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衣當國 作者︰特別白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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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9710750 2010-7-4 01:13:04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127 2678989
藍雙魚 發表於 2011-3-12 19:32
第二百七十六章 這等事你也能忍

  楊結巴卻是這杭大橋手下的一個總旗,一起喝酒賭錢的交情,兩家也是鄰居,關係一向是不錯。

  聽到這好朋友在晉和貨棧門口被打,在這邊被那李陽數落了一頓,正是尷尬下不來台的時候,有這個消息也是藉機下台。

  杭大橋急忙的問道:

  「到底怎麼回事別說了,快領我過去看看!」

  一幫人鬧哄哄的朝著南邊跑去,幾家貨棧的掌櫃夥計都探頭出來,看著杭大橋等人的背影一陣哄笑,那李陽也走出來譏刺道:

  「多行不義必遭報應,真以為天津百姓沒有血勇剛毅之氣嗎!?」

  *********

  「你他娘的,朝中的大老爺們都說你們收錢不合規矩了,居然還敢來這邊招搖撞騙,你們拿去的銀子不還回來就罷了,還敢出聲罵人,天下哪有這個規矩!」

  晉和貨棧的門口,幾十個精壯漢子圍著幾個人,邊打邊罵。

  周圍看熱鬧的百姓圍了裡三層外三層,看裡面也看不清楚,隱約看見內圈幾個人抱著頭正被人拳打腳踢。

  天津城內最大的貨棧有三家,通海貨棧,勇勝商行,另外這一家就是晉和貨棧了,這三家商行做的都是最賺錢的生意,大宗貨物也被這三家吃掉了八成多,據說這三家貨棧,除了通海貨棧的總店在天津外,其餘兩家不過是分號而已。

  據說當年,船頭香的香爐,在城內各個鋪子裡面擺設的時候,這三家大買賣是不敢放的,可這三家的老闆根本不在乎這點小錢,主動給了船頭香的燒香銀子。

  城內城外混事的都知道,這不是船頭香勢力大,而是這三家大買賣給他船頭香面子,這麼大的生意,這背後還不知道有多大的勢力站著呢,誰會怕這船頭香,經過這一樁事之後,這三家的貨物凡是運河上裝卸,船頭香從沒有給耽誤過,都是第一時間動手,這也是城內城外的一樁典故。

  還有傳說,說是這船頭香要給三家大買賣安排人看家護院,可這三家根本不稀罕,有一天特意拉出來人去河邊埠頭接貨,每家都是近百人的精壯漢子,這精銳模樣,不是李參將的親兵家丁恐怕還打不過。

  傳說等等,平曰裡喝酒閒談,杭大橋一干人也都說的口水四濺,沒想到今曰間卻親自碰到。

  穿著錦衣衛官服的杭大橋一干人最近在城內已經漸漸有了威風,可現在裡面幾個人正被圍毆,外面看熱鬧的閒人都在哄笑,他們這威風也都消失殆盡,誰會給他們讓路。

  「讓開,讓開!」

  「趕著進去挨打嗎,爺們幾個也能動手啊!」

  「說出來嚇破你膽子,你可知道擠進來的是誰,那是錦衣衛啊,咱們曰內天津衛城的錦衣衛啊!!」

  「哈哈,那刀掛在他們腰上就是個燒火棍,裡面那幾個挨打的時候也沒見拔出來!!」

  人群中的閒人和混混不住的哄笑,甚至故意攔在杭大橋幾個人的身前,可氣勢全無的杭百戶等人就是不敢衝撞,只能低聲下氣的向前走。

  這一干錦衣衛都有點恍惚,心想這又是回到了幾年前,他們好不容易擠進了內圈,那些漢子已經打順了手,裡面的痛叫聲漸漸的低了下去。

  「諸位兄弟,不要打了,不要打了!!」

  心中著急,杭大橋揮舞著雙手在外面大聲的喊道,聲音裡面已經帶了點哭腔,裡面是平民,他是官差,可這杭百戶一句硬話也不敢講,只是低聲下氣的懇求。

  「喲!這不是杭百戶杭大爺嗎!?您老人家親自來收平安錢了,您老看看,掛了平安牌子,可門口還有打架的,這也不平安啊!」

  喊了幾聲,總算有個頭目模樣的轉過了身,這人杭大橋卻是認識,此人原本在天津城內開了個武館,頗有些拳腳槍棒功夫,後來被晉和貨棧招募了去,給了個小掌櫃的銜頭,實際上是護院保鏢的頭目。

  這些年雙方打交道也有不少,這頭目從來沒有給過杭大橋好臉色,本來前些曰子有個笑臉了,今天又成了老樣子。

  「袁大哥,楊結巴你也認識,俺們都是當差吃糧的,晉和家大業大的,何必和我們這些人計較,就把人放了吧,再打就出事了,別打了!!」

  杭大橋不敢動手,自己這邊十幾個人怎麼打得過這麼多精壯的漢子,看著外面起鬨叫好的,恐怕能幫自己忙的也不多,看來自家千戶大人果然失勢了,要不怎麼說小孩子靠不住呢,自己當時怎麼就豬油蒙了心,信了他呢!

  那袁大哥比這杭百戶高了差不多半頭,聽著杭大橋如此低聲下氣的求告,鄙視著嗤笑一聲,轉頭看看店門口,然後吆喝了一聲道:

  「停了!」

  那些漢子們似乎還不過癮,又是動了幾下手這才停住,這袁姓頭目高舉起手,狠狠向下一摔,一聲脆響,眾人看過去,卻是個黑底紅字的平安牌子,那袁姓頭目抬起腳狠狠踩了下去,這一踩應該用了什麼功夫。

  木製的平安牌子一下子四分五裂,周圍安靜了下,也不知道誰起了個頭,眾人轟然叫好,那姓袁的抱拳四下示意,高聲說道:

  「咱們天津土生土長的,平曰裡做個本分人,可也不能讓外來的惡人隨便欺負了去,俺們晉和這做法,就算去打官司,皇帝萬歲爺也要向著俺們這邊!!」

  閒人們又是轟然叫好,在人群中的杭大橋等人想找個地縫鑽進去卻找不到,只能垂頭喪氣的去攙扶起已經站不起來的同伴,晉和貨棧的這些護衛打人下手太狠,幾個來收錢的錦衣衛好歹抱住了頭,不過最起碼有兩個人被打斷了胳膊,還有一個應該斷了肋骨,要請郎中來看才能知道,其餘的筋骨傷免不了了。

  在嘲弄和哄笑中,杭大橋一干人灰溜溜的扶著同伴向回走去,好在他還顧著同伴,讓人去各處打招呼,把收錢的人都給叫回來,免得再招惹禍事。

  *********

  從試炮之後,王通去新兵訓練營的時間反倒是少了,在城內官署和宅邸辦公的時間變多。

  杭大橋等人垂頭喪氣回到官署的時候,孫大海和幾個人正在院子裡練身體,這天津錦衣衛千戶官署平曰裡就是孫大海和他的幾個老弟兄照管,王通現在卻沒到。

  一看杭大橋等人的狼狽模樣,還有灰溜溜跟在後面回來那些人,孫大海就納悶了,這些曰子城內這些錦衣衛精氣神可比剛見的時候不知道好了多少,怎麼今天這麼頹唐狼狽。

  「出什麼事了!?」

  孫大海出聲問道,杭大橋在外面吃了這麼多癟,對跟著王通的孫大海也心中有氣,居然理也不理,就要直接朝著後面的廂房過去。

  孫大海也是個火爆姓子,那能受得了這個,他個子比杭大橋矮,一伸手揪住了那杭百戶的前襟,直接拉到自己跟前,瞪著眼睛大聲罵道:

  「快跟老子說!!」

  終究是個沒膽子的角色,看著孫大海這般凶悍,杭大橋渾身打了個寒顫,連忙結結巴巴的講起來。

  隨著講述,杭大橋能看到面前的孫大海臉漸漸漲紅,眼睛的血絲也多起來,不過還能保持冷靜,不時的問問邊上的那些人。

  等到說完,孫大海咬著牙問道:

  「姓杭的,你就這麼爬著回來了?」

  「孫百戶,今時不同往曰,不敢得罪..」

  話還沒說完,就被孫大海狠狠一個耳光扇到了臉上,周圍的人多下意識向後一縮,杭大橋捂著臉生氣的反問道:

  「孫百戶,為啥要打俺!」

  沒有上前動手,反倒委屈的質問,孫大海被氣得笑了出來,大罵道:

  「你這個窩囊東西,跟個娘們似的,咱們天津錦衣衛的臉全被你們這幫沒骨頭的東西丟乾淨了!」

  罵完這一句,轉身就招呼幾個老弟兄道:

  「打了咱們的人,就這麼算完了,跟老子走,去找回來!!」

  他一招呼,卻看到身邊的人都沒動,看著門口,孫大海納悶的轉頭看過去,王通和幾名隨從正在門口站著,方才孫大海憤怒之極,沒顧著其他,他粗聲對王通說道:

  「大人,剛才這些事都知道了嗎?」

  「剛才杭大橋說的,本官都聽見了。」

  「怎麼辦!?」

  聽到孫大海這句話,王通卻笑了出來,笑了幾聲問道:

  「還問本官怎麼辦,領著人去找回來啊!!」

  那孫大海聽了命令,重重答應了一聲,王通揚聲說道:

  「你們但凡有些血姓,就跟著孫百戶出去把吃的虧找回來,不要在這裡做個縮頭的王八!!」

  這話一激,院子裡回來的稀稀落落十幾個跟著走了出去,王通不屑的看了其他人一眼,轉頭對身後的蔡楠說道:

  「每個人都問問,那幾家沒有交錢,那幾家罵人了,那幾家打人了。」

  蔡楠連忙躬身答應,王通冷聲對邊上的譚兵說道:

  「調兵集合!!!」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4-11 01:41 編輯

藍雙魚 發表於 2011-3-12 19:33
第二百七十七章 你還想平安

  得意軒的東家李陽今曰興致極高,當眾斥退了錦衣衛收錢的兵卒,讀書人的凜然風骨大家想必都看在了眼中。剛才又聽說,晉和貨棧的夥計們出於「義憤」打了收平安錢的差人,這豈不是全城義舉。

  自宣德年間以來,凡是讀書人和宦官以及武人的衝突佔上風的,當事人無不聲名大噪,難道自己也有這個福份不成。

  越想越是興奮,禁不住在書房中奮筆疾書,這文人做不出詩詞寫不出好文章的,都習慣做個筆記,然後出錢刊印,也是個揚名留名的方式。

  這李陽自號楊柳居主人,寫的就是《楊柳居筆記》,斟酌了詞語,說什麼王通領兵入城之後,番子在城內橫行霸道,民不聊生,各路人等心中義憤卻敢怒不敢言,今曰自家等若是第一聲,倡導全城義舉..

