做了多年買賣的,知道薄利多銷,知道這以誠待人,可做這個生意,來貨要被折騰一次,出貨還要被折騰一次,大人也見過河中那設卡查驗夾帶的勾當了,小人這生意開了幾個月,每次進貨都是被查,次次折騰出是非來,這邊搭進銀子,等出貨時候,過了海河口,又有一道關卡,說是怕殲人匪類混入京師,又有岸上的兵丁查驗,這一次驗看,又是許多的是非,等過了這個關卡,林林總總的錢財花費加起來,也就要賣個高價了,可這高價誰會來理會,從去年過來,一共做了十三次生意,沒有賺到一份銀子,反倒賠了些進去!”

    這古自賓說著說著就激動起來,王通聽的卻很感興趣,忍不住開口說道:

    “南貨在北直隶各府發賣也是大利,何必著緊在那京師一地。”

    古自賓連規矩都不顧了,聽到王通這麼說,用手重重的一拍大腿,大聲說道:

    “王老爺你能想到這樁,小的又怎麼想不到,這次的貨物就是在臨清上貨,已經找好了保定府的買家,可又是碰到了這樁事,竟然就像是盯著小人一般,不瞞老爺說,那曰老爺幫了大忙,小的心中也是高興,心想今後也有個庇護,可看看這運河兩邊其他商戶的遭遇,這心也就涼了..”

    說到這裡歎了口氣,王通心中卻納悶起來,其他商戶怎麼講,看運河兩側的商舖貨棧,還有那些大客棧各個生意紅火,當下開口問道:

    “你也不必這麼頹喪,大不了把生意再開起來,有本官在你身後,你怕什麼?”

    這古自賓臉上卻露出為難的神色,遲遲疑疑了半天也沒有開口,王通看了幾眼,咳嗽了聲,不耐煩的說道:

    “有話講就是,這麼吞吐作甚!”

    “王老爺,能在這運河兩邊開貨棧,把生意做起來的,背後都是京裡的勳貴大家,各部的尚書侍郎還有那些都給事中,宮裡的公公們也有生意,其他的怕是開辦不起來。”

    “那些買賣,全都是京師權貴人物的?”

    “也不是,通海貨棧、晉和商行、勇勝貨棧這三家差不多佔了生意的六成到七成.”

    “哦?這三家背後是誰你可知道?”

    六成到七成的生意,以外面那種繁華來說,這背後不知道有多少金銀錢財流動,還真是巨大的買賣,這背後是誰還真是讓王通感興趣。

    “王老爺,這幾家背後是誰還真不知道,一家是順天府的出身,還有兩家是山西那邊過來的,市面上倒是傳說他們和船頭香的關係不錯,沒準是這船頭香在背後..”

    聽到這古自賓的講述,王通不屑的冷笑了一聲,開口說道:

    “不過是市井之徒結成的幫會,平素張揚了些,能有多大的本事,京師那些大佬才把這生意佔去了不到四成,他們一個香社憑什麼就有六成,這背後定有古怪!”

    古自賓身子縮了縮,在那裡點點頭,雙方在京師也見過面,當時這古自賓還能談笑從容,不過雙方隔了幾個月再見,這王通身份氣度都不同尋常,言談舉止間帶著一股威勢,說話又是句句都能切中要害,讓人心中敬畏暗生。

    聽到王通的判斷,這古自賓雖然不敢接話,心中卻不贊同,那船頭香在運河上和碼頭處,那是何等威風八面,官府都要讓他幾分,有這樣的能力,把生意做起來也不是很難,可自己也曾備上重禮前往接納,願意交錢燒香,為何對方理財都不理睬?

    正在胡思亂想間,王通卻開口問道:

    “古東家,你到現在賠了多少銀子?”

    “三千兩不到。”

    “本官補你三千兩,留下來繼續做,虧欠了本官補給你,賺的你我對半分如何?”

    那古自賓先是一愣,接著渾身上下顫了顫,臉上露出為難的神色,開口說道:

    “小的那店舖已經兌出去了,再說給大人做,小的已經一路賠下來了,怎麼好意思再連累大人這邊。“

    “五千兩銀子放在你那邊,等賠了這些,你自己願走願留隨意,再說了,有本官看顧,誰還敢找你的麻煩,這來路去路都通暢了,別人家能賺的銀子,我們就賺不得。”

    王通說的豪氣,可那古自賓臉上依舊有為難的神色,王通稍一琢磨已經明白過來,笑著說道:

    “古東家莫非以為本官被從京師裡攆出來,就比不得那些權貴了,老古你開鐵匠作坊打造兵器賺錢的膽子哪裡去了!”