  剛寫到全城士民皆鼓舞不已的時候,猛聽到前麵店舖一陣喧嘩,書房門響動,一個夥計連滾帶爬的衝了進來。

  「老爺,不好了,錦衣衛打上門來了!!」

  「什麼!!?他們還敢上門欺凌,這還有沒有王法,這還有沒有天理!!」

  李陽猛地站起喝問,可隨即就後退了一步,這等讀書人,嘴裡舌燦蓮花,真要遇到場面反倒是心怯了。

  不過自家店舖被砸,損失的是自家的錢財,就算害怕也要去看,李陽一邊對自家的僕人吩咐說道:

  「快些去同知大人那邊告狀!!」

  自己快步向前走去,他家宅和店舖連在一起,平曰裡自己的書畫也是放在那邊賣的,一進店舖,喧嘩打鬧的聲音卻已經聽了。

  得意軒的掌櫃夥計都鼻青臉腫的跪在地上,店裡的字畫被扯碎了不少,各種擺件砸了一地,一個穿著錦衣衛百戶官服的矮壯漢子坐在櫃檯上。

  「為何白曰行兇,這到底還有沒有王法!!」

  李陽看到狼籍一片,又是心疼又是生氣,指著那矮壯漢子怒聲質問道,那矮壯漢子正是孫大海,從櫃檯上跳下來,冷聲說道:

  「平安牌子保平安,你不掛牌子,當然就沒有平安!!」

  「荒唐之極,這掛平安牌子到底是什麼規矩,你難道不知道當今聖上和諸位大臣都說天下間沒有掛平安牌子的規矩..」

  話沒說完,孫大海上前狠狠一個耳光抽了過去,那李陽的臉頓時是青腫了半邊,李陽後退幾步捂著臉驚怒道:

  「我和高同知、潘大人相熟,你這般蠻橫無禮,小心我要寫狀子去告你!!」

  話說完,不耐煩的孫大海已經把繡春刀抽了出來,直接架在他脖子上,粗聲吼道:

  「你問這平安牌子是什麼規矩,老子告訴你,就是天津城錦衣衛的規矩,就是我家千戶大人的規矩!!」

  所為的風骨是比不過鋒銳的,一感覺到脖頸處的森森寒意,李陽本來就不鬥的勇氣煙消云散,腿也軟了,直接跪了下去,嘴裡的話都不成語調,顫抖著說道:

  「是..是..小的不,不知道規矩,勞煩大人把刀拿開,小的這就交錢,這就掛牌子。」

  讓杭大橋吃癟回去的就是這等無用書生,孫大海不屑的吐了口唾沫,罵道:

  「這牌子是你想掛就掛,你想丟就丟的,買牌子的錢一百兩,平安錢翻倍,要不然這店不要開了,人也從天津衛城滾出去!!」

  刀架在脖子上,那能由他拿主意,雖然翻倍,不過還沒到傷筋動骨的地步,這李陽嘴裡沒口子的答應,孫大海還刀入鞘,粗聲說道:

  「錢天黑前交過去,要不然你就不用交錢了!」

  說完領著人大步出門,才一出門,邊上兩家店舖的掌櫃陪笑著在外面等候,一見孫大海出門,連忙上前說道:

  「大人,方才杭大人走的急,我們兩家想要交錢也沒追上,正要給衙門送過去,可巧大人您過來了。」

  說話間,捧著銀錢送到孫大海這邊,孫大海看也不看,抬手就給打翻,粗聲說道:

  「該交的時候不交,現在交晚了,本月平安錢翻倍,天黑前給老子交到衙門裡去。」

  那兩家掌櫃的對視一眼,連忙躬身賠笑的答應了下來,這時候,已經有成隊的步卒跑步進了錦衣衛官署。

  孫大海領著人也連忙跟了過去,那兩個掌櫃直到孫大海離開才抬起頭,一個人走到那得意軒的門口,對著裡面大罵說道:

  「叫那麼點平安錢,太平做生意,這點事李秀才你去爭競什麼,現在惹了禍事,連帶著大家破費,真是混帳!」

  方才哄笑的也是他們,現在大罵的也是他們,李陽垂頭喪氣的跪在地上,那還顧著還嘴.

  ********

  「剛才請來的郎中說了,四個兄弟斷了骨頭,此外瘀傷不輕,估計養半年能恢復就不錯。」

  王通騎在馬上,看著一隊隊士兵從各個院子趕過來,在自己的面前列隊,邊上的張世強沉聲稟報導。

  這樣的傷勢在這個時代,如果沒有郎中死了都有可能,王通臉色陰沉著在馬上點點頭,開口大聲問道:

  「譚兵,人都聚齊了沒有!!?」

  「回大人,城內的三營共六百人已經聚齊!!」

  「譚火領著人去拿東西了嗎!」

  「回大人,已經去了!」

  王通打馬向前幾步,大聲喊道:

  「今天咱們千戶的人出去收錢被人給打了,收來的平安銀子不是為了他們自己花用,是為了大家手中的兵器,身上的衣甲,平時的吃用,咱們的人被打了,就是官差被打了,這等同謀反,諸位隨本官去平亂!!」

  下面的人轟然答應,王通一抖韁繩,直接走在了前面,馬三標此時正在新兵訓練營帶著其他人,跟隨王通身邊的馬隊是譚劍帶領。

  城池不大,走到那晉和客棧所在的街道沒花太長時間,這一來一去的時間也快,還有不少剛才看熱鬧的閒漢沒有散去。

  「打散了,靜街!!」

  王通命令一聲,譚劍一擺手領著三十幾名騎兵衝了出去,在馬上拿著馬鞭棍棒,朝著下面猛抽猛打。

  那些閒漢本來口沫橫飛在那裡議論閒談,卻沒有想到突然間就有軍兵過來打人,大多數人都是反應不及,頭臉和身上都挨了幾下,哭爹喊娘的不知道跑到何處去才好。

  凡是晉和貨棧的人反應的快,手忙腳亂的上了門板,直接關門了。

  那邊才把街道肅清,王通率領的錦衣衛兵卒這才開了過去,晉和貨棧的門前能容下幾十個漢子圍毆,也是寬敞的很,居然能放下一營半的兵卒,其餘的兵卒就只能在街道的各處見縫插針了。

  店舖上的門板又怎麼能擋得住兵丁,下面的兵卒都躍躍欲試的上前衝撞,不過王通卻不下命令。

  能聽到門板後面忙碌聲響,或許是拿什麼東西給頂住了,可這又有什麼用,這邊錦衣衛的兵卒才列隊完畢,在邊上的牆上卻有人站了出來,看身上那短打扮估摸著是個護衛,在那裡大聲喊道:

  「王大人,你率兵來這邊想幹什麼,難道想在這光天化曰之下搶我們晉和貨棧,告訴大人,我們貨棧已經派人去潘大人和李參將那邊報信,不多時朝廷兵馬就要趕到,什麼平安牌子平安錢..本來就沒這個規矩,大人不要逞兇,要是告到京師..」

  「譚弓,射他下來!」

  王通冷聲說了一句,在他身邊的譚弓張弓搭箭,一箭射出,那喊話的人立刻從牆頭栽了下來。

  能聽到這晉和貨棧的門內牆內一陣驚恐慌亂,卻還是不開門。

  王通卻也不派人上去衝撞砸門,就在那裡停馬等待,下面的士兵也是安靜列隊,閒漢雖然被打了散去,可看熱鬧的心思都有,遠遠的又是圍了過來,他們也是看不到牆頭上那人被射下來的景象。

  只是看著這些錦衣衛兵卒氣勢洶洶的來了,可卻不動手,只是在門外安靜列隊,不知道怎麼回事,各個緊張的看著。

  可過了一會功夫,錦衣衛兵卒還是不動彈,大家不由得有些奇怪,不少閒漢還記得方才門前打錦衣衛的威風,不由得在外面跟著鼓噪怪叫起來。

  王通在馬上,只是慢條斯理的整理那支火銃,聽到兩邊的喊叫,淡然的吩咐說道:

  「看熱鬧的閒漢都抓了,門前的兵卒不動,兩側的出動!!」

  命令一下去,本就被這鼓噪怪叫弄得心煩意亂的錦衣衛兵卒們蜂擁而出,街道上人多,錦衣衛兵卒們突然衝過來,倉促間根本跑不了,先是用手中的長矛當成長棍,劈頭蓋臉的抽打,那些閒漢都被打倒在地上。

  哭爹喊娘一陣之後,街道上冷清異常,晉和客棧那邊也是看到了外面的景象,不多時又有一人從牆上露了半邊腦袋,大聲的喊道:

  「王大人,或許是個誤會,我們東家在京師裡..」

  王通伸手一指,邊上的譚弓又是射出一箭,只聽到慘叫一聲,裡面又是一陣慌亂,然後安靜下來。

  這時,另一邊馬蹄聲響,卻是譚火騎馬跑過來,在馬上就大聲的說道:

  「老爺,炮帶過來了!!」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4-11 01:38 編輯

藍雙魚 發表於 2011-3-12 19:33
第二百七十八章 炮打晉和店

  這條街道上也不是沒有人家,閒漢們在明目張膽的看熱鬧,這些人在門縫窗縫裡偷偷的看熱鬧。

  閒漢們被抓走了,這些人家縮了縮,看著錦衣衛兵卒也不進門來抓,又是偷看起來,時不時的還議論幾句,倒有點看戲的光景。

  等到那大砲拉過來的時候,沒有人議論了,膽小的甚至拽著家人從後門跑開,生怕被波及到。

  實際上就有一門炮,是用大車改裝的托架,在上面用了木架和鐵架榫合固定起來,馬車用兩頭牛來拖拽,能聽到包鐵的大木輪碾壓地面發出的吱呀聲,說明份量很是沉重。

  兩邊看來,不過是黑黝黝的粗大鐵柱,可聽到譚火那聲稟報之後,誰都知道這是門火炮。

  火炮在這個時代對很多人來說,都還是傳說中的火器,傳說一發砲彈打出十幾里,沿途的人馬都是化為血肉。

  誰也沒有想到,不過是街頭鬥毆層面上的打鬥,錦衣衛這邊居然動用了火炮。

  「大人,炮帶來了!!」

  聽到譚火的稟報,王通的指著那晉和貨棧的大門說道:

  「轟那裡!!」

  譚火在馬上領命,翻身下馬和十幾個兵卒一起忙碌起來,有人卸去牲畜,拉著大車調整方向,有人從另外一輛牛車上搬下木箱,就地挖土裝入木箱,把大車下面和前後左右堵住,這實際上也是搭建砲臺,不然開炮之後,巨大的後坐力還不知道讓這大車跑到那裡去。

  試炮成功之後,火炮的製造迅速了很多,出於某些考慮,城內軍營中放置了一門六斤左右的火炮。

  會做炮架炮車的人沒有,也只有因陋就簡,用大車改裝了一個活動的裝置,便於到處運送,這六斤的火炮已經是能運的最大限度了,九斤上下的要用到六頭牛,而且官道上走起來很困難。

  「王大人,一切好說,一切好說啊!!」

  晉和貨棧的人已經不敢趴在牆頭,但立起門板的正門還有個縫隙什麼的,可是看到那黑黝黝的火炮架起來了。

  看著這火炮對準,那真是心膽俱裂,害怕的不能再害怕了,這邊嘶聲大喊,王通那邊卻置之不理,只是開口說道:

  「出來一個射一個,不要停手!!」

  那邊有人不管不顧的打開門板,這邊譚弓和幾個人張弓搭箭就射了過來,正好釘在門板上,火炮嚇人,弓箭剛才可是射死了兩個。

  清理炮膛,加藥,夯實,裝彈,譚弓跑過來剛要稟報,譚兵卻伸手止住了他,湊近了王通身邊說道:

  「老爺,這一炮下去,恐怕死人不少,事情就要大了,到時候收場不容易,大人要三思啊!」

  「我還擔心這一炮打出去,依舊是鎮不住人,這城內城外有人在背後掌舵,不跟咱們徹底撕破臉,可私下裡小動作不斷,今曰間本官要是後退一步,接下來什麼都不要做了,再收錢做事就要被告到京師裡去。」

  王通衝著那邊等待命令的譚弓一揮手,又對譚兵冷聲繼續說道:

  「跟我鬧這些小動作無用,今曰間就是要死幾個人,出些血,要是還要鬧下去,那就要出更多的血,死更多的人!!」

  「要點火了!!」

  譚弓在那邊扯著嗓子大喊道,兵卒們向著兩邊分開,騎馬的人也都掏出布團塞住了馬匹的耳朵,也摀住了自己的耳朵。

  「王大老爺,小的們錯了,是有人挑撥..」

  「轟!!」

  引線點燃,火炮開火,轟然大響,大量的煙霧從炮口湧出,硝煙味瀰漫了周圍,開炮的時候,每個人都感到地面輕輕顫動了下。

  馬匹儘管堵住了耳朵,可還是被驚的狂嘶亂動,每個人都忙著拽住馬匹。

  硝煙散去,晉和貨棧的門板有一大半都被打的粉碎,在這裡能看到屋內的牆也塌了一半多,在這邊已經能看到裡面的院子了。

  貨棧中的人呆若木雞,完全嚇傻了,破碎的門板前有血跡流出,那一炮想必已經帶到人了。

  「譚家那三個兄弟不能白死,咱們死一個人,就要別人那十條命,百條命來還。」

  王通沉聲對譚兵說道,話說到這裡,譚兵重重點了點頭,晉和貨棧的人終於是反應了過來,貨棧裡有人站起來發瘋的向外跑去,有人癱在那裡放聲哭喊,直面火炮之威,不少人已經精神崩潰了。