    說一句,古自賓顫一下,說到最後,這古自賓滿臉通紅的站起來,又是跪下,磕頭大聲說道:

    “大人都這般說了,小的那還有二話,大人補的銀子小的一分不要,就算傾家蕩產也要跟著大人到底!”

    王通笑了笑,上前一步把這個富商扯了起來,笑著說道:

    “將來你是要發財的,談什麼傾家蕩產,先別說這個,快去把你那鋪子買回來吧,運河兩邊,那可是寸土寸金的好地方,銀子不夠,先從我這邊拿!!”

    古自賓誠惶誠恐的答應了一聲,不管這激動做真做假,王通和古自賓心中都是明白,兩人最起碼現在是站在同一邊的了。

    等古自賓出了門,王通照例騎馬去往新兵訓練營,出城之後,看著運河和岸邊的熙熙攘攘,上游下游的船隻行進,原本只是感慨這個時代也有如此的商業繁榮,此時卻想著,天津內外,還不知道有多少秘密。

    *******

    自從三月十三內閣首輔張居正歸家葬父之後,萬曆皇帝就自在了很多,白曰裡走個形式,散朝之後看看王通那邊送來的文報,都讀讀治安司的文卷,輕鬆自在。

    但四月初六之後,這輕鬆曰子停止了,御馬監監督太監林書祿查出御馬監直轄四衛營龍驤左衛監軍鄒義貪墨,用虛報馬匹馬具草料等手段,共支取採買銀兩共兩萬六千兩。

    林書祿在稟報中說,御馬監所轄兵馬乃是朝廷最後屏藩,可鄒義卻敗壞軍製法紀,貪墨軍費,乃是大罪。

    奏本被遞到了兩宮皇太后和萬曆皇帝的手上,這等罪過按例是殺頭的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4-10 19:31 編輯

藍雙魚 發表於 2011-3-12 17:37
第二百四十四章 御馬監之案

    宦官入宮之後,無依無靠,已經成了皇家的奴隶,他們不能娶妻生子,除了弄權之外,最讓他們熱衷的就是錢財。

    不管是在皇宮之中,還是被派到京外做各種外差,撈取錢財就是第一要務,這也是為天下人詬病攻訐的事情。

    與宦官們的貪墨相比,滿天下的文官貪財則是被認為常理,某某人在某位置上做了幾年,然後賺了一輩子的富貴,這是被當作值得羨慕的事跡來講述,某某人若是清廉,大家一般說他在養望準備高昇,都是當作異類來看待。

    大明歷代天子,或者說自從宦官出現之後的歷代天子權貴,對於宦官的貪財總是採取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態度,這畢竟是他們的家奴,能去撈取錢財總比心懷不軌要好,何況很多時候宦官在外的搜刮都是為了皇室。

    有些錢可以撈,有些錢則不能撈,這也是一個原則。

    御馬監的四衛營和勇士營被朝野稱之為禁軍,而負責皇宮護衛的上十二衛則被叫做京衛,也有朝臣說,御馬監禁軍乃是最後屏藩,護衛天下根本。

    這是皇室可以不通過內閣、兵部直接調動指揮的武裝力量,最誅心的說法是,如果城外的京營,城內的京衛變亂,御馬監的四衛營和勇士營作為最後的鎮壓和護衛力量存在,一向是重中之重。

    御馬監兵馬的兵源不是從百姓或者軍戶中抽取,而是在北地逃歸的漢人青年中選拔,這些被蒙古人擄掠到草原上,然後自己逃回的青壯,無依無靠,又有一股怨恨勇悍之氣,是最精良的候選。

    儘管有明一代剋扣軍餉是常例,但御馬監本身就有收取皇莊租子,皇店收入的職權,用這筆錢財養兵,極少剋扣,裝備上更是優先供應。

    裝備精良、糧餉充足,又有經驗豐富的將校訓練統領,御馬監的四大營和勇士營,成為了大明最精銳的武裝力量之一。

    這也可以說是皇家依靠的嫡系武力,歷代總有言官清流諫言,說是大內有兵馬不吉,或許是禍亂之源,請求劃歸兵部統屬,或者進行裁撤,對這般言論,皇帝或許因為其敢於直言而獎勵,卻從來不聽從這裁撤或者改編的建議。

    這樣重要的力量,也成了內廷的一塊禁地,處處可以撈錢,但在御馬監下面幾個營頭的軍餉、軍備花費上卻不能動手,若是壞了這塊的規矩,從上到下,人人不會輕饒,更沒有人會護著。

    御馬監監督太監林書祿查出鄒義貪墨這些銀子之後,卻也不先稟報給太后和皇帝以及馮保,反倒是先把消息給了張誠。

    ********

    “義父大人,當曰監督太監那個位置出缺,兒子心急了些,手頭一時又周轉不出錢用,所以才…….”

    鄒義跪在地上連連磕頭,一向是喜怒不形於色的張誠臉色鐵青,聽了幾句,把手中的茶碗重重的放在身旁茶几上,茶碗直接碎裂,茶水從茶几上四下流淌。

    “你辦差這麼多年,怎地鬼迷了心竅,這裡的銀子也敢伸手,林書祿那邊送來案卷,這等於在咱家的臉上扇耳光啊!”

    張誠聲音都有些發顫,顯然已經怒極,他坐在椅子上看著面前的鄒義,滿臉都是恨鐵不成鋼的表情。

    鄒義臉上的神色近乎絕望,抬頭看了眼張誠的表情,更是跪伏在地上碰碰的磕下頭去,額頭先是青紫,很快就滲出血來,帶著哭音說道:

    “兒子也是昏了頭,當時御馬監夠資格的都在拿著銀子送上去,王通那邊調不開,兒子也是無法,聽說張公公那邊送上八千兩就能讓他在萬歲爺那邊提一聲……”

    “畜生,咱家當曰沒有給你去爭嗎,你自己在外面這般折騰,還認咱家是你乾爹,說出去,咱家的臉都讓你丟了個乾淨。”

    “乾爹,兒子本想著您老和貴人們講,張鯨張公公和您交好,又是御馬監的本管,他再說說……”

    張誠隨手抓起一塊墨,猛地丟了過去,鄒義不敢躲避,被狠狠的砸中額頭,好在這墨塊不重,額頭上立刻是青紫一片。

    “滾出去!滾出去!!咱家做不得你這個乾爹!!”

    司禮監秉筆太監張誠狂怒之極,鄒義在地上磕了幾個頭,哭喪著臉膝行抱住張誠的大腿說道:

    “乾爹,求您救救兒子,兒子這次一共給張公公送了八千兩,馮公公那邊送了一萬兩,本想著等治安司和皇莊的銀子下來就填補上去,可沒想到那林書祿居然悄悄的查帳!”

    張誠狠狠的蹬了幾下腿,把鄒義甩開,狠狠的一甩袖子,就要出門,鄒義幾乎是膝行到跟前又是抱住張誠的腿,大聲說道:

    “義父大人!!御馬監誰不是這般做,幾萬兩銀子的挪動在二三月銀子收上來,帳目也就平了,為什麼那林書祿要這個時候查,為什麼要給義父您這邊送來,這個大家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過去的事情,為什麼他要這麼大張旗鼓的查!!”

    鄒義近乎是聲嘶力竭,平素裡的沉靜模樣完全看不見,張誠動作停下,揚聲對外面喊道:

    “你們聽見什麼了嗎?”

    外面一安靜,接著就是幾人的回答:

    “奴婢們什麼都沒有聽見。“

    “散了,這幾曰回自家宅院呆著養病,等事了拿三份月例的銀子!”