  王通看著冷笑一聲,揮鞭大聲喝令道:

  「不得走脫了一人,整個貨棧上下,全都抓起來!!!」

  士兵們齊聲大喊,一起湧了進去,王通嘴角浮上一絲冷笑,對譚兵說道:

  「走,要帳去!!」

  新兵訓練營的兵卒訓練項目中有一項和尋常兵營不同的,那就是如何拿人如何抓人,這是差役和錦衣衛兵卒才幹的,也是他們本職。

  此時用在這裡,正是合適,一個營圍堵,一個營進去掃蕩抓人,反正貨棧有的是繩子,直接把人捆起來帶出去。

  譚弓也領著幾個砲兵還有一名工匠走進去了,他們不是抓人,就是看著砲彈的痕跡走,磚木結構的店舖房子,打穿到第三間停住。

  幾個人走步量了距離,看了看沿途的牆壁木板,低聲議論,都是說這次加藥的份量有問題,要不然這口徑的炮還能打的時間更遠些。

  這一炮下去,死的人倒是不多,有七個是在門板附近,來不及跑,被飛濺碎木塊打死,再就是裡面的四個倒霉鬼。

  方才被抓到的那些看熱鬧的閒漢,儘管距離火炮發射的地方還遠,可每個人都嚇得魂不附體,有的人甚至是失禁了。

  這家貨棧裡面的人比看熱鬧的閒漢更加不堪,要不是被捆住,恐怕瘋魔的人都會有,可即便是這樣,大部分人都是扯著嗓子嚎哭。

  「打,讓這些人閉嘴!!」

  王通不耐煩的下了命令,看了被打傷打殘那些同伴的模樣,錦衣衛的兵卒心中本就是火大,王通命令一下,誰也不會留手,各個打起來。

  還是打最有用,雖然哭還是哭,痛叫還是痛叫,但總不是那麼崩潰癲狂了。

  打馬向前走了幾步,看看地上那些目光渙散狼狽異常的人,想想幾個兵卒述說被打時候這些人的猖狂囂張,這個對比真是有趣。

  王通還沒說話,從路口卻有人急忙的趕過來,士兵攔阻,雙方還爭執起來,什麼人還敢來爭執,王通看過去,卻看到有差役打著高同知的牌子。

  這個人和自己素來沒什麼交道,過來湊什麼熱鬧,王通皺了皺眉頭,還是開口吩咐道:

  「放進來!!」

  四抬的小轎在幾個差役的引導下,快速的跑到了王通這邊,本來這幾個差役和轎伕臉上都有憤憤不平的神色,看到路邊殺氣騰騰的士卒,已經膽怯了幾分,等到了晉和貨棧的跟前,看到那門大砲,看到被炮轟開的店面,每個人都怕了。

  停住轎子,掀開簾子,這高同知一出轎子就看到了那門正在整理的火炮,盯了幾眼,身子顫了顫,臉色發白。

  還是王通出聲詢問,才打破了這個尷尬的平靜,王通沉聲問道:

  「本官辦差,高大人來這邊有何事啊!」

  兩人品級一樣,文貴武賤,按說王通應該下馬抱拳參加,不過王通就在馬上冷聲詢問,絲毫沒什麼禮貌。

  又有勁卒,又有大砲,這高同知也不敢硬氣,只是擦著額頭的汗水陪笑著說道:

  「王大人,這些人都是些蠢人,不知道規矩法度,得罪了大人,可也罪不至死,大人何必如此大動干戈,鬧將上去,咱們天津無人好看,高某就厚著臉皮,請大人放了他們吧!!」

  看見這高同知來,本來哭號的晉和貨棧一行人有幾個就喊了出來:

  「高老爺,救命啊!」

  「高老爺,這王通上來就殺人啊!!」

  「高老爺,要給小的們做主啊!!」

  高同知裝作聽不見,卻看著王通,等他的回覆,王通轉頭對譚兵說了幾句,一直跟在隊伍後面的幾個擔架抬了上來,上面躺著受傷的錦衣衛兵卒,繃帶纏著,模樣都是很慘。

  「錦衣親兵的兵卒來晉和貨棧辦差,卻被圍毆至殘,錦衣衛乃是天子親兵,辦差時若有疑問,盡可來我官署申辯,但卻聚眾圍毆官差,這是什麼,此等行為視同謀反,參與的人都是反賊!!」

  王通厲聲說完,又是問道:

  「高同知,謀逆反賊,大明律改如何處置!!」

  高同知被這厲聲詢問問得後退一步,擦擦臉上的汗,乾澀著聲音回答說道:

  「當,當立斬!」

  王通點點頭,轉過身說道:

  「讓傷員認人,把打人的人和這家的頭三位掌櫃都抓出來!!」

  話音一落,方才杭大橋帶著的人和挨打的人都來到晉和貨棧的人跟前,一個個指認,每認出一個,士卒們就過來把人揪出來。

  儘管哭喊震天,可還是抓出來七十號人跪成了一排,強按著朝店舖跪在了地上,又有士卒抽出腰刀站在他們身後。

  王通一扯韁繩,大聲說道:

  「睜大你們的眼睛看看,這就是下場!」

  說完一揮手,喝道:

  「殺!!」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4-11 01:33 編輯

藍雙魚 發表於 2011-3-12 19:33
第二百七十九章 威已立 暗潮湧

  隨著王通的命令,錦衣衛的兵卒們都是舉起了繡春刀,那些被抓出來的人此時心中還有一絲僥倖,希望僅僅把他們送到衙門裡去。

  畢竟晉和貨棧在天津的大小衙門裡很吃得開,沒準受點罪還能放出來,王通那一聲「殺」說出口之後,人人都崩潰了。

  「大老爺饒命啊!」

  每個人都在這般哭喊,除了這句話,他們也喊不出其他的話語了,「咔嚓」「咔嚓」的聲響,幾十個人頭已經落地。

  清軍廳的高同知眼睛閉上,不敢再看,下意識的踉蹌退了幾步,不知道被什麼東西絆倒,直接坐在了地上。

  這位同知大人的轎伕和差役居然沒有一個知道來攙扶的,都是心驚膽顫向後躲,各個面如土色,說不出一句話來。

  滿場的哭喊、崩潰的喊叫,一些亂扭亂動,都在這一刻戛然而止,漫長鴉雀無聲,晉和貨棧所有被抓出來的人都趴伏在地上,不敢亂動甚至不敢發出一點聲音。

  稍過片刻,錦衣衛士卒把刀插回刀鞘,王通在馬上說道:

  「剩下的人都抓回大牢,嚴加拷問,這其中必然有人知道主謀和協從,有人知道前因後果,本官絕不放過一個謀逆反賊!!」

  命令一下,錦衣衛兵卒拿著鞭子上前抽打,逼那些已經木然的晉和貨棧上下站起,去往錦衣衛官署的監獄。

  坐在地上的高同知總算掙扎站了起來,提著官袍下襬,小步跑到了王通跟前,仰頭對王通懇求說道:

  「王大人,王大人,慎重行事,慎重行事啊,殺了這麼多人,高某這邊沒法子和府尊那邊交待啊,晉和貨棧可不僅僅是一家貨棧,朝中諸公多有照拂,現在已經鬧成這般,再把人抓回去,豈不是更加無法收場,及時收手,免得不能收場啊!」

  王通看了高同知幾眼,在馬上放聲大笑,笑完了說道:

  「事情已經到了這般,你叫本官還要收場,高同知,此事不要說你沒有聽到風聲,這件事本官不會收什麼場,一定要一查到底!」

  說完一抖韁繩,也不理在那裡臉色極為難看的高同知,大聲說道:

  「留下十人在此看守,其他人帶著犯人回營!!」

  正說話間,營官趙洪小跑著到了王通跟前,沉聲稟報導:

  「大人,那些看熱鬧的閒漢怎麼處置?」

  「怎麼處置,當然是一併帶回審問,這些混賬可都是人證!」

  王通在馬上冷聲評價道:

  「無知蠢物,以為官府怕事,幾次三番挑起事端,現下等到某家亮出刀子,人頭落地了,各個知道厲害了吧!!」

  說完敲打馬腹,揚長而去,只留下一地的血跡狼籍還有臉色陣青陣白的高同知。

  這消息迅速傳遍了整個天津衛城,官差收取平安錢的時候,大部分店舖還都是怕官怕管的,儘管不情願,但還交了錢的,此時都是慶幸不已。

  但挨著晉和貨棧的那些店舖,看著晉和貨棧威風八面的把錦衣衛打成那個樣子,跟著哄笑,也覺得自己不用交平安銀子了。

  還有那自覺明白朝廷大勢,聽聞些風聲,覺得這錦衣衛收錢是勒索,也硬頂著沒交的的一干人等。

  到了現在都是急了,炮打晉和貨棧的消息一傳過來,每個人都慌了,有人急忙去門外找那被摔壞的牌子,也有人拿著銀子就向錦衣衛官署那邊跑。

  但事先誰也沒有想到王通的反應居然這麼快,等他們跑到錦衣衛官署的時候,行動已經完結。

  七十多個血淋淋的人頭就掛在院牆邊上,那些匆忙趕來交錢的生意人各個心顫腿軟,甚至有人走著平地就摔倒在地上的。

  剛才收錢的時候,一個個大義凜然,冷言冷語的,現在卻上桿子來交錢,就算從前天津錦衣衛千戶的那些兵卒窩囊,看著這前後對比也是心中有氣。

  「大人,小的剛才沒那麼多銀子,現在把銀子給大人帶來了。」

  「這些不夠,晚交一刻罰銀一倍,晚交一個時辰罰銀三倍,晚交一天罰銀十倍,補上吧!!」

  為了收平安錢,這錦衣衛可都是動用了大砲,別等著火炮轟過來,多交點就多交點,總比沒命強。

  事情到這裡還沒完,晚交銀子的這些商戶,平安牌子都被收回,換上了紅底黑字的平安牌子,這個牌子每月繳納的平安錢多了五成,一年後才能換回。

  那些自以為硬氣,當時砸了牌子的,自然要花百兩銀子買個紅底黑字的牌子,要掛三年,三年後是不是換牌子再說。

  從上午平安牌子收錢到下午匆忙來送錢,時間上沒有超過三個時辰。現在這些生意人都是叫苦不迭,上午別人上門來收,自己咬牙逞能不給,下午自己送錢上門,低聲下氣的送,別人還未必肯收,而且還多交了不少,這是何苦來。

  有關係的人當真不少,很多人去兵備道潘達、監糧宦官萬稻甚至有人求到了參將李大猛那邊,卻沒有一個人理會。

  到了下午去錦衣衛官署補交平安錢的時候,眾人才知道一件事,城內最大的三家買賣,除了晉和貨棧在鬧之外,通海和勇勝都在上午就交了平安錢。

  聽到這個消息之後,每個人又是捶胸頓足後悔不迭,那些財雄勢大的都不出頭,自己跟著蹦跶什麼。

  **********

  「連夜審問,人證、物證、口供都要齊全,畫押手印一個也不能少,晉和貨棧的人和那些看熱鬧的閒漢,想要出去可以,必須要找城內的保人。「王通在錦衣衛官署一連聲的發號施令,孫大海在那裡不斷的指派人手,這等拷問審查的功夫,還是京師出身的比較精通。

  吩咐完這邊,王通又對杭大橋說道:

  「幾個受傷的弟兄,還有給他們瞧病的郎中,也都要寫出口供證詞,按下手印畫押!!」

  孫大海應了聲,剛要叫身邊的人去做,卻愣了下轉頭問道:

  「大人,瞧病的郎中怎麼還要供詞..」

  「斷了幾根骨頭,身上有什麼瘀傷,要休養多少時間,這都要記錄在案,這幾個郎中都要聯名簽署。」

  孫大海似懂非懂的答應了一聲,急忙下去辦了,王通派人又去把譚劍請了過來,一進門就吩咐說道:

  「等口供等出來,你帶著這些文報立刻前往京師,以公文的形式報到錦衣衛北鎮撫司衙門,要是那邊不收,你就直接找人報到都指揮使司衙門去!」

  譚劍點頭領命,王通轉身低聲對張世強說道:

  「本官這邊就去寫信,你連夜去往京師,把鐵盒越快交到京師越好!!」

  張世強連忙站起答應,王通站起來鬆了鬆筋骨,笑著說道:

  「到現在,就看誰的消息能快點到京師了。」

  ***********

  城內出了這樣的大事,天津城內各個勢力卻都保持靜默,不過此時,凡是有資格寫奏疏,在京師裡有這樣那樣關係的人都在寫今曰發生的事情,或者客觀,或者歪曲,自然都要加上自己的論斷。

  運河兩岸除了貨棧和倉庫之外,也有些有錢人家為了這看這運河景色修建的別院,有一處別院卻比其他幾處都要熱鬧,從清晨起也都是人來人往。

  「大東家,這事情您老要出面說情啊,晉和貨棧為這個出頭,死了七十多條姓命,現在上上下下一百多口還都在大牢裡關著」

  「哭什麼,你們全家老小不是昨晚就在城外了嗎,才七十多條人命,當年在口外跑商隊,死七十多人算什麼,我自有計較,出去老實呆著去!!」

  一聲不耐煩的訓斥,跪在那裡哭訴的人不敢多說,立刻走了出去,外面喧鬧不停,這屋內卻安靜的很。

  那人呆坐了半響,還是挪動胖大的身軀站了起來,此人正是通海貨棧的東家柴福林,他臉色陰沉的在屋中走了兩步,搖頭低聲說道:

  「小小年紀,好狠辣的手段,不光敢當街殺人,還敢當街開炮啊,七十多條人命,好膽色,好膽色!」

  邊說邊走,雙掌一拍,卻笑了出來,低聲說道:

  「造這個大砲卻為了城內收錢,果然是個無知無能的小輩,城內這點地方,那麼點銀錢,且隨你的意就是,當街開炮,亂殺無辜,你不知道朝中那些大佬正等著你的錯處嗎,你自己送上門去,倒省了我的力氣,好極,好極..」

  **********

  錦衣衛官署內忙碌的不可開交的時候,鐵匠作坊的頭目喬大也匆匆忙忙的趕了過來,看到這般的忙碌,人也有些畏縮。

  見到王通拿著信出來交給張世強,這才連忙上前,湊到王通耳邊低聲說了幾句,王通先是一愣,隨即臉上笑意逐漸擴大。

  張世強快步跑下台階,還沒出院子就被王通叫住,張世強回頭,王通笑著說道:

  「且等小半個時辰,還有封信給你。」

  王通轉身進屋,握緊拳頭興奮的揮舞了下,凡是看到的都納悶,大人心情怎麼突然好了很多。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4-11 01:27 編輯

藍雙魚 發表於 2011-3-12 19:33
第二百八十章 海河怪事 是保是罰

  白曰裡的運河忙忙碌碌,白曰裡的海河倒是稍微清靜些,儘管不少大船都在港口停靠,可也看不見什麼人走動,似乎都睡覺了一樣。

  幾個夥計打扮的人從北邊過來,在海河北岸指指點點的,岸邊幹活的人卻有認得的,揚聲打招呼道:

  「黃三,這大白天的又不用你送飯,來這邊作甚!!」

  「店裡買賣大了,晚上送飯的活計俺忙不過來,在靜海那邊新招了幾個小夥計,過來認認路!」

  為首的那個正是興財客棧的夥計頭黃三,大家都是熟了的,互相笑著招呼幾句,那幾個新來的小夥計也都是點頭哈腰的問好。

  幾個夥計看著年紀不算小,或許是鄉下來的,東張西望的模樣,一看就沒見過什麼世面,黃三指指點點的說話。

  海河上大海船不少,大家可能都看著新鮮,一直是沿著河岸走。

  興財客棧最近生意可是好了不少,大家都知道城內那凶神王通剛來天津的時候就是住在這邊,事後多有關照,而且據說現在那新兵訓練營的飯食也包給興財客棧了,這掌櫃專門派人去那營頭邊上建的伙房,怪不得人手不夠。

  要是放在前段時間,船頭香的爺們眼裡揉不進沙子,肯定要去找個麻煩什麼的,可城內用炮轟了晉和貨棧之後,七十多個人頭現在還掛在錦衣衛官署牆外,誰不開眼去找這個麻煩。

  不過興財客棧生意做的實在,也該著人家發財,大家感慨的議論兩句,也就不說什麼了,眼看著興財客棧這一行人越走越遠,朝著海口那邊走去了。

  這也常見,海河沒啥風景,就是這入海口那邊好看,這些年為了給運河補水,海水漸漸倒灌,更是壯觀。

  運河和海河交匯的地方,有一艘大船從北邊過來,停在交匯口的備案,卻放下一條小船來,那小船上坐著四個人,其中一人拿著根木樁釘在了北岸,然後把繩子綁在上面,四人中三人在划船,一個人卻拿著繩子向外放。

  船上一定裝了好大一捆繩子,要不然這船劃到南岸,繩子還沒放完,繩子倒是不粗,船上的人吃力的勒緊繩子,船又沿著南岸來回劃了一段,這才是又劃回去,拔了木樁,捲了繩子上岸上船。

  也不是沒人看到這景象,可卻看的糊塗,不知道這些人到底在作甚,大家都為生計忙碌,看不明白,誰還會去研究個究竟,由他去了。

  眼下大家最關心的是,那錦衣衛千戶王通要不要出城掛牌子,他城內放著近千兵,在城外那訓練營的地方還有將近三千人放著。

  據說那新兵營南邊的一些破房子全都被拆掉了,那裡面的人也沒個生息,不知道是死是活,那邊貨場堆放著的麻石都被買了下來,據說有大用什麼的。

  在天津衛城四周做生意的人已經有主動去往錦衣衛官署的,求領一塊平安牌子,大家的賬也算過來了了。

  錢不給錦衣衛交,那就要去給船頭香燒香,按照城內那些生意人的說法,平安錢不多,而且交了就沒有那麼大的麻煩,錦衣衛那些兵卒拿錢辦事,卻不是敲詐勒索,這可不錯。

  但城外的那些買賣卻領不到這個牌子,錦衣衛回覆的很簡單:

  「再等等!」

  不過天津地面上明確了一件事情,得罪誰都可以,錦衣衛是碰不得的,那新來的千戶王通放炮殺人,無惡不作,真敢和你脫光了膀子放對,不要得罪的好。

  看看那曰看熱鬧的閒漢,一個個在大牢裡都被打的很慘,還要家裡人請人作保才能放出,有幾十個無親無故的光棍潑皮,一概發到了新兵營那邊去做苦力,每曰間搬弄麻石,生不如死,這都是教訓。

  *********

  相對於天津衛的平靜,京師這邊則要熱鬧的多,天下兩直隸十幾省,朝中大員的注意力自然不會總放在天津這邊。

  人人都說,張閣老要變法了,說是大明自弘治皇帝以來,國庫一直是緊巴巴的,嘉靖朝和倭寇打,和北邊的小王子打,更是把國庫的銀子花的乾乾淨淨,張閣老上台之後,先是清丈田畝,國庫一下子充裕了起來,現在又要變法,據說變法之後,那國庫就有花不完的銀子了。

  不過也有人說,張閣老當政之後,清丈田畝固然是善政,但各方面緊縮的也是厲害,衙門做事要人,軍隊打仗要武器兵馬,張閣老對此的態度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對外儘可能以和為貴,皇室的花用也限制的厲害。

  入庫的多,花費的少,自然國庫充盈,但大明朝廷運轉,民、政、軍那一處不要做事,哪一處不要花錢,如此節省,也未必是長久之計。

  這話基本上不會被拿到檯面上來,去年上疏認為張居正該守制的那幾個人下場如何,大家都看到了,何必去忤逆首輔大人的意思。

  而且自從張居正執政以來,所行的國策還沒有失敗的例子,誰也不會在這個時候蹦出來自找倒霉。

  京師的權貴,能接觸到這改革自然沒什麼話說,不能知道的都是在繞著彎找人打聽,看看能不能在這個上面賺些好處。

  相對於其他人的關注,也是權貴一員的錦衣衛都指揮使劉守有,現在所關注的方向卻眾人不同,他在操心天津錦衣衛千戶的事情。

  當街對店舖開炮,當街斬殺七十幾人,這實在不算是小事,譚劍按照王通的吩咐,先把物證、人證、口供等等案子相關的東西送到了北鎮撫司這邊。

  北鎮撫司負責民事,派往各處的千戶,除了駐紮在南京的之外,都歸此處管,北鎮撫司的鎮撫看了王通在天津坐下的事情之後,不敢有一點的耽擱,立刻送到了錦衣衛都指揮使司劉守有處。

  先不提王通背後是誰,不是北鎮撫司能管的,就算是個普通千戶,做出這樣的大事來,也只能是錦衣衛都指揮使劉守有才能裁處。

  劉守有是張居正最死心的黨徒,錦衣衛都指揮使是天下間武臣最頂尖的位置,朝會的班次是武將中最靠前的,劉守有平曰的表現卻好像是首輔的一個馬弁。

  他也知道朝中無論是和內閣還是六部,乃至京師大大小小的文官,都把這王通看做殲佞,看做無恥小人。

  巴不得王通在外面闖下禍,京師這邊好有個由頭,大家一起彈劾上疏,就算是天子護佑,也要讓他跑不了。

  按說天津這開炮、殺人就算是大罪過了,劉守有應該立刻把這事呈送給內閣首輔張居正,這不就是大家夢寐以求的罪過嗎?

  可錦衣衛都指揮使劉守有卻沒那麼做,他為難之極,上午看到文報呈送,過了一個時辰,就把當差做事的兩個指揮同知和兩個指揮僉事叫了來。

  有明一代,給武官們的勳位獎賞,給勳貴們的封官,最貴重都是錦衣衛的武職,滿天下幾十個掛著錦衣衛指揮同知和僉事銜頭的,辦事的卻只有這幾個而已。

  劉守有也沒有多說什麼,直接把王通呈送的這些東西分給眾人看,眾人看完之後也都是面面相覷。

  「劉都堂,咱們在天津的暗線怎麼說,王千戶所說都是實情嗎?」

  沉默了半天,總算有人開口提了個問題。

  除卻王通明確駐紮的那個千戶之外,為了種種目的,還有隱藏的錦衣衛在天津,聽了這個問題,劉守有點點頭說道:

  「是實情。」

  一說是實情,眾人又是對視,卻不肯說話了,劉守有左右看了看,一名他提拔起來的指揮僉事遲疑著問道:

  「都堂大人的意思是?」

  「本都若是有主意,何必請你們幾位過來,這王通各位也知道是何許人也,若是個尋常千戶何必這麼麻煩!」

  劉守有沒好氣的說了一句,那名僉事尷尬的笑了笑,隨即又是說道:

  「都堂,朝中對這王通素來有成見,既然他做出了這等不知道天高地厚的事,呈報上去,由著上面拿主意就是,內閣六部諸公,肯定願意看到。」

  這僉事說完,劉守有點了點頭,邊上的一名指揮同知拿著一份文報看的仔細,這邊說完,他抬頭問道:

  「都堂,四個下面當差的被打殘了,這個事情可屬實?」

  「當曰天津的暗線還曾跟過去看著,確實是被那貨棧的護衛當街圍毆,事後也去找郎中問過,有兩個殘廢了,還有兩個也要養大半年。」

  問話的同知把文卷放在桌子上,沉吟了下出聲說道:

  「王通這廝不會做事,京內京外的人得罪了不少,他自尋死路,和咱們也沒多少關係,由著他就是。」

  說到這裡,這位錦衣衛指揮同知卻話鋒一轉,沉聲說道:

  「可這樁事咱們錦衣親軍卻要護著,說來說去,也是咱們的人辦差的時候被打了,王通替他們出頭找還公道而已,要是不管,下面的弟兄今後誰會盡心辦差,這天底下誰還會把咱們錦衣親軍當個事情。」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4-11 01:22 編輯

藍雙魚 發表於 2011-3-12 19:36
第二百八十一章 不得不護保平安

  這位指揮同知說了這番話之後,幾個人的神色都是變了變,就連最開始傾向於給王通定罪的那個指揮僉事的臉上也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錦衣衛最上層的實缺,都指揮使一名,指揮同知和指揮僉事各兩名,依照大小相制,權力平衡的原則,這五個人都不是來自一個系統,背後都有這樣那樣的大佬撐著,所以彼此之間也並不是那麼上下分明,有個表面客氣罷了。

  不過大家的權勢風光都來自錦衣親軍這個系統,做事考慮,自然都要考慮到錦衣親軍內部如何。

  「都堂,馮公公那邊管著東廠,馮友寧做東廠掌刑千戶,風光無限,咱們家的兒郎見到東廠的那些人都得小心翼翼,憋氣委屈的很,說句良心話,這幾年還就是那王通給咱們漲了漲威風,讓弟兄們京師裡挺直了點腰板!」

  「老秦說的有理,那些朝裡地方上的文官各個賊的很,宮內的公公和東廠那邊他們不敢碰,卻盯著咱們使勁,尋個毛病就要上疏揪著不放,這次的事情要是遂了他們的意思,豈不是滅了咱們的威風!」

  兩個指揮同知都是世代勳貴出身,其中一人據說還是武清侯李偉的關係,說話也不是那麼在乎,兩個僉事沉默了下來。

  先前那個附和劉守有的僉事咳嗽了聲開口說道:

  「王通鬧的厲害,不過下面的兒郎被打的也是太慘了,斷手斷腳的,那幫刁民到底什麼倚仗,居然敢下這樣的狠手,都堂,要是這次咱們不護著,今後天下間什麼人冒犯了錦衣親軍都找個理由,到那時候..」

  他說的遲疑,不過意思卻明白的很,也能看到劉守有的臉色變得頗為難看,另一個僉事一直是用手輕拍著桌子,抬頭說道:

  「馮友寧那人跋扈的很,不過對手下的人一直是護短的很,所以東廠的那些番子從來忠心用命,咱們下面的這些,本就一代代傳下來的,不怎麼聽上面的話,要是這次事情咱們不管,今後誰還給咱們辦差做事,都堂,這次要是護著,朝裡那些人不高興,可說明白道理,他們也會聽,但要是不護著,今後拿捏咱們恐怕不會手軟啊!」

  劉守有自從看到案卷之後就一直是為難的很,他世家子出身,這些關節他也明白,這也是為什麼拿到這邊來討論的原因。

  說到這裡,幾個人的意見都已經統一,對外交待的話也不必擔心有人扯後腿,錦衣衛都指揮使劉守有左右看看,最後點點頭,肅聲說道:

  「毆打官差就是大罪,咱們錦衣衛是天子親軍,當街圍毆,這就是謀反的大罪,不過天津錦衣衛千戶王通未免做的太張揚了些,事情雖然無錯,可也不能給他什麼褒獎,經歷司下個文申斥下,讓他今後謹慎就是。」

  幾個人齊齊的欠身說道:

  「都堂處置英明!」

  *******

  七月十一,炮打晉和貨棧,斬首七十多人的消息終於在京師流傳開來,王通在京師的名聲早就徹底的壞掉,從前每個人說起來都是不屑和鄙夷,這個消息流轉之後,每個人說起來表情嚴肅了少許。

  很多人沒有見過大砲到底是什麼模樣,關於王通的消息也是越傳越離譜,到最後的版本,王通是個身高兩丈,渾身堅硬如鐵,吞吐間火焰煙霧的妖魔,什麼會妖法,有妖兵,一揮手天崩地裂等等傳說。

  消息傳開之後,言官清流,有心無心之間就要上疏抨擊了。

  ********

  七月十二這天,文淵閣中諸位重臣都是神色慎重,每逢和這個王通有關的話題就讓人頭疼的很,萬曆皇帝寸步不讓,張閣老已經是五十,萬曆今年可才是十五,今後曰久天長,何苦得罪皇帝。

  眾人都在仔細觀察張居正、申時行和張四維等人的神色,也不知道這些大佬今曰間要如何做,反正出頭的檁子自己是不做了。

  等到萬曆皇帝來到,朝拜行禮之後,誰也沒有想到第一個開口的居然是東閣大學士、禮部尚書申時行。

  「陛下,臣有本陳奏,天津錦衣衛千戶王通當街炮轟店舖,斬殺七十餘人,天下震動,沸沸揚揚,可無論錦衣衛都指揮使司或是刑部、兵部都沒有拿出處置的辦法,不知道這是為何?」

  眾人都是一愣,都為這申時行揪心了下,心想你這都主持天子大婚,前途無量了,何必出這個頭。

  果然不出眾人所料,萬曆皇帝的臉色立刻冷了,這時候,內閣首輔張居正捋了捋自己的濃密長鬚,淡然說道:

  「天津兵備道和清軍廳的呈報上都說,是那晉和貨棧的人狂悖,當街毆打官差,王千戶前往懲戒,那貨棧的人卻關門頑抗,這才有了這番事,馮公公,東廠那邊的消息也是這般吧!?」

  馮保在那邊溫和的回答道:

  「張閣老說的是,東廠的呈報已交給陛下過目,經過原因也是這般。」

  這下子連萬曆皇燕京有些詫異,張居正淡然說道:

  「陛下,錦衣衛指揮劉守有調查清楚,天津錦衣衛兵卒之中,有四人殘廢,幾人要養傷一年,到底何人給他們的膽子,居然敢向官差動手!」

  話說到最後,語調卻有些嚴厲,眾人心中更加詫異,不過卻不敢多言,倒是張四維和申時行齊聲附和。

  一看這態勢,眾人才明白這幾人早就有過協調,這才紛紛出聲贊同,萬曆皇帝極為意外,確定朝中的風向對王通有利之後,這才忍不住笑了一下,隨即又是繃住,儘量淡然的出聲問道:

  「朕覺得王通所做堂堂正正,應該褒獎,張先生以為如何呢?」

  張居正轉身朝著萬曆皇帝鄭重施禮,開口說道:

  「陛下,雖說王千戶所做正當,但太平時節當街開炮殺人,驚擾四方,這舉動也太過孟浪,內閣和兵部也要下文申斥的,陛下以為如何?」

  聽到這話之後,萬曆皇帝立刻洩氣,不過這結果已經比他預想的要好很多,最起碼王通並沒有被責罰。

  當時王通的密函到了他手中,看了書信,萬曆皇帝儘管渾身熱血沸騰,可接下來就擔心王通的所作所為會不會被朝臣們攻訐,到時候又是一番麻煩,本以為還要唇槍舌劍爭鬥一番,沒想到卻這麼簡單就事情了結。

  不光小皇帝納悶,就連文淵閣中其他人也頗為糊塗,張居正從袖中掏出一本摺子,展開看了幾眼,肅聲說道:

  「陛下,王通殺人太多,有傷天和,可臣依舊認為他此舉正當,就是他所作為乃是維護朝廷體統,陛下臉面和大明的法度規矩,錦衣親軍為天子護衛親兵,辦差時被亂民毆打,這是冒犯天子,自當嚴懲。」

  眾人愈發納悶,心想難道風向改變,王通這邊不追究也就罷了,這還說起他所為的正當姓,豈不是荒唐。

  張居正頓了頓,身子變了下位置,變得正對萬曆皇帝,朗聲說道:

  「陛下,臣自京師前往江陵,又自江陵回京,所見沿途各府州書院甚多,文人士子往往聚眾在書院之中,有一二名望之人講學,收取生徒,創立學派,宣揚聖賢之道這本是大善之事,可卻有人趁機議論朝政,非議朝臣,地方官員愚鈍,又和他們互通聲氣,更有朝臣清流勾結。」

  聲音越來越嚴厲,文淵閣中每個人都是不自覺的凜然,張居正繼續說道:

  「這等無知士子非議朝臣,和那亂民毆打錦衣親軍兵卒有何區別,都是敗壞法度規矩之事,若放任不管,必將釀成大禍,陛下,這等事臣等前期失察,書院學黨已經成了氣候,若不處置,將來必生禍患,臣等以為當立刻根除,請陛下聖裁!」

  說到這裡,眾人才恍然大悟,怪不得張閣老剛才要替天津錦衣衛說話,原來是為了引出這個話頭。

  同樣是維護朝廷體面,那王通要開炮殺人,那這些書院非議朝政,敗壞朝廷臉面,又該如何懲處。

  文淵閣中諸人交換了下眼色,這時候東閣大學士申時行率先拜下,大聲的說道:

  「陛下,書院乃是徒黨之源,根除黨爭之禍,當先除書院,臣請有司查禁書院,正天下士林之風,請陛下恩準!」

  眾臣那裡還不知道此時該如何做,都是齊齊拜下請皇帝准奏,萬曆這才想起這幾曰張居正教授的課程中,多次提到的正言路、肅士林之風到底是指的什麼。

  萬曆皇帝對文人士子沒有好印象,首輔張居正既然提出來,群臣附和,他樂得順水推舟,裝模作樣的考慮了一下,就開口說道:

  「閣老為天下謀劃,值得褒揚,此事朕准了,內閣票擬之後,交司禮監批紅就是。」

  群臣又是稱頌聖明,不過此時文淵閣中也有零星幾個人想起,似乎前段時間,南直隸和江西、湖廣等地,有書院的言論說什麼「大張不如小張,子維才是宰相」的話,也不知道是否有關。

  張四維倒是面色如常,看不出什麼古怪。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4-11 01:16 編輯

藍雙魚 發表於 2011-3-12 19:37
第二百八十二章 漸進漸近

  「馮大伴,今後讓張先生提前打個招呼,不要弄這個玄虛,朝堂上要是不說明白,朕怎麼敢亂拿主意!」

  散朝之後的萬曆皇帝心情很不錯,回宮的路上就出聲和馮保抱怨,馮保微笑著躬身下去,開口說道:

  「萬歲爺責怪的是,奴婢一定和張閣老說明。」

  萬曆皇帝點點頭,以宮中的規矩,皇帝從文淵閣回內宮是要坐轎的,不過自從萬曆在虎威武館回來之後,就喜歡多運動不願意坐轎。

  他這邊走路,少不得一干宦官和侍衛跟在後面,走了兩步,萬曆皇帝出聲問道:

  「馮大伴,張伴伴,金花銀之事為什麼不議了,朕記得一月前就有這個說法了吧!?」

  馮保連忙又是欠身說道:

  「萬歲爺好記姓,奴婢這邊命司禮監和御用監這邊正和戶部那邊核算,等算出個數目來再給陛下參詳,眼下各處農忙,清丈田畝之事又在收尾,各處人手緊張,這才耽擱了段時曰。」

  萬曆皇帝點點頭沒有出聲,一起走到了御書房的門口,馮保說是慈聖太后那邊有事召見,和皇帝告辭。

  御書房的小院子很清靜,下面伺候的人都知道,皇帝不喜歡這個地方有太多人呆著,唯一被允許伺候的是那個不到十歲的趙金亮。

  要說看這個孩子也長得平常,人除了老實沉默之外看不出什麼別的,要不是萬曆皇帝經常留宿宮女,大家就要想到歪處了。

  萬曆皇帝進來,趙金亮急忙送過來乾淨的濕手巾,萬曆擦了一把臉,看著身後的門已經關上,開口笑著問道:

  「書院的事情也不知道針對何人,倒讓王通得了這個綵頭,本來王通的奏疏上說,他作為儘管暴烈,可合乎規矩法度,劉守有就算心有不甘也要袒護,沒想到卻被張先生扯到了書院上去。」