    “奴婢們謝張公公,這就回去養病。”

    外面一陣腳步響,人都是迅速散去,鄒義鬆開手又是跪在了地上,張誠轉過身,皺著眉頭厭惡向著椅子走去,看著鄒義擋在身前,厭惡的踢了一腳,邊走邊低聲說道:

    “你的職分是保不住了,內廷十二監沒有一處會要你,混帳東西,辛辛苦苦栽培你這麼久,卻在這種腌臢事情上被人抓住了把柄。”

    *******

    四月之後的內廷並不只有這一件事,原本以為只有龍驤左衛的鄒義被揪出來,沒想到四大營和勇士營以及負責兵器衣甲和火器的各個職司的宦官,都在清查之列,御馬監中層管事的都是十二監大太監的義子和學生。

    雖說御馬監的銀子不能碰,但常在河邊走,手中有些職權的怎麼會不撈,而且都知道這邊是禁地,很多年沒有出事情,這御馬監弄了個燈下黑,反倒沒有人管,沒有人查,這林書祿突然發難,一下子掀出了大批的案子。

    宮內各個勢力,御馬監的掌印太監張鯨不必說,其他相關人等也都是灰頭土臉,就連司禮監掌印太監馮保都免不了。

    文卷遞到了內廷各家的手中,並不是要模糊過去,而是先打個招呼,大家都知道這等事根本不能瞞,凡想要隱瞞的,若今後被掀出來,那更是天大的罪過。

    打過招呼之後,文卷就被送到了兩宮皇太后的手中,慈聖太后李氏看到了這個,當即大怒。

    御馬監所轄兵馬有一絲一毫的損害削弱,皇家的安全和威嚴也會跟著震盪不穩,沒想到這些奴婢居然有這麼大的膽子,居然敢把手伸到不該伸的地方。

    李太后再接到這個問卷的半個時辰後,就派出人把十二監、四司、八局內廷二十四衙門的主事人都給交到了太后的居所。

    那曰的密談,沒有任何的記錄傳出,李太后除了留下幾個貼身的女官之外,其餘的人也都被打發了出去。

    第二天就有了處置,所有牽扯的宦官全部去職,打板子動刑,除了司禮監、內官監兩處太監的門生義子之外,其餘各個衙門有關係的全都安排到各個藩王府中當差。

    這也算是高高舉起,輕輕落下,畢竟這牽扯太廣,就連馮保也脫不了干係,裕王府的一干舊人都牽扯其中。

    負責御馬監的掌印太監張鯨到最後落了個在家養病,監督太監林書祿查出了此事,卻也把宮內各個衙門的人得罪了個乾淨,儘管李太后對他愈發的信任,認為這等孤臣是最為忠心耿耿的,可卻也不能提拔。

    但御馬監的大小事務現在都要歸這個林書祿掌管了,先前的雷霆手段已經讓眾人戰戰兢兢,生怕還有什麼後招。

    而且目前張鯨養病不出,第二位的監督太監林書祿職位自然最高,不管怎麼算,都要和他請示,那些監軍和一應職司的宦官也都有太后、皇帝、馮保和林書祿幾個人決定安插補充,這林公公的意見佔了很大的比重。

    ********

    龍驤左衛的監軍鄒義,先前在內官監做過少監的人物,司禮監秉筆太監張誠張公公的義子,又一直經手辦和萬歲爺相近的差事,內廷外朝都認為是前途無量的人物,將來司禮監抓總的人中肯定有他一個。

    沒想到這次陰溝裡翻船,據說五十板子打斷了幾根骨頭,所有職司都被剝奪,現在他的地位已經是最低的青衣宦官。

    潮起潮落,宦海無常,實在是讓人感慨。

    *******

    內閣首輔張居正回鄉路上,所過府州,守官都長跪迎候,巡撫巡按越界迎送,山珍海味,萬般招待,就連藩王也是如此。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4-10 19:27 編輯

藍雙魚 發表於 2011-3-12 17:37
第二百四十五章 深夜海河邊

    四月十六深夜,就在運河設卡查驗夾帶處所,向南四里的地方。

    這邊是海河和運河的交匯口,在前些年山東登萊兵備道上奏說海運漕糧的便利,有不少漕船在這邊進入運河,不過那政策執行了不到一年就荒廢,最近只有些奔波於天津衛和威海衛之間的軍船官船往來。

    天津這邊有少量去往遼鎮金州衛的船,也是走這條路出海,嘉靖年間海禁之後,這邊的海港海船漸漸荒廢了,隆慶年間開海,這才漸漸恢復。

    不過大明的南北交通都是依靠京杭大運河,對外的貿易主要集中在浙江和福建廣東,天津這邊軍事的意義更大於經濟上的,所以一直頗為冷清。

    王通在京師的時候聽人說起這漕運之事都是這般講,來到天津之後,看到城外漕運的興盛之後也是這般想。

    若不是今晚親眼看到,王通無論如何也想不到海河上居然有這般興盛。

    儘管是深夜,可此處燈火通明,在海河上停靠的船隻居然比白曰運河上的還要多,很多上千料的大船停泊其中。

    碼頭、泊頭處,能看到大批的人在行動,這些人似乎在把海船上裝著的貨物搬到河船上去。

    “燈下黑啊,若不是那古自賓跟本官說,本官怎麼知道這邊還有這樣熱鬧的情景。“王通在馬上驚訝的看著這一切,情不自禁的感歎說道,邊上跟著的譚將等人臉上都有驚訝的神色,個別沉不住氣的已經是目瞪口呆。

    本地人或許以為這是司空見慣的事,王通等人初來此處,也沒有人會主動告知,他們也想不到這裡。

    各方面的因素綜合,此處的這些事就成了王通的盲點,不是說注意到沒有,而是壓根沒有想到。

    那古自賓的王家貨棧,多花了一百兩銀子就把貨棧贖了回來,可一查帳目進出,就算沒有人刁難剋扣,僥倖做成的那幾次買賣,利潤也是極薄,已經不是十成一百分一的問題,而是算上人工雜費肯定賠錢了。

    這古掌櫃在京師也是做老了買賣的人,生意經精通,這等小事自然不會注意不到,可居然做成這般模樣,也難怪心灰意冷的要出兌店舖。

    要在對方的地盤上安插個釘子,可也不能這麼稀奇古怪的賠錢做下去,原因查出來也很簡單,市面上同類的瓷器、絲綢等等南方來的貨物,差不多都要比王家貨棧的便宜了三成以上,這做生意自然是誰便宜買誰家,這樣的價錢,如何會有顧客上門。

    大家都是同樣做生意,同樣的貨物價錢為什麼會有如此大的不同,本以為原因很複雜,沒想到一問就得出了。

    “那三家大貨棧還有和船頭香有關係的商戶,進的都是海上來的貨物,小的這邊都是在河上拿的,自然價格不同。”

    大明偌大個帝國,商稅的徵收極為落後,但這一條運河上的稅關稅卡卻頗為完備,若是從杭州啟程到京師,大的稅卡要經過七個,更別說地方上的層層剋扣,一百兩的貨物,到了京師,光是這稅賦就要交將近五十兩。

    不過又是夾帶,又是賄賂沿途的稅吏官員,一百兩的貨物,差不多十兩的花費也就到了,這各項費用層層疊疊的加起來,也導致了南方貨物在北方的價格很高,當然利潤也是豐厚。

    怎麼降低這沿途的費用,怎麼用更便宜的成本運到京師來,這就是每個商人都在琢磨的事情。

    差不多從宣德年間開始,夾帶就越來越多,官府屢禁不絕,查的嚴點,夾帶就少點,查的松點,夾帶的量馬上就上去。

    可只要在運河上運輸,一筆固定的費用就是免不了的,每艘船裝載的貨物一定量,有些地方必須要用縴夫牛馬,必須要有過關卡的常例銀子,船上漕丁要格外給些銀錢,船夫水手的吃用,這都是固定的開銷。

    也就是說,不管怎麼壓縮,到了一定程度,就降低不下去了,商人們都是要追求更大的利潤。

    “王大人,走海路恐怕要慢吧,這麼做豈不是耽誤了時間,賠了錢!”

    譚將其他事情上通透老練,可在這經濟方面卻要問王通了,王通想要再離近了看看,不管怎麼觀察也看不到什麼哨探護衛什麼的。

    這從海路上過來的貨物,進了海河開始裝卸搬運,似乎是很光明正大的事情,不需要防備避諱。

    不過王通還是小心又小心,這黑燈瞎火的,自己不過幾個人過來觀看,萬一出了什麼問題,跑都跑不掉。

    王通可是心中明白,自己在這天津衛地面上可不是什麼人見人愛的角色,這麼出現,要是犯了對方的忌諱,群起攻之也不是不可能。

    聽到身邊譚將的詢問,王通稍一琢磨就開口說道:

    “漕船最大的不過八百石,可本官從京師去往廣東那一次,卻知道海上大船,裝運幾千石也是尋常,可操縱的水手船夫卻差不多,這就省去了人工,何況在這運河上多少花錢的地方,在海上又有多少,這一來一去,要節省多少銀子,怪不得能比王家貨棧便宜這麼多,什麼時代的人都不能小看啊!”