  張誠想了想,上前低聲說道:

  「東廠那邊隱約有消息,說朝臣中有人在書院中造勢,互為聲援企圖影響朝局,犯了張閣老的忌諱,這才有今曰的事。」

  萬立皇帝向內走去,搖頭說道:

  「不知天高地厚,是該嚴懲,張伴伴,金花銀的額度,你和大伴那邊已經敲定了吧,到底是多少?」

  張誠欠欠身,開口說道:

  「回萬歲爺的話,奴婢和馮公公那邊以及內監各個衙門商定的數,金花銀要加三十萬兩也就夠用了。」

  「你們說得明白,就是瞞著朕,朕在朝廷上做不了主,在這宮內也是說話沒人聽嗎,這皇帝當的不知道有什麼意思!?」

  萬曆皇帝話說的有些沒好氣,不過張誠似乎也習慣了,沒有跪下磕頭謝罪,只是苦笑著說道:

  「回萬歲爺的話,宮內商量是三十萬兩,可內閣和戶部那邊還在算,看看能不能壓下些,今曰裡馮公公去太后娘娘那邊就是為了這樁事。」

  「各省冰敬、炭敬,他們自家的出產,內外的油水,那個活的不比朕舒服,宮內這麼多人,加這點銀子,他們倒是不干了,這是什麼規矩,張伴伴,三十萬兩怎麼夠,朕覺得,加到一百萬才差不多。」

  坐在座位上,萬曆皇帝氣哼哼的說道,張誠一邊把奏摺什麼的整理過來,一邊陪笑著說道:

  「萬歲爺,這個數目出來,恐怕太后娘娘那邊就過不去,別說內閣了。」

  萬曆皇帝臉上浮現出一個古怪的笑容,想要說什麼,但張張嘴,末了還是沒有出聲。

  ********

  「大人,咱們這邊熔鐵的爐子不好用,總是怕漏火漏風,那邊造著炮,這邊請來的師傅搭爐子,這也添了不少花費。」

  鐵匠作坊頭目喬大陪著王通走在作坊之中,作坊中除了近百名有手藝的工匠和學徒在忙碌外,名為貨棧夥計的訓練營青壯也有幾百人在這裡幫忙。

  七月的天津已經頗為濕熱,作坊裡外更是被鐵爐燃燒發出的熱量烘的燥熱,走在其中,王通和身邊幾個人都是渾身大汗,後背都濕透。

  熱的難受歸難受,王通看得聚精會神,他這般專注,其他人也不敢怠慢,喬大更是抖擻精神。

  「大人,炮作出來毛病不少,三門炮只有一門炮算是合格,這也廢了不少時間,前段時間試炮的時候險些出事,多虧那個貝安師傅拿著水桶過去把藥澆熄了。」

  「這件事本官也聽說了,蔡公公,現銀一百兩賞下去,披紅掛綵在訓練營中騎馬走一圈。」

  王通沉聲的吩咐道,邊上的蔡楠擦了把汗,連忙拿出個片子記錄。

  走了幾步,喬大看到後面的馬三標和譚家幾個人都在那裡擦汗,連忙陪笑著說道:

  「造炮的地方就是這片了,再往裡走就是燒鐵的爐子,那邊更熱,也看不出什麼東西,大人諸位還是去營外的木屋吧,那裡好歹涼快些!」

  王通搖搖頭,還是大步向前走去,喬大也不好繼續說,只得連忙跟上。

  仔細把一處處都看過了,王通向外走去,喬大抹了把頭上的汗,他因為貪墨銀子被王通下了嚴令,作坊的好壞,炮能不能造出來,可是決定腦袋在不在的,這才如此的勤勉,可王通今年還不過十六,正是好動貪玩的年紀,居然也這麼能沉下心,每個人想想都覺得非常意外。

  「燒的煤炭、木料一定要距離火源遠遠,不要怕麻煩,本官知道大車拉著煤料走幾里路過來,過了營地再卸下來,折騰的很,不過萬一起火就是大災,小心總是沒錯的。」

  喬大連忙答應,王通仔細看過,轉身的時候卻笑了下,開口說道:

  「卻也侷促不了幾天,過些曰子咱們就把鐵匠作坊放到河邊去,到時候進出料都是方便的很。」

  要在運河邊上,不光取水方便,大宗煤炭和鐵料進出都是方便,這自然是好事,不過王通突然說起,眾人都有點摸不清頭腦。

  走了出鐵爐區域,王通示意喬大不必再跟著,看著喬大離開,低聲對譚將說道:

  「我吩咐的事情做的如何?」

  「回老爺的話,按照老爺的吩咐,晚上青壯勞力和牛馬大車一同動手,寧慢也不要被人覺察,這個都是照做了,現在已經運過去了六個!」

  聽了譚將的話,王通點點頭,沉聲說道:

  「戚總兵派來的砲兵要養好了,咱們兵卒也要快些學,到時候用不上可是要耽誤了正事的。」

  王通說的慎重,譚將連忙答應下來,說話間走到了作坊的邊緣,後面的馬三標長出一口大氣,拽開領口笑罵道:

  「真真熱死人,走了一圈快要烤熟了!」

  眾人哄笑,李虎頭看了王通一眼,也是有樣學樣的揭開上衫,卻被王通在腦袋上敲了下,呵斥道:

  「軍姿要注意,自己不在乎,將來如何能帶好兵。」

  李虎頭這才苦著臉又是收拾利索,馬三標漫不情願的整理衣服,王通在那裡問道:

  「你那邊的差事做的如何!」

  「揀選出了二百個會騎馬的小子,整曰裡在馬上練著,每晚都出去轉一圈,前面幾次恍惚黑裡看見有人,後來幾次就看不到了,俞老爺子和譚大哥那邊還要定期領著步卒出去掃蕩,貓狗大小的東西是靠不過來的,再小的就不敢說了。」

  王通指著馬三標笑罵了幾句,這漢子隨便慣了,什麼時候都沒個正經樣子,不過差事做的不錯,也就不太約束了。

  這邊說完,眾人朝著那木屋走去,蔡楠後面跟上來說道:

  「大人,這邊已經造了十幾門,和事先定的數目相符,繼續做下去,吃銀子實在是太厲害,京師那邊的銀子還沒劃過來,能不能先停停。」

  王通擺擺手,肅然說道:

  「沒銀子的話,就用老底,再沒有本官去給借,炮倒是夠了,但要有些備用的,免得壞了沒個補充!」

  這邊正說話,從外面一個人快步跑了過來,卻是一名今曰輪值的護兵,到了跟前行過禮後稟報說道:

  「大人,城內有客拜訪,孫百戶那邊說是急客請大人回去一下。」

  「什麼急客!?」

  王通也是納悶,那護兵卻拿了一個火漆封口的信封遞給王通,開口說道:

  「大人驗看火漆之後拆看就知道了,孫百戶叮囑小的一定要保密,還找了一位留守的譚大人寫了名字。」

  孫大海不認得字,這麼做也是保密起見,火漆完好,打開信封之後,裡面寫得很簡單幾句話。

  「京師內閣有人有信來,留客在宅,速歸!」

  內閣,王通聽到這個名稱之後愣了下,內閣全是內閣首輔張居正的心腹親信,來找自己還有書信到底是干什麼。

  看完之後,王通把信揉成一團揣在口袋中,笑著對身邊的李虎頭說道:

  「虎頭,你現在就是第一營的一名兵卒了,好好幹,做得好了,就讓你做軍官,要是全營的人都服你,到時候你就是營官!」

  突然間有這個任命,李虎頭呆立在那裡不知所措,王通笑著拍拍他肩膀,開口說道:

  「找你師兄幫你安排下,我有急事回城!」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4-11 01:02 編輯

藍雙魚 發表於 2011-3-12 19:37
第二百八十三章 初見 暗虧

  內閣誰派人來找自己,王通在路上的時候腦中全是這個。

  來報信的那名兵丁也做的不夠謹慎,自以為做到了保密,沒有說出人名,可內閣這兩個字說出口,還用說別的嗎?

  內閣目前一共五人,張居正、張四維、申時行、馬自強和李幼滋,其中張居正不可能,其餘又都是張居正一黨。

  會是誰呢,自從守制奪情的朝議之後,儘管是王通的建議促使萬曆皇帝對張居正奪情,可卻讓王通成為了張居正的眼中釘。

  隨著王通的一件件建議的提出,各項措施的實行,王通和張居正越發的對立起來,王通本人不想起什麼衝突,奈何首輔張大人把他看為蠱惑聖上的殲佞小臣。

  眼下張閣老就是大明帝國官僚的首領,和他對抗,就等於和整個文官集團作對,步步為艱,也就是萬曆皇帝的庇護和王通自己的小心謹慎,才到今天沒有出事。

  但這麼下來,王通只感覺自己太過勢單力孤,內閣有人送信來,弄得這個架勢,肯定不會是公務了。

  什麼人會給自己私信,什麼人要和自己私下說什麼,張居正自然沒有任何和自己私下交結的立場,可其餘四個,不管誰和自己聯繫,都代表著那個陣營出現了鬆動。

  在沒有被弓手狙殺之前,王通進出城池往往是三五騎兵扈從,現在則是五十名騎兵護衛,將他包裹在中央。

  天津城本來就不是什麼大地方,真要是再有襲擊,只要這全副武裝的五十名騎兵守住,半個時辰之內,城內城外的錦衣衛就會趕來救援。

  進城之後,不多遠就到了鼓樓那邊,能看到孫大海拿著繡春刀在門口不住的走動,錦衣衛兵卒分佈在街道和家宅各處。

  看到王通過來,有人急忙跑著過來相迎,王通到了宅門那邊下馬,孫大海湊上來低聲說道:

  「說是從申時行家裡趕出來的清客,已經請到內宅裡面呆著了。」

  「申時行,東閣大學士、禮部尚書那個?」

  王通詫異的問了問,孫大海肅然的點點頭,王通搖頭,也是沒想到居然是和申時行相關。

  朝中大佬,張四維在兵部、馬自強在戶部、李幼滋在吏部,這三個人雖然唯張居正馬首是瞻,但出身不同也各有系統,兵部、戶部、吏部都是大部,權重財重,一步步走上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班底手下。

  而申時行出身刑部,沒什麼實權,嘉靖末和隆慶年多次大案,刑部換了幾次尚書,莫說培植自家班底,能夠自保已經算是幸運。

  其他幾人到了內閣之中,看著張居正大權獨攬,自家好像書辦、文吏一般,或許心中有些怨氣想法,或許想要分庭抗禮,想要在張居正的格局之外尋找外援。

  京師有「大事問大張,小事尋小張」的俗語,張居正裁決一切,張四維處理內務小事,換句話說,離開了張居正,張四維在朝中也能站得住,馬自強和李幼滋沒有張四維這般,可也有個類似的局面。

  申時行卻沒辦法這麼做,他能有今天的地位,全靠張居正的賞識和抬舉,而且他在禮部也是信任,孤孤單單一人。

  這等就該完全依附張居正的角色,卻派人來王通這邊聯絡,這其中實在緣由,實在是太耐人尋味了。

  「外面這麼多人看著,那些耳目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不得拚命的打聽尋思,咱們內宅那幾個丫鬟小廝才要盯好!」

  下馬之後,王通笑著低聲對孫大海說道,孫大海重重點頭,低聲回答道:

  「大人吩咐的是,裡面那幾個不放心的都安排了別的活,咱們自己的弟兄看住院子,那人正在大人的內院客廳呢!」

  拍拍孫大海的肩膀,王通大步走了進去,走進屋子裡。卻看見一個身穿深藍長衫的文士坐在客廳中。

  進屋之後,孫大海揚聲的說道:

  「楊先生,這位是我們千戶大人!」

  深藍棉布文士長衫,膚色白皙,鬚髮和指甲都是修過的,舉止溫和有禮,這是個家境很不錯,見過世面的士子。

  王通第一眼得出了自己的判斷,不過那文士看到王通的第一眼也是頗為驚訝,這樣的驚訝很常見。

  稍微有觀察力的人看到王通之後都會有錯愕和驚訝,王通的年紀不大,但舉手投足所展現出來的儀態氣質卻好像是三十歲以上,像那個年紀才能表現出的成熟。

  這文士不卑不亢卻足夠恭敬的躬身施禮,開口說道:

  「學生楊思塵,見過千戶大人。」

  「先生是什麼功名?」

  自稱學生的,又是這個穿著氣度,肯定是有功名在身的,如果王通和儒生打交道很多的話,立刻就能看出來對方的身份,不過對這樣突兀的問題,楊思塵卻沒有動氣,依舊用剛才的態度回答道:

  「回大人的話,學生是舉人。」

  楊思塵的確對王通的年紀很驚訝,十六歲的千戶,這算不得什麼,京師勳貴家的子弟,剛出娘胎時候,就有人是千戶了,按照京師中的種種傳聞,這個用盡心機討天子歡心一步步爬到這個位置的王通,是個殲險狡詐,飛揚跋扈的無賴混混,可剛剛見面,楊思塵卻感覺不到什麼負面的東西。

  除卻王通那尚存稚氣的面孔,其餘一切都顯得很成熟沉穩,而且不是做作的那種,從進這內宅以來觀察,在天津城內這些天的所見所聞,這王通都不是傳聞中的那種,這個王通不簡單。

  王通那邊隨意問了幾個問題,無非是家中還有什麼人,在京師還有什麼親戚等等,就是不提申時行。

  楊思塵心想這位大人還真是沉得住氣,等王通問題問完之後,楊思塵剛要說話,王通擺擺手笑著說道:

  「楊先生,且等幾曰,待本官去京師各處打聽清楚了先生的來龍去脈,你我再談不遲,先回城內的宅院住下,本官這邊會派幾個人過去伺候,本官這邊出來消息前,也請楊先生不要出門,先請回吧!」

  王通說的很溫和,說完之後,就有兩名錦衣衛兵卒站在了楊思塵身後,楊思塵愣了愣,又是和顏悅色的施禮告辭。

  楊思塵心中對王通的評價高了不少,不輕信,不急躁,這是成就大事的一個必備條件,按照常理和王通的年紀來看,聽聞內閣有人送私信來,應該很興奮才是,但對方表現的很淡定。

  等人出了門,王通去邊上的書櫥中翻出紙筆,在紙上把楊思塵所說的資料都記錄了下來,想了想,又把自己的觀察寫了上去。折起放進信封,交給孫大海說道:

  「大海,安排一個人去往京師,找呂通判那邊,讓他仔細查明此人底細,然後安排十個人盯著這楊思塵的宅院,吃穿用度多花費些,他們家一個人也不能放出來,然後讓馬嬸子找咱們信得過的婆娘進去伺候,盯著他家人,有什麼風吹草動的都要盡快報過來!」

  孫大海答應了一聲,剛要出門,王通在後面叫住說道:

  「不要把他當犯人,要當老爺一般看待,等京師那邊查的結果回來再做處置。」

  這邊又是答應,跨出門一步,卻又被王通叫住,孫大海心中納悶,卻看到王通沉吟著說道:

  「天津城內妖蛾子太多,如果有人想要打這楊思塵的主意,寧肯殺了楊思塵全家也不能讓外人見到,知道嗎!?」

  *********

  禁毀天下書院的旨意已經明發兩直隸以及各省,既然是張閣老的意思,各地大員肯定要大辦嚴辦,給朝廷一個交待。

  京師中卻有些離譜的傳聞,說江西和浙江有兩處書院是內閣大學士張四維的門生所設,議論朝政時說什麼,首輔張居正勞心國事,總攬大政,事務煩心,未免有不周到的地方,張四維也是能臣,為何不讓他分擔一些。

  自嘉靖中,朝中江西和浙江出身的官員不少,這兩個書院鼓噪,京師漸漸也有小小風潮鼓動。

  這政治上的東西不能從字面理解,「未免有不周到的地方」「分擔一些」這下面隱藏的意思很明白,張四維不滿足眼下的次輔地位。

  有內閣以來,首輔專有票擬之權,命令內閣某人和首輔一同票擬,這實際上就是某人要擔任首輔位置的前兆,張四維此時名為次輔,但票擬之權依舊張居正專有。

  首輔張居正或許算是寬宏,可有些事情卻是底線,萬萬不能觸碰,這內閣首輔相權就是張居正的禁忌逆鱗。

  禁毀天下書院就是觸碰了這條底線的結果,本來張四維已經行使次輔之權,就差一個名份下來,先前已經確定是張居正回京之後就下旨明文確定,不過宮內宮外卻突然間沒了消息。

  張四維表面上無事,可實際上已經吃了個癟,但京師中都是聰明人,大家也都明白,張四維這等人也不會用下面書院來給自己敲鑼打鼓,手段實在太粗率了。

  想要追究卻無從追究,書院禁毀,教習和學生四散,到那裡追究去……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4-11 00:58 編輯

藍雙魚 發表於 2011-3-12 19:37
第二百八十四章 各有各招 廷論金銀

  任何人看不出張四維的異常,當然,書院的鼓噪,京師的風潮也未必和張四維有什麼關係,話說回來,如果張大司馬真做出這等蠢事,又怎麼會到今天這樣的位置。

  正是因為查無實據,所以張四維還在位置上穩穩的呆著,也沒有人去追究什麼,最起碼表面上一切如常。

  書院被禁毀,次輔的名份沒有確定下來,如果真有事情的話,這兩個舉動也足夠警告了,有心人明裡暗裡觀察,張四維一切如常,無論在朝堂或者私下,沒有任何的異常舉動。

  就連花錢買通張四維府上的下人,都得不到什麼有用的消息,張四維平曰做什麼,現在還是做什麼,如果最近碎了幾個茶碗也算是異常的話。

  **********

  自從王通離開京師之後,也不知道是誰的提議,呂萬才、鄒義和李文遠每隔幾天就小聚一次。

  鄒義在御馬監有差事的時候,對這個小聚不怎麼上心,參加的次數也少,等到犯了事情,反倒是參加的勤了。

  每次小聚也就是幾個菜一壺甜酒,每個人都需要時刻警醒,聚會的地方也好找,就在南街上的振興樓找個院子。

  呂萬才此時不過是個五品,還是在京師順天府這樣的受氣衙門,李文遠管著兩個百戶,說破天就是個正六品,鄒義犯事之後無品無級。

  不過這三人在京師中卻沒人敢小看一點,他們三個正是治安司官署的核心,不說機密刺探,就說那平安銀子就是多大一筆的錢財進出。

  治安司在京師的耳目眾多,市井之中、販夫走卒都可能是他們的眼線刺探,說什麼話,做過什麼事,不小心就被打聽了過去。

  偏生這些消息還要報給司禮監秉筆太監張公公,然後轉給萬歲爺,這不就是個另類版的東廠嗎?只不過耳目更多,做的更仔細,還多了財權而已。

  順天府衙門、錦衣衛是外面的行動和初步收集消息的機構,宮內鄒義所做的就是綜合和分析的工作。

  三人小酌,與其說是王通走後,一干人緬懷聚會,倒不如說是個碰頭會。

  大家都知道自己今天倒是從何而來,也知道要有將來需要依靠何人,所以三人彼此沒有什麼爭權奪利的心思,只是安靜辦差。

  這樣的狀態下,小聚的氣氛就很好,說些公務,談天說地,彼此沒有隱瞞,頗為的坦誠,大家都很自在。

  快要八月,這是京師最熱的時候,振興樓後面的獨院門窗都是大敞開,在屋子和院子外都點著蚊香。

  桌上放著酒菜,因為門窗敞開,圍在酒桌邊上的人說話聲音壓的很低。

  「先恭喜李大哥,虎頭已經進了訓練營當兵,這麼出色的人才,又有王大人照顧,今後想必前途無量。」

  說這話的是呂萬才,他和鄒義一道端起酒杯敬了一杯,李文遠平時不苟言笑,這時候露出笑容和大家碰了一杯,卻裝作不屑的說道:

  「那兔崽子不在外面惹下禍事就不錯了,還有什麼前途,王大人那邊不知道要操多少心思管教!」

  說是這麼說,杯中酒一飲而盡,放下杯子,哈了口氣,才低聲說道:

  「我這邊打聽的事情也出來了,楊思塵倒是個本份讀書人,和他經常來往的那人,的確拐彎抹角的和張四維有關係。」

  呂萬才夾了口菜,搖頭說道:

  「這人已經不在京師,楊思塵這人應該不會有什麼別的隱秘,倒是沒想到申時行有這般的手段。」

  鄒義自從犯事之後,臉上已經很少見笑容了,聽到這個消息沉吟了下,先說道:

  「快馬給王大人送過去吧,申時行此事咱家要和張公公那邊講的,萬歲爺也要知道的。」

  這是當然的,眾人自然沒有別的話,不過鄒義也有些驚訝,感嘆了一句說道:

  「申時行在朝中素來以惇厚君子著稱,張四維則被稱為智謀無雙,若是各位想的不錯,這次居然是申時行勝了一陣,他不過孤零零一人,如何能知道這麼多,又如何做得這麼多事情。」

  李文遠也是沉吟著納悶說道:

  「楊思塵這事若說是小心警惕還好,可書院這事一個禮部的官能做到這般可真不容易。」

  呂萬才笑了笑,下意識的左右看了看,低聲說道:

  「申時行在刑部做了近十五年,刑部管著刑名監獄,大案緝查,也有些精幹的差役吏員,他們上上下下,京師和下面各省州府衙門裡的刑名打交道的多,這些衙役捕快什麼的,能耐可是不小。」

  說到這裡,鄒義和李文遠都有些恍然大悟,呂萬才又笑著說道:

  「申時行為人寬宏,對下面一樣大方,現下做的高了,下面本就有心巴結,這一來二去的,他手裡也握了一支力量,自然也能做點事情。」

  李文遠抿了口酒,他畢竟是武夫出身,說話也是直率,接口說道:

  「名分都定下了,上面還有個閣老,他們兩個爭的什麼意思,你看看咱們兄弟幾個……」

  「呵呵,李大哥,這可比不得,不過,看這個架勢,去年致仕那個吏部尚書搞不好也被張四維這般弄下去的,首輔位置爭不了,不是還有次輔的。」

  ***********

  「張先生,諸位愛卿,自朕登位以來,京師各營的官兵都是恪盡職守,忠心用事,看他們如此,朕和母后等人都覺得寬心。」

  七月二十九這天朝會,等朝臣議完,萬曆皇帝突然出聲說道。

  在這朝堂上,大家說話都是遮遮掩掩,說什麼做什麼,總要有個由頭,這一句話做個開場白,朝臣們都在等著萬曆皇帝的下文,然後眾人都或多或少的看了張居正一眼。

  朝廷上議論什麼,決定什麼,都是張居正和馮保參詳之後決斷,每曰間所說所作的,不過是把已經決定的事情重複說一遍,走個形勢。

  今曰間皇帝卻突然說起這個,明明事情都已經議完,難道是張閣老的意思,眾人齊齊看過去,卻發現張閣老也有詫異的神情。

  難道是陛下自己的意思,左思右想也沒有什麼需要提出的,至於這開場白,關京營京衛什麼事情了。

  萬曆皇帝坐在座位上,微笑著說話,他注意到了屋中那些文臣的神情,也注意到了看向張居正的眼神,不知道身體側面的司禮監那幾個太監,在自己吩咐的時候,會不會也這麼看看馮保。

  不過萬曆皇帝強制讓自己臉上只有笑容,不要把不快流露出來,張居正躬身行禮,本來等著散朝的眾臣們都又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萬曆皇帝笑著繼續說道:

  「軍將們這般忠心勤力,可這些年積欠的軍餉還是沒有發下去,御馬監各營的甲仗也多有破舊損壞,兵部那邊一直沒有撥下銀子來。」

  兵部尚書張四維連忙出列陳奏,朗聲說道:

  「陛下,九邊為重,京師次之,九邊積欠亦有經年,內閣、戶部、兵部,並知會司禮監、御馬監,定了先後次序,先邊鎮後京師,這並非兵部敷衍瀆職,請陛下明察!」

  萬曆皇帝笑著揮揮手,開口說道:

  「張愛卿且站起,聽朕把話說完。」

  張四維磕了個頭這才起身回列,起身看了張居正一眼,張居正臉色淡然,卻沒有看這邊。

  內閣首輔張居正側頭和司禮監那邊的馮保對視一眼,馮保隨即看看身側的張誠,張誠迷惑的搖搖頭,張居正納悶的轉了回來。

  「朕九月要大婚,今年又有各項大祭大禮,宮內的銀子這都要流水一般的花出去,潞王年紀也大了,府邸用度也要花錢,朕這幾曰把御用監的管事叫過來多方盤算,宮內的銀子不夠啊!」

  這話說出口,文淵閣中不管文臣還是太監都是一起跪倒,張居正看了眼馬自強,直起身朗聲說道:

  「陛下此言讓臣等愧殺,天下社稷是陛下的天下社稷,慈聖太后慈愛,陛下聖明,宮中用度一向儉省,大禮大祭,潞王藩事,這都是內庫與戶部共同核銷,今年天祐大明,府庫充盈,早就為這些事留下了預算用度,請陛下莫為此等事憂心。」

  萬曆皇帝連忙說道:

  「都起來,都起來,朕只是說事,諸位不必這般的惶恐,今年有今年的花銷,明年又有明年的花銷,宮內花銷和軍將們的薪俸,這些東西總該是內庫出的,這一年年虧欠,一年年籌措,也不是長久之計。」

  大臣們也顧不得什麼失禮,彼此眼神交流,張居正皺皺眉頭,躬身問道:

  「陛下的意思是?」

  「張先生也多次給朕講述道理,凡事預則立,不預則廢,這是正理,如今每年入宮的金花銀已經不夠用,也該增加數額,免得每年內庫和戶部彼此核算進出,平添麻煩!」

  金花銀,張居正回頭又看了眼馬自強,戶部尚書馬自強連忙上前一步跪下陳奏道:

  「陛下,戶部已經算出個大概的數目,每年入宮的金花銀增添三十萬兩,共為一百三十萬兩,以備天家用度。」

  「加三十萬怎麼夠……」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4-11 00:54 編輯

藍雙魚 發表於 2011-3-12 19:37
第二百八十五章 朕自籌一百萬兩

  金花銀加額度三十萬兩,這是張居正和馮保議定的數目,並且已經報慈聖太后李氏得到同意。

  不過這件事在張居正的爭取下,決定到萬曆皇帝大婚後再提出來下旨決定,因為那時候宮內的用度減少,或許還有再壓縮的可能。

  慈聖太后李氏力求節儉,馮保又有其他撈錢的路子,張居正的這個建議他們二人自然是完全同意。

  卻沒想到今天萬曆皇帝在朝會上提了出來,雖說國家大計是張居正定下,但在這個場合,天子說出,那就是旨意,上下就必須要認真對待。

  張居正皺著眉頭又是看了馮保一眼,卻發現馮保也在詫異的看著小皇帝,他的目光倒是和邊上的張誠碰上,張誠也苦笑著搖了搖頭。

  看來此事完全是小皇帝自己的主意,張居正肩膀動了動,站的更端正一些,皇帝不是那個奶聲奶氣的小孩子,已經長大了,自己也越來越有決斷,或許應該用更慎重的態度對待。

  聽到皇帝這句話,張居正還算是平靜,戶部尚書馬自強則膝行上前幾步,懇切的說道:

  「陛下,天下財賦本是定數,宮中金花銀多用一些,宮外就少用一些,如今府庫充盈,只是收上了從前的積欠,花錢處還有很多,三十萬已經是戶部咬著牙擠出來的,請陛下慎思慎行啊!」

  說完之後,重重磕頭,朝堂上的氣氛有些變了,張居正也顧不得什麼君臣禮節,只是回頭掃視了一圈。

  張居正雙眼極有神,被他眼光掃過,眾人都感覺心中顫了顫,張四維和申時行幾乎是同時出列拜下,激動的陳奏道:

  「陛下,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如今國家中興,處處都是用錢之處,萬不能擅開惡例,搜刮民財為一家用啊!」

  「加金花銀,江南江北平民百姓稅賦又重,天下必將不寧,或有外患內賊趁虛而入,請陛下慎思!!」

  這兩個人說完,馬自強、李幼滋,不再內閣的各部尚書,都御史等等人都是出列跪下,言辭便給的就說幾句慷慨激昂的話,覺得言多必失的,就跪下磕頭。

  萬曆皇帝臉上始終帶著笑容,眾人跪下的時候他臉上的笑容僅僅是稍微僵硬了下,但還在笑著。

  這樣的笑容落入大臣們的眼中,更顯得莫測高深,張居正一撩朝服下襬,也是跪在了皇帝的面前,肅聲說道:

  「陛下,天下是陛下的天下,天下臣民就是陛下的子女,陛下吃穿用度,俱是天下臣民供應,做長輩的多用一分,做子女的就少用一分,為天下計,請陛下愛惜子民,莫要奢侈用度。」

  「寡人還沒說加多少銀子,為何諸位愛卿就這麼懇切,都起來都起來,君臣議事,跪這麼多話都沒有辦法說了。」

  群臣們卻沒有起身,萬曆皇帝也不堅持,開口笑著說道:

  「馬愛卿,寡人問你,這金花銀都是那裡來的銀子?」

  「回稟陛下,金花銀都是江南各省的賦稅折抵。」

  「這些賦稅什麼稅啊?」

  「多是田賦。」

  一問一答,眾臣漸漸直起身,目光交流,這個問題按說都是常識的東西,被萬曆皇帝拿出來講,眾人越發覺得詭異。

  「田賦?也就是說寡人要加金花銀的額度,攤派還要攤派在下面的百姓身上是吧?」

  「聖明天縱莫過於皇上,陛下多用一分,百姓農戶就少用一分,還請陛下體恤民生,不要增加金花銀。」

  「寡人在裕王府的時候還小,不過也記得來府上的客人經常說什麼江南豪富,資財聚斂不在田土出產,而是在工商貿易,既然農戶百姓的稅賦不能收,為何不去收取商稅?」

  一聽萬曆皇帝提起商稅,屋中諸人齊齊色變,張居正抗聲說道:

  「陛下,國之財賦正途在於土地,田賦徭役才是國家支柱,商稅乃是微末小道,若大用,定然敗壞江山社稷,陛下萬萬不可有此打算,請陛下三思,請陛下慎之!!」

  「請陛下三思,請陛下慎之!!」

  眾臣異口同聲的說了句,然後一同磕頭下去,屋中能聽到近乎整齊的悶響,萬曆皇帝眉角挑了挑,臉上笑意淡了些,又是開口問道:

  「張先生,除卻鹽稅之外,大明一年的商稅能有少?」

  「回稟陛下,天下商稅去年一共二十七萬,主要在運河上稅關所得,但祖制此稅須用來修繕河工,整飭漕船,不得挪用。」

  這個問題卻是戶部尚書馬自強搶先回答,畢竟術業有專攻,朝臣們打起了一百二十分的精神,不敢讓皇帝找出語病來。

  萬曆皇帝笑著點點頭,開口說道:

  「寡人想要把每年的金花銀額度定為二百二十萬兩,加一百二十萬兩,諸位臣工意下如何!?」

  誰也沒有想到話鋒一轉居然直接說到了額度,這額度也太過驚人駭目,一百二十萬兩,大明的財賦一年才有多少兩銀子。

  首輔張居正眉頭緊鎖,滿臉都是肅然之色,又是磕頭說道:

  「陛下,這數目太過匪夷所思,若真頒行天下,則百官不知所以,則百姓惶恐振怖,太平時節必然動盪,社稷也有傾覆之險,陛下,此情此景,列祖列宗可願意見到,先帝的在天之靈可願意見到,太后娘娘又可願意見到!!?」

  開始還是苦勸,後來腔調已經越來越嚴厲,萬曆皇帝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司禮監掌印太監馮保,左看看右看看,咬牙上前湊在萬曆皇帝耳邊說道:

  「萬歲爺,奴婢們省省,宮內的用度還能再擠出來些,和諸位大人再這麼爭下去,太后娘娘非得發脾氣不可,萬歲爺忘了跪太廟的事情了嗎?」

  萬曆皇帝跪太廟,慈聖太后穿著正裝要祭告祖宗,行廢立之事,這是萬曆皇帝最怕的事情。

  按照馮保的估計,說出這句話來,小皇帝也就見好就收了,不過這次卻有不同,萬曆皇帝卻給了他一個笑容,低聲說道:

  「馮伴伴不必擔心,朕懂得分寸。」

  馮保一愣,突然感覺面前的這個人已經不是自己從小看到大的那個孩子了,那熟悉的圓臉上充滿了自信和從容,隱隱有一種氣勢散發出來,這位小祖宗真的已經是皇帝。

  也不知道是感傷還是什麼情緒,馮保卻下意識的後退一步,低聲說道:

  「老奴孟浪了,請萬歲爺恕罪。」

  萬曆笑著點點頭,轉過去對表情依舊嚴肅異常的張居正說道:

  「張先生說的這般,那寡人讓一步,加一百萬兩如何。」

  張居正神情肅然已經有些怒意,他有點搞不懂,萬事都在自己把握的小皇帝為什麼突然提起這個莫名的議題,難道是朝中有人攛掇,可真要如此,馮保那邊的東廠和自己掌控的錦衣衛不可能一點風聲都不知道。

  「陛下,一百萬兩亦是太多,請陛下慎思!!」

  張居正也不磕頭,只是在那裡朗聲說道,聲音已經有些高,文淵閣外門那邊的簾子被人掀起一個角,幾名侍衛看了眼,又是放下簾子。

  「朕加這一百萬兩,若是不加田賦,不加商稅,那又如何?」

  本來磕頭在地的眾臣齊齊抬頭,愕然的看向小皇帝,天子莫非是喝酒了怎麼說出這等癲狂的話語來,就連張居正都是愕然瞠目,馬自強反應的倒快,連忙說道:

  「陛下,鹽稅亦是根本,萬不可涸澤而漁……」

  「馬愛卿考慮的周到,朕也不在鹽稅上打主意。」

  「若加稅賦名目,還是苦了黎民百姓……」

  「朕不會新加稅賦名目。」

  文淵閣中完全安靜了下來,無論是大臣還是太監都盯著坐在龍椅上的萬曆皇帝,這位十五歲的天子老神在在繼續說道:

  「不加稅,不開捐,不去擠佔國庫公款,既然定下這一百萬的額度,朕自籌就是,不過朕的事就是天下事,朕的行為就是規矩法度,說這個不過是預先知會列位臣工,各位都起來吧!」

  安靜了會,眾臣們紛紛起身,內閣大學士、戶部尚書馬自強年紀大了,此時昏頭漲腦的問了一句:

  「陛下,稅賦不加,不開新捐納,不擠佔國庫公款,宮內又從何處去籌措這多出來的一百萬兩金花銀?」

  張居正突然開口說道:

  「皇莊皇店乃是擾民之舉,太后娘娘斷不會容許此事。」

  「朕不會在這上面做文章。」

  此時就連張居正也糊塗了,剛要繼續追問,就聽到身後張四維輕咳了一聲,申時行用極低的聲音說道:

  「閣老,這是天子!」

  張居正這才深呼吸了一口,覺得自己逼迫太過,但還是把話說死的好,免得今後生出是非來,當下說道:

  「既然陛下如此說,臣等自當遵從,不過不加稅,不開捐,不擠佔國庫公款,不開皇莊皇店,這些內閣都要寫進票擬之中,不知道司禮監能不能批紅?」

  「朕說的,朕自然會准,司禮監又怎麼會不批紅。」

  話說到這般,不管怎麼匪夷所思,都要給個了結,張居正嘆了口氣,和眾臣一起拜下。

  「臣等遵旨!」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4-11 00:49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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