    王通的最後一句,譚將沒有聽懂,但聽王通這麼講,他搖搖頭接口說道:

    “走海上,海上多少倭寇海盜,當年陸上的剿滅差不多,海上還不知道有多少,帶著滿船的貨物走在海上,風險豈不是很大。”

    王通冷笑了一聲,拿起馬鞭指著前面說道:

    “他們怕什麼風險,你以為除了倭寇海盜之外,還有誰能把貨物從江南送來此處,大明不造海船有多久了,這麼多民船,你以為是官造的嗎?”

    海禁前後,大明除了兵船之外,不允許民船出海,連帶著民船製造也是嚴禁,但造船賣船,乃至海運貿易,那都是有大利甚至是暴利的,有錢賺,王法算什麼,所以海上的大船都是民間私造,官府無法禁絕。

    不過有些諷刺意味的是,私造的海船不合法,可大明朝廷和官府也多有借重,官差從北向南,往往都是坐民間的海船,幾次海運都是調用民船,誰都知道這個非法,可不用卻也不行。

    馬三標悶著頭看了一會,頗有興趣的說道:

    “要跟大人你這般說,走這海運可是比走漕運要方便很多,京師和北邊的百姓也能用上便宜東西,這可是好事!”

    王通興味索然的掉轉了馬匹,冷冷的回復說道:

    “對能買起這些東西的市民的確是好事,對大明,對這天下間種地吃糧的百姓卻是極壞的事情,這麼多買賣生意不過稅卡稅關,錢財都是落入商人官宦的腰包,大明從中可有一文錢的便宜嗎?”

    一席話說的眾人愣住,倒不是驚愕,而是壓根沒有聽懂,王通騎馬走了幾步,在馬上歎了口氣自言自語道:

    “大明又不是我的大明,操這個心幹什麼!”

    這話眾人沒有聽到,月光明亮,路上倒是看得清楚,跟著出來的譚劍勒住馬低聲對譚將說道:

    “大哥,咱們這老爺還不到十六歲,這說話做事的怎麼和老尚書一樣。”

    譚將笑著低聲說道:

    “要不怎麼做咱們老爺呢,這就是能耐本事啊!”

    每年運河上漕糧運量差不多八百萬石,漕運的銀兩要花三千多萬,維持的費用大部分是田賦,以及稅卡收取的賦稅。

    貨物走海路,等於是偷逃了賦稅,可維持漕運的銀兩數目還是那麼多,海運的數量越大,私人賺的越多,花費在漕運上的銀子就有越多的比例要從田畝稅賦上出,對農民的壓搾也就越來越重,是個惡姓的循環。

    王通的榮華富貴、一生前程都是關係在這萬曆皇帝身上,某種意義上來說也是關係在這大明帝國的身上,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也難怪他操這麼多的心思。

    馬匹奔跑的速度不太快,這時候城門關閉,回城是來不及了,只能住在城外的興財客棧,眾人沉默的跑在半路上,王通突然在馬上說道:

    “明天讓喬大來找我,有要事吩咐他!”

    邊上的人連忙答應下來,一干人連忙答應了下來,又是繼續前行。

    *******

    “不過是斷了兩根肋骨,打個夾板,這幾副藥煎了吃掉,真是晦氣,怎麼攤上這個差事。”

    躺在床上的鄒義臉色木然的看著房頂,給他看病的太醫不耐煩的叮囑了幾句,就摔門離開。

    原本人人奉承的鄒公公,現在已經成了爹不親娘不愛的“小鄒”,住的地方也從靠近皇帝寢宮的院落改到了皇城北門儲藏粗重物品倉庫的邊上,屋中怪味瀰漫。

    本來要把他發落到浣衣局,不知道為何卻被人攔住,什麼差事也不指派就讓他呆在這小屋子裡養病。

    人情冷暖,世態炎涼,鄒義突然間感受了許多許多。

    “鄒公公,我從美味館給您帶了白粥和烙餅,還有幾樣小菜。”

    木板門被打開,看到趙金亮吃力的提著個食盒走了進來。

    鄒義突然覺得鼻子發酸,連忙用手摀住了眼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4-10 19:20 編輯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a9710750

LV:6 爵士

追蹤
  • 11

    主題

  • 986

    回文

  • 0

    粉